我们都不够心狠，不敢用整个齐国来赌自己的幸福。
第十四章
今天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日，本想派人直接去接惜舞回府，可是想到邵阳从来到京都就没有出去好好逛过，只想趁这个机会和他好好出去看看。
他毕竟还只有十五岁，虽然他从不曾提及，可是我只想在能宠他的时候给他更多点快乐的记忆。
一下朝我就急急赶回家去，借着接惜舞这个机会要和邵阳好好逛逛。
刚和邵阳说完出去，邵阳的脸上显出异样的惊喜，我心中一酸，这个懂事的孩子重来没有对我提出过什么要求，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些。
时间还早，我们在京都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沿街叫卖的各色物品都成了邵阳眼中的稀奇之物。
久违的笑容时时洋溢在他年轻的脸上，这个熟悉的京都居然因为和他在一起而变得可爱起来。
街上行人如滞，奇怪的是很多年轻男女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邵阳毕竟还年轻，居然跑过去问人家到底去干什么。
我就这样笑着、看着，多年来挡在心灵上那厚厚的坚冰一下子融化了。
邵阳神情严肃的跑了回来，"桓延，今天原来是‘姻缘庙'给有情人祈福的日子，传说相爱的青年男女只要在同心锁上写出相同的话语，就会得到天神杜斯的眷顾，再大的困难最终也会苦尽甘来的。"
我看着他，"你想去吗？如果你想去，我们就去。"
邵阳脸上有些泛红，显然这明白的说出情谊让他有些不适。
我当先一步向着"姻缘庙"走去，天神杜斯会眷顾我们这样的情侣吗？
"姻缘庙"前面人头！动，一对对青年男女用最虔诚的态度写着同心锁上的情话。
我和邵阳也买到了同心锁，我手中拿着同心锁静静的思量，邵阳会写什么在上面呢？想来想去只写了：桓延、邵阳一生相伴。
这个是我的梦，也是邵阳的梦，即使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我也盼望着可以怀揣这个梦想。
邵阳把他写好的同心锁递给我，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桓延、邵阳情系今生。我愣了，原以为邵阳求的是今生的相伴，可是他却只求一个情系今生。
邵阳从我手中拿过两把锁，看着上面不同的祈愿，邵阳笑了，"桓延，原以为今生只能做仰望明月的人，没想到你可以给我你的爱，人不可以太贪心。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的眼中有些发涩，齐桓延何德何能得邵阳如此倾情以待？是我强求了，今生有他的爱我也该满足了。我们小心的把两把同心锁锁在一起，挂在无数的同心锁中间，这个虽然不能作为我们祈福的依据，可是确是我们爱情的象征。
看看时候不早了，我对邵阳说："今天晚了，我已经答应惜舞接她回府，我们先去接她，下次再出来逛可好？"
邵阳的神色中有些恋恋不舍，可是依然点点头。
人实在太多，我们只有找一个僻静的小路向"翠云阁"走去。
石路蜿蜒的伸向远方，走在上面就只听到鞋子敲击留下的咚咚声，给炙热的夏季平添了一丝清凉。小路上没有别人，我们尽量慢慢的走，充分享受着这温馨、静谧的时刻。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我心神有些不安，邵阳的脸色也一整，有杀气！
邵阳骤的转过身，与我背靠着背站着，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这个是最安全的防卫方式。
！
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从周围的屋顶上跳了下来，将我邵阳团团围住。
一声长笑从我身前传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跺到了我的面前。
"皇叔，还记得我吗？"原来是一直通缉的二皇子──显德！
"早就听说皇叔迷上了一个妓女，我就想着在这里等着皇叔，一定能见到您。果然我和几位朋友在这里埋伏了三天终于见到了皇叔，当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我心中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我迷上一个妓女？他的推断虽然是错的，最后却堵住我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显德，你已经错了，不要一错再错。"
"皇叔是在对我说教吗？还是衡量一下形势吧。如果皇叔肯乖乖的缚住双手和我走，那么一切好商量，否则刀剑无眼，到时候皇叔受伤，做侄子的该多难受啊！"
我心中冷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要挟我了吗？上了冀王的一次当你还是没有学乖啊。
到底这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显德当时走的匆忙，这个朝廷就是墙倒众人推，不会有人肯收留他，或者提供资金给他做反叛之用的，那么如果请的是做暗中生意的杀手，想必他也没有钱去请顶尖的杀手。
那么这些杀手的规矩我是知道的，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卖命。怕就怕不是杀手。如今七国并立，各国都对其它国家虎视耽耽，没有人敢妄动，如果谁打破平衡，都很可能引火上身。如果显德是趁着这个时间投靠了别的国家？
我心中闪过一丝忧虑。"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路，如今这是齐国境内，如果我失踪或是被绑架，你们也不能活着离开京都，只要你们停止对我们的攻击，我保证，显德给你们多少，我双倍付给你们。"
这些黑衣人眼中看不到什么变化，刷的一声，手中剑出鞘了，此时日头西斜，最后一点阳光打在寒沥沥的剑上，一片蓝芒恍入我的眼中。
剑上有毒！
我伸手探向腰间，抽出软剑握在手中，对面黑衣人眼光一闪，微斜的阳光打在他的眼中，一抹墨绿色的幽光从眼中滑过，我心中一紧，对方居然是魏国人！难怪要蒙面，魏国兵强马壮，对我齐国一向虎视耽耽。畏于路远始终不敢发动进攻。可是魏国的虎狼之心却是其他六国都知道的。魏国人虎狼之心，显德居然去求助他们！我心中有些痛心，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我的亲侄子。如今他居然投靠魏国人对付自己的国家！
魏国人在紧张和戒备的时候眼中会显出墨绿色。幸亏如此，否则我还想不到显德居然会求助这样的敌国。
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终了，我大声对身后的邵阳说："这些人是魏国人，魏国人虎狼之心，不要对他们留情！"
显德看我居然识破杀手的来历，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兀自在那里乱叫，"抓住监国，只要是活的就行，他身后那个死活不论。不要让他们逃掉。"当日邵阳见到显德时候是易容的，如今他也不会想到我身后这个人如果抓到可能比我还能要挟到齐国。虽然此时更不该说出邵阳的身份，但是听到显德要如此对付邵阳，我还是心中大怒。
这个齐显德死不足惜。身后邵阳长剑出鞘，我和他同时出手，为今之计只有以快打快，说不定还有出路。
好在他们人数虽多，如此小巷却没有办法让他们同时出手。对我他们尚且有些顾虑，如果我死了，他们就什么也要挟不到了，而对邵阳却没有手下留情。
边打我心中的忧虑更甚，虽然对方不是什么顶尖的好手，可是长时间作战，敌人人手众多，我们只有两人，一个闪失之下就有可能被俘。邵阳可能会受伤。无论什么情况都不是我乐意看到的。
敌人对邵阳的攻击更甚，他身手虽好，毕竟所学时日还不多。只能勉强自保，完全无法抽身帮我，何况敌人剑上还味了毒药，还在对他下重手。
日头已经慢慢落了下去，一旦天色变黑，形势对我们将更加不力，无数个念头在心中盘旋，没有一个能够帮我们解脱困境的。
一恍惚，一把剑刺了过来，我匆忙闪身，剑从我手臂上的衣服横穿而过。手臂的肌肤甚至能感觉到森森凉意。
看来只有冒险试试了，敌人得令随显德来齐国对付我，只要我擒住显德，他们想必会住手，听说魏国人军纪最严，虽然他们知道显德不过是一个棋子，但是只要来的时候魏国国君没有下令可以不顾显德死活，他们必不敢轻举妄动。
我赌魏国的国君不会吩咐如此之细，我赌他为了利用显德并不想显德马上就死。
身前缠住我的有三个人，在前面的有三个拔剑观望的，等着一旦他们有败像就马上来顶替。那么要想抓到显德只有冲破这两拨人才有可能。
身前三个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整个剑网没有一丝空隙，只要把我们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身后人必定可以抓住我们。
我测算着到显德那里的距离，如果放开身后空门不管，直取正对着我这个人的命门，我最少可能受几处伤？
机会来了，缠住我的人再一次使用了相同的剑招，我忽然放弃身后空门挥剑直进，面前的人呆了，他没想到堂堂监国居然不顾自己死活，求一个同归于尽的打法。片刻我的剑已经刺入了这个人的胸膛，身后却感觉不到受伤的痛苦，一股热流喷到我的背上。
我不敢回头，趁着眼前的人没有反映过来，长剑已经指到显德的脖子上。"不想让他死的都住手！"
魏国人向前冲的脚步止住了，果然那么躺在血泊中的人是邵阳！他用自己的身体在给我挡剑！
我心中大乱，甚至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反映才好。
显德吓得瑟瑟发抖，"皇叔饶命，你们快住手。"徒劳的喊着求饶的话。
我清醒过来，只有快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才能赶快带邵阳回去疗伤。
"你们走吧，如今你们要继续进攻的话，显德难免一死，你们未必能抓到我，这样你们回去也是死罪。我给你们机会，现在走，我一旦回到监国府，必定下令搜城，你们相貌特异，在齐国没有人敢收留你们，到时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人有些犹豫，这时小巷的尽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我心一宽，原来是巡城的卫士到了。黑衣人想必听到了声音，一声口哨，他们串上屋顶匿去了。
我点住显德穴道，跑到邵阳身边扶起他，他的脸色苍白，眼睛紧紧的闭着。胸膛上有明显的三处剑上，伤口上泛着蓝色的幽光，血汩汩的流了出来。我赶快点住他的穴道。
巡城的卫士已经听到声音，快步走了过来，我拿出监国的令牌，对首领下令："把这个点住穴道的人押到监国府中，传我的令，封闭城门，全城搜扑魏国人。"
说完这几句，我急忙抱起邵阳，也顾不得他们的好奇了，直接向府中飞奔而去。
第十五章
邵阳在我怀中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我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想他是如何替我挡剑的，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难道天色如此暗了吗？我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一滴水珠滴落在邵阳的脸上，沿着苍白的脸颊滑到脖子中去了，又是一滴水滴落在他脸上。
邵阳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一只手轻轻伸了出来在我的脸上擦了擦，脸上润润的，是我的眼泪？我哭了？记忆中似乎只有父皇和母妃同时去世的时候，我在被窝中偷偷哭过，今天我又哭了？
"桓延，不要为我难过，当初我们初见时看到你受伤，我就暗暗发过誓，我要学好武功，不要再让你受伤。如今我很高兴我可以做得到。"
更多泪水模糊我的眼睛，一种深沉的恐怖揪住我的心，别离开我──邵阳，我以不能再当那么无情无心的监国，不要撕裂我刚刚建起的心！
邵阳的皮肤越来越冷，我的心仿佛沉入了千年的冰窟，齐桓延以生命发誓，如果邵阳可以平安无恙，即使逆天、即使受万世唾骂，我也用尽全力再不和他分开！
路仿佛没有尽头，风在我耳边呜咽着吹过。怀中的邵阳一直没有声音，我又一次尝到了烈火焚心的感觉。
终于还是看到了监国府的大门。顾不得人们惊异的目光。
我对着监国府的门房大声喊着："快进宫去请御医！"
监国府中一团慌乱，有人从我手中接过了邵阳。无数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端水的、拿衣服的、出去请大夫的......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溺水的人无论怎样挣扎依然无法呼吸到空气。
我就僵直的站在监国府的院子中，甚至不敢去看邵阳的情况。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门哗的一声开了，几个人匆匆走了进来。
是宫中的御医，我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理智也在慢慢的回笼，魏国人剑上的毒肯定不是剧毒，他们要抓我做胁，如果是见血封喉的毒药，那么只要我受伤他们就白费心机了。
可是情况肯定也不是很乐观，他们要要挟我，这个毒药肯定毒性很强但是发作不快。
我引着御医们走入安置邵阳的房子，刚进去，心就一痛。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胸前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不再流血，但是为了方便诊治，没有包扎。是不是我一直带给他不尽的灾难？
不等我吩咐，御医们把脉的把脉，验毒的验毒，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们心中都明白，如果床上的真的死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就站在外围的地方盯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御医们脸色有些不好，他们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人敢向我报告情况。
"有什么直说吧。"我心中反而有些轻松，终于要知道结果了。
"大人，公子的伤是外伤，又没有伤及要害，不要紧。要命的是剑上味了毒药。这个毒药看毒性应该是魏国密制的‘软烟宁'，如果没有解药长期下去可以让人骨头松软，最后就会像活死人一样永远躺在床上。"
永远躺在床上？那个阳光的邵阳？我拼命抑止住杀人的冲动，沈声问其中一个御医："那么解药除了魏国人有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弄到？"
被问到的人频频擦汗，"大人，这个毒药历来是魏国宫廷密制的，外面连毒药都没有流传的，何况解药。"他停了一下，有些犹豫，"不过我这里有一些缓解毒性的药，可以让邵公子体内的毒暂缓侵袭脏腑和筋脉。听闻宫中有两颗‘百灵丸'，可解百毒，历来由皇帝掌管，如果有它，邵公子说不定可以化险为夷。"
我猛然想起，宫廷中确实有这个密药存在，但是如今只余两颗，该向显扬开口吗？如果显扬毫不犹豫的给了呢？
心中如同无法解开的绳索，各个死扣缠在一起，只怕必然要剪断绳子，才能解开这关键的扣。叹了一口气，"你们先把缓解毒性的给邵阳喂下去吧。"
御医们不停的擦汗，口里应着："是、是......"
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床前看着昏睡中的邵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永远躺在床上，明天我亲自去求显扬吧。
屋中的烛光一闪一闪的，邵阳的呼吸变得沉稳而悠长。望着那个仿佛在沉睡中的容颜，一丝倦意席上心头。慢慢的在他匀称的呼吸中，我的头倚向床柱。
意识慢慢的模糊过去，朦胧中似乎有个声音："水......"
我猛然清醒，邵阳的嘴唇干裂，我赶快起身去拿水杯，从出生开始我是第一次伺候别人，还如此的心甘情愿。
水一滴滴的喂入他口中，他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
看到我拿着水杯喂他，他有一丝慌乱，似乎想挣扎着坐起来，我轻轻的拥起他，让他靠在我怀中，他哑着嗓子，"桓延，我的伤怎么样？"
我心中暗叹一声，好个邵阳，如此镇定。如今他还年少，长大之后更不知会迷倒多少人。
"我不想瞒你，你的剑伤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上面的毒药，御医配不出解药。这个是魏国人专用的。如果没有解药以后你就再也不能行走了。不过宫中还有两颗能解百毒的良药。明天我会进宫向陛下讨药。"
邵阳眼光一闪，"桓延，我不想你去。"他停了一下，大口的喘气，显然这个毒还是对他的身体有伤害。
"我不想知道陛下的态度，如果他慷慨的给我解药，那么以后我注定要时时内疚的面对他，桓延，我宁可自欺。"
他也和我有一样的担忧，可是我同样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活着。
邵阳唇边溢出动人的微笑，"桓延，你忘了吗，你还有‘赤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