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墨式辰
墨式辰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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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在那棵爬山虎的另一边望着你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第七章.愛,像孩子一样执着
曹家小连毕竟是年轻人,别看据说当时肩头大腿一片血红,可现而今,身上的伤口在家作威作福的休养了一个礼拜也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一礼拜里曹连可是享受了总统级别的待遇,张口张手的都有人伺候着,他哥实在看不下去他混吃等死支唤他干干刷碗扫地的工作时,他干脆一捂肩膀在床头呻吟:"哎呦~我是病人,哎呦~我疼的快死了,哎呦哎呦~~我好痛苦啊。"结果一旁的陆小宫赶紧啪嗒啪嗒的跑过来,不但刷了碗扫了地还顺便洗了苹果冲了蜂蜜茶给曹连滋补身体。曹连吃着苹果喝着茶,眼泪汪汪的对小宫说:"小宫啊,我以后找老婆一定找你这样任劳任怨的女人。"然后等不得小宫发话,他哥哥就一个暴栗弹上他的脑袋:"你少白日做梦了,谁都想找人伺候呢,还轮得到你?哼。"
于是乎,在曹小连养病的这一段时间里,成全了三件事情。第一,曹连飞速长了4斤肉;第二,曹路越来越有家长的威严;第三,陆小宫从浪费苹果精进到可以削出薄薄一层皮的手艺了。
小路做主,曹连出事的事情一直没敢通知曹爸曹妈,好在乡下的丧事办得差不多,爸妈就快回家了。
等到了消失一周的曹连开始上学时,场面那个叫隆重啊。中文系主任负责打车,陆小宫护送,班长和记者负责接应。浑身黑色的曹连英姿飒爽的一下车,一副傲视群雄的冷漠表情,只要忽略了送他的那辆破大发,怎么看怎么像首长视察。
几个大小伙子见了面,亲亲热热地拥抱过了,然后一脚踹走他们贝老师,又支开陆小宫,把门一锁,曹江墨三个人躲在419宿舍开始地下活动。
那个女人看来多少有点来头,家里多半是钱权两手抓的典型,在校大学生被殴这么大的事情了,到了今天能让校方压得底下连一个屁都没有,可见其手段。街头混混没抓个正着,没名没性的找谁去?警察局备了案可也完全指望不上。就连小路都说要尽量息事宁人,最好小连能吸取教训以后管好自己那张没有把门的嘴。曹连满口的答应着,可心里有口子气是怎么都出不来。这不,三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凑一起,自然要想想伏击报仇一类的活动。
其实,曹连本想着要把陆宫拉进来同流合污,不过,之前他哥发话要陆宫好好的监视小连,绝不能让他再做出什么出圈的事来,陆小宫果然不负他哥重望,连天屁股后面跟着小连,生怕他对那女生打击报复最后再把自己给搭里面。
嘻嘻笑笑打打闹闹的,男生们也商量好了,计划很简单,一个字--堵。
三个人流轮守了两天,等啊等的,终于等到了那个女人自己上街逛马路。江水班长出面把那个女的围在一条小胡同里,墨晗大记者在后面堵住退路。然后曹连施施然、一瘸一拐的登场。
曹连歪着嘴角,两个虎虎生风的巴掌抽上那大姑娘的脸:"按理说打人本不该打脸,可你他妈是个例外,看在你是个姑娘家的份上,两个巴掌还你找人捅我那两刀,你还算赚了一回。"那女孩子捂着嘴巴子一脸愤愤地在狠瞪着曹连,狠不得能在他身上再捅两刀,只可惜三对一的形式完全是一边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个大男生高傲的整理过衣服,肩并肩的离开了小胡同。
曹连见离开那女的有一段距离了,才伸出手来揉了揉受伤的肩膀:"妈的,这一用力就是疼啊。"
三月二十三号的中午,曹爸曹妈终于回了家。爸爸的神情倒还好,曹妈妈可是眼睛红肿到睁不开,特意赶回家来的曹路一父母这副表情,忽然间心里也是一阵的痛苦,竟然就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曹妈妈摸着从之前就一直没干过的眼泪,轻轻的说:"妈死时说她对不起小宇,妈到死都念着小宇那孩子阿。"
小路轻嗯了一声,声音哽咽,长长的发梢遮住他的眼泪:"......嗯,妈,我知道......姥姥是去陪小宇的,小宇再一个人不会寂寞了。"
曹小路这个孩子啊,和曹连正好相反,小时候软弱的利害。平时老老实实,被女孩子欺负了都要他的弟弟替他去报仇,哭鼻子抹眼泪更是多的是,就算在老师长辈面前犯了天大的错误,只要滚圆的泪珠子一落,就再也没人舍得难为他。可是再小的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就像失去了心爱的牵牛花的小连开始变得倔强和暴躁一样,在小宇的死讯传来的那一天,他只是傻愣愣的听着,相比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连,他没有一滴泪水。然后四周围的人唯一一次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他们说--这个孩子真冷血。
是冷血么?小路其实自己也说不好,但他会觉得心痛,第一次,心口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的感觉,他的眼睛其实一直死死的盯在自己的姥姥身上,他咬着嘴唇对自己说--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她的,是她杀死了我弟弟,我迟早要报仇。
所以他咬住自己的嘴唇吞下所有的眼泪。
小孩子就是一种执着的生物。他们的爱像珠宝的原石一样纯粹而透明,然而成长的粉碎机一定要经过诸般苦难,把生命中真挚的棱角一点点磨平,再把圆滑的成人分别推入社会的洪潮。小连生命中的分割是一株小小的牵牛花,他花费了三个月去饲养,然后牵牛花成为他的世界喜悦和痛苦,当他的母亲在一瞬间拔掉这株花时,小连哭了,因为他唯一的牵牛花不存在了,永远永远的不存在了。小路的分割却是他的弟弟。平日里嬉笑怒骂的兄弟玩伴一下子消失,小路哪怕年幼到不懂什么叫手足情深,却知道从此之后再没有一个淘气的弟弟会拉着他的手教他打电动教他说瞎话。这样的感觉,是寂寞也是痛苦。
十多年后,这个已经是青年的曹路对着哭泣的母亲默默地回忆着孩提时代时,他唯有轻轻拨弄着桌子上姥姥印在黑白照片上的憔悴面孔,任泪水一遍遍流满面颊。
还恨么?
不狠了。
为什么?
恨了十多年了,累了,再也恨不起来了。更何况,我现在才发现,姥姥也一定深深活在痛苦中。
然后曹路忽然抬起头,搂住了自己的母亲,感觉到有湿湿热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脖子缓慢流了下来。
妈妈......我们失去的并不止是一位母亲的母亲,也是两个孩子的姥姥。

曹小连是下午上完课才回到家里的。陆宫这一次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打了出租车,搀着所谓的三级残废上车下车再上东风里大院子的小二楼。
原本小连本来这两天腿脚不方便,那天背着陆宫小路小小的报了仇之后,就一直躲在寝室里抱窝孵蛋,死都不肯动一动。就是前一天一大早听说了爸妈今天要回来的消息,也是一撇嘴,丝毫没有回家的打算,用他的话来说是--我看不惯家里头哭天抹泪的丧气劲儿。
到是最近热情的不大正常的陆宫笑着对一头雾水的一二两床帅哥解释--小连其实很害羞的,他怕在别人面前哭。
换来的自然是曹连一只臭球鞋。
陆宫一回头,看到曹连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宿舍窄小的屋顶,眼里晃得却分明是落不下的泪水。
曹连好像在说,陆宫,其实你也不傻啊。
陆宫或许真的不是傻,高考那样的大风大浪都能闯过来,他只是相比许多朝三暮四的男生宁愿活的忠厚老实了一点儿而已。等两个人进了屋,曹妈妈一见是陆宫,急忙摸了一把眼泪,立起身来要给客人倒水。
陆宫赶紧上前拦住了曹妈妈:"曹姨,您别忙了,您家里事情多,不用招呼我了,我马上就走。"
"你看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哪有刚来马上就走的。"
"曹姨,您真别忙了,我一会儿学校还有事儿。就是趁着送曹连的空儿,过来看看您二老罢了......"
陆宫这一句话还没说完,曹连一记眼刀已经劈头盖脸的砍了过来。妈的,傻子就是傻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是心理没谱,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
曹爸爸这会儿也听出了蹊跷:"送小连?小连怎么了?"
陆宫被这一问,怔愣了一下,然后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曹连;曹连肚子里闷哼了一声,然后冲他哥哥努努嘴;曹路看看曹连再看看陆宫,最后看看自己的父母,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三个少年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傻再愤青,也都明白这个出头鸟不是好当的。
曹爸爸沉着嗓子哼了一声,直勾勾的眼睛就瞪着曹连:"小连,你小兔崽子给我好好交代,究竟又惹什么祸了?"
曹连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小到大唯一忌惮的人就是他爸爸。被他爸爸这一吼,立刻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
"小路,你说。"
"别!我自己招了还不成么?"曹连一个猛抬头,万般英勇的直视他严肃地爸爸,"其实是这样的。......那个......嗯,对,昨天我晚上回家,走到咱们校胡同口,忽然谢里就窜出来一条半人高的大狼狗出来。我也没招惹它,它上来就要咬我。我吓得又跑又躲又喊救命的,可是眼看着狼狗就要往我身上扑。幸好当时大院儿外边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那条狼狗不依不舍的从我身边跑开了。"
原本早和小路商量好了等爸妈回来再报告自己被人捅伤了的事情,可是被曹爸爸着一吼,曹连还不等说心里已经虚了,脑子急转,嘴上的谎话说的比真的还顺溜。啪啪啪,像倒蹦豆一样利落的倒出来。
"一条狗至于么。"曹爸爸审视自己的儿子,似乎要从他无懈可击的面孔上看到一点破绽。
"谁......谁......说不至于!"小连心脏一阵猛跳,立刻抬腿走站到小路身边,"爸你问问我哥,我昨天可是给吓得半死了。今天说什么都不敢上学,这才让小宫来接送我的。咱成语上不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
小路被小连这么一折腾,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也跟着自己弟弟的口气骗下去:"嗯,昨天小连真被吓得挺厉害的。"他刚刚哭过,红肿的眼睛已是显得无比诚恳,再加上他在大人心中一向是听话好孩子的典型,这一句违心话说出来反倒比小连的十句话更有可信度。
曹爸爸将信将疑的看看这两兄弟,一时看不出什么破绽,倒是曹妈妈那边心疼了儿子,摸着曹连的头只问:"小连,你没被咬到么?"
"没......"小连垂头丧气,心虚的应了一声。
撒了谎,这个家怕是暂时不能住了,只能乖乖的往宿舍躲,打定主意等身上的伤口都好了以后再回家。
小路趁自己爸妈不在身边的时候,脸色不快的问小连为什么要撒谎。
小连嘿嘿的干笑几声:"说了能有嘛用呢?反正伤也伤了。姥姥刚过去,爸妈的心情又不好,咱别再让他们担心了。"
听到这个解释,小路抿着嘴心坎里一阵阵的发紧,只好嗯了一下以示赞同。
偷瞧到他哥表情的小连顿时如释重负,心底里笑的前俯后仰,这下子,自己不听小路劝告私自去报仇的事情就不会被捅出去了。
曹连上了大学一个多学期了,住宿费老早就缴了的,可真正开始了安稳的宿舍生活才是现在。大夜里墨晗吃坏了肚子来来回回上下床的折腾,床板子嘎吱嘎吱。江水班长一个人抱着被子叽里咕噜的说梦话,曹连迷迷糊糊的凑上耳朵听到他念着--喂,贝老师,咏潭,能不能少让我返工几遍入党申请书啊--鸡皮疙瘩一下子掉了满地,敢情他们的小班长连睡觉都不忘组织不忘党,肯定是平时在禽兽手底下当牛当马被压迫的太多了。胡思乱想的,睡意也渐渐的没了,悄悄地从自己床上的床帘子里探出了头。
他说,哎呀,哎呀,这个床帘就是闷得慌,大半夜的怎么让人喘气啊。
滴溜溜的杏核儿眼一转,正瞥见上铺陆宫那张鸡肋一样的眼睛。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嘛呀你!
没,没,没嘛。
没嘛你还不睡觉!去,去,少把你肮脏的面孔往我眼前晃悠。
那个......这个......就是有一点冷,咱们学校好像停暖气了吧?
停暖气多久了,也没听你抱怨一句的,今儿晚上抽什么疯啊你。
这个......哈哈......
两个人的眼睛早已熟悉了黑暗,悄无声息的,在黑暗里用眼睛说话,用眉毛传情。陆宫一边尴尬的笑着,一边小动作的爬下了床;曹连一边用白眼瞪他,一边又水到渠成的拉开了棉被。
两个人的躯体碰到了第一次,好像有那么一点害羞那么一点默契的又迅速的离开了。
陆宫蜷缩在外侧,眼睛是目不斜视的注视着被重新拉好的床帘,却不知道有一条阴险的蛇正在试探,三步一退,又是三步一退,靠近他的身体。这条歹毒的毒蛇张开它的五根手指一样的爪牙,迅雷不及掩耳的窜进陆宫的背心,顺着陆宫的脊梁骨一路轻轻落下。
"你的手好冷啊。"陆宫轻轻的在曹连耳边说。
"啊,我天生冷血。"
"像条蛇......"
曹连咯咯的笑了,他抿着嘴,俏皮的告诉他:"你不知道,这就是蛇,饿了十九年的毒蛇啊。"正说着,手指的罪恶之口绕过腰身,一下子咬住了陆宫的要害,注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深深浅浅的蠕动起来。
陆宫被激的一个哆嗦,回头注视着曹连,却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那双眼睛熠熠发光。
然后他的嘴唇贴了上来,搅和着他的嘴唇,他嘟囔着,声音和喘息像从远古传来:"是你故意招惹我的,是你招的......所以,喂饱我吧......"
周末的时候,曹连不敢回家,四个小伙子拉着一个老师AA制去下馆子,酒过三巡茶过五味,杯盘狼藉,五个人已经是醉熏熏。
小连撤开了嗓子要唱歌,唱的却不是平常唱惯了《寂寞轰炸》。用他的话来说,总得有点新意不是?老一首歌反来复去的,自己都能给烦个半死。结果这个新意还是没有新到那里去,不过一首《真心英雄》。好在这歌曾经红遍了大江南北,基本上人人都会哼上几句,就连一向跑掉的陆小宫都能踩在点子上,于是从小连的独家演唱会成了五个男人的合唱: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让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贝老师半醉半醒的忽然凑到曹连眼前暧昧的一笑:"不再唱你的寂寞了?我就说嘛,那歌听着实在只能让我想到叫春啊。"
曹连一巴掌挥开他:"叫春?这是你一伟大的人民教师祖国的园丁该说的话么?"
八卦墨晗早喝的高了。他这个人呢,继承了记者的本质,嘴是爱叨叨,向来少点把门的。眯缝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曹连,傻笑,摇头,再傻笑,忽然就说:"这算是咱们报仇雪恨以来的庆功宴吧?"
墨晗哥哥这话一说话来,曹连弟弟一个哆嗦,满头的酒就立刻吓醒了。
"报仇?报什么仇啊?"陆宫扭过头来,疑惑的望着曹连。
"没嘛啦。管那么多干嘛!"曹连撇撇嘴角,冷汗却嗖嗖的往下冒,果然这纸里是包不住火的。陆宫他不怕,他怕的是他哥。他哥指名要他别再惹事生非,可他还是给了那女的一个小小的教训,陆宫只能了,能不跟他哥汇报么?!
"小连......你是不是......?"
曹连在桌子底下往死里踹了墨晗一脚,面子上还是风平浪静的跟他哥的眼线打哈哈,可心里早就急红了眼,口不择言了:"陆小宫,你是我谁啊,你给我少管闲事。"
这话要搁平时也没什么,可是这些日子里来,陆宫好同志的世界就像被撞倒了撑天的柱子一样,早已经天翻地覆了。如今被曹小连一问,更是一肚子翻江倒海,有苦难言。曹连那短短的几个字"你是我的谁"变成了一把小锉子,在他的心口上切割切割再切割。
他是他的谁?
或许对他和他来说,他只不过是哥派下来监视弟弟的一条眼线而已。
墨晗却在一旁痴痴的笑:"谁啊?谁啊?......陆小宫......你听说过......明朝时西厂的......的特务吧......哥哥给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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