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记忆————离渡
离渡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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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相信,不能接受,却更不能放手。
我的爱情为什么注定是飘零的叶片?!只是因为我们同性的身份?只是因为少年时代的阴影纠缠?只是因为邢远之的欺瞒利用?只是因为他沉淀了万千过往的双眼?可就算这样又如何?早就知道是个赌局,只要手里还握有筹码,不到最后的一刻又怎能放弃,无论赢回的希望多么的渺茫,不管是不是会输掉全部,我也要努力去抓住幸福的可能。就算今天他给的真实太少也没有关系,至少那盏灯确实的照亮过自己的窗子,温暖过自己的眼睛。让我压上最后的筹码,用我全部的秘密和所有的热情制成的最后的筹码,来赌一颗你爱我的心,祈求上天,祈求你,在这最后的赌局中,赐予我好运,让我可以在并不遥远的未来里真切的拥抱你,直到我们相伴着死去。
‘沈君清?'邢远之探寻的声音打碎了黑夜的沉寂。‘果然是你。'月光在他的眼底跳动,伸出手给沈君清,‘来,快起来和我回家,总是这么任性。要是你因为这个冻出病来,我可不管你啊!'
沈君清拉住邢远之的手,却不起来,‘邢远之,坐下来,我有件礼物要给你。'
‘回去再说不行吗?外面太凉了,你会......'接下来要说的话融化在了温润眼睛的恳请中,邢远之认命的坐下,将沈君清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蹭着他的脖颈,‘让我看看吧!是什么好东西?'
沈君清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的打火机,在邢远之的眼前一晃,‘怎么样?不错吧!白金打造,知名设计师手工制作。喜欢吗?'
怀里的人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偶然捡起后的一个小玩笑,还是知道得更多?‘这本来就是我的。'接过打火机,‘这份不算,拿份新的出来。'
‘怎么不算?'沈君清回头浅笑,‘你原以为失去的东西,被我找回来,让你多了一次机会拥有,这难道不算一份大礼?'
‘算,'邢远之在沈君清的嘴唇上轻点了一下,‘我很感激呢!不如,今晚让我好好的报答你一下?'低沉的语声里是浓浓的情欲,可深沉的眼睛里却闪出一丝的逃避。
沈君清觉得胸中烦闷,‘邢远之,你怎么就不问我从哪里找到它的?'
‘哪里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找到了,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声音自沈君清的耳边响起。
强烈的挫败感袭上心头,继而化为了无法控制的怒火,‘没有意义吗?原来如此。'沈君清猛地站起,‘还真是抱歉呢!让你陪我在这么冷的晚上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毫不迟疑的转身,却不是家的方向。
邢远之迅速的追上,拉住沈君清的胳膊,‘沈君清,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沈君清,这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慌乱。
‘你看不到吗?我要离开这里。'沈君清冷冷的看着邢远之,‘反正要离开,至于为什么,你知道了也没有意义。'
‘沈君清!'邢远之双手抓住沈君清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看着沈君清毫不回避的眼睛,有些他看不清的东西深藏在其间,危险的存在着,让他感到失去的恐惧。‘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拜托你告诉我,什么话直接的说给我听。我保证一定立刻改过来,你不能这么走掉,让我该做什么来弥补都不知道!'
冰冷的神色渐渐从沈君清的眼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朦胧的伤悲,沈君清将邢远之的手从自己的肩头拿下,‘邢远之,我也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也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根本没有错。'沈君清低下头,叹了口气,‘你想要我直接,可你不知道我所求也不过是直接。邢远之,'沈君清仰头望向邢远之,清亮的眼眸让星光也为之逊色,‘你爱我吗?'
邢远之刚要回答,沈君清伸出手按住他的嘴唇,‘不要急切的回答。我所要的不是草率的答复,而我所说的爱不是一时的心动,而是全身心地投入,没有隐瞒,没有欺骗,没有秘密。我所说的爱不是脱离了一切的盲目,而是需要信任,坚定和牺牲来支撑构筑。我所说的爱不是缠绕依附,而是平等的互相扶持依靠。我所说的爱,是即使背叛全世界也要不离不弃的追随。如果,这才是我所说的爱,所要的爱,你还可以轻易地得到结论吗?'挪开手指,给邢远之一个温柔的让人心痛的微笑,
‘邢远之,我爱你。'


15.
站在窗前的邢远之看着外面那棵树的轮廓逐渐的清晰,初现的晨光苍白而虚弱,使得原本明明那么鲜亮的红叶,有了阴冷的触感,整棵树颓败而苍老,失去了全部的美感和生命力。邢远之苦笑,人果然是主观的动物,几乎完全相同的情形,只因没了那人的陪伴,就得到了截然相反的结论。
不过是几周前,他们还在这里约定要一直共同的迎接每一天,现在看来只是个再脆弱不过的谎言。如果从两人的相识回忆过来,他们之间的一切也许根本也只是个谎言。从他坐在郑氏总部顶楼豪华的office里,审视着沈君清的资料开始,就注定了这是一个谎言。在这个自己亲手设计的谎言里,他成功的接近了沈君清,成功的得到了他的好感,甚至成功的俘获了他的心。一切都很顺利,他得到了郑氏食品,也将得到郑氏开发,他甚至可以断言,在不久的将来,沈君清会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开创一片天地,是啊,很顺利,只除了两个意外。
第一次露台上的会面是个意外。即使是在今天,邢远之还是可以轻易的回想出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自己回过头,他记得被光雾般的月光围绕的沈君清,他记得那双完全不同于那些资料照片的澄澈眼睛,他记得那唇角的微笑,他记得那平静淡然的气质,他记得交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记得告别时掌心的温度,他记得那晚兴奋而喜悦的自己。
而另一个意外带给他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自己和从未涉足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的邢远之可以为了和一个男人在公司门前的会面买回三个闹钟以确保准时起床;在那个世界的邢远之可以为了抢到一个男人嘴里的食物窃喜一个下午;在那个世界的邢远之可以为了一个男人的身体产生冲动;在那个世界的邢远之可以为了一个男人不惜公然的对抗阴险强悍的林志中。只有那样的一个男人,可以在邢远之一手设计的剧本里任意更改着原有的台词,随意操纵着他的情绪。那个男人叫沈君清。而这个意外叫陷落,心的陷落。
昨晚的他去了哪里?现在的他又在哪里?现在的自己是否还有继续过问的资格?在昨晚那样的沉默之后。
很想说我也爱你,就是你所说的那种爱,纯粹,坚忍,永恒。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吐露不出,原谅我现在还无法对你坦白,原谅我不能用一个新的谎言去遮盖旧的错误,原谅我要你难过。虽然有些过分,可我还是希望你给我一段时间,只要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将不再是邢远之,我将有足够的力量摆脱束缚,我将可以站在你面前,大声的说出那三个字。
请你给我一个月。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在沉寂的房间,刚一接听,尹殊同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几乎冲破了邢远之的耳膜,‘邢远之!你究竟对君清他做了什么!他一个滴酒不沾的人现在醉的半死不活的!君清!你起来干嘛?不行,你这个样子不可以出去,老老实实的在我家里呆着,君清,听话,......'
沈君清听着手机里快速远去的急促脚步,混合着某些东西被撞落的声音,以及铁门痛苦的呻吟,轻叹一声,按下了关机键,仰面躺下。
尹殊同走过来,坐在床边,在沈君清的头下塞了个冰枕,‘你这又是何苦?想见他,回去不就好了,实在气不过就骂他两句,打他一顿出气,干吗要折腾自己!'
‘殊同,你不懂的。'沈君清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脸在酒精的刺激下透出异样的潮红,‘我如果那样就回去,他会认为我默许了那样的相处模式,他会哄我,会对我更温柔,但一切都不会改变。我本想分开一段时间,让这段感情冷却下来,让我们都可以理性地做出判断。可我,'沈君清将视线转向尹殊同, ‘我舍不得他,我也忍受不了分离,我更没办法去冷却这段感情,我只想和他一起。这样的回到他身边,是我可以想得出来的最好的方法,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吧! 真是对不起了,殊同,要你陪我一起犯傻。'
尹殊同心疼的拨开沈君清被汗水浸湿的额发摇了摇头,‘君清,陷在爱情里的人都是傻瓜,不同的是,有快乐的,也有痛苦的。君清,我要你做个快乐的傻瓜。'尹殊同俯下身,嘴唇在沈君清的额头轻轻印上一个吻。
门在这一刻被大力的撞开了,满头大汗邢远之手撑着门框狼狈的喘息,充满血丝的眼睛急切的四下寻找着。
尹殊同没有回头望邢远之一眼,反而再次的低下头,吻向沈君清的嘴唇。柔软而清新,比预想的感觉还要好。看着沈君清错愕的眼睛,看着邢远之愤怒的揪起自己衣领的双手,尹殊同满意地笑了。
‘你敢动他!你竟然趁着他病着动他!你这个浑蛋!'毫不容情的挥拳,尹殊同躲闪不及,重重的跌倒在地上,血几乎是同时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殊同!'沈君清惊叫着从床上跳下来,扶起尹殊同查看他的伤势。
尹殊同轻轻推开沈君清关切的手,摇晃着站了起来,面对着因沈君清的举动而呆立着的邢远之,‘邢远之,你凭什么打我?'尹殊同冷笑一声,手背用力的在嘴边一蹭,‘以情人的身份吗?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不敢说我爱你的所谓的情人!'
向前逼近一步,一种从未有过的凶狠出现在了尹殊同那永远都开朗笑着的脸上,‘邢远之,现在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是我尹殊同用心守护了十二年的沈君清,任何人都别想伤害他,尤其是你。你给我记着,如果不能让他快乐,我就要随时带他走。'突然的挥起拳头砸向邢远之的头部,‘我这人一向大方,这次就不收利息了。'
绕过被打的退后几步的邢远之,尹殊同走出房间,‘君清喝醉之后很容易发烧的,给我好好照顾他。'

16.
邢远之走到沈君清身前,牵起他的手,把他送回床上。沈君清顺从的配合着,不发一言。
‘这是什么?'邢远之紧皱着眉拿起那个冰枕。
‘冰枕。'沈君清伸手想拿回去,‘别闹邢远之,我现在头痛得很,快把它给我。'
‘不行,'邢远之按沈君清躺下,帮他盖好被子。‘这个东西寒气太重了,枕着它一时好过,但一定会伤身。我现在就去弄冰毛巾给你敷,'邢远之站起身走进浴室,又不放心的探出头和着水声对沈君清喊了一句,‘先忍一下,马上就好,别碰那个冰枕啊!'
果然很快,沈君清闭着眼睛,享受着额头恰到好处的清凉,享受床边默默坐着的人灼热的视线。不到两分钟就更换一次的殷勤,同时预备两条毛巾,从而使冰敷没有间断的细心,就是这样的一点一滴,蚀穿了自己表面坚固的铠甲,让自己在他的面前永远的软弱,永远的踯躅不前。
‘沈君清,'邢远之伸手在沈君清的太阳穴上小心的按摩,‘有没有舒服一点。'
沈君清轻轻点了点头,依旧闭着眼。
邢远之叹了口气,‘对不起。'手指移向脑后的穴位,‘我不该隐瞒一些事,可我,'稍稍停顿了一下,跟着抬起头急切地说,‘沈君清,我可以向你保证,决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也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君清睁开眼睛,望向邢远之的眼里有些失望,‘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邢远之一愣,甚至忘了手上的动作,‘沈君清,'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欣喜,忽略了那清亮眼中的情绪,似乎可以让那双眼睛再次望着自己,就已是一种幸福,‘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是个独立的有足够力量保护自己的男人,我要的不是在你的羽翼下过所谓的安逸生活。比起你说的那种护佑,我更需要的是你的坦诚和信任。邢远之,'沈君清从棉被里伸出手,和邢远之双手交握,‘我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他人所知的隐秘,我也没有兴趣去窥视别人的隐私。可你不同,你不是别人,邢远之,我不想去偷偷窥探你的心,我想要你允许我走进去,只允许我一个人走进去,就如我所作的一样。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都无法改变,但至少我们可以为今后的事情努力。当然,如果你从没想过我们的今后那又另当别论。'
‘我当然想过!'邢远之紧紧地将沈君清的手包在掌心,‘还记得我说的要和你一起迎来每一天吗?那是真实的。'
‘那不够,邢远之。'沈君清凝望着邢远之黝黑的双眸,‘我很贪心又有洁癖,如果得不到全部我宁可一点也不要。我更没有那么伟大,可以做到只是付出,而不去要求回报。邢远之,沈君清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考虑清楚,是不是还要继续牵住我的手。'
邢远之看着眼前那个故作倔强的沈君清,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他,却还要帮自己寻找理由,明明已是情根深种,却还要伪装坚强证明自己可以潇洒放手。邢远之何幸,可以在茫茫人海中与你相遇,蒙你所爱。
拉起沈君清的手,送至唇边,轻轻摩挲,‘沈君清,我是林雅云助养长大的。这就是我和郑氏真正的联系。'
沈君清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目光变得深沉。
‘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把郑氏食品交给任何人。'邢远之用心的观察着沈君清的神色,见没什么异样,才暗自松了口气,‘现在,我还有资格牵你的手吗?'
沈君清默默地注视了邢远之良久,渐渐的眼中流露出疲惫,‘有没有资格,你不是也一直地握着。就算我说不行,你难道就会听话的放开吗?'
邢远之笑而不答,‘睡一会儿吧!刚才是我不好,明知你病着还吵着你没法休息。'
‘我才没病!我只是喝醉了。'沈君清赌气的抽回手,‘我现在要睡了,你出去。'
邢远之好脾气的帮沈君清盖好被子,‘现在虽没发烧,但还是有些热度的,我帮你冷敷着,你也睡得舒服些。'
过了好一会儿,沈君清喃喃的低声说,‘邢远之,我不舒服。'
远远坐在床脚的邢远之赶紧走过去,‘怎么了?'手背在沈君清脸上试了下温度,还好,热度不高。
‘我躺得不舒服。'声音低的几乎不闻,瞥见邢远之玩味的挑起嘴角,恼怒的拿起枕头向他砸了过去,气没用的自己现在还心疼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被打得乌青的颧骨,‘我讨厌这个枕头!'
‘邢远之,'沈君清头靠在邢远之的胸口,‘我想我们的树,我想回家。'
17.
任飞鸿捧着杯热MOCHA靠坐在窗前,无奈的摘下满是雾气的眼镜,模糊的看着寒风毫不容情地将片片红叶吹落,叶片在空中优雅的旋转,舞出生命的最后乐章。
‘你和沈君清没什么事吧?'任飞鸿眯起眼睛望向邢远之,后者正在仔细的查看他从法国带回来的合同原件。
邢远之放下手中的文件,唇角一挑,‘我和他很好。'端起杯子走到任飞鸿身边,‘干吗这么问?'
任飞鸿含笑打量了邢远之一会儿,‘邢远之,你是个大骗子。'将头转向窗外,‘打火机的事我从雪那儿听说了。沈君清,这次恐怕是想要骗自己也不能了,你们还会很好?'
邢远之低头盯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心中烦乱,‘我和他说了。'
‘说了?!'任飞鸿激动地抓住邢远之的肩膀,‘你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邢远之一皱眉,拨开任飞鸿的手,‘不是全部,我告诉他我和郑氏有联系是因为我是由林雅云助养长大的。'
轻轻的舒了口气,任飞鸿探寻的望向邢远之,‘沈君清他相信了?'
‘不知道。'邢远之身子向后一靠,样子有些无奈的痛苦,‘可是他接受了。'侧过头望向窗外,树干坚强而倔强的挺立着,即使它的美丽正在不可逆转的随风而逝,‘他说他想我们的树,他想回家。'
任飞鸿手中的MOCHA洒出了一些,溅落在他纯白的高领毛衣上,像是雨天的泥点。‘邢远之,我们都是混蛋。'放下手中的杯子,重新戴上眼镜,唇边带着嘲弄的笑,‘而你,比我更糟,还是个傻瓜,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绝路。和那个沈君清一样,无药可救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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