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蓝花开————游弋
游弋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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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尹起身"戈蓝你先在这里好生歇息,安心住下,待我处理完事情再来看你。"戈蓝心思里转了几窍,又不知道自己揣测的是否正确,便向木尹笑道"不知那位捉我的大哥在不在?戈蓝想当面跟他致谢。"
见方才回话的人忍不住形于外的不平之色,戈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果然,木尹冷哼一声"那个打伤你的人?有什么好谢的?方才我已经罚了他四十九棍面壁反省了。"
戈蓝暗暗叹气,莫怪道人家会拿这种眼光看人,这几棍确实挨得冤。
戈蓝正色说"为什么要罚他?若不是他及时收手,现下你我已经阴阳两隔了,若要说动手抓人,那也该是你下的令吧?"
"可是他打伤了你!"
戈蓝笑"这难道不是你下令的吗?我本该谢他的掌下留人,想不到他反被你重罚了。"
木尹是何等聪明的人,心念下就知道戈蓝的意思,虽然心底里觉得这几棍给木赫并不冤,但是自己确实是所谓始作俑者,罚也是师出无名,只能悻悻道"现下倒是我的不是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先好好休息吧"又回头吩咐"浅葱,好生伺候着"然后人便出去了竟不再回头,看得戈蓝好笑,怎么这些年了,任性的脾气也不曾改过, 想必木蓝宫的人也很是头痛吧。
转头见那名被唤浅葱的仆童还站在一边等待吩咐,便柔声道"我自己可以行动自如,不必麻烦小哥了。"
那仆童硬邦邦的站着不动,口里却说"那可使不得,万一给少主知道了,小人可担当不起。"戈蓝也不多话了,起身就出门走走,浅葱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就边让他带路边问起话来。
第十五章
出了那门,才发现外面原来是个不小的院子,园中花木扶疏,万绿吐春自是生机盎然,更有形态各异的奇石罗列,怪石间有紫藤忍冬凌宵攀草自缝中蟠曲而上,颜色齐整,杂而不乱倒象是匠心独到的作为,衬着头顶逼蓝的天穹,十分的赏心悦目。
戈蓝不觉也精神为之一振,便沿门外行廊漫步,边与浅葱谈话。
浅葱原本说话十分的拘谨,后来见戈蓝年龄相仿谈话温和,加上刚才戈蓝的话不失偏颇,也放缓了声气打开话匣子,戈蓝这才知道,早在他昏迷的那几日他们已经离了长白山到了丹东,而这里是木蓝宫在丹东的分埠之一。
自浅葱口中戈蓝大概知道了,自木蓝宫出得江湖,两年下来,已会过洛阳谢家、青城派单菩心、崆峒派缠绵子,究竟结果如何从浅葱口中是听不出所以然,但可以推想,若不是因为在洛阳谢家找到木尹,这速度怕是会更快,洛阳一行后木蓝宫便放慢了步子,争取更多时间让木尹了解木蓝宫的过往,熟悉木蓝宫的渊源,授之心法辅之灵药,木尹武学天分显露无疑,短短时间下来同一年前相比木尹已经判若两人,虽然内力修为尚嫌不足,算来却也是江湖一流的好手,木蓝宫的武功修为由此可窥一斑,难怪江湖人拼了性命昧了良心也要探它一探。
戈蓝与浅葱且行且谈,不知不觉就转出了内院,又行了几步,浅葱突然停了下来对戈蓝说"抱歉了戈公子,前面是前堂议事厅,恕小人职位卑微不能带路。"戈蓝明白过来了,那是木蓝宫商议要事的地方,自己一个外人确实不便深入,再则走了一圈也足以舒筋活骨,便作势回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回去吧。"
两人正要往回走,却有人匆匆跑了过来"少主请戈公子往议事厅一聚,有事相商!"
戈蓝只得跟了去,留下浅葱在身后无比惊讶,少主怎么能让一个外人进入议事厅??!!要知道,只有升上了三级护法才有资格进入议事厅,难道少主要把这人留在木蓝宫?
戈蓝进了厅里,里面或坐或站已有十来人,木尹坐在正中的金丝檀木大交椅,见戈蓝进来便招手让他过去,厅里众人见进来的是个生人大都惊疑不定,也有人认出戈蓝就是前几日被抓回的两人之一,眼色更是不同,戈蓝一一收进眼底,心下大悔,不该出得内院的,却也只得走到木尹边上立定。
木尹指着左手方对戈蓝说"戈蓝,以你的医术,这两人的手可有法子保全?"
戈蓝这才看见,原来左手侧特特里放了两张软椅,上面坐的两人皆是青年才俊,一个穿红衣一个着白衫,各自扶了一只手,手上诡异地白得透明,似乎连肉下的骨骼也寸寸可见,这两人脸色苍白额头挂着冷汗,想必是痛得紧了,本来已经绝望了,听少主的说法自己的手似乎还有希望保全,也不管这人陌生,都把希翼的眼光投了过来。
戈蓝端详那手的颜色,再沿经络向手臂以上拿捏,口里问"是否觉得指尖麻痒难当?"见两人齐齐点头,便收了手,回头跟木尹说"是中了毒!"
中毒?两人讶然对视,齐声说"近半月我们都不曾与人厮斗啊!如何中毒?"厅里其他人更是大皱眉头,难不成说是宫里的人下毒?这少年小小年纪医术到底怎样,怎地信口雌黄?
戈蓝成竹在胸侃侃而谈"两位有所不知,这毒与别个不同,这毒取的是滴水明珠的茎加入黄芪叶、决明子根须磨成粉状,撒于肌肤半月内水洗不去,中毒的人肌肤若没有伤口便无知无觉,见血才会发作,发作时症状就是附近肌肤渐渐透明,痒时恨不能去皮,痛时恨不能剔骨,渐渐连全身骨骼皆疼痛难当,直到蔓延到心肺便无药可救。这毒走势缓慢,拔毒更慢,所以叫做"入骨相思" "
有稍懂药理的人疑问"这滴水明珠不是疗伤上品吗?怎么成了毒药?"
戈蓝忙着把伤者的袖口往上挽,边回答"滴水明珠的果子是用来疗伤,但是茎叶都有微毒,配上黄芪决明子就成了剧毒。"
原来如此,两人细细回想这才恍然大悟,却又羞愧难当,这才说与众人听:原来半月前,两人在往祁连山的路上碰到一妖冶女子搭讪,口称弱不盈重,要两人帮忙带东西上山,青年人血气方刚那抵得住美人的媚眼如丝,便应了事,谁知半路上被不明人士拦路时那女子居然在背后偷袭,这才知道原来中了套子,幸而两人轻功了得这才逃脱,饶是如此也元气大伤,静养数十日内伤眼看着就要痊愈了,十天前手却开始麻痒起来,进而疼痛,手皮颜色也渐渐变了,连分埠的医师也束手无策。
戈蓝听罢"想必那女子是在与你二人有肌肤相触时将毒粉撒上的,幸而手上没有伤口,若是当场发作不但灵活大打折扣,更会内力尽失,若遇强敌必然致命。"
"那可有药救?"众人听戈蓝说得头头是道,心下信了几成,更急了几成,如此狠毒的药物可有解药?
"万物相克,有毒药必定也有解法。"众人待要再听下去,戈蓝却想起自己这些药草百科尽出自三姑之口,心下黯然不再言语了,木尹也惟恐戈蓝再触动心事,边召众人离去,只说既有法子可解必要准备药材,这才安了那两人的心。
戈蓝这一显露,不但让不相识的生了好感,更把知道他身份的人恶感消除大半,正合木尹的本意。
眼见众人尽散了去,木尹观戈蓝神色郁然知道他是想起三姑,也不说去哪里便上前携他同行,出了大门唤人牵来两匹马,也不带护卫,只两人策马向西行了约有半里路,一个急转眼前竟现出一处林苑,苑中花林横空,暗香浮动,花树枝枝相连竟而成墙,有的兰芳细碾,蕊香胜雪;有的翠干窈婀,碧叶琼花;有的素馨粉瓣,更显清骨,此花彼花竞相吐息,空气中弥漫著沁人心脾的清香,微风吹来花团簇簇做响,落英环绕,真是人间仙境。
戈蓝也看得呆住了,半晌才问"这是什么地方?"
木尹见戈蓝神情暗暗得意"这是木蓝宫丹东分埠辖下的花苑,戈蓝,我想把三姑葬在这里,你觉得如何?"
戈蓝感激地看了木尹一眼,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才找了这么个人间画境,便翻身下马四下走过一圈,环顾四周繁花锦树,再想起逝者已矣,自三姑死后一直压抑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缓缓流下,溅落花叶,无声无息。
怎么会有如此动人的一双眼,木尹看得呆了,剔透如水晶的眼底泛起烟气,盈盈然,氤氲水色里清流缓缓溢出,一滴,再接着一滴,追赶着落了下来,终于被墨也似的一双睫毛拦住,纵然如此,水气仍是沾了上去,给它加上了重重的颜色,水洗过的眼纯净如头顶的天:高、远、清。
木尹觉得心被重重一击,那泪滚下来不是落在花上,而是落在心里,而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就这样被浸透了,只是一滴泪而已,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戈蓝转头跟木尹说了什么,见木尹呆呆看着自己不动,便走近来"木尹,你怎么了?"
木尹仿佛这才清醒过来,脸一热"没什么,看这些花看呆了!你方才说什么了?"方才难道有什么迷咒?自己竟对着熟识已久的一张脸怦然心动!
"我方才说多谢你费心了!我代三姑谢谢你!"
只是一个感激的笑,怎么让我觉得比这周围的花更美,木尹不敢再看,调转马头"这也没什么的,只是物尽其用罢了,你快上马,我们回去吧!"说完自己拍马先走了,走得如此之快,快得更想是在逃离某种可怕的东西。
戈蓝自然觉得莫名其妙,只能急急跟了过来。
回到分埠里,木尹只让戈蓝换到行医房里,帮忙解这两人的毒,然后戈蓝再没看见木尹。行医房里药材众多,有缺少的只要吩咐一声,快则一天慢则三日即刻送到,戈蓝不禁为木蓝宫如此广大的脉络暗暗惊叹,不几日解药便配齐了,内服外用,三日便见颜色不再向上蔓延,可见药是不错,戈蓝便留下方子,嘱咐照方煎煮熬制,如此需一个月毒才会拔尽。
那两人自然是感激不尽,穿白衣的那个是木白下属名叫白之印,穿红衣的是木虹下属名叫洪楹,两人都刚升任二级护法,虽然因为旧事抖露被罚闭关三月,但是那只手总算是保住了。要知道习武之人如若废了手真比去了命更加悲惨,是以视戈蓝为救命恩人,修养的这一个月日日造访行医房,出游喝酒猜拳行令,戈蓝虽然大都不懂见两人性情豪爽倒也不以为忤,三人遂成好友。
第十六章
时光不过弹指,戈蓝忙碌中竟也在丹东呆了有半个月多了,木蓝宫虽好终非久留之地,其间他几次三番想跟木尹辞行,木尹却总推三阻四不肯让他走,又说三姑尸骨未寒,他应该多陪几日,到后来索性只说不在,丹东分埠之大戈蓝也不好四处找人,何况对方是木蓝宫的少主,不得已就这样一日拖过一日。
自他治愈了洪白二人的手,木蓝宫里的人就把他当神医了,连原来行医房的主人,木蓝宫的医手江渔子回来也兴致勃勃地跟他探讨个不停,又夸戈蓝对药草熟识甚深,戈蓝这才发现自己与三姑所处那几年时光,不知不觉竟比别人特特里去学的还多,这半月里他日日去给三姑做伴,也算守灵。
这日,极难得的,木尹居然主动差人叫戈蓝去偏厅,戈蓝边走边想着这次非辞行不可。
守护议事厅的人也已经熟识戈蓝了,见他过来也只拱手不曾阻拦,进了偏厅,戈蓝看到一个身穿赫色衣服一级护法装扮的人单膝跪在木尹面前,木尹见他过来了便低头跟那人说了什么,等那人起了身这才招手让戈蓝过来"木赫护法,这就是戈公子。"又对戈蓝说"这是那日误伤了你的木赫护法,他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一定要当面跟你致歉。"
那木赫长得浓眉大目虎背熊腰,虽然岁逾中年,说话声依旧洪亮"那天是我卤莽,对不住戈公子了,还有,多谢戈公子了"说着向戈蓝行礼,戈蓝忙抢上要扶起"不敢不敢,戈蓝才该多谢木赫大叔手下留情。只是这谢字从何而来?"
木尹笑着解释"那洪楹是木赫长兄的遗腹子,视如亲生,你这番救了洪楹便如救他的亲子,自然要谢。"
戈蓝手下无力,扶不起木赫,只能结结实实受他一鞠,不由得面红耳赤"这个,救人只是医者的本分,实在当不起这大礼。"便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木尹,希望他能阻止,谁知木尹只是笑笑,并不出声。戈蓝自然不知道了,木尹既然下了决心要留他在木蓝宫,自然要树他地位,这。只是个开始。
木赫听他年纪虽轻却不骄不躁甚是沉稳,便把原来微不情愿的心思去了大半,便抬眼想看看是怎样的少年让自己侄子如此推崇:眼前的人是同自家侄子一样十七八岁的少年,眉间磊落,样貌周正,虽然称不上貌若潘安却别有一种隽俊气质,站在边上,默不作声却能悄悄然缓和气氛,叫人不能忽略,这种感觉如水如风,温和而不暴烈,难怪侄子喜欢与之亲近。
木赫本来就是爽直人,看对眼的人便直了肠子,见戈蓝面色发红知道是害羞了,便拍拍戈蓝的肩"小兄弟不要难为情,我那个笨侄子不懂礼数,我只好替他多礼了。哈哈"说着又拍拍他的背,不想手劲稍微大了点,倒把戈蓝打了个咧,忙一手扶住,又捏了捏他的肩膀"戈公子的医术没得说,只是这身子骨好象弱了点,以后还是跟我侄子一起练练武强强身子的好,大男人怎么能跟个娘们一样瘦!!!走走走,让大叔我先教教你站马步。"戈蓝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很客气的大叔会一下子突然特别的亲切起来,还又拉又拽的准备马上拉他出去站马步,想到自己还有话跟木尹说,却又不好挣扎,只能看着木尹说"那个,木赫大叔,我还有话跟你们少主说呢。"木赫不耐烦罗嗦"有话等回来再说,我看也没多大的事,这也是少主刚才跟我商量的呢,说要把你的武艺练好点了,才不会让人一打就晕!"
一打就晕?那也看是什么人打的啊!!难道他们刚才商量的就是这事?戈蓝被拉着出了偏厅,回头只见木尹抄手而立,对上了戈蓝的眼也只是微微一笑。
目送戈蓝被拉出了厅门,木尹负手而笑,这下,看你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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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赫带戈蓝到了赫门,进了练武场洪楹跟白之印已经换了劲装站在那里等了,见戈蓝过来两人都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戈蓝,你怎么也来了?"白之印脑子转得快了"难道说,你也跟我们一起练武?"洪楹一听这话更高兴了,两眼直看着自家叔叔,木赫嘿嘿一笑,看两人都急了这才点头。
"还不快带戈蓝去换衣服"洪楹应了声立刻兴冲冲拉着戈蓝往偏廊走去,如此这般戈蓝一点说话的时机都没有,头更是转得晕了,一路上洪楹显得十分高兴"这下好了,你也是我们木蓝宫的人了!"
"什么?"戈蓝睁大眼睛。
洪楹笑得开心"少主叫你跟我叔叔学武,就表示想收你进木蓝宫,我叔叔愿意教你,就表示他认可了少主的决定。嘿,告诉你啊,要过我叔叔这关可不容易呢!!我们木蓝宫的武功严禁外传,自从很多年前有被逐出宫的人在江湖行走惹事,现在规矩定得严了,就算是少主同意了还要经赫门护法同意才能收进宫内。"
这想必说的是几十年前的那些人了,戈蓝有些混乱的想,可自己本来是要离开的人,怎么弄到后来却成这样子?木尹啊木尹,你明知道我要离开的,你到底在想什么?看着旁边的人兴高采烈再想想木赫这样直率的接纳,这下戈蓝可真是势成骑虎了,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留下来?
戈蓝猛的停了脚步,洪楹见他没跟过来,催促道"快点,我叔叔最讨厌人家拖拉了。"戈蓝低头片刻,一咬牙抬了头"不行,我不能学木蓝宫的武功。"
"我不能学木蓝宫的武功"戈蓝对木赫深施一礼,轻声又坚定地说,木赫疑惑了,为什么?少年的目光坚定而诚恳"因为我并未打算在木蓝宫久居"边上听的人齐齐出声"难道你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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