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总会————三瞳
三瞳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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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太远了, 我连忙把心思扯回来。 昂首就跟他说:「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何时?」他皱皱眉头有点难为。 我从没有开口要求过他什么, 这样令他感到很不自在吧?
我尽力的微笑着, 嘴中吐出了一个日期, 手环上了他的颈吻着他的唇。 算了吧, 也许我不该奢求一个回答。
没想到松开了唇齿的禁固以后, 他第一句说的话会是:「好吧。」
话语中包含着极大的妥协和让步, 我呆着看他不知怎样是好。 事实上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真的能有个回应, 就像扔到海中的玻璃瓶子的字条有人掉到了一样神奇奥妙。「真的?」
「我会在那天回来的。」他捧着我的脸吻着, 带点轻柔的力度细细的传来。 有人说这就是疼惜,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感觉良好了吧。
也许, 我们也能像别人一样。
整理着桌子上的蜡烛和桌布, 正考虑着要怎样摆放擦得银亮的餐具时, 我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把义子压在唇下, 冰冷的触感传来, 淡淡的很舒服。 也许, 那会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和别人一样。
反正现在我们也和一般人活得差不多一样, 只是见面的时候少一点, 做爱的方法麻烦了一点吧。 也许也是可以和别人一样的。 嗯, 没错, 也许那并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也许。。。
叮当的清脆声响传来, 掉在地上的餐具惊醒了走神的我。 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快步的走入厨房拿出新的盘子和刀义。 看着时间还早, 我的心也宽下来。 一边从冰箱掏出薯仔削着皮等着,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学会弄大餐了, 我笑着, 并惊讶于自己的改变。
以往念书时看过一个人说, 『渐』的力量最为强大。 想来他还是对的吧, 放到水里被煮熟的青蛙不都是因为『渐』的力量而死掉的吗? 完全让人混然不觉地深陷的可怕。
时间也是一种『渐』。 我等待着, 不觉已经昏昏却睡了, 可是更多的自嘲却占据着我昏乱的神绪。
有点冷了。
他不会来的吧? 嗯, 也对。 何必把一句话看得太认真? 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义子立正了又歪倒, 我枕在桌子上无聊的把玩着手上的玩意。 还好牛排还没有煎好, 可以留着明天才吃, 那些沙律啊, 前菜啊也可用保鲜纸包一包拿回去雪着, 以后还可以再吃。 唉呀, 白做工了, 早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也就不煮得那样费劲。 明天还是分一点给阿左和阿右吧?
想要站来冷掉的汤倒掉时门钟响起, 我急步的走去一把把门拉开。 他站在那里一脸歉意, 灰黑色的西装上满是皱巴的痕迹, 身后还拖着一个行李箱。 他眼睛看着手表。
「正是十一时三十五分。 我还没有失约吧?」他笑着告诉我。
「没有。」我低头伸手去帮他拉那个行李箱, 快快的把他关在房子内。
室内的冷气正是恰到好处, 很快就舒缓了他脸上的薄汗和红色。 我轻快地替他解下西装褛, 一边跳入厨房内把汤热好。
温温的热气升起, 他优雅地切割着微焦的牛排, 放进口时有那么的一点迟疑, 可还是死命的吞了下去。 那种表情真的叫下厨的人感到不快啊。 可他也没有作意我的盯视, 割了一块又再放入嘴内。
整顿饭都是他吃了一盘, 我推上一碟的进行着。 到满满的甜品推到他面前时他终于按不下好奇心。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你竟然会做了这么多的菜?」 他手把着小匙, 一脸困惑的向我道。
「今天是 mid-day。」 我愉快的笑着, 高兴地把他玩弄于掌心之中。
「mid-day?」他还是一脸不解。
「就是你和我生日中间的日子啊。」 以往的生日被过多的不愉快扫清了庆祝的情绪, 我想, 最少要有一次这样好好的过吧。 要一起渡过两个人的生日也许是一种奢望, 那折衷一点在这天一起庆祝也不过份吧。
我满怀期待的看他, 只见他低着头, 紧握着匙子也不去动。
为他奇怪的样子感到不安, 我担心的道:「Miles?」
再度抬起头来, 他眼里带着的却是凝重又严肃的警告, 一本正经的声音从他的口腔里传出。
「霜秋。」他唤着我的名。「即使你对我好, 我也不能为你保证些什么的。」
立时我呆在当场。
没有, 这样做并没有其它的企图。 当下我想这样反驳, 但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所以最终我还是放弃了那样做。
「我知道。」银匙缓缓的割在布甸上, 我拿起又含了一口, 甜美的味道。

31:疏离
有一天我去找萧妈, 莫先生在她那里。 另一天我去找咪咪, 以乎她正忙着骂霍先生。 于是每天我都自己一个人出门, 然后自己回家。 身后有三个影子终日跟着我, 但是却没有一个能跟我说说话。
风渐冷了, 我下意识的挽着头髪, 可剪短了的前荫亦无由可挽。 手指落了个空, 刺刺的触感令人感到发痒。 我笑着, 又拿起挂在颈项的照相机拿起调了调。
某一天他说, 我的头髪长长的很美, 很漂亮。 另一天我出门, 把它们都剪掉了。
那点点的碎屑下地, 前一刻还被称赞着, 下一刻已经成为废物。 有点无常的感觉。 我想也许我真该抽点时间去看看医生, 剪个头髪能剪出人生哲理真个是不太寻常。
我并不忙碌, 但却因而变得更忙。 摄影班的老师看我整天都很空的样子, 就常常把我叫去帮忙整理大小相片, 或是代他出席各式摄影展连观后报告。 我并不讨厌这样, 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反而教人舒心。 我不再常常待在那里, 有时候我发现他回来过了而我不在, 也会觉得有点惊讶和不知所措, 但是我不再常常待在那里了。
最近老师也让我的照片占了他小小的一个角落。 对一个新人来说自然是个难得的机会, 而且为人所欣赏也是男人所追求的某种虚荣吧。 我当然不依靠它来吃饭, 但每次有学习的机会我都很乐意去接受。 我认真, 但事实上那并不占了我生命中很大的部份。
霍先生曾说过我有点小天才, 学什么都很快能掌握要领。 也许, 这是以往留下的习惯。
整理着一组关于同一条街春夏秋冬交替的相片──那是老师最新的作品── 我笑了。 认出人群中的某位熟悉的人, 感觉竟然是如此不可思议。 抚摸着熟透了的轮廓, 我的口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母。 马上就有人过来我这边, 我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动作, 一切渺如云烟。
回到家里, 黑漆漆的空荡一片。 他不在, 我也不在。 整齐地迭好的床铺散发出清冷的气息, 这不像一个住人的地方。
咔啦咔啦, 光影以下留下了止住的时间。 可日子于我还是过了一天少掉一天。 没什么特别的夏天和秋天瞬速掠过, 时光飞逝, 没有见面的日子越来越密。
写下, 再删掉, 写下, 再删掉, 日子就像撒掉的月历一样零碎。 老师开始带着我一起去取材了, 慢慢地我竟变了他的助手。 他说: 他喜欢我拍的东西, 只是不爱那过份的阴沉。 我说: 会吗? 把照片上下看了又看, 不过是一幅分不清是朝阳还是黄昏的晨光了吧? 那有什么阴沉可言?
老师是上了年纪的老头, 所以器材什么的都是由我去背。 走在山上河涧, 赤着脚小心的躲着青苔走路。 渐渐的我抗拒阿左和阿右与我走的太近, 很多时候他们都只能留守在车内看我。 我并不喜欢这种跟随, 很多时候我也会故意的摆脱他们。
日影, 人群, 街角, 香树, 静池。 踏在中式庭园之中, 我栛助老师把器材都架设好。 那园子小小的, 并不特别的华丽, 更有趣的是只要你愿意抬眼一看, 四方的天空中耸立的都是高楼。 那园子小小的挤在城市的一角, 越发的显得惹人怜爱。 老师看着我的眼神微笑, 然后他把照相机包在手里, 毫不在意的说着这个园子的历史。
「园子是袁佑年轻时建的, 你知道那个鸿集团的袁氏老爷子吗? 他。。。。。。」以后我就没有听到了, 只有一个袁字在脑海中盘旋着。 老师说那是个二十年前建的园子, 应该和我差不多大。 他说当年那可是件轰动又奇怪的事, 袁家的老头子竟然会在一块商业旺地上建一个毫无价值的园子? 实在是不可思议。 老师是个老头, 说话自然喋喋不休, 我吱吱唔唔的认着, 也没有下多大的心去听。 一个袁字在心头打转, 不知何时才是止境。
据说, 那个园子存在为的是纪念一段逝去的爱情, 刻骨铬心的爱。
「那一定是个悲剧了。」突然我有感而发。
惊讶于一直乖乖听训的弟子突如其来的发言, 老头顿了一顿才道: 「听说是个金髪的大美女, 人生能有如此红颜知己亦算不枉此生了。」
「老师对师母很不满吗?」我奸邪的一笑。
「没有。 当然是没有啦。」老师慌忙的否定过来。「她很好, 没有人能被她好了。」
相信只要有枪口指着他, 他也会毫不豫疑的对一个陌生人说出同样的话。
我摇摇头没有多理睬他, 东影西照, 很快就结束掉这场摄影工作。
那时, 我尽量勉强自己不去发挥那微薄的想象力。 那是一个怎么的故事呢? 亦已与我无干。
可是他在这故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没想到已经这般深刻。
然后天开始冷起来, 回到形形式式闪耀着迷模的灯饰之中, 被人流冲冲掠过, 我看着眼熟的景致, 只感到一片惘然。 熟悉的街角, 常见的;喷水池, 疏疏落落但又密布四周的树木, 偶然也可见到几株大榕树垂下老巧的气根。 我举起照相机, 却被闪烁不停的光亮所迷惑, 真美, 真漂亮, 廉价的快乐。
每个迎面而来的人都向我笑, 尽管我并不认识他们。 粉红粉绿的男女来到我跟前, 顶上的鹿角魔鬼角猫耳朵纷纷摇曳, 天使的翅膀, 火箭的推助器在他们背上被挤得变形。 每个人看来都很快乐, 而我喜欢隐藏在他们中间。
数万的人群涌到街上庆祝某位神祗誔生, 各各食肆外都排满了等待的人龙。 我又举起手中的照相机, 立即就有数个满脸油彩的小孩冲到面前摆出胜利手势。 他们兴高彩烈的笑着, 我按下快门, 一阵闪光后人影散去, 只余下显象的菲相和冷得缩着肩膀的我。
只要再近一点点就到那粉红色的招牌下, 但我却没有。 可能是由于阻于人流的挤涌, 可能是因为警方的封锁线, 又或者是我根本没有动的关系, 那熟悉的招牌还是和我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我没有上前去, 也没有退后, 人群的呼声吸引着我的目光。 我立在原地, 把目光随着喧闹转移过去。
在广场中心有株巨大的圣诞树, 半透明的光芒散发着激光的直线。 我随着身旁的人潮鼓动, 深醉着竟浮现出一种近于快乐的感觉。 可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 我的头猛然的作痛。 我微微的按着太阳穴, 怎样也想不出一个所以来。 前方的情侣手牵着手, 小孩们用歪歪的字体写下幼稚的愿望, 人们兴致高昂的唱着不知所谓的歌。 我按着我疼痛的太阳穴, 渡过了一个寒冷的晚上。

我想, 那是因为今天没有喝酒的縁故吧。
那天我始终没有步进『东方』, 那天我也没有看到过他。

32:急转
也许已经要结束掉了, 我可悲的想着, 但手还是抓得紧紧的。 酒杯的光芒被我按压过粉碎无痕, 稍稍地隐没于掌心之中。 对, 也许, 也许真的要结束掉了。 我举起酒瓶斜顷, 缓缓流下的液体散发着一样的气味。 他没有回来, 就此开始了第三年的叙幕。
一个星期, 两个星期, 三个星期, 时间真的就如数花瓣般容易掉开。 他不在的时候我在拍照, 在冲印, 在看底片, 在喝酒。 我良久没有看到他了, 工作间的相片已经堆积了一地, 散落在地上的都是山色水影, 小鸭小猫小桥流水, 我没有拍人, 我无法去面对别人幸褔的笑。
我会去咀咒他们。 我怕我真会有那么的一天, 全然是迁怒。
失去联络。 他不主动来找我, 我也不会去找他, 并不是毫无办法, 但我只是不愿去做。 我不愿意去打扰他和我不一样的人生。
有某种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吧, 我想。
等待最可爱也是最可怕的地方是, 在等到结果的一刻反而不如等待中的时间甘美。 在得到时的一刻把一切等待的痛苦抛诸脑后以后, 余下的反是坦荡荡的无奈和空虚。 所以我不喜欢等待, 所以我不喜欢等到他回来。
但是在收到咪咪的电话以后, 我也没有答应要出去。
「为什么啊, 你不把我当成朋友了吗?」咪咪在电话的那头撒娇。 想象得到她那可爱的样子, 我微笑着。
「不, 不是这样。」我把耳朵紧紧的黏着听筒, 想要离那个声音近一点。「我不想打扰你的宝贵时间而已。」
「秋!! 那是什么话?」咪咪已经在那头吼叫着了。「你还说不是生我的气?」
耳朵轰轰的响着, 我稍为远离那个听筒才道:「没有生气。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和那位先生的宝贵时光而已。」
「谁?」已经是近于逼供的口吻了。
「。。。霍先生。」带着耳朵被轰掉的觉悟, 我迟迟才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人!!」不出所料, 我接到了那个一字一眼说的恐吓。「再让我听到那个名字的话。。。秋。。。你就死定了。」
又吵架了吗? 我在心头念到。「怎么了? 霍先生他。。。」
「秋, 你死定了。」咪咪用充满恐吓性的语气打断我。「不要再跟我提起那个食古不化古老石山万年层积土下的恐龙化石了!!!!!!!!!!」
「知道。」那声服从的语句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电话那头空余下嘟嘟的声响供我沉思。
如果能吵吵架也很不错。 已经多少天没有看到他了? 说不清楚, 只是隐约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很久了。 我想, 能吵架总比没见面要强。
说不上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只是我们当中都没有人愿意作主动吧。 主动去吵, 主动去闹, 在两个人的相处里多少会有一个这样的主导者。 假如谁也不动, 那最终不过一池死水, 平静无声。
感到喘不过气来。
也许真的不该奢求太多。
「嘟嘟嘟。。。。。。」老师的电话来了, 唉, 又把我当成跑腿。
粗略把要用的东西一塞, 我慌忙把脚插入鞋中准备开门就走。 没想到清空的风擦过, 天色正好。 在沙色水天的陪衬之下, 他人站在这里。 一只手握着门环, 脸无表情的站在这里。
其实那个时候真该送一拳到他脸上去。 可惜我不是这样的人, 他也不是, 因此我们只是擦身而过。
「要出门了吗?」 连问候的句子也省略掉, 这就是他给我的开场白。
「嗯。」低头只顾向房子里稍退, 让出空门来使他进门。 他身上带着的暖意才刚掠过, 我已急不及待从中逃出。
踏踏的向前急步而行, 在肩膀就要擦过门框的瞬间, 他抓着我的手。
「是很紧急的事吗?」他眼内不经意浮现出的感伤足以蛊惑人心。 「为我留一留也不可以?」
带点哀求的口吻使我呆在当场。 走, 还是不走?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决择, 现在却好像天大的事一样在心内盘旋不去。
我抬起眼来看他, 手心的暖意已化掉连日来的严寒, 他的眼里闪烁着多日来未见的光辉。 我站在这里, 彷如抽离身体般看着两个僵持在玄关的男人有多别扭。
猛然我甩开他的手, 好像把自身都掉了出去的一样痛着。 我咬咬牙, 强在平静的说着:「不行, 那是重要的事。」
「摄影的工作?」他眼睛瞄了瞄我手上的袋子, 吐出的话却包含着某种的抑压。
「是的。」草草的应过他就要往门外走, 没想到他的手一推, 半扇门就阁在我眼前, 进退不得。
他正盯着我看, 我回头瞪视着他。 明显地房子内散发出的低气压使他的保标们异常不安, 纷纷的探头监视状况, 彷如一场大战将会一触即发。 但事实上我和他从不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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