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风中绯尘
风中绯尘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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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视我,倏然别眼,抬手将我推倒在地,
"鬼王府有鬼王府的规矩,我不是救你,只是,我必须独死。"
难得他一口气说这麽长的句子,可,我却没一个字爱听。
我跳起,狠狠扯住他的领口,"谁管你他爷爷的什麽狗屁规矩,现在可不是在你鬼王府,反正我不懂你们那套规矩,老子爱怎麽做,全凭老子高兴!"
我开始口不择言了。这厮,榆木的程度简直和江烨不分上下。
我已经不想追究他的真实想法,我不管他是打算救我还是真为了他的规矩,我也不是没有规矩的。
总之,我不要他死!
******
石壁的间距越来越近,他忽然抬指在我手上轻拨,我却觉臂上一震,控制不住地松手,向後跌倒。
爷爷的!居然说运功就运功,一点提示都不给!
我已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著他一掌击向面前石门。
呆子!白痴!他爷爷的混蛋!
我骂,撑在地面的手掌用力,准备借势起身。然而,就在那一刻,我却停止了全部的动作。
掌下的地面,感受到似有若无的纹路。我急忙凑近观察,却见那道道纹路交织成的板块,此刻正在轻微地挪移。
他爷爷的!怎麽我刚才就愣没发现!?
忍不住狠狠骂了句,我站起身,却顾不上一旁正企图震破出口的秦飞,全神贯注地注视著地面的纹路。
慢慢地,我将地面的纹路在头脑中做成大概的贯穿,忽然,有什麽从脑海深处晃出,在我眼前跳跃......
八卦图!
伏羲先天八卦到文王後天八卦的演变过程!
顿然醒悟。
乾坤为天地,巽生风,离生火,坎生水,震生雷,垦为山......我想著,沿著地面上的纹理走了起来。天干......定四方......
两方石壁依旧匀速向中心靠拢,心中隐约有些焦急了。
方才,我的确是不怕死,但是,若在注定毫无生还希望之时传来一丝光明的火种,我当然还是渴求活著。
拜托,千万别让我看到一点希望的火光後再掐灭它......
被这种速度移动的巨石活活挤死,听起来就是很疼的样子......
鼻尖,微微渗出汗珠。
强定心绪,我换了一种方式再走。

总不会,这也是所谓的障眼法,而并非停止石壁移动的关键?
可,就算下一刻我能够发现真正的关键,我也没有时间了!
我只能赌,赌地面的八卦图,便是触发停止的机关────
加快速度,终於在两旁石壁即将碰上我的身体时踏上最後一处图案,千钧一发,地面摩擦传来的低鸣,消失了。
石壁的移动,停止。
我深深吸入一口长气,再缓缓吐出。
站立之处,仅剩一条窄窄的石板,宽度刚好够一人通过。
娘啊娘,真是太感谢您教给我的奇怪知识了......
我暗暗感慨,伸手抹抹额头,有些湿。
这才想起一旁企图震开出口的家夥,回目在视线中搜索到那个倒下的人影,我再叹。
果然,就说他不能运功不是?毒又发作了不是?
匆忙走到他身边,我将所剩的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好不容易让他咽下後,我终於心安了些。
还好,就算要死,也不至於立刻就死了。好歹,我还能够寻找出去的办法,虽然希望实在渺茫,却总比没有要好。
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这麽坐一会儿......
忽闻‘喀啷'一声,脚下传来某种金属物质断掉的声音。
心内,才泛起疑惑,地面,登然上升。

26~破关
习惯了上升的速度,我便放心坐在这一条石板上,任它向上攀升。
也许上升到地面,也许升去另一关,我猜想。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无论如何,先让我歇一下,一下就行......
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尽管只是有惊无险的过程,却还不是一般的折腾人......
哢嚓──石板猛然卡在某处,我被後坐力呛得晃了晃身子。
我仍然坐在原地,身旁躺著尚在昏迷中的秦飞。
懒得动,何况,这里又很美......
身旁,竟是一片夜色,我清楚这里并非地面,然而,头顶却是璀璨星空。
我叹,弄这麽个地方,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和心思,可惜,结果却非用来欣赏,反是用来害人。果然,这蝶园主人的心意还当真无法度量和揣测。
就这样懒洋洋地坐著,直到身旁的人动了动。
"你醒啦?"我咧嘴,"很幸运,刚才那关,我们闯过了。"
无言,只是坐起身。
"我饿了。"我忽然说了个不相关的话题,却是个无比符合我真实感觉的话题。"......哎,你说,还要过几关,我们才能到达地面?"
持续无言,他站起,微微环顾四周。
我清楚他不想再提方才之事,无论他的那番举动出自何种动机,都,不像平时的他。
我也站起。
算了,反正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躲避枉然,不如早早了事。
话说回来,我真的饿了。
面对怡人夜景,一时,我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幻象。"秦飞特有的清冷声音响起,接著率先向前迈进。
一步迈出,四周景色顿时开始变幻,大股烟雾从地面喷涌而出,顷刻间,身旁云雾缭绕,头顶星空敛去,夜色敛去,入眼,漫无边际的白色──茫然的云层,飘动的烟雾,不断幻化著各种不同的形态。
面前云层蓦然分开,一条小路呈现。
刚刚踏入,云雾却猛然交融,再度幻化著各种形状围绕在身旁。
"这......是叠云阵!"
看著,确定著,我一声无法控制的低呼,脱口而出。
"......"他侧目,略微的疑问。
我笑,"如果这一关布置的都是这些玩意,那就会很轻松了。"
******
我听见风的声音。
前方的门,轻轻一推,开了。
阳光扑面而来,我眯起双眼。
重返地上的感觉,真好。
******
其实,走出叠云阵的方法是很简单的,根据云雾幻化的形状选定方向,这些云雾表面看来万象横生,实际上只有几种固有的模式,在固有的模式上另行生衍出的细微差别,不过是迷惑人的手段罢了。
不过说来简单的事,做来也并非全然简单。回想当初,为了分辨其中的差别,我甚至用了半月功夫,才将娘画出的千种图形重复到分毫不差。
只是,我真没想到会在此见到这一阵法。
而且,还是作为底关存在。
******
这次,没有了领路人,我与秦飞沿著出门後那条唯一的长廊行走著。
路,至尽头。
一栋二层竹屋高耸。
长廊,到此便为架空,形成一座桥梁通至竹屋门前。
下方,碧水环绕,清澈见底;四周,百花争妍,一片鸟语花香,如同置身世外仙境。
我径直走上前,手方抬起,原本紧闭的两扇竹门,倏然向内张开。

27~决定
屋内,布置极为淡雅,简朴,却不失其灵秀别致。
正中,一张竹床,锦缎横铺,一名女子赤脚斜倚其上,秀发如云,翠衫松散,半掩雪白酥胸,淡绿长绫垂直地面,寥寥几笔线条,勾勒出一番述不尽的风流豔色。
她,让你很难摸清她真正的年龄,无论怎样看,她都绝超不过三十,然而那股子透彻的孤傲清绝,却又那麽地历经沧桑。
女人的年龄,往往比她的性格还要成谜。
"你,要我救他?"不等我开口,她开门见山便问。
她的眼光,久久停留在我的脸,不去。
"是。"我笑,迎上她的视线。
不要你救他,我费大气力来到蝶园,又一改慵懒性子闯关,是为了啥啊?
猛一皱眉,"在我面前休要嬉皮笑脸!"
"好。"我敛去笑容,效仿江烨一拱手,"小子辛剑寒,来此恳求夫人略施小技,妙手回春。"
瞬间,我看见她的眼光凛然一颤,我不知道我又说错了什麽,想想刚才那句话,并不觉得有奇怪之处,那麽,我就不懂了,这句话,在她耳中究竟是如何一个定位?
垂眼,复抬眸,於是她的眼又恢复了之前的孤高清绝。
"小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会考虑救他。"
"夫人请问。"我颔首,继续效仿江烨。
"你,如何走出最後那一阵的?"
"哦。"我可不打算说出娘的事,既然娘生前宁死也不愿下山融入世俗,那麽,在娘死後,我自然更要给她一个绝对的清静,哪怕连她的名,我也不会再提起一字。"小子通过分析其中变化,逐次摸清其中规律,遂得以走出。"我再颔首。
"就凭你?"她不觉哼笑,眼中却有著掩不去的惊讶,"在你来找我之前,没有人指点过你这里的机关阵法?"
"难道应该有人指点麽?"我不答反问,故意一脸疑惑。
她沈默。
"夫人,还需要小子解答何事?"我恭恭敬敬地试探。
"不需要了!"隐隐地,竟听出她的口气中有一分愠怒。我莫名,怎麽,莫非就这几句回答也能触发她的脾气?
"那麽,小子已经回答了夫人疑问,夫人该考虑之前的承诺了吧?"
"考虑过了,不救。"
拂袖,她换个姿势重新倚入竹床。
我翻眼。女人心,果然如海底针。
"我懂了,原来是你解不开他的毒,才拐弯抹角地转变话题,根本是想让我自己主动提出放弃的要求!"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态度,我摆出一脸恍然道。
她不屑,冷哼一声,"笑话!天下,还有什麽毒是我不能解的!?"
"那就是你没自信,怕治不好传出去被人笑话。"
"胡说!"勾魂媚眼,顿时冷到极致。
我再笑。早就说了,摆这种脸吓唬我没用,以往在山里我见多了,那才真叫致命。
"那,为了证明是我胡说,你解开他的毒让我看看哪!"
"哼!"冷眼一横,"小子,少对你姑奶奶使激将法,说什麽都不救!"
"你......"
"我不要你救。"
自从进入竹屋便持续无言的人,忽然开口说话。
"我,不是来让你救的。"
我一愣。这还是尚属初次听到秦飞清楚明白地表达他的意见,都到这份儿上才说不要人解他的毒,那他这一路跟著我,究竟是抱著怎样的目的?

面前的女人让我疑惑,身後的男子更加让我糊涂。
虽然从最初我就明白他无意求生,但他跟著我的原因却令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不顾眼前处境,我转向身後之人。
"我真不懂,你明知道我要来做什麽,怎还会这麽老实地跟著我?"
这个问题,早就想问了。却,想不到竟是在如今情形下询问出口。
先,无言。
久久,一句冰冷言词在空气中扬起。
"鬼王府的人,不需要人救。"
"救了鬼王府的人,谁都不能再活著。"
我怔住。品味,随後恍然。
这才知道,原来他这段时间肯跟著我,是为了杀我的啊?
这家夥......自己的命都不保了,还想著杀人......
脖子忽然凉飕飕地,摸了摸,我看他,"那你为何不杀?"
先不说落到地下後的这段时间,之前,在路上走了怎麽说也有半月,半个月啊,凭他的能耐,要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比掐死只鸡都容易?
就算他不运功,我的力气都不见得会比他大。
可是,我却仍然活著。
别过眼,秦飞沈默了。
一阵柔媚如骨的笑声传来。
"哼哼哼......"笑声,是从蝴蝶夫人口中发出的。却见她猛然翻身坐起,媚眼如丝,扫过秦飞冷颜,"既然如此,我今天非救你不可,你不是不想活麽?我就非要你活!......但有活著,才能感受痛苦,死了,那可没趣多了!而且......我偏要看看,救了鬼王府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不能活著!"

28~解毒
翠衫飘动,人,已出手。
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她的行动,她便点下了秦飞周身六大要穴。
落地,回眸,她淡淡道一句:
"小子,别愣著,帮忙磨药。"
******
躺在床上的人,俊秀的睡脸依旧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望著望著,我不觉打了个哈欠。
困......
解毒的过程足足耗时两日一夜,蝴蝶夫人一直在忙,而我同样没怎麽清闲。
终於,告诉我每隔半个时辰便从秦飞身上拔除一枚银针,顺序为从足至顶。接著大致说明了拔除的方法,她便从房间离开,再寻不见踪迹。
还真是相当不负责任的大夫......
想著,我又打个哈欠,拿过一旁的浓茶喝了口。看看桌案上的香即将燃尽,起身拔除一枚银针後再将另一根香点燃。
这里插著的每根香,从点燃到燃尽刚好为半个时辰。
银针,共二十四枚。反正,我已经在这等了十个时辰,也不差等这最後四枚的时间。
只要想到当他醒来後便是全然的健康,我便会立刻清醒许多了。
何况,一直刺激著我的,还有他身上的伤痕。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身上怎麽能有这麽多的伤,但是当我看到他的身体,我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的身上有这麽多伤时,还是能够活下来的。
检查他身体时,蝴蝶夫人的眼中同样露出了讶异,她说,这些伤痕,有些是近年,有些已经是十几年前留下的了,鞭伤,烫伤,刀伤,野兽的撕伤......甚至,数道,都是足以致命的重伤。她说,单是比武,完全不会造成如此的伤口,很明显这些是通过各种特别手段造成的。
最後,连她都说,伤成这样的人竟能够活下来,当真命大。
不禁想问,
他的之前,究竟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
******
秦飞醒来之时,我刚好拔除最後一枚银针。
那双漆黑的瞳挺挺直视,害我手一抖差点又将那枚针给扎回去。
我很少真正害怕什麽东西,只有他这双眼,却总是莫名地让我感到不自然。
"你的毒已经解了。"
他不说话,我又不喜欢僵局,没办法,只能我说。
"你瞪我也没用,反正这一次就是我要救你,你再瞪,原本的毒也不能再回到你身上了。"
"还有,你想杀的话请便,不过,如果你不想留下後遗症的话最好等三天再运功,当然你现在运功也没人反对,只要你自己都不担心原本的武功将只剩下六成的话......"
知道我拔除的手法终究没有出错,悬置的一颗心总算是平稳落下。
不知经过长时紧张後放松的时刻,人是不是都会感到极度的疲倦。
一股抵制不住的睡意涌上,我打著哈欠,眼皮不受控制地上下合拢,"另外,如果要杀我别让我太疼,就这麽一个要求,麻烦老大你考虑考虑......"

29~秦飞(1)
二十一年的生命,初次产生一种名唤思考的东西,因眼前少年而生。
毫无防备沈沈睡去的少年,让他意外地困惑。
少年,无疑有一张酷似少女的秀美容颜,甚至很多女子也不及他的生动灵逸。然,让秦飞困惑的并非由此,而是,少年的行为。
他与他本是毫无瓜葛的,若硬要扯出些关系来,便是当初金狮帮的一面之缘。
初见,他便伤了他,险些致命。
他应该恨他的,明明他也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恨他怕他的。但,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他第一次读到了仇恨、恐惧、嫌恶之外的东西。
那是什麽?他不懂。
──你是不需要感情的!
那个人这样说。
──你只要会杀人,一直杀人,然後知道杀人是件很快乐的事就行了,除此之外,你什麽都不用想,那些无用的东西,对你而言只是负担!
从小到大,那个人都这样说。
──懂麽?
他点头。
他不需要感情,因为那是多余、是负担;所以他可以执行原则,贯彻得彻底。然而,这一次,他贯彻的绝对原则却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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