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风中绯尘
风中绯尘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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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莫要执迷不悔。"僧人施礼,继续道:"施主与秦飞并无牵连,何必因他一人而与天下过意不去,还望施主三思,速速交出秦飞,我等定会改日赔给施主一个不是。"
"悔?我悔个屁!"媚眼瞬间染上冷色,"你们这些和尚就是爱唧唧歪歪的。一句话,我爱救谁就救谁,正如我爱杀谁就杀谁,谁敢评说我的不是!?"
僧人再一礼,"施主,回头是岸......"
她哼笑,"大和尚,若是我不回头呢,你们又想怎样?"
"这个......"面有难色,僧人犹豫片刻,"这......便怪不得我们得罪了......"
终於要打架了......我想著,扫过下方人头攒动,没辙,希望我那几招花架子还能唬唬人吧。
"小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
哎?
她的声音忽然传来,我再愣,"夫人......"
明明方才还要我跟来,怎麽现在又让我走了?
我不解,刚刚扭头,却听她道:"老娘今天要玩得尽兴,你小子半点武功没有,留下来也只是碍事!"
凝住下方人影重叠,我看见,她的眼内,竟有著绝然。

33~碧云(1)
我的名字,叫花碧云。
其实,原本我不姓花,也不叫碧云,这个名字,是师傅给我的。
我对自己的事并非很清楚,只是知道,自我懂事以来,便跟著师傅了。
师傅,是个很奇怪的男人,却也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只是我不知道,为什麽好像无所不知的师傅,眉间总是笼著一抹解不开的忧。
红袍的师傅,总是坐在风中的师傅,喜欢在下雪的日子赤脚让白色落满身的师傅,养著一盆雪花、视若珍宝。
师傅身上仿佛全是谜,只是,师傅从来不对我说。
我五岁那年,师傅要给我姓,我说师傅我跟您姓寒不好麽?师傅摇头,让我在百家姓中自己选,我是爱美的,所以,我便选择了花,作为我今生的姓氏。
花......当时,师傅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念了句当时我听不懂的话:草化、化草,你的运,注定同我......
後来,师傅给我名唤碧云,碧草生露,凝云。师傅说,也许这样,能稍微改变我的运。
我并不懂,只是从那时起,我知道我叫花碧云。
六岁时,师傅又带回一个女孩,说,给我做个伴儿。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愣住了。
那是怎样一个女孩儿啊!
虽然当时我的形容词汇少得可怜,我却知道,若世上存有那种令人我见犹怜的女子,定非她莫属。
师傅说,她长我一岁,名已经选好了,姓辛名芸,云烟结草,虚幻众生;这女孩儿,能填补我运中的缺憾。
芸儿......
我最爱这麽叫她,然,她每次都浅笑著,要我唤她姐姐。我不肯,她便摇头,继续淡淡地笑。
在她到来後,我每天都很开心,很快乐。
师傅常常看著我们嬉闹玩耍,之後,微笑颔首。
*******
一年後,师傅终於开始正式传道授业。
师傅说,我们也算大概接触了他所懂得的全部,师傅要我们自己选择,最感兴趣的项目。多少项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必须是我们真心希望学习的知识。
於是,我挑了轻功与毒术,芸儿只挑了奇门五行。
记得,当我们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师傅的眼,闪过微微的怔愣,接著,伸手轻轻摸上芸儿的头。
听见,那样轻轻的,一声低叹。
那次,应该是师傅唯一的一次,在我们面前叹气。当时我并不理解其中含义,後来,才明白,师傅当时的表情,有个名字叫伤感。
我们就那样地跟在师傅身边,吸取贪恋著那些仿若无穷尽的知识。
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十年。
十年。
就像许多剑客十年磨一剑,磨的是剑的锋利;我们的十年,却是磨练才能的精湛。
我十七岁,芸儿十八岁。师傅告诉我们,我们,已出师。
如今,也不能再让你们困在这一方天地,我看碧云早有外出的打算,这样,你们出去磨练一下也好。
师傅那样说。
那时,我还是很不会隐藏心情的,脸上,顿现喜色。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麽要求?
那时候我就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体验外面的生活,当时,毕竟年轻,掩不住的少年心性。
我的要求......就是,无论发生什麽,你们两个也不许分开,每隔一年,你们就要回来一次,那时,我会问你们,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外面的世界,记住,我只问三次,每年一次,而每次你们都必须在一起,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我有些懵懂,却仍是点头。
我真的太想去外面看看了,以至於,师傅的话,当时根本没有细想......
******
最初,对新奇事物的兴趣,我是大於芸儿的。
我知道,芸儿并非很想出世,她喜欢的,追求的,其实不过便是那一方平和,一方清静。
比起外面的丰富多彩,百态众生;她更希望山林湖畔,隐逸淡漠的生活。
如果,我们没有遇见那个男人,我想,面对师傅的选择,我依旧是原来的我,芸儿也依旧是原来的芸儿,我们,在将来,依旧会回到原来那种平静却不失乐趣的日子。
然而,很多事都是无法选择的,就像某种天生的注定。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我们的命格,终,被打乱了。
芸儿爱上了那个男人。
疯狂的,叛逆的,不顾一切的爱。
我,愕然。
从来没有想到,那样宁静那样淡漠那样清灵脱俗的芸儿,也会因为爱情而变作疯狂。
那个男人,是有妻有子的,同时,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地位。
他的年纪,也大了芸儿一轮,不止一次我对她说,这男人,不适合你。
芸儿只是淡淡笑,说: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你就懂了。适合不适合,那些,早就是多余。
我终於知道那样无谓的芸儿竟是如此执拗,终於知道,她,也有决然的坚持。
他会带我走,我也决定,和他走。

芸儿那样对我说,他,要娶我。
尽管,也许他根本无法给我正式的名分,但,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此生,便足够。
芸儿浅笑著,脱俗清丽的脸上,无尽的幸福与甜蜜。
──那,师傅......
明日,我会亲自前去与师傅解释,我,不想再等,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愿赌。
我沈默,久久才道:
──你,真的幸福麽?
看著我,芸儿笑得很美,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笑得如此满足而美丽,她说,她很幸福,再也没有一刻像如今这麽幸福了。
我懂了。
於是我点头,心中,一个决定逐渐成型。
──你和他走吧,明日之约,我自己去。
顿时,她敛去笑意,换上无比的严肃。不行,碧云,这一点,我绝对不能答应你。
你知道的,绝对,不能违背师傅的那个嘱咐,难道你忘了,师傅他......
我打断她。
──我一样不愿赌,你回去,没人知道会发生什麽,而我,没有任何牵挂,所以我也不在乎会发生的事......
你胡说什麽,怎能说你没有牵挂?
我笑。
──你和他走吧。如果你现在是幸福的,就什麽也不要管,你不想冒险,我一样不想,从小到大,你总是让著我,护著我,这一次,也该我来还了。
你......
──拜托了,算我求你这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
望著我,她终於无言。我笑,因为我懂,她,总是不会拒绝我的。
******
乘上小船,我看见她在岸边,远远地,雅致的白色,身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挥挥手,我走进船舱。
芸儿......请你,一定幸福......

34~碧云(2)
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说。
看见我,师傅竟没有任何震怒的表情,脸庞,依旧是平静和淡然。
我,有些发冷。
往往,这种平和之下,隐藏的才是无比的恐惧。
──求您原谅,师傅。
我跪在地面,祈求。
凝住我的眼,师傅,忽然笑了。
既然你自己都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
我愣住,怔怔听著,师傅那样说:
你可知道,我这麽做,定下这样的条件,都是为了谁?
师傅,浅浅扬唇,我第一次看见,那双清冷的眸,溢满了残酷与无情。
难道你以为我就看不出,看不出你其实喜欢那个丫头麽?
──!!!!!
我吸气。
还以为,这将是我永远的秘密......
还以为,这秘密将永远只属於我一个......
师傅的眼於是更冷。
既然喜欢,为何不留住她?把她推给别人,你以为这算什麽?
──我......
三年之说,本是我给你的一个机会,却不想你────
真是令我失望!!
──我......
我颤抖著,开口。这......是孽......是有违天理,有逆常伦......我......
那又如何?
师傅冷冷地注视。天理又怎样,常伦又如何,我可从来不记得有教过你这样没出息的弟子!
天道,为何不能逆?
──我......
不敢看师傅的眼,我终於,咬著牙,将心底最深切的顾忌吐出:
──我不想,我不想芸儿讨厌我,我......
我只想要她幸福。
哦?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尝试,你就知道她会幸福麽?
──是。
我凝回师傅的视线。她现在,真的很幸福。
看著我,久久不语。
一声长叹。
罢了,你,走吧。
──师傅,您......要赶走我?
我几乎是不敢置信地问。
难道,连这里,我都已经回不来了麽?
──师傅,碧云再也不会杵逆您的意思,求您,原谅碧云,碧云已经觉悟了,师......
摇头,师傅打断我。
不,不是这样,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的脸。
我猛惊,是错觉麽......
为何,那一刻,师傅的眼神,好悲伤......
──师傅,请您......
没有谅解!不谅解!师傅的眼,瞬间抹去全部情感,换上,透彻的冰冷无情,寒笑:你知道麽,我无条件的谅解,今生今世,只有一人才能得到!
那人,不是你!
******
我被逐出师门。
离开时,我跪在地面,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您保重,今生今世,徒儿不能再侍奉师傅了。
背对著我的火红身影,再也,没有回转一次。
耳边,莫名回荡起五岁那年师傅的话────
草化,化草,你的运,注定同我......
忽然,我有些懂了。
我的运,原来竟是如此......
......
"夫人......夫人!那些人要攻进来了。"
恍然,我回神。
面前的少年,与她那样相似的面孔,竟,让我又想起了,埋藏数年的回忆。
当时,我真的那样相信,天真笃定地相信,那个男人,会带给芸儿幸福,所以,不悔。
不悔呢!
却......
想不到最终......
错的人,是我。
望进身旁少年,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眼瞳,令我不禁暗自做出一个决定。
"你,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问。

35~再遇
问题?
我分神看了眼墙外,哎......眼看那群人就要冲就来了,她居然还有心思问我问题?
差点问出等解决这些人再问行不行,却在接触她那道莫名悲伤的目光後噤声,於是,我点点头。

"你,还会去找那秦小子,对不对?"
呃?
这......算哪门子的问题,前言不搭後语的,搞不懂,她,究竟想问什麽......
"难道你就让他走了,你不再去找他?"
初次,看见,她的神色中,也有那样的急切。
犹豫片刻,尽管我仍搞不懂她想知道什麽,却再次点头。"他还欠我一个答案,而我这人,就是喜欢追根究底。"
她,忽然笑了。
那样纯粹那样明媚,那样地,只为微笑而微笑的笑容......
蓦然,她出手点上我胸前穴道。
"夫人......你......"
眼前,开始茫然扭曲;头脑,昏沈欲睡。
最後,我听见她对後方赶来的老婢说:
带他走......去那里......今後,江湖,再也没有蝶园......
******
"夫人!!!"
感到莫名的压力,我叫一声,猛从梦中转醒。
‘咕咚'──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同时伴有木椅倒地的哗啦声。
顿时,我有些茫然。
当视线慢慢适应眼前所视,看见,房间中,一名少年揉著屁股从地面爬了起来。
"真是的,人家刚想凑近你看看,没想到你比诈尸还猛......真是,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很容易给一些心灵脆弱的美少年留下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的,而且一直在照顾你的人也是我,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要无视我的存在叫出别人的名字,真令人伤心......"
少年嘟囔著抱怨,麻利地拉起椅子,坐上,再蹭著来到我面前。
"喂!"忽然将脸凑近我,他笑了,"我可是一直在想,再见到你要怎麽办?你说,我想出来没有?"
头脑一时有些无法运转,毕竟存留在记忆中最後的印象还是蝶园的情景,而眼前的发生实在令我不能衔接。
"怎麽办......"我愣著,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
"哎!"少年立刻张大嘴,摆出极为夸张的不敢置信,"喂,不会吧,别说你都忘了,喂喂喂,你可别吓我,你这不是失忆症吧?"
"你......"
我刚想说话,却让他迅速接走,"太过分了,人家可是每天都要想你三遍,你居然把人家给忘了,哎,可真是无情哪!"
摆出一脸的凄然欲泣,他站起身,持续指责我,"要知道,我长这麽大,还从没在这行上碰过钉子,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居然能让我吃钉子的人,让我牵肠挂肚,日思夜想,就盼望能有再见之日,想不到,想不到啊......那个没良心的居然把我给忘了!真没有天理啊!"
有些哑口无言。
怎麽感觉,我好像是成了最不可饶恕的负心汉,而负心的对象就是面前这个小媳妇似的小子......
渐渐,恢复了线路的神经从记忆中翻出少年的影像。
我眯起眼。
刁连......这小子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的吧,至少从江烨口中听到的称呼的确如此。
不过,现在重要的并非这些,我在乎的同样并非这些。
想起视线最後触及的绝然双眸,想起蝴蝶夫人最後呢喃的话语,喉咙,忽然有些紧。
想知道的,此刻只有一样───在我昏倒这段时间里,蝶园,究竟都发生了什麽!?
"蝶园怎麽样了?"我盯著他,问。
撇撇嘴,他故意抽抽鼻子道:"这麽长时间没见,加上人家又一直悉心照顾,多少也问候一句嘛......"
"刁连,我问你,蝶园究竟怎麽样了?"
我有些急了,想起她询问的那个问题,想起她出手点住我穴道的表情,一种说不出的阴影蔓延著爬上了胸口。
他眼中蓦然一亮,扯扯嘴角,"嘿,原来你没失忆啊,看来那老太婆确实没说谎......"
"你告诉我蝶园怎麽样了!!!"
第一次,有除了娘以外的人带给我和娘一样的感觉,对於娘的病我是无可奈何,而这一次,说什麽我也不要再度、感受那种无可奈何的失去!
"蝶园啊......"
他终於敛下玩兴,换上一脸正经望向我,"你真想知道?"
继续盯著我,似乎是在我的脸上再也找不出一丝玩笑後,他接著说:"那,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随便。"我应了二个字。真的相反就是假,听哪一方,对我而言都没有区别。
只是,隐约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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