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六年十一月末,这天京师里正下着鹅毛大雪,将近晚间,皇宫之中的贵胄夫人大多怕冷,尽都躲在了各自的宅子里,升起炉火,叫宫女太监们侍侯着喝过热腾腾的汤药,能尽早歇着便歇着了。惟独皇帝寝宫里还时有嬉闹之声,据说是厂臣魏忠贤正随侍着皇帝朱由校看戏。
天启皇帝明熹宗讳由校,是光宗泰昌皇帝朱常洛的长皇子,登位已经六年,平日里总爱跟魏忠贤为首的一众阉党混在一起,不大爱管正事,也不喜跟后宫妃嫔嬉闹颜色,生平最爱的便是做木工和看大戏。魏忠贤投其所好,招揽木匠戏子,撺掇着皇帝天天玩乐不务正事,不到一年,这定夺天下大事的权力十之八九便落入了他掌心之中。
朱由校不爱倾城色是众所周知的,魏忠贤就从民间寻来了一个美貌少年,净了身带进宫里侍侯皇帝。那少年唇齿清秀,巧笑嫣然,日子久了朱由校竟然迷恋上了他。少年名叫高永寿,宫里皆笑称他为"高小姐"。后人有诗云:"汉帝椒风绝等侪,六宫粉黛枉金钗。高家小姐蛾眉好,那用凌波窄锦鞋。",指的就是这段荒唐缘分了。后来高永寿死了,皇帝还下令在宫中为他做法事超度,可见对他用情之深。
皇帝在宫中幸好渔色、荒淫无度,自没有人敢去管他的闲事,宫中诸人只求平平安安享尽荣华,那便也罢了。
离开皇帝寝宫和后妃所住不远、处于整个宫城外围的,是先帝诸皇子各自受赏的宅子。由于光宗登位不到一月即撒手人寰,这里除了住着朱由校的兄弟,还有一些年长叔伯。这些人中该封王的早便封了王,有的后来自立门户出了皇宫,便在朝中做事。
居中最豪华的宅子是皇帝才刚刚赐给信王朱由检没几天的。这位信王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是朱由校的第四个弟弟,人称五皇子,亲王封号是几年前受的,宅子却是近几个月又新赐过的。
他的几个兄弟都已离宫,而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独独被皇兄爱惜着,不仅让他住在皇城里头,府第还比一般亲王更加奢华。由于朱由校沉溺翰林风月没有子嗣,很多人便私下猜度着,将来某日大宝之位极可能要沦落到这位五皇子手中。
暮色渐沉,只见朱由检寝宫门口两个小太监正小声说着话,他们身边不远处立着一个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年,睁着一双猫儿般乌黑发亮的眼睛径自瞅着他们。
天凉得很,那少年把双手掬在胸前,轻轻哈了几口气,这才觉得手心暖了些。
这时候,两名小太监停下了说话,一人笑着走到那少年面前赔笑说道,"周公子,咱们五皇子这会子还没见醒,里头的公公说,主子前两天微惹了风寒,可能还要歇上一会儿。咱们是给人做奴才的,主子说要等,也只有等了,只盼着周公子您别见外。"
少年抖了两下,朝外边看看,庭院里的树叶平台上都积满了白雪。听夫子说,雪会吸人身上的热气,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又回首看向那小太监,这人据说是五皇子面前最得宠的太监,平时侍侯主子惯了,仔细看来也是个机灵聪明的主儿。那少年也不笨,细想自己来此的原因目的,立时就明白被拒于门外干等了好几个时辰的原由,当下也不气恼,只是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五皇子的威严,旁人是不能亵渎的。只是魏公公吩咐我来这里,我也不能就此擅自回去。若我实在见不着五皇子,回到厂里时公公必然会问起我是怎么回事,我总不能不照实说罢?"他说话字正腔圆,就象是黄鹂儿叫一样清脆好听。
魏忠贤自得了皇帝宠幸,权势日渐大起来,在皇宫中就连有些妃嫔贵人也不敢得罪他。此间的这个少年公子便是魏忠贤搜罗来献给信王朱由检的,意在将其变作第二个高永寿,以达到笼络信王的目的。反正他们朱家王朝自武宗起便爱好南风,到前代光宗、当今圣上熹宗由为甚,况且送男子作礼不象送女子那般落人口实,魏忠贤自也愿意抬手布下这条线去。
这周姓少年是魏忠贤由江南读书人家强要来的,不但面貌姣好,而且饱读诗书、出口成章。这少年生性聪明,哪有不知道五皇子对魏忠贤的忌惮,因此明着是说自己枯等是碍于身份没有办法,实则是威胁自己若不能见五皇子便只有去向魏忠贤告密。想来五皇子不愿意同万岁爷跟前的第一红人扯破脸,自己的"晋见"便也不远了。
两名小太监不动声色,似乎并不把他这话放在心上,过得一会儿却又不知不觉地凑到了一块儿,唧唧喳喳地似在商议什么。
姓周的少年也不去理他们,只管自个儿看那庭院里的景色。虽然雪仍在不住往下坠,天雾煞煞的,他的兴致却不消减。
过了约莫一顿饭时间,忽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口,回头一看,原来还是刚才那个小太监。只见他面色不变,低声道:"周公子,五皇子刚醒了,说奴才们怠慢贵客,该打!这便请您进去叙话。"
少年点了点头,兀自好笑,却也不点破,躬了躬身便跟他由后门走进殿内。屋里挂着帐子,暗得有些不透风,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由角落之处飘来,想是点了香。
小太监将嘴凑到少年耳边,声音压得更低,道:"周公子,五皇子染有风寒,今儿早些个还有些头风,待会儿说话的时候请您放低嗓子。"
少年点了点头,那太监朝他望了一眼,便退了出去,带上了门。黑乎乎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不知身处哪里的信王和这个少年两人。
少年毕竟年幼,心理不由惴惴,忽见眼前帐子飘动,想是朱五皇子起身不久还躺在床上,便径自上前两步。
拨开了几层纱帐,果然见到后边隐约有个少年的影子,只见他歪歪斜斜躺在床上,胳膊肘架在红木的雕绘床沿上支着头。想要再走近的时候,却听那少年道:"且住!你站在那儿别动。"
姓周的少年听了他的话,立在原地不动。听那帐里少年的声音,虽然轻润,但底气不足,似乎确是身子不适。听说他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想想魏忠贤也当真好笑,居然将自己献给一个十五岁连何谓风月都不明白的奶娃子王爷。
信王朱由检微微喘了两声,便听不见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左脚帐子边有个小矮凳,是平日里小喜子伴我睡觉时用的,你先拿来坐下,咱们再说话。"
少年低下头,借着昏黄的烛光找到了小矮凳,坐了下来。总觉得这个人称五皇子的信王爷身上透着股诡异的味儿,但现下于他来说也只有行一步是一步了。
朱由检待他坐好,抬起头来,才道:"哼,魏忠贤给我送礼,倒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老小子几时又想着要巴结我了?但若不收,似乎又太不给他面子了一点。打狗也要看主人,他是皇兄的狗,我若不给他面子,岂不是连皇兄也......咳咳咳......"
信王这段话本来极有威严,虽然由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声音说来略有不伦不类之感,但他身上的霸气贵气却是显足了的,无奈最后却被咳嗽打断了。
周姓少年等他咳闭了才道:"魏公公本来也说,‘这小小的礼物五皇子又怎么会看得上眼?如若不是瞧在皇上的面子,五皇子是决计不肯行老奴一个方便的。皇上爱惜着五皇子,五皇子自然也向着皇上。'五皇子若肯收了小人,那是小人的福气。"
朱由检嘿嘿一笑,道:"你倒是个明事理的。魏忠贤派你这么个聪明伶俐的门子给我,又怎会按了好心?多半他派人去你家杀了几口人、关了几口人,这才让你心甘情愿给他卖命。是了,杀人放火原是他东西两厂阉党群僚的拿手好戏。"
少年惊了一下,站起身向床前跪下,道:"五皇子料事如神。早就听闻坊间有言,当今圣上的皇弟信王早慧,机智过人,善体人情,原来并非虚传。小人恳请五皇子做主!"
朱由检"恩"了一声,许久才开口:"你的家人我是救不了的。"
周姓少年抬头望向他,却被层层帐子罩住只能瞧见一个大略的人影,但觉他说话时口气平和,想是脸上的表情也颇慈悲。
朱由检接着道:"我若将你收了下来,谅那魏忠贤也不会去动你的家人,他必定会从今日起好好供养着他们,毕竟他要你为他所用。"
少年磕头谢了,朱由检又道:"这事于你于他都是好的,于我却是不妙。我问你,那奸诈佞臣是不是吩咐你监视我,将我这信王府里的一举一动回报给他?"
少年忙答道:"请五皇子放心,小人必然不会口无遮拦。该传出去的当自传出去,不该传出去的决不多口。"
朱由检道:"你很明白道理,人也聪明,能举一反三,就连我身边最能体察我意思的小喜子都不如你......嘿嘿,这么一来,我对你可不大放心了。你既能骗魏忠贤,我又怎知你不会来骗我?不过我养母庄妃信佛,曾言道:‘佛家之术,重在渡人。个人因果,自有业报。'我便也来赌一赌你到底是善报还是恶报罢。只是你要记着,就算我此刻收了你,也不代表我信了你。你若今后做出什么背弃我的事,我自不会饶你。咱们的话说得清楚些,以后行事也方便些。你可听明白了么?"
少年只得应道:"是!"
朱由检并未立刻答他,而是又咳嗽了两声。过得片刻,只听他道:"成啦,你起来罢。你叫什么名儿?"
少年站起身来回答:"回五皇子,小人姓周,单名一个旋字,取‘旋转天地'之义。替我取名的夫子说,当今天下不平,灾荒连年,后金外族又对我中原虎视耽耽,他望我勤奋读书,求取功名,将来能够辅佐名主,扭转局面,让百姓安居乐业。"
朱由检笑道:"你这名儿意义倒好,还顺带捧足了我,当真是多谢你了。你名叫周旋,周旋、周旋,你是与魏忠贤周旋还是与我周旋,也要你自个儿决定。今后我便叫你‘旋儿'了。我虽身在禁宫,却有自己的府邸,收个侍人童子也不必净身。魏忠贤把你送给我,于你来讲,可比把你送入宫中给皇兄要幸运得多。"
周旋称是,眼前的信王此刻已经成了他主子,自然对方说什么是什么,没什么可辩驳的,但主子口气里怀疑的味道还是令他颇为不喜,不过他向来为人机警,虽然年轻,却也能不露声色。
朱由检喘息了两声,道:"旋儿,你把帐子拨开,到我身边来。"
周旋听了他的话,撩开帐子走到他床边,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和衣躺在床上,胸口不断起伏。再去看他脸蛋,只觉他面目姣好,唇齿分明,尽是比自己这被人强迫来充男宠的还要美貌三倍。只是他过分白皙的脸蛋上透着两片诡异的晕红,似乎病得很重。
周旋将手抵上他的额头,触手时只觉滚烫异常,刚才听他说话一直都心平气和,哪知他是真的病重,当下有些过意不去,忙道:"五皇子,要不要唤太医?"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不,不。你解开我衣服,别惊动其他人。......如果你敢向魏贼告密,我马上把你赶出门,叫他杀光了你全家。"
周旋心思一转,随即明白了,五皇子连自己的侍从宫人都蒙在鼓里,这伤多半有些来历,而且不能传开了去。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上,他却不惧。于是便听他的话,由他颈项开始扯开扣子,刚扯了三颗却不由大惊,原来那白嫩的皮肤上竟然有一个象是啃咬的痕迹。
一惊之下,周旋停下了手,不敢继续。朱由检回目朝他扫了一眼,道:"哼,这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于你们门子来说不是家常便饭么?你不会处理么?"
周旋本来就有点疑心,再听朱由检那么说,可见自己的怀疑也并非胡想了。只是五皇子人尊位高、金枝玉叶,竟然有人敢对他......但这帝王家的事,自己一介平民,自也不能闲话。况且这少年让自己留下来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要自己帮他疗伤,先前那些言语上的试探威吓仅仅是为了使自己对他有所顾忌,今后不敢胡乱说话,当真是深谋远虑。
寻思一阵,只觉得对那少年的智计胆识更加佩服,于是老实答道:"旋儿是魏公公敬献给五皇子的,自然是处......处子之身。不过送我过来之前公公专门凭伶人小唱教导过旋儿,于这伤势的治疗法子也知道一些,就是不知是否合用。"
朱由检"哼"了一声道:"那还等什么?"瞌上双目,一副放任周旋自己却再也不理的模样。
周旋既见他如此,自己也只能从权。当下替他把身上的衣物除下整齐叠放在一边,然后查看他身上的伤口。想起进宫时几个伶人嗤笑着塞进自己怀里的药盒,忙取了出来,一闻果然是清凉扑鼻。他替朱由检把药膏抹在创口上,可能是觉着舒服了些,朱由检小小地恩了一声。
周旋放下药盒,跪下道:"五皇子,请恕旋儿无礼,旋儿要探察皇子股间的伤口。"
少年身子略微一颤,咬牙道:"你弄罢。"
周旋见他眉心蹙成一团,显是十分害怕的模样,不由可怜起这少年来。想他从小身在皇宫,看惯了勾心斗角,自己也练就了一副嚣张傲慢、老气横秋、对人不肯轻信的脾气,虽然有时候招讨厌,细咎起来却是情有可原。他虽身份尊贵,但每日里和王公贵胄相处,人家不是要巴结他,便是要害他,远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快活。现今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这么一身伤,被人欺负了还不能去御前告状,只好硬生生地把吃了的亏咽进肚子里。
他心里怜惜着这个少年皇子,口气自然也放柔了,道:"恳请五皇子正过身子,把腿分开。"
朱由检犹豫了一下,慢慢正过身子,好象随便让他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身上痛楚般皱起眉头。好一会儿终于面向前方坐正了,却不住地喘气,脸上布满了汗珠。
周旋见他累了,不忍立时就打断他,让他休息了一会儿才道:"五皇子,得罪了。"
小心翼翼地分开他腿,少年却因腿根瞬间碰到冰凉的手背"呀呀"低叫一声,但只一声便即住了口。周旋分开他的双腿,少年下肢尚还光洁,未生毛发,轻而易举便给他找到了后庭之所,只见那里四周红肿,入口处混有红白之物,显是淫液、血迹残留在着未曾抹去......却不知那些脏浊体液少年身子里是否还留有?
但这话即便是问了,想来这年幼的皇子恐怕也不知该如何答法。据那些精于此道的伶人小唱说道,若是有脏物留于体内,发起病来可不得了,若不取出,糟糕之至。那后庭处恐是被人看了久了,向里缩了一缩,周旋抬起头,只见少年脸色更加红润,七分是因为生病,三分是缘自害羞。他一个自大王爷,竟也有这种表情,当真是匪夷所思,但若是自己在此刻嘲笑于他,未免又亵渎了他。
周旋暗自叹了口气,本以为进得信王府从此就沦为他人玩物,然则为了夫子教训的扶明大业自己也只有忍气吞声,谁知道此刻却干起为信王爷遮掩翰林风月的勾当,当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及多想,道:"五皇子,怕是有些脏东西还留在皇子体内,旋儿须将其取出皇子的病才能好,希望皇子能耐着些痛。"
朱由检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周旋明白他意思,去醮了盆热水,细心洗过手,取了些膏药涂抹在食指上,坐回床边,只见少年双目紧闭,双手紧握捏成拳状。
将少年的腿分得再开些,周旋小心地把手指填入少年后庭的起口处,慢慢向里伸进去。少年开始还只是颤抖,后来却伸手抓住了周旋支在床边的臂膀,用力一抓,周旋只觉得臂膀上一阵疼痛。周旋知他痛得紧,但这时自己食指已经没入他后庭半截有余进退不能,索性再用力将手指往里探,只听到少年"啊"地惨叫了一声。
周旋有些过意不去,就刚才探察的情形看来那少年的后庭早已经红肿不堪,自己硬是往里去,恐怕真的弄痛了他。然则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若不把那些赃污之物尽早弄出来,这少年皇子只怕要更加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