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物语————王道之犬
王道之犬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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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鹅的情况要好很多。情投意合,然后在一起交配、怀卵、产蛋、孵蛋和抚养雏鸟,过清教徒似的家庭生活,除非特殊情况,他们就这样一双双一对对的厮守下去。洪堡企鹅的爱是至死方休的。可笑的是,"一夫一妻"的概念是人类发明的,可是执行却要靠他们口中的禽兽

所谓至死方休也包括一方如果死去,另一方会接受这个事实并且物色下一个伴侣。(这样看来,无谓的痴念怨念竟是种衍生,生命的尊严,生存的价值还是高于一切。)还有另一种特殊的情况不得不介绍。
拿我们的普鲁和路那来说,他们恋爱,同居,产卵婚姻三步曲,一个都没有少,到此为止,可算是族群里标准不过的一对。可是我应该说过,这是不平常的年份。
路那已经产下了一枚卵,和丈夫一起守护着小生命的安全。像父辈一样,夫妇俩轮流孵化,坐在窝里,小心翼翼的把那个自己制造的唯一的产品放在两腿之间,暖暖的肚皮下面,用体温把壳里面液态的生命一点点的凝固。当丈夫外出猎食的时候,妻子就保持这样的姿态,尽量做到一动不动,直到他回来,然后她出海,丈夫继续尽自己的义务。这是一个艰苦而漫长的过程,每个班的时间是两星期,这不单意味着十四天对饥饿的忍耐,还有孤独和诱惑。孵化期长达40-42天,直到小东西破壳而出。这种日子是对刚组建的家庭的一种考验。
据哔布的观察,普鲁已经外出十天了,年轻的路那现在又渴又饿,一个人面向大海,心里着急的盼着丈夫的早归。哔布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打算跑到独身的妈妈面前好好献一番殷勤。就在他扭扭捏捏,慢慢吞吞的时候,另一个情敌出现了。
他是个老单身汉,比哔布大多了,甚至可能是他的爷爷的爸爸,还很健壮,背上黑硬的针状羽毛也比哔布略发赫色的软毛要威风多了。老单身汉的老婆也许发生了什么不幸,或者被人拐跑,总之,像他这样仪表堂堂的人物不会一直单身的,现在他打算续弦。
老单身汉大大方方的出现在路那面前。年轻的母亲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物,尽管她内心很焦急可是目光还算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她知道丈夫未归,孩子还需要自己的保护。可是老单身汉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他不会不明智的直接提出私奔之类的要求。他的战略是,先是礼貌的打招呼,让孵卵的母亲放下戒心,然后做一些简单的交流。孤独的时候最脆弱,路那没有拒绝。接着,老单身汉步步为营,开始为她梳理背上的羽毛。注意,这已经是关系亲密的企鹅之间互相温存的方式,表明了路那对新朋友的信任。
最后老单身汉表示自己可以代替路那的丈夫孵卵,让疲累的她到海上吃个饱。已经是为自己梳理过羽毛的朋友了,路那放心甚至满怀感激的把自己的宝贝交付给老单身汉,迫不及待的奔向大海----她可怜的胃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路那一走,老单身汉就再不似从前温柔体贴的模样了。他是个臭名昭著的坏保姆,根本没有身为父亲的慈悲。坐了一会,他觉得有些待不住了,就晃身站了起来,在附近遛了遛,回来又坐了一会,然后又抬屁股走开了,如此反复,他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怜的小东西在既没有温暖又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待了一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普鲁回来了。他大概担心家里的妻儿,一路兴冲冲急颠颠。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人去楼空的巢穴,和------一地的蛋壳。他的孩子,没了。是海鸥,这海上的强盗,趁大人不在的时候落在这海边居民的家中,用锋利的喙敲开蛋壳,把企鹅的孩子吃了。

7.
是一月,南半球的盛夏,不远处青山之巅的雪白已经缩到最小。从南方来的海水还透着冰凉,沙滩上一片繁荣,到处是孩子笨拙可爱的身影。
路那从那次灾难之后心情一直不好,不怎么好好吃东西,看到别的母亲带着孩子在散步就凑上去。洪堡企鹅在所有企鹅家族中也是出名的暴躁,戒心重。年轻的妈妈会不客气的把可疑的跟踪者撵跑。路那很伤心,她甚至到了需要普鲁照顾的地步。她不肯出海,普鲁像照顾孩子一样每天为妻子带回一份分量不轻的食物。他没有时间消沉,只是没有时间而已------在发现孩子被吃的那个清晨绝早,这片沙滩上所有的居民都能听到这个悲痛的父亲从胸腔里发出的像驴鸣一样的悲音。父亲的爱并不比母亲的清浅,只是更坚强而已。
可是路那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她懒懒的躺在岩下沙坑里,打算无所事事的度过这个夏天。这期间幸好有那位体贴的单身汉朋友时常来探望。他总是在丈夫外出觅食的时候出现,为路那梳理羽毛,做些眼前讨好的小活。路那现在也接受他带来的沙丁鱼鱿鱼。普鲁也遇到过两次这位不速之客,当然是坚决的下逐客令。可是归根到底,他大概还是不相信妻子会背叛他,打击的力度还是不够。(话说就算他提前知道一切似乎也无法挽回了)
有一天事情突然发生了,普鲁亲眼看到了老单身汉的嘴在路那漆黑漂亮的背上游走。他气疯了,上前不由分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和老单身汉打将起来。两人从岩石下一直打到太阳底下,互不相让。从体力上来说普鲁占了年轻的优势,老单身汉却强在经验丰富。两张坚硬的喙进攻狠准稳,四张短翅上下翻飞。正在难分难解的时候,路那从巢穴里走出来,她已经看不下去,不不打算再沉默-------没有孩子的可耻生活,必须摆脱!她在靠近战场的地方突然加速,跳着脚上去就是一口,被她叨中的那个就变成了一对二的形势,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都已经输了。
那个输的是丈夫。他被打翻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和情人离开,再也没回来。
普鲁和路那短暂的夫妻生活是不幸时代的特殊的牺牲品。在不正常的年份,企鹅的性别比例严重失横的话,部分没有找到配偶的雄性会用卑鄙的手段横刀夺爱。而一般来说,雄企鹅比雌性更有家庭观念和地域意识。雌性在因为某种原因失去自己的孩子之后,她不会记得自己是如何的做错,只是留下了和丈夫在这个繁殖季失败的糟糕心情,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不在,而另一个追求者似乎在。所以离婚就发生了。这就是我说的第二种特殊的状况,是对至死方休的爱情的颠覆,却也是造物的安排。

       8 来不及消沉的振作
如果一个人类的男子将自己的老婆捉奸在床,愤尔和奸夫撕打起来的时候却被老婆偷袭,用自己给她买的金属滚边坤包敲的头破血流,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说,三秒一次郎。最后老婆和情人跑了,拿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那么这个男人,如果还有勇气活下去的话,至少也会十天不刮胡子,喝个昏天暗地,小小的消沉一下,表示自己的真情,顺便反衬那女人的无耻,烘托一下悲剧气氛。可是我说的是企鹅。
我们不是企鹅,正如庄周不是2000多年前那只蝴蝶,所以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非要在人类所观察到的动物的行为上加上什么注释的话,那只是人类心理的影射罢了。所以我写的是个童话,"蜘蛛向蚂蚁求爱,蚂蚁说整天上网的都不是好孩子"之类的故事。
在我的想法里,普鲁是个坚强的企鹅。马丁路德金说,判断一个人是否坚强的标准,不是在他一帆风顺的时候而他在挫折面前的表现。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么普鲁就是只坚强到家的企鹅。在路那从他的生命里消失的第二天,他就若无其事的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下海捕鱼,在自己的窝里打盹,到沙滩上散步,伫立在海边观察风向---------和哔布一起。
可爱的肥嘟嘟的哔布已经被遗忘好久了,被作者也被普鲁。事实上他一直没有离开故事现场。他刚开始打"嫂子"的主意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哔布有个好处是,从来不和任何人正面强争什么-------因为总是挨打。所以,他眼巴巴的看着朋友妻被人欺。在普鲁照顾路那的期间还是跟在兄弟的身后蹭饭吃。
路那背弃的那一刻哔布也在,在旁观。他歪着可爱的小脑袋看着路那的身影一点点的模糊,在蔚蓝的背景下就如同溶解在海洋里一样纯粹。
总之,笨鸟如哔布也明白了一件事:普鲁又是独身了。那天的傍晚,哔布试探的的蹭进岩下沙坑,在很边缘的角落坐下半个屁股,装做无所事事,其实很小心的留心着主人的反映,并且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从前路那在的时候自己有类似的举动会被揍的很惨,现在--------无论如何都想试试。
普鲁只清淡的瞥了一眼全身戒备可怜又可爱的哔布,然后别过头去呼呼大睡,才不管他。这算是默许吧。从前哔布的父母默许了普鲁的生存,现在他默许哔布住进自己的家。不要说什么因果报应的话,是人类的臆想而已------也许只是因为寂寞呢。

       9. 新同居生活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时时没有性,没有蛋,没有过剩荷尔蒙。只有两只自由自在的小企鹅,海阔天空,如影随形------可是同一条河永远不存在,所谓同样的日子啊,只是错觉-------
一天在岩石下的阴影里,普鲁强奸了哔布(某狗------笑到肠结!!)
洪堡企鹅的产卵期从三月到十二月,就是他们的发情期长达十个月。(不是淫乱,他们比人类还少两个月哩!)在雌性产下一两枚卵之前,他们会顺着本能做下去。
鸟儿的交尾不会有人类的抵死缠绵,不依不饶。背插式的姿势简单而有时效性。(某狗的猜想:他们插进去不是想着怎么多待一会而是----怎样早点出来。-----希望成为哥德巴赫猜想一样的东西,来证实吧!!)哔布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不得而知,起码从走路的姿势上看不出来------他本来就满吞吞,一瘸一拐,跟在普鲁身后像思考又像害羞。
日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现在他们性交,如夫妻一般。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普鲁和哔布到山崖上晒太阳,并排站在十几米的峭壁上,仰头望着时空的远处,有人理解成企盼,企鹅因此而得名。
一动不动的哔布突然像着了魔一样,扑棱棱的顺着山石跳下去,有惊无险的落到山下,他习惯性的歪着脑袋看了看,然后像发现了什么宝一样的大声叫普鲁,直到他不耐烦,也噗噜噜的跳下来,到自己的身边。在那里,普鲁看到一个坐落在峭壁脚下的巢穴,里面是一个白亮亮宝石一样的蛋,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透明,散发荧光。是谁把这么好的宝贝遗落?他的父母是否忍受不了饥恶?是否也像普鲁的孩子一样成为追求者卑鄙手段的牺牲?也许只是转身驱赶肉食者的骚扰。天空有无数的贼鸥在盘旋,他们如同草原上的豺狼,吃成年者的尸体和幼小者活的血肉。
普鲁和哔布看着这美丽的蛋,里面蜷缩的小生命激发了他们体内生育的本能。简单的对视一下,哔布歪着脑袋,上前用喙轻轻敲了敲那壳。回头看了看普鲁,后者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可是也没有阻止。
哔布就小心翼翼的把那个蛋夹在两腿之间的蹼上,用体温暖着这个蛋,并且尝试着搬运它。普鲁还是没有表示。哔布就大胆的走了几步。刚到沙滩上,他就笨手笨脚的掉了蛋,这时普鲁上前捡起了蛋,好象怕被回来的亲生父母发现一样,又快又稳的向自己的家里走去。哔布很高兴的在后面追。(怎么像是偷地雷的)

10 故事的最终章
"資料顯示,現已發現有「同性戀」的動物種類已佔動物物種總量的百分之二十。其中,洪堡企鵝會與同性夥伴保持六年以上的關係;雄灰雁間的同性戀關係更可維繫長達十五年,以雁的壽命而言,這幾乎是一生的戀情;而熊甚至會與同性共同撫育下一代,他們撫育的小熊,往往是撿來,甚至是偷來的。"
------我是为了上面这段话才写这个东西的。

童话都有个可爱的结局,我不想例外,所以,结局就是哔布,普鲁和他们偷来的孩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后来孩子长大了,像当年他们一样离开了家,两只鹅又到大海上过了几个月的逍遥游,然后是换毛,过冬,迎接下一个繁殖季。做不出小孩的他们再次偷了一个蛋,偶然间又捡到一枚,所以他们在这一季养了两个。看护着淘气的小家伙,从雏鸟到羽翼渐丰,到离家出走,特殊的家庭享受着平凡的快乐。之后又是海上逍遥,又换毛,又到了偷蛋的时节。
有道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这种宵小行为怎能屡次得手!(------话说回来,失败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那里没有警察和强大的专政机构。)事实上哔布搞砸了几次(谁叫他笨,在人家父母双全的时候下手),最糟的结局也就是被利嘴扯下几块皮毛,这点痛和没有孩子的家庭遭受的耻辱相比不算什么。需要指出的是:在企鹅的社会里,即使是异性夫妻组成的家庭,如果因为事故失去孩子的话,虚荣心也会使他们采用偷的方式。
在孩子的问题不再成为问题之后,哔布和普鲁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新的危机。他们在一起已经几年了,我是说他们开始像夫妻一样的关系已经有这么久了。几年后这片沙滩已经渐渐从上次的大饥荒中复苏,雌性的数量和性别比例都基本恢复了正常。哔布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呆头鹅样,可是普鲁已经长成个美男子了,每当他威风凛凛的在沙滩上一站,就会有漂亮的MM主动靠上前来,有时候她们甚至为他大打出手。普鲁不为所动,一副傲慢的君子像几乎让人看成是柳下惠。可是哔布就没那么幸运了,不受异性欢迎不说,还因为是普鲁的同居人而经常遭受毒手,谁看他不顺眼都可以给他一口。身上已经有几处伤口了,很痛。他只是迟钝,可并不傻,普鲁正享受着投怀送抱的虚荣,不大注意他低落的情绪。
如果在难过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舔舐伤口,如果明明是两个人在一起,却仍感觉孤独,那么是否就是一切终结的时候?所以,一天,哔布消失了。
普鲁过了两天一夜才发现这个事实。因为那个笨鸟有过迷路的经历,第二天他就会自己溜回来,还很亲热的扑过来,露出终于找到了的兴奋。可是这次,他迷失太久了,久到让沉着的普鲁也不安起来。他踱着方步,在沙滩上转了一圈,又到海里找了一会,还是担心哔布回家自己又错过了,所以回到岩下沙坑等。他不停的走,摇来晃去,很有分寸的脚步渐渐凌乱。哔布在哪里,他怎么了?那只傻鸟从没离开自己这么长时间......在几乎确定哔布不会自己回来之后,普鲁再也不能安静下来了。
他像疯掉一样在海岸上奔跑,潜到很深的水下寻找-------那里曾是哔布对他紧追不舍的地方。失去他的身影就会不安的哔布,以为在任何时候一转身就会在那里的哔布,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弄丢了-----------
当他找遍了整个小岛之后,不远处的青峰点亮了他的灵感,虽然很难想象从来择床的哔布会游过海峡到别的地方生活,可是,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啊。普鲁从一个岛找到了另一个岛,在那里,他看到了哔布------和别的鸟在一起的哔布。那只小雌鸟一副营养不良的瘦弱样子,显然是没有雄性会轻易喜欢上这样的她,和胖嘟嘟的哔布站在一起就像是一个狗尾巴草摆在一穗苞米旁边。
事实是,当哔布出现在这片沙滩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不怎么有活力的单身汉。她大着胆邀请哔布到自己家,哔布正好需要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就住下了,那是三天前的事。仅仅三天,斑秃的羽毛还没长出来的时候,普鲁就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面前,并且很凶恶,上前就是一阵猛打。好战如普鲁,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也从未如此的狠绝,直打的对方抱头鼠窜,哀鸣不已,身上更落下了致命伤,不久之后就被自然淘汰了,这自是后话。
哔布,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新同居伙伴-----那只可怜的小雌鸟,然后看到普鲁走过来。他很害怕,羽毛被生生揪下来的恐怖感觉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他是因为再也不想那么疼才跑出来的,可是连普鲁也追来打。他怕极了,转身很快的跑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像哭泣的声音。普鲁在身后穷追不舍,哔布拼命的跑,跑,跑!!在拐过一块巨石的地方,平衡感差的哔布跌倒了。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随后赶到的普鲁已经重重的压了下来,用近似同归于尽的决心扑到哔布的身上,被压的是一个,疼的肯定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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