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点点头，然後接住了昔日好友过度消瘦的身体。他抱稳了朔流，转头跟我说：「茗，可以请你抱澄心吗？那个小男孩...我们出去，我请保镳们送他们到最近最好的饭店。」

　　我抱起澄心，他全身都是骨头了，很瘦很瘦，也许我一失手让他掉到地上，就会散成一片。

　　「为什麽不送他们回家？」我突然问，也不清楚为什麽会突然想到要问。

　　在眼前的风雷身影顿了一下，闷闷的声音传来：「他们...现在被朔流的父亲追杀。」

　　我跟著走出去，很平静的说：「何必呢？都成这个样子了，大概半年不到就走了吧。」

　　「不是半年，一个月而已。」

　　只剩下一个月了。我看了看在风雷肩上的朔流，他脸上都是泪水，而我刚才才发现在怀里的澄心也在不知道什麽时候掉泪了，晶莹的泪水跟朔流脸上的一样。

　　看著黑色的车子开走，我又在度被风雷扯回房间去。

　　「还有下一摊？」我淡漠的问。

　　风雷苦笑：「算是吧，又回来了......」很早就离开的小杰大哥又出现在房间里，不过这次只有咖啡先生在旁边而已。

　　他大牌的坐在椅子上，对著我们微笑：「的确，我又回来了，因为我对於你们刚才的对话很有兴趣...那就是有名的医生杀手朔流吗？怀里的就是小鬼头澄心吧？变成那样子真的认不出来呢。」

　　风雷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的样子：「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麽了......」

　　他一点也不惊讶，「真不愧是上帝......咖啡先生，可以请你帮忙解释一下吗？我口有点渴了。」

　　咖啡先生还是一贯的微笑表情和缓慢的脚步，长长的头发随著脚步左右摇荡：「是，先生是想要委托风雷先生拿到病毒『潘朵拉』的解药。」

　　风雷撇过头：「...你们既然听到刚才我们的谈话，怎麽还会做出如此的要求？」

　　「这件事情风雷先生就有所不知了，关於我们下属做出的报告资料看来，虽然发明者雨天先生已经不在了，可是还可以从完美死亡麻雀无云身上得到。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解药的人，因为在他失踪之前曾喝下所有的解药。」

　　「可是他失踪了。」

　　咖啡先生很快速的回话：「可是你不是一直知道他在哪里？」

　　......是吗？我看了风雷一眼，他也正好转过来看我。

　　是吗？

　　「只要风雷先生拿到解药，我们可以帮你盗出雨天先生的遗体作为交换。」

　　小杰的大哥在此时插嘴：「这是一个不错的交易吧。不要忘记了，我旗下都是优秀的间谍，那种地方...就算是会死伤剧烈，但是一百个中总有一个会成功的吧。」他把人命说的豪不在乎，让我很不舒服。

　　风雷似乎也有跟我同样的想法，反击道：「喔，那能不能一开始就派最优秀的？像是小杰......」

　　小杰的大哥的表情马上风云变色：「不行！我才不会让他跳这麽危险的坑！」

　　「......」

　　「......」

　　风雷沉静了好久，後来才慢慢的说：「好，我答应。」

　　小杰的大哥微笑：「很好，不过我要先拿个抵押，以免你赖账。」

　　真的是很大牌。

　　「可以啊，我随身就带著了，这个。」他指著...指著我！我讶异的转过头，看到风雷面无表情的继续说：「他，我的部下，茗，事实上是我养在基层的杀手，你们拿去吧。」

　　「你......」

　　「没问题，我可以看的出来你很珍惜他......咖啡先生，交给你了。」小杰的大哥打了一个响指，咖啡先生的身影如鬼魅的掠到我身後，一手如鹰爪般的擒住我的手，一只针筒准确的扎入颈部。

　　我陷入一片黑暗。

　　风雷，你知道我是无云吗？

　　...没关系，念你是初犯，我下次回来找你算帐......

　　包括之前，不告而别的......

　　被关在一间很舒适的房间，我沉默了将近一个月。

　　不管是用刑逼供，小杰的大哥和咖啡先生，甚至ＸＸ医院的院长跑来见我、跟我说几次话，我都没有开口。

　　冷眼的看著前面几个人，目光转到他们後面的一面镜子──里面有一个冰冷眼神、一半毁容的清瘦男人。

　　小杰的大哥把我卖给了ＸＸ院长，就是朔流的生父。因为他在我昏迷的时候发现我的假面具，以及我脸上长久不退的伤。

　　ＸＸ院长一看很惊讶，便当著所有人的面叫出：「潘朵拉的抑制药物！」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在我的身上转了十几圈，我冷冷的看著他们，尝试要动动手脚，被小杰的大哥踩住一只手。他还是一脸邪笑，靠近我的耳边说：「原来风雷会这麽放心......原来是有名的『完美死亡麻雀』无云哪！」

　　咖啡先生的嘴角在抽动著。

　　後来我被关进房间里，手脚铐上高科技的手铐，脖子上以及四肢都被加入了细微的监测系统，方便他们控制我的行动。

　　然後把我当作被绑住的金丝雀养，三不五时一群人跑进来，东看看西摸摸，不过都全副武装的，因为聚集在我脸上的抑制药物太过於强大，不输原病毒，根本又是另一个无解药的病毒......

　　ＸＸ院长是来我房间最勤的一个了，他天天来，早上到晚上，亲自穿著医生动手术的服装，把我当他研究的病毒一样观察。

　　过没几天，他丧气的小声跟小杰的大哥说：「不行的，我不知道要如何采取药物......」

　　「为什麽？」

　　「不清楚，唉，早知道当时不应该让雨天如此简单走掉，没想到他还留了这一手......大概要他亲手才摘采的下来吧。」

　　小杰的大哥笑的很轻松，这家伙总是将自己置身事外，不知道小杰现在怎麽样了？

　　咖啡先生来看过我一次，靠在我的床边，他没有看我：「你...知道如何用吧？」

　　我没有回答他，可是一直的注视著。

　　「你...告诉我们，只要院长摘取的了，他就可以帮你治好你的脸了。」

　　我不在意，因为我真正想要挽救、补救的，已经无法补救了。

　　「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可以照当初的约定，把雨天的遗体给你和风雷，你们想要的，不是吗？我听说你跟他们两个感情都很好......」

　　当初是你们先破坏约定的，没有好好的保留我，反而马上将我交给别人。

　　不知道风雷得到情报了没？假如他不知道，岂不是永远找不到抑制药物了...他在怎麽样也想不到，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小云......」他叫了我的小名。「你这样子，好好的一个容貌毁了，泉在天上会很难过的。你也知道他很讨厌潘朵拉，这也是雨天为什麽这麽执著的要发明出抑制药物，他们都希望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挽回当初。」

　　可是他保护了我又怎麽样？留下了哭泣的人们独自离去，算是真正的保护吗？

　　他们没有保护那些心去破碎。

　　咖啡先生跟我说了很久，可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最後叹口气，离去了。

　　在这之後，我再也没有看过他。

　　我想了很多。

　　一直在想，医生...雨天真的死了吗？我不相信，他这麽害虫的人，明明该是祸害遗千年的，怎麽会死？

　　我知道他自从那一个晚上，那一天我看见全身白衣、拥有著漂亮舞姿的「抑制药物无云」在街上跳舞，就被ＸＸ院长给带走了。

　　潘朵拉是ＸＸ院长发明出来的、他最为得意的药物，自然不敢相信会有人发明出来抑制药品。

　　雨天成功的报仇了，他遗留下了我，以及半毁的面容，成功的让ＸＸ院长败退。

　　此时，我想到了一个关联。

　　雨天，你是不是希望......由我来替你报仇，连带著你的份？

　　52

　　晚上，这一群人又再度聚在一起，除了咖啡先生。

　　「无云，现在我们做个交易。」ＸＸ院长开口：「只要你跟我说如何摘取抑制药物，我可以用雨天的遗体交换。」

　　我冷笑，很快的从他的上衣口袋抄来一只钢笔，小杰的大哥眼尖，递给我一张纸。

　　......我要一个已死的人做什麽？

　　他一愣：「我...我听说你们两个感情很好......你自然也不希望他一直被放在实验室的冷冻库吧......」

　　冷冻库......心中有著熊熊的怒火正蔓延著，无处可发泄。

　　笔动的很快，用力到几乎要折断整只笔。

　　......你们把他放在那里？希望把他留著以後好复活啊？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ＸＸ院长点点头：「没错。」是肯定句。

　　小杰的大哥戏弄的笑：「没想到吧？要不然我们怎麽会一直跟你说这是一个好交易？」

　　......如何复活？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纸破了，仍然停不下我的笔。

　　「我们有秘密的方法。」ＸＸ院长推了推眼镜，「其实雨天先生并不是真的死，只能算假死吧...总而言之，只要把他从那个特制的冷冻库放出来，他又会复活了。」

　　「唉，好像科学怪人呢。」那碍眼的家伙一直在旁边插话。

　　......真的？我要如何相信你？

　　你们都已经不怕风雷「上帝」的称号了。

　　「可以的，我们会先将遗体给你。因为我们还是需要雨天先生的帮忙去分析抑制药物......到时候希望你可以帮忙说几句话。」

　　ＸＸ院长很会说话，怪不得ＸＸ医院现在能呼风唤雨。

　　......我不答应。

　　毫不犹豫的写下来。

　　这四个字像是一种咒语，在场的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久久无法转移，连吵杂的小杰大哥都沉默不语。

　　担心他们看不懂，我张开嘴，扯开微笑：「我不答应。」

　　声音很沙哑。

　　「......那麽，很抱歉，我只好忍痛放弃这个机会了。」院长说，又推了推眼镜：「你确定？」

　　「没...没错，我不答应。」我重复。

　　「你确定你不是发烧了？」小杰大哥还摸了摸我的头：「有点烫，或许你应该去休息休息──ＸＸ医院最有名的，理所当然是那神秘的第十八层了。院长，你或许要考虑考虑腾一个位置给无云了，他的完美死亡麻雀有点问题，可能烧焦了呢。」他笑：「你是个笨蛋。」

　　院长还是很严肃的再度问我：「你确定？这样子不只雨天活不了，连你我都不会留。」

　　我始终保持微笑，然後举起手里的钢笔往院长的眼睛戳过去。因为来势汹汹，他们又太小看我，认为在连续一个月的药物控制下的我是应该软弱的，却没料到毁了我面容的「无云」同时也给我避免中毒的机会。

　　院长倒在地上惨叫著，我被小杰大哥手里的枪打的头昏脑胀，倒回柔软的床铺。

　　无云抑制药物里，有著太多的秘密。

　　我至死也不会透露出来的。

　　隔天，咖啡先生终於来了。

　　他惨白著一张脸，一进房间就抱住浑身不能动的我大叫：「小云！你不要做傻事了！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咖啡哥哥......」我终於跟小时候一样，叫出他的名字。

　　「你......噢，反悔吧！这不值得的！这样是赔上你和雨天的白痴事情！还有後来被卷进来的风雷...不要给我那种眼神，我什麽事情都知道！求你们...不要又因为那可恨的潘朵拉......不要再离开了......」说到後来，他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任他抱著哭著，心里想到好久好久以前，可是思绪马上又被我和风雷、雨天以及诺亚的那段生活给转了过来。

　　「反正我要的，再也回不来了......」

　　当天晚上，ＸＸ院长很好心的跑来跟我说。

　　「三天後我会把你送去医院。」

　　「做...做什麽？」

　　「......你应该知道了。」

　　我给他一个微笑，看见在他身後的镜子里，映出了一个苍白到不行的男子，浑身瘫软的躺在床上，像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

　　53

　　潘朵拉有著老师、咖啡先生、阳日和雨天的秘密。

　　潘朵拉的抑制药物──「无云」，有著我和雨天的秘密。

　　那一栋我最喜欢的公寓，有著我、雨天、风雷和诺亚的秘密。

　　在紧急找寻抑制药物的过程，我在房间里找到那个深色的盒子，里面有一个钻戒。

　　绒盒子有个夹层，里面曾经夹著小小的一张纸片。

　　For My Love

　　凭著我跟雨天的默契，我马上知道了，这是我们的秘密。

　　最後一天晚上在ＸＸ院长家里，明天我就要被移去医院了。

　　没有时间去好奇医院有什麽样子的刑罚在等著我，我满脑子已经开始做人死前的动作：回忆。

　　啊，不知道风雷现在怎麽样了。不过凭著他那「上帝」的称号──多亏那一天咖啡先生和小杰大哥的谈话，我终於发现原来风雷是如此有名的一个人物，而我跟他生活了那一段日子，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应该是说，我之前对周遭采取冷酷的姿态，之後将所有的精神投入在快乐的日常生活，後来──也就是现在，则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找回之前的角色们，大家再玩一次扮家家酒......

　　当初救了他，也只不过是那张脸而已，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救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那麽他後来跟在我身边，是别有目的，还是因为要找寻机会报恩？听传言道他是一个很侠式的人物呢。

　　至於诺亚，我很後悔忘记问他们了，不过以她那麽早熟的个性，应该是不错吧？我相信风雷也会照顾她的，毕竟当初风雷跟他的感情那麽要好，我都在怀疑他才是诺亚的亲哥而不是我。

　　还有雨天......

　　抱歉，我是没办法帮你报仇了。

　　至於冷冻库......其实听起来也挺适合你的，你那麽喜欢研究室，被放在里面一时一刻都不离开，很不错的样子。

　　然後就是我......

　　我就是要带著那些秘密入土的...啊，或许连土都碰不到，我现在的命运还是在摇摆不定，谁知道呢？

　　院长率领了一批人进房间，看见我对他笑时还很讶异，很严肃的问：「这又是抑制药物的效用？」

　　我煞有其事的回答他：「没错，要不然它为什麽跟我同名？只可惜没有人可以解出来了。」

　　「我以为它的名字是雨天要......喔，的确是很可惜，不过这样代表世界上还是由潘朵拉控制著。」他一开始有阵空白的惊讶表现在脸上，不过後来转为慈祥的笑容，充满了讽刺性。

　　身体软软的被那群身穿隔离设备的人抬到一个很像是棺材的盒子里，不过上面是透明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生下来就是要等著消灭潘朵拉？」我笑的问。

　　他又是一愣：「是吗？」皱眉。

　　「是啊......所以别忘记，总有一天潘朵拉被消灭的时候，别忘记完美死亡麻雀无云的存在。」

　　在被送入医院秘密的电梯之前，我很得意的看著院长苦苦思考著我之前说的混话，一副想问又不想问的样子......他很担心潘朵拉在国际以及人们生活中的地位，这样要控制人类方便的多，所以才会如此的在意我脸上盘据的丑陋病毒。可偏偏这世界上只有雨天才知道如何制出来。很奇怪的是，他为什麽当初不把我跟雨天一同抓住，然後同时胁迫我们两个人，而不是先杀掉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