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借口已经付钱给人了,而拒不退还,后来干脆就闭而不见,然后居然威胁要我滚开,要不对我不客气,而钱的事情当然就是一笔勾销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瞎了眼睛.斗不过这样的黑道人物,只好吃掉这个哑巴亏.听说,他现在的毒瘾已经很深,一收到保护费就马上拿出去换白粉吸掉了,当然给他的钱是死也拿不回来的.我懊恼自己消息闭塞,以至于多年的积蓄都这么打了水漂,不过另一方面还是庆幸自己以这个理由和他断绝了联系.他已经开始派人卖白粉,数量日渐増多,这样下去,离他的死期也不是很远了,我何苦去当这么个毒虫的陪葬呢?也算是花钱买个教训好了.
这回尽管损失了一大笔钱,我手头还是足可以撑一段时间的.我联系好一个我在临市的朋友,先用手里的钱盘下一个小店,管复印打字的那种.我还算是有点这方面的技术,店面小,应该是可以应付得下来的.至于李源,他愿意帮我也好,愿意重新找工作或者是上学都可以.我们在那个城市的熟人很少,我们可以完全把我们的过去留在这里,然后,重新开始.
我告诉李源我想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去别的地方养伤.他很顺从的答应了,这让我惊喜万分.我正在发愁如何找一个借口带他离开,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只要离开这个城市,什么都好说.直觉里相信他会喜欢我的决定,终于明白了阿杰当初走时绝决的心态了.
没有告诉小三我的计划,尽管相识多年,这回不知怎么我却只想要瞒着他.我打算先把事情都交给他打理,等我在那边一切顺利了,再完全把全部生意交给他,包括我现在有的一些不明不暗的关系网,小三很聪明,我知道他一定会学的很快.我不想找他要钱,毕竟我们一起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算是我临走前给他的一个小小礼物吧.其实这口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几年下来,人感觉越来越老,小三现在还年轻,我希望他不要干得太长.
终于,放下了一切.以前以为是无法改变的生活,在闯入了一个李源之后,那么轻易的改变了.原来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刚刚搬完家,现在又要搬了,可是我没有感觉一点不适.我们高高兴兴的装着箱子,也兴奋的装进了我们的一个梦想.
第十六章 劫数
我还是抱着他入睡,尽管还是不是很舒服,可我还是不愿意放开.只有每时每刻感觉到他,我才会觉得安全.还有几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这也让我整夜失眠.也许是因为幸福靠的太近了吧.
电话在黑夜里响起,粗暴而放肆的打碎我们的好梦.我有点气急败坏的抓起电话.
"喂......"
那头是压得很底的哭声,彻底把我的磕睡虫赶跑.
"怎么了?"我听出是小三,以前他遇到什么事也这么压抑的哭过,好像垃圾堆里的小流浪猫.
"我在....在...分局里.哥...来帮我."他的话被狠粗鲁的打断,被另一个官腔接了过去.
"你是杨明青的亲属吗?"
"是是是,我是他远房表哥.他爸妈要我照顾他的."这是我和小三很久以前就对好的说词,专门应付这种情况的.
"那你到分局来一趟吧,你表弟聚众搞流氓活动,今天晚上让我们的人逮住了."
"好好,我马上到."问明白倒底是哪个分局,我急忙套上衣服下去打车.
"怎么了?"李源也意识到事情严重了,从床上支起身来.
"小三出事了,我要赶紧去看看."我不想瞒他.
"我陪你去吧."他也爬起来急急的穿衣服.
"你留在家里,等我电话."公安局这种地方我不想他跟去.
他也很听话.
"好,小心一点."他吻了我一下,眼睛里满是忧虑.
"我一会儿就回来,别担心."我心里一热.
我在出租车司机同情的目光下走进了局子.身上没有忘记揣上一包级品红塔山,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关系网的润滑剂,没费多大工夫我就见到了管这个事情的赵警官.尽管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还是一口官腔,不过在我偷偷在桌底下递上了一个红包后,还是把事情的大体情况说了一下.
原来,花钱要看小三和小静做爱的那个变态不仅是看,还用DV录了下来.拿到一些地下俱乐部去放,当然,他可以从里面拿到不少的钱.不过,警察也早就盯上他了,情节这么恶劣,扣上个制黄贩黄的罪名一点都不过分,关键是他还不收手,跟了他好几天,居然还在找人来拍,小三这回被抓住也一点不奇怪.
我心里恨死了那个变态,自己有病还好,还想挣点钱.这下好,害死了好多人.但我脸上还是陪满了笑容,反正事情都这样了,能干的也只有用钱来打通关节.
小三的眼睛都哭红了,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让我好多话都说不出口.记得有一回,他接了一个很变态的客人,那个人把他死死的按住,一定要小三把他的尿喝下去.小三打不过他,最后还是从了.后来看见我,哭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也是这么胸口一起一伏的,看的我心里发酸,那时他才十九岁,好多一样年纪的孩子还是在家里被宠得天花乱坠,可他却受着这样的苦,简直就是不把人当人看.那帮有钱的大爷才不管你是什么感觉呢.
我最怕人哭了,尤其是现在,越来越怕.要不是还在局子里,我真要抱住他窄窄的肩膀,好好安慰以下他.我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没关系的,我会尽快把他弄出去.
"我妹要考试,别让她......"说着,小三的声音又哽住了.
"好的,你别担心,我会找个借口跟她说的."我安慰他.
出来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看看小静.转念一想,我自己这边的事情都是乱七八糟的,那里还有心思去管她.明天打个电话给阿燕,让她过来保人还好一点.
李源也没有睡,一直在客厅等我.
"怎么样?"他跟小三关系不错,也很为他着急.
"没什么的,过两天就可以出来了."我不想让他操心.
"是吗?"他还是感觉到我话中的不安.
"嗯,你明天上他家看看他妹好了,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我说."李源是个闲不住的人,找点事情给他才会安心.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有底,小三的事情不算小,估计不出点血很难搞定.可是我的钱有全投在里临市的那个小店还有房子里.钱像一个魔鬼正一步一步逼死我,可是小三跟我那么多年,要真是见死不救我还真下不去手.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真的拿不定主意.
"陈哥,我那里还有上次剩下的两千块钱,要不你先拿去帮帮小三?"李源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我心里一热,如果现在关在局子里的是我呢?他会不会一样?他还是带着那么一种没有出校门的单纯,这也是他的特别之处.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我摸摸他头上软软的头发.心里说:只要你高兴,还有什么我不会为你做的呢?
可是,事情很快发现不是那么简单.那个变态贩卖淫秽物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有正是整顿的风头上,不仅是他的一切买家都要备案,连他常常出入的酒吧连同阿燕的按摩院都或多或少的受到的牵连,关了好几天.我天天跑公安局,想尽的办法,还是没能把他弄出来.手上的伤还是没有好彻底,加上这几天天气又热,事情又不顺利,手痛不说,嘴里也长了好几个溃疡,吃饭喝水都是困难.可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第十七章 分离
回到家,居然看见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坐在客厅,我吓了一跳,这不是小三的妹妹吗?点头客套了一下,赶紧把李源叫到里屋.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他妹弄过来了."累了一天,口干舌燥,又看见凭空多出这么个宝贝,心里自然上火.
"她马上要高考了,一个人在家根本没办法复习,我把她叫过来的."李源淡淡的说.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叫她邻居照顾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压住心里的不满.本来小三的事情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我以前也不是没警告过他,偏要干.现在我帮他天天跑,早就是仁至义尽了,你在中间还搅什么.
"她在家根本没有办法做饭,邻居天天打麻将还来不及,那里有时间管她."大概是被我的态度激怒了,他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她根本不知道小三和我干的什么?现在好了,我在家里都还要跟她演戏说慌.你真是嫌我不累吗?"我也火大了.
"马上把她给我送回去,他们家邻居那我去说,大不了给点钱.我不想让她呆在这里."
"你就知道钱,钱,钱!她马上高考了你懂不懂.这么重要的时候,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李源固执得像块石头.
"我们房子就这么大,我要给熟人打电话,我怎么避得开她?还有,她睡哪里?这些你想过没有?"
"为什么要避开她,她已经十七岁了,不用跟她撒谎."
"那好,你去告诉她我们是做什么的,去啊!想想要是你妹妹知道你在我手下干活,她会怎么想?"我冷笑着说.
"你......"他的脸有点发青了.
"我会好好找人帮忙照顾她的,再说小三这两天也好出来的.你真的不用再在里面搅活了."我看他真的生气了,口气放软了一点.
"你当然不知道这有多重要?你有没上过大学."
"你....."这下戳到了我的痛处,我尽管已经完完全全的从里到外脱胎换骨,可是我还是隐瞒不了我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事情,有很多时候我也会讲一些常识性的傻话,显示出我知识的匮乏,可是这些是你能当面讲出来的吗?
"好,那你走,我不留她,也不留你!"我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看见我指着他的手发白,白的好像被砍下来又冰冻过一样.
他拉起坐在地上的女孩,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我尽量让自己脸上挂着冷笑,保持着其实已经崩塌的尊严.可是在他摔上门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小区的树荫中一闪一灭,我才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我真的爱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爱你爱到卸下一切的防御,让你能那么容易的在我的心上割上一刀.难到你真的不懂?也许你还是不了解我吧,就像我还是不了解你一样.也许爱你的同时,也是对我的折磨.我心乱如麻,冰冷的铝合金窗框在我的手心深深的压下了一道印记,将我的感情线还有生命线切成两段.
我努力的回想当他离去的时候,眼睛里除了高傲是不是还有一丝的伤感,可是我想到头痛,他的影子还是越来越模糊.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上门去求是肯定没有用的,只有先把小三弄出来,也许他才肯回来.天已经黑了,我不吃不喝的抱着电话,几乎绝望的打着一个一个可能的号码,向一些我根本不熟的人哀求,为的是把我"表弟"从局子里放出来.终于,有人松口了,我赶紧准备东西,直接上门.
也许是我一脸憔悴,嘴唇干裂的形象很让人被这种"亲情"所感动,也许是我那个编的石头都会落泪的故事真的很有效,终于,那个副所长同意让我交上一大笔罚款之后,以小三年少无知,又是初犯从轻发落.
他开出来的那个罚款的数目对与我现在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是陪上笑脸,一口应承了下来,这个时候我不能不知好歹,功亏一篑.反正大事情已经搞定,钱也就好说了.
回到家,精疲力竭的我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灌下了一大杯自来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难受的想吐.是第一次回来没有看见他吧,好像硬生生的从我的生命里挖走了一块,一下子都变成了黑白的颜色.才刚刚几个小时而已.一种深深的恐惧突然抓住了我的心脏,如果我有一天真的失去他,那么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我不敢去想,也许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爱情,我还是隐隐有些后悔把,投入的太多,等于在赌局中一开始就交出的底牌,输的可能实在是太大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他,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冷?还有他身上的钱够不够用?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几次想打电话给他,可是有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说我很抱歉?可今天他的脾气也不好,我为什么要那么犯贱的去求他?
电话突然响起,我跳起来一把抓起话筒.
"喂?"
"是我,阿华啊."电话那头另人失望的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我那个台湾客人.
"哦, 有什么事情吗?"想到李源很可能要给我打电话,我不想跟他多缠.
"我这个周末会过来,你有没有空陪陪我?"我们之间在电话里一直是只谈生意的.
"恩......"本来想一口回绝,想到小三那笔可观的罚款.我心里不禁转了几个弯."我可能这个周末有事,不过也不一定,你到时候再给我电话好吗?"
"那好,我们再联系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但是还是客气的收了线.
实在是忍不住了,给小三家里拨了个电话,管他说什么呢,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没有人听,任由我僵直的举着听筒站在这头.心里开始一点一点的冰冻,那种从骨子里浸出来的冷.脑子里没有多想,一遍又一遍疯了一样的呼他,给他电话,不知不觉间泪水或是汗水已经糊了一脸.抓起衣服下楼,打了车就往小三家奔去.整栋楼好像是没有电,小三屋子里也是另人绝望的黑着.看看表,快要十二点了,不知道李源他们在这个时候去哪里了.我坐在楼下的台阶上,烦躁不堪. 我突然间只想抽烟,尽管我戒烟已经好几年了,可我现在只想把那种辛辣的烟雾深深的吸如肺里,再长长的吐出来.也许这种方式可以带走我心里的郁闷把.我想, 看着街对面的小烟摊点着应急灯还在做生意,我几乎有种想要跑买一包的冲动,可是又怕李源再这时候回来,只好继续干等.
当他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崩溃了,也顾不得不远处还有好几个乘凉的闲人,也不管小妹还在身边.我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不愿放开.耳边好像听见他在解释:停电了,应急灯没有充电,小妹要复习,只好出去买蜡烛.呼机忘了带在身上,等等.可是我都不在乎了,能在这一刻真实的拥住他,我感觉已经很奢侈了.
我听见我哽咽的声音:"不要走,我求你......你离开我的这几个小时,我的生活已经完全改变了."
看不清他的眼,只是感觉他的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谁的泪水.
第十八章 我爱你
我抱住他,两个人挤在小三家里那张小的可怜的单人床上.小三父亲死的早,母亲嫁到外地之后就把他们兄妹丢给外婆.后来小三大了,他妈连钱也不给, 外婆那点退休金不好干什么,妹妹上学又是钱,尽管小三钱挣的挺多,可花费更多,几年下来家里还是老样子.不过这张床尽管小,还是挺舒服的.其实,只要他在我怀里,睡的是猪圈还是龙床我都不在乎了.
折腾了这么一天,我们都睡不着,压底了声音在床上聊天.
"你怎么跟她讲的."我还是有点担心,毕竟这个事情小三一直瞒着他妹.
"我没跟她说,她也没问."
我们都沉默了,小妹年纪也不小的,多多少少能猜出不对来.现在的事情穿的那么快,她可能是都听说了,至于是什么样的版本,就不太清楚.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问也许是因为害怕知道那个事实吧.逃避总是比面对来得容易些.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找这话题,这才想起来我对他的家庭一无所知.
"妈妈带着弟弟跟后爸一起住,爸爸在...坐牢."他顿了一顿,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想要知道我的想法."贩毒...无期."
我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搂住他,想要用我手臂的力量平伏他的颤抖.我吻着他后颈的皮肤,他的汗水有点发苦.
"我爱你."我轻轻的说.
"什么?"他身子一震.
"我说我爱你,是真的."我的声音有点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