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羔羊 ----摇摇晃晃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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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也朝他奋力的挥手,尽量保持微笑,"我来看你,身体好些了吗?"
他没有再说话,似乎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吞吞吐吐的说:"门上锁了,我......出不去......您......您回去吧!"
"没关系!"我无所谓的笑笑,"我等你哥回来--"
他的目光显然充满了惊讶,顿了顿便缩回屋里。我径直坐在门口的围栏下,安静的等待。果不多久,就见那辆豪华的宾士车从远处缓缓驶来。车驶进车库后,那个高大男人径直开门进入庭院,我急急跑过去,大声而镇定的说:
"莫尼·里德先生您好,我是凯莫尔的老师凯丽·琼斯,请允许我进行简单的家访。"
他用余光斜斜的瞟了我一眼,似乎鄙夷至极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居然没有反对,拉开铁门示意我进去。
穿过庭院,正屋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我看见凯莫尔已经站在门里等候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他急急的跑过来,像个日本女孩似的低着头轻声说:
"哥哥......你回来了。"
他走过来,替那男人把外套脱下挂到柜子里,又弯腰跪下把他的鞋子脱掉换上拖鞋,那个男人,至始至终动都没动。
"哥,饭做好了,待会可以吃。"见那个男人走进屋里,凯莫尔才又小心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过来看着我,拿出拖鞋要帮我换上。
"不用了,我自己来。"我实在不习惯让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像仆人一样伺候。他抬眼看看我,很客气的说:"老师请坐吧。"
我走到屋子中央安坐下,凯莫尔立刻一瘸一拐的到一边去了。我有点儿尴尬,抬眼打量起这个屋子来,哗!真不是一般的豪华。一共四层吧,内部的装修和饰物即使是曼哈顿最豪华的别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细细打量屋子的时候凯莫尔已从别屋回来了,手中捧了好几个盘子,有瓜果零食,也有饮料甜点,弄得我真有点不好意思。我示意他坐在对面,随意的聊起来。
"这两天.......身体好点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点头。我不想气氛这么尴尬,就找些他感兴趣的话题。
"知道吗?那几只黑狗狗,这几天都无精打采的,见人也不叫了,八成是想你了吧。花圃的那几株野生太阳花,最近也没有开花呢。"
他迅速抬起头,眼中似有一些难过,却又很快的消散开去。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明白有些话一定是不便说出,想到那个男人半天都没见着了,我小声问:"你哥哥呢?"
"他在......洗澡......"
说话间听到旁屋一声响动,那个男人已经穿着睡衣走出来了,满头湿漉漉的,大开的睡衣下清晰可见强健的胸腹肌肉。他瞥了我一眼,坐过来,大喇喇的叉开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
"说吧,你想了解什么?"
没有预料到他说的这么直接,我居然一时有点回不过神,看见凯莫尔又像鸵鸟一样把头垂得老低,我鼓起勇气,开门见山:
"莫尼先生,凯莫尔是个很好的孩子,在学校的表现没什么可挑剔的,我来只有一件事--请您不要再虐待他了!"
那男人深蓝色的眼睛先是不可置信的张大一圈,继而迅速换上了最初鄙夷轻蔑的神态,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虐待?这么好笑的词,很久没听到了!"
他笑的那么张狂,把我惊得愣在一边。下一秒,却见他大笑忽止,站起来恶狠狠的看着我:
"你这种黄毛狗屁老师,更是很久没见了!"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揪起凯莫尔的金黄色卷发,把他硬生生的拽了起来。
"说!告诉你这个好老师,我虐待你了吗?"
他一手死力的揪动着那稀疏的柔发,一手把他圈在胸口,用指尖隔着衣服往那个应该是乳头的位置狠狠的掐下去。
"啊--"
凯莫尔一声惨叫,脸顿时变得刷白,在哥哥双手无情的折磨下神志不清的大喊道:
"没有......哥哥没有......虐......"
"住手!"我实在忍耐不住跳起来去抓那男人的铁手,却被他反抓住手腕,一个使劲,我重重跌到了地板上。
"老师......哥哥......不要欺负老师......."
我在心里骂着混蛋,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却见那男人已把凯莫尔推倒沙发上,一手紧紧遏住他尖尖的下巴,一手滑向两条细腿之间,暧昧无比的喘息道:
"我的宝贝弟弟,告诉她,我是怎么疼你的。"
凯莫尔无力的摇着头,细细的脖子却被掐得越来越紧,男人见他不开口,轻笑一声:
"不说是吗?没关系,我们做给她看好了!"
我就那样呆立着,见他哗得一声一把撕开那件薄薄的灰色衬衫三下两下甩到一边,里面,什么也没穿。
我无法不睁大双眼--当那遍布伤痕,像老树皮一样坑坑洼洼的躯体印入眼帘的时候,还有那肿胀的似已腐烂的两点绛紫色乳头,和上面黯淡无光的还染有斑斑血丝的两个乳环!
"够了!你这个禽兽,混蛋!"
我发疯似的冲出门去,关上房门的一霎那,我听见依稀的呼叫声和低低的哀号。狠一狠心,我咬咬嘴唇,像逃命似的冲了出去。


那之后,我再也没提起去家访的事。每天看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心里仍然悲怆无比,却再也没有勇气做些什么。
我打了电话给凯顿,请他过来陪我。他刚一进门,我便主动紧紧的抱住他,疯狂索求。
激情过后,我们并排横躺在床上,我翻过身在他耳边轻轻问道:"亲爱的,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将来收养一个孩子的话,你会怎么看?"
他转头呆呆看着我:"开玩笑的吧?如果只是玩笑,当然无所谓。"
"那如果是真的呢?"我逼视着他的眼睛不放,"如果是真的,你愿意跟我结婚,像我一样爱他吗?"
"亲爱的,别这么认真嘛,"他见我不高兴,赶忙赔上笑脸,"到时再说吧。"
性爱过后的美妙余韵瞬间消失了,我赌气的转过脸去,给他一个冷冷的脊背。


两个月飞逝而过,眼见盛夏过去,秋冬来临。F班在我的带领下渐渐有了起色,我自信这次期末考过去后,很多孩子都能升到D班,B班甚至A班了。
不知是不是季节转换的原因,花圃里的花草枯死了大半,那些本属于夏天的太阳花连枯萎的花茎都不见了。校舍的狗狗们,也不知是不是被锁链关了太久,一个个失去了往日的锐气,整日无精打采的蜷缩在窝里,人来人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还是会常常想起那个可怜的男孩,回忆他曾经跟我说的只言片语甚至一个个细微的表情。他是那么一个让人回味无穷的孩子,他明丽俊俏的相貌,温和驯良的脾性,都让我不由自主去猜测他五六年后长大成人的模样,一定是比Tom Cruise或是Brad Pit还要有味道的英俊男子吧。
可是,为什么上天要对他如此不公,为什么?


期末考前一星期的某天,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他还是静悄无声的走进教室,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沉沉的低着头。我一瞬间心脏狂跳,细细的看向他的脸,松了口气。
还好,虽然眼角和嘴角都还有些浮肿,却比起两月前好了一些,走路,也还算稳当。
课间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跑到花圃和狗舍那里。仔仔细细的浇灌了一遍枯萎的花草,又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到狗狗面前,那些像得了几个月瘟疫的狗狗们,居然一个个立刻精神抖擞,争着跳起来呜呜的叫着,蹭他的腿,舔他的脸和手。
看着这么温馨的画面,我忍不住在他身后轻轻说:"凯莫尔,你真是个有动物缘的孩子。"
他没有回头,仍旧亲昵的爱抚狗狗们,好一会儿,慢慢站起身,回过头来:
"老师......能把你的地址......和电话......告诉我吗?"
我有点惊讶,不过立刻开心的说:"当然可以啦,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他又低下头去,淡淡的说:"期末考以后,就是假期......很想留下老师的联络方式......也许将来......"
"没问题,"我心里顿时释然,"待会就写给你,不过,我在这里只待一年,我会把我家的地址电话什么的都写给你。"
他抬眼看看我,眼中似有一丝失望和忧伤,喃喃的说:"一年......"


期末考前的一星期过得比较紧张,孩子们都在认真复习争取通过或取得晋级的资格,几次小小的测试,我发现凯莫尔的成绩都还不错,以他缺课这么久的情况来看,真的是相当难得了。
明天便是期末考的日子,我整理完一堆教学材料才回家,不巧天下起大雨来,我想起雨伞好像放在教室里了,只好往回走。
走到教室门口,发现里面有一盏灯是亮着的。推门进去,看见角落的位置上趴伏着那个金黄色头发的纤细男孩。他显然被开门的声音惊到了,急忙抬眼。
"老师......"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是不是明天考试,有点紧张啊?"
"没有......"他抬起漂亮的蓝色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下雨了......等一会儿,再走。"
"需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吗?"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个残暴的男人,凯莫尔不按时回去的话,会不会......
"不用了,没什么......区别......"他喃喃的说着,走到窗边,就那么静立着。
"凯莫尔,"我忍不住开口轻声说,"我把地址电话给你了,有什么问题,一定记得跟老师说,好吗?"
他回过头朝我恬然一笑,很美的样子,继而转过头去,轻声的唱起歌来。
我再次惊诧到心脏狂跳,不是因为第一次听他唱歌,而是他唱的曲子,是那首著名的阴郁歌曲--黑色星期五!
这首歌,仅仅听歌词,已是悲伤无比,压抑难过了,他的声音,唱歌的腔调又是那么悲哀痛苦,似是从心底发出的痛,似是在歌声中便能看得见血,听得见泪滴掉落的声音!
我呆呆的听着,眼泪也快要掉出来。这时,却见窗外车灯一亮,一辆轿车嘎然停下。
歌声顿然而止,他停下来,走会座位拿起书包,慢慢的往外走。
"凯莫尔--"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如果将来,你想要离开这里,记得告诉我,记得啊!"
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僵僵的站着。几秒之后,还是推开教室门,跛着脚走了出去。

 

 

第二天的期末考试,学生们紧张的做着卷子,我却心神不宁,在教室里踱来踱去--角落的那个位子,是空着的。
我多么期待他只是像平常一样迟到一会儿,可是直到收卷铃响起,他还是没有来。
心里有种特别强烈的恐惧预感,那个孩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大雨倾盆,哗哗啦啦的下着,我呆坐在宿舍里,茫然的看着窗外。透过粗大的雨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立刻消失不见了。
错觉吧?我自嘲着,准备洗漱睡觉。门铃在这时响了。
"凯顿吗?"我穿着睡衣去开门,拉开保险锁,透过缝隙,来者的面容让我几乎尖叫起来。
凯莫尔,大雨淋湿了全身,剧烈的颤抖着,脸庞上肿胀不堪,显然是遭受了严重的殴打。
"快进来!"我一把拉他进屋,慌忙找出一套凯顿的睡衣和崭新的内衣裤,塞给他。
"快去洗个热水澡,你抖得厉害!"我不由分说把他推进浴室,打开热水龙头,看了他一眼,不放心的出去。
半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出来,我真怕他昏倒在里面,可又不方便进去,只能在门口大喊:
"凯莫尔,你还好吧?"
里面的水声停下了,不一会儿,他穿着睡衣慢慢走出来。我把他拉到床上塞进被窝,端起刚煮好的热牛奶让他喝下。他听话安静的喝着,我仔细观察他虽然已经洗干净但还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脸,拿起药箱里的药膏、创可贴什么的,给他裸露出的伤口敷上。
他放下杯子,一动不动的任我把他脸上手上敷的密密麻麻,静静的看着我,突然说:"妈妈以前......也会这样......."
"那你就把我当妈妈好了,"我笑笑,"其实,我倒真是有收养你的意思,但是,不可能,不可能的......"
"为什么?"他像找到了希望一般猛得抬头看我,"你愿意收养我吗?我,我愿意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
我没料到原本半带开玩笑性质的话激起他如此大的反应,只好微笑着解释:"因为......收养的话,需要原监护人的授权签名......我恐怕,你哥哥是不会愿意的。"
他的眼光顿时黯淡了下去,失望的低语道:"难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的,"我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坚定的说,"诉诸法律,那个虐待你的人理应得到制裁!你说呢?"
他惊恐的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畏惧,既不回应,也不否定。我知道让一个孩子状告继兄是件很伤情面的事,而且,又是那种控诉罪名!我开始痛恨自己的多管闲事起来,自我解嘲的笑道:"对不起,我怎么跟你说这些,太荒唐了,即使这么做,你哥也会请大律师来叫嚣着要证据吧......而且,你是个这么善良老实的孩子,不可能去告他的......我在想什么?真是的......"
这次,他却没有沉默,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沉沉的问道:
"老师,是不是......有了证据......就可以......那.......您,您愿意......帮我吗?"
"是......当然,"我惊讶的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今天太晚了,我们以后再谈吧。晚上我睡隔壁,这些药膏什么的待会自己往身上涂。"
我淡淡的看了他几分钟,转身往隔壁走,他却突然叫住我。
"老师......我按着地址......来这里......对不起......打搅了......"
"这没什么,"我还是面带微笑,虽然心里也不明白他早上为什么缺考,为什么这么晚来这儿,为什么不怕他哥哥责骂,心里,却已估到十之八九了,我不想在此刻逼问情绪不定的他,那只会给他徒增烦恼。
"睡吧!明天见。"我摸了摸他还略带水气的头发,转身关上房门。

一夜情绪辗转不定,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才睡着,幸好第二天是休息日,我起来的时候已近中午,走到卧室--那里已空空无人。
床被叠得整整齐齐,宛如昨夜根本没人睡过。要不是看见洗过的睡衣和内衣裤什么的整齐的挂在浴室,我一定不敢相信昨夜他来过这里。
我呆坐在屋子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不能出去,他,说不定还会来找我,要是我不在,他该怎么办?
这种莫名的心悸在傍晚时分果真有了答案,伴随着轻微的敲门声,我的心脏即刻狂跳不止。打开门,真的,是他!
"老师,我......"
他气喘吁吁的,背上背了一个很大的旅行包,俨然一幅离家出走的样子。我急急拉他进门。
"老师,我......我有证据,可,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起诉......您......您能帮我吗?"
我愣在那里,心想他说的证据是不是指身上那些可怕的伤痕。谁知他突然打开旅行包,从里面取出几卷录像带来,几乎含着哭腔喊道:"这些,就是证据!"


半个小时后,我抱着他,在录像机前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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