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吟 ————山岚
山岚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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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即使在墨致挟日盛之国力压倒诸国,有心一统天下之时,百姓中还是流传着这句令美丽的皇后相当头痛的谚语,无兵怎么打仗,无兵怎么御敌,无兵怎么平定墨致未来版图中的大片江山呢?
幸好叶倾臣手中缺的一直是兵源而非钱财,入主后宫第三年,随着日增的军费和壮大起来的军队,皇后开始对着递上的奏章微笑,因为那一年民间流传的谚语是:不想当将军的兵就不是好兵。
既然直接跳到什么叫好兵,当不当兵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吧?所以说钱这个东西俗归俗,有时还是很好用的,尤其在聪明的当权者手里。
那一年,熊文常十五岁,生在穷山沟里,这句谚语比逐渐改善的生活更早一步让他明白了墨致的强盛和自己的前途在哪里?
十五岁的小熊,把这句话当做理想,梦想着当上将军报效国家,顺带光耀下熊家灰头土脸的门楣,给平凡之极的家谱上添上光辉的一笔。
因此,得知离家几十年的叔叔是墨致赫赫有名的叶军臣叶大将军的副将时,他开心的窜上后院的歪脖子树,对着沉入山沟沟的那轮红彤彤的落日连吼数声来表达内心的激动。
年迈的父母在树下相互扶持,欣慰的对他道:"文常啊,继续吼,你叔说你再吼几声,老母猪肚子里最后那只崽子就可以出来了。"



当落日完全消失,暗淡的烛光映着烤得有些发黑的烤乳猪时,叔叔用油腻的手拉着他的脸皮道:"孩子,想当兵是不?行,叔给你举荐,不过那脸不行,你得留胡子,那样才能在黑骑里出头。"
一听是黑骑,熊文常来了劲,变着法的整胡子出来,用尽了土方偏方,终于在那年十二月里把自己变成货真价实的"熊"文常了。虽然路上瞅他的姑娘少了,可是叶大将军看他的眼神却十分激动。
"老熊啊,你真行。他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你这侄子我留下,先给当个跑腿的,你放心解甲去,我绝不会亏待他的。"
熊文常那年还小,听不懂那番话的深义,只记得叔叔深深皱眉下昏花的老眼瞅着他,神情万分感慨和复杂。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了......
硕大无比的金狼卧在叶军臣的营帐前,不用那道不合常理的军令,也不会有傻瓜靠近帐帘十尺的,只不过这一来谁都知道那位爱好三更半夜乱跑的格罗王凤公子在叶军臣的帐子里了。
"我说,你不能呆在这里。"
金狼翻了个身,不理他。
"真的,你呆在这里会很麻烦的。"会有一群人过来围观,然后在帐子外面指指点点,那样一来,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金狼竖了竖耳朵,还是不理他。
"狼大爷!"趁着没人,他"扑通"一声给金狼跪下:"你念在我家上有老,准备要小的面子上移个位置吧,只不别在这里候着,你让我把帐子让你也行啊。"
金狼通人性似的,把大嘴往熊文常身前一凑,用尖鼻嗅了起来。
"真的,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家将军喜欢男人就完了,何况他喜欢的是凤公子,你也是雅安族的一份子吧?你想想,让那些正经八百的长老们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家将军把凤公子给吃了是什么后果,我那些兄弟才逃命回来,伤的伤死的死,可经不住再来一次了。"唉,他容易吗?才捡回小命就要给偷情的上司望风,挨了整整一夜的露水,临早还要看一头畜生的脸色。怪不得他叔年纪比爹还小,头发却全白了,原来是操心操的......早知道他就不当这捞啥子副将了。
唉,昨晚真是把他吓死了,顶着雅安族鄙视的目光安顿好兄弟,一转身就看见叶军臣抱着昏睡过去的凤箫俟走回来。衣衫不整的他怀里抱着的人居然只穿着那件青色的战袍?当下便知大事不好,辛苦的掩护两人回到帐子里躲起来,那神经绷得比九死一生的战场上还紧。
尖鼻嗅到熊文常胳膊上的绷带,一丝丝的血味刺激着狼性,金狼抖抖毛站起来,舔了舔嘴巴,一脚把毫无防备的人类踏在足下,张开大口准备开饭。
"熊副将,你在这里罗嗦什么?"帐帘被掀开,叶军臣见到金狼把熊文常踩在脚下,立刻毫不留情的对着狼脖子一脚踢过去,解了下属的围。什么畜生?连他属下的豆腐也敢吃?
"将军。"熊文常欣喜的看到他身后衣冠整齐的凤箫俟,又叫了一声:"凤公子,你终于醒了?"
凤箫俟面上一红,心知他看破了昨晚的事,侧身挤出帐子就要走。
"一会儿要开长老会吧?"叶军臣突然开口,从披在肩上的袍子内探出赤裸的手臂揽住他束起的腰身:"不要紧张,一切都按我们说好的去做。"
在白里透红的面颊上落下一吻,叶军臣才放开他,目送一人一狼远去。
"将军!"气得抓耳挠腮的熊文常急道:"这是在外面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不小心?"周围没人吧?被撞破怎么办?
叶军臣缓慢的回过头,看着那张被气红的娃娃脸,心情大好,伸手在他下巴上轻薄了一下:"熊副将,气色不错,今天也相当可爱。"
可爱?还没等他回神,叶军臣就回到了自己的帐中,途留他一个人烦恼。
将军说什么来着?可爱?一阵寒风吹来,熊文常顿觉寒毛直竖起来。



一如凤箫俟的预料,雅安族不再信任失败的黑骑,在许安部大军逼近的形势下,要求叶军臣修书给墨致国主,要求增兵救援。
"其余各部加起来也抵不过许安部吗?"金棕色的辫子垂在身前,发上压着代表王者身份的金环,凤箫俟神情严肃。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那些见风转舵的部族怎么会在此刻出兵呢?雅安族的土地太宽阔,从没有人向这块土地出手。即使讲明许安部掌握大权也会被墨致派兵所歼灭的话无法劝服他们的野心。而要让亲王派与许安族打,从兵力上讲又是两败俱伤的傻事。
叶军臣没有败军之将的落魄,见凤箫俟凝重的神色,反而泰然自若的提道:"大王何必担心?墨致出兵的事来此之前就已经定了,只不过本将无能,让这日子提早一些到来罢了。"闭口不谈葛利法长老传递假情报的事,大将度量换来葛利法长老愧疚的眼光。
若是他知道昨夜的事会如何?虽然墨致折兵,却是用凤箫俟的身体来抵偿的。半真不假的想着,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果不其然,会议在葛利法长老的极力说服下落幕,墨致出兵的事在一片疑云下决定,谁也不能说这对雅安族是好是坏。
离了席,叶军臣谢绝葛利法的私谈,跟着凤箫俟出了帐,走到无人处,突然拥住他。
"臣!别胡闹!"凤箫俟轻斥着拍开他的手。
"这才不叫胡闹。"手从王袍前襟控入,叶军臣又在颈边偷香:"到我的帐子里去好不好?箫俟?"
"......葛利法长老找我有事。"



"什么事以后再谈?我好想看你。"心不在焉的从长袍缝隙中探手,包裹在丝质里衣中的身躯敏感的轻颤。
"是丽尔的事......"轻喘着偎在他身侧,凤箫俟垂着头低声回答:"好了,这里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好?"
叶军臣轻轻松开他:"是吗?那么你去吧,记得我在帐里等你。"
心里松了一口气,凤箫俟带着那匹不尽责的金狼往外跑去,转了几个弯甩掉可能的尾巴后出了雅安族的聚集地。



雅安族的妇女们正在河边清洗着大小不一的琥珀,或大或小的黄澄澄、金灿灿的金珀与稍深的暗红血色琥珀按颜色和等级被分开,勤劳的妇人不仅是干家务的好手也是鉴定琥珀的行家。不幸被俘的卓越呆在这群女人身后,帮着干点杂活。
这几天来他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那位前孟罗庄的庄主,现雅安族的王既没有虐待他,也没有奉他为上宾,只是封了他的功夫,把他扔在一群身强力壮,一肩可以扛起一头羊的强壮妇人间干活。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卓越也没精神回头去看那位每天都来一趟的俊美的异族青年。
"你今天什么到不打算问我什么吗?"
"问什么?"问他的目的他不讲,问他何时放人他不说,整天呆在一群不懂别族语言的女人堆里,活活把他给气得半死。虽说那些妇女也不欺负他,只当他是个帮手,心情好时还给他加个菜什么的,堂堂九玄阁第二把手困死在女人国里也太窝囊了。
手里纯净的金珀映着阳光格外漂亮,卓越懒道:"你索性告诉我这琥珀的来历吧?"
出乎他的意料,凤箫俟居然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在他身边坐下:"那是从大地另一边的海里找来的,每年冰雪初融的时候,那片结冰的海就会解冻。海水涨潮时,高达数丈的海浪拍打泥岸,把海底的宝物都带上来,那些沉沉的就是珊瑚树,那些轻飘飘浮在水上的就是琥珀,我们雅安族每年都派人不辞辛苦的穿过无人荒原,运回这些宝贝回到这里,再清洗耳恭听分类,转运给内陆各国。"蓝眸微转:"只是这里人太纯朴,总被那些奸猾的商人骗了,贱卖了花了大心血采回的宝贝换得我们需要的物品......"
"凤公子说笑,你不也曾是那些奸商之一吗?"
"我如今是此处的王。"凤箫俟纠正他。
"所以需要九玄阁这个朋友?"卓越了悟了什么:"原来你把我扔在这里是这个用意吗?比起讨好我,你更想说服我。"
凤箫俟毫不避讳:"自然,我和九玄阁主有不小的误会,可是误会归误会,生意归生意,我如今有一族的生计要担负,总要比以前更尽心一点,用人质要胁固然简单,却是江湖中的作法,不是统理一族的选择。而且和你说同和路小瑞讲更好说。"手指向远处隐约的高山,他又道:"卓越,你看那里的群山,它们尽是我雅安族所有的领地啊。你可知有多少宝藏蕴育其中却无人开采?墨致会为了各种目的控制要胁我们,九玄阁却不会,只要有利的事,你们都会做不是吗?这点我比你们阁主清楚。"
卓越心动,开采矿山?凤箫俟的意思不就是九玄阁可以有自己的矿山吗?那可是宝库啊!眼神一亮,他道:"凤公子讲的有理,是我愚顿,让你花了许多功夫开导。"
"哪里?卓副阁主是明白人,你懂就好。"凤箫俟微笑:"我求的不多,虽然与路小瑞有隙,我却并不讨厌九玄阁,毕竟以往孟罗庄同你们也是来往的。"
正待说下去,两人身后却响起第三个声音:"是密切的来往啊,卓副阁主恐怕不知道吧?他上回同贵阁主会面之后,可是在凤飞楼让阁主侍候了好几个月呢,这世间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
冷冷的笑着,叶军臣悄无声息的出现让凤箫俟吓了一跳,听见那番暗示更是惊惶失措,扬手打去:"你住口。"
"住口?"扬起半边眉毛,他抓住凤箫俟的手腕:"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还真多啊,格罗王?"
"凤公子?"卓越惊疑不定,目光在他们两人间徘徊,这男子好高强的身手,竟然可以避过别人的耳目?此时在雅安族的内陆人中会是谁有这样的身手呢?
叶军臣直接点了凤箫俟的穴,又拍开卓越的禁制穴道,恢复他的武功:"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现在就离开这里!"
"这位公子,在下并不认路。"喂喂,立刻离开?他今天的活还没干完呢,要出去也不认得怎么回去啊!
下巴一抬,叶军臣瞪着金狼:"你带他去找葛利法,放他走!"
他在和那头恐怖的大狼讲话?卓越头顶冒出无数问号,莫名其妙的看着把凤箫俟困在怀里的陌生人。
金狼侧过头,这就是今天的饭吗?看上去不如先前的小熊可口啊。
被狼咬着衣服带走,卓越突然明白那陌生人话里的意思,凤飞楼不是阁主自己开的风月场所吗?所谓被侍候了几个月莫非是......想起路小瑞的古怪爱好,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姓路的!你想害九玄阁倒台啊?居然动凤箫俟的主意!"忍不住臭骂起那小混蛋,卓越暗自喊糟,要是不快回去摆平这事,麻烦就大了,希望凤箫俟看在他会帮忙效力的面子上不要秋后算帐啊。
"唉,你带我去什么地方?"怎么离人群越来越远了?一急之下,他也拿狼当做人一样说起话来。
金狼不加理会,四下寻找着:今天到什么地方去吃饭呢?

13
挟着凤箫俟,叶军臣直奔雅安族人为新王所建的大帐。掀帘进去,浓重的松柏香气扑面而来,只见十几名雅安族工匠正在丽尔的指挥下制作什么。
"你怎么来了?"看到被他半拖半抱着进帐的王,丽尔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果然在背着他搞花样,叶军臣冷着脸道:"你们都出去!"
事情败露了,红发的少女暗道不好,却仍是硬撑着,操起生硬的语调:"这里是王的大帐,你凭什么命令我?还不快放开王。"
"他病发了。"叶军臣不急不慢的说道,把凤箫俟往地上一推:"你不在乎的话,我走好了。"
"王?"几步上去扶起凤箫俟,丽尔却发现他已经晕迷了过去,苍白的面色好不吓人。
"我去叫人来!"丽尔指挥着几名工匠把凤箫俟扶上床,就要去找人,却被叶军臣拦了下来。
"没用的,那种病雅安族的人治不好。"冷冷的扫过那头碍眼的红发,叶军臣道:"你忘记了吗?他前些日子一直同我在一起,你以为是什么缘故?聪明的话就带着这些人走,不要让人进来。不想他有事的话就按我的话去做。"说完,他煞有介事的走到床边,解开凤箫俟的衣领,对呆站着的少女道:"怎么?我治疗要脱掉他的衣服,你很想看吗?"
丽尔脸颊绯红,雅安族人豪爽归豪爽,未出嫁的少女还是被严格要求的,听叶军臣一讲,她立刻捂着脸退了出去。
见一众人消在帐帘外,叶军臣才低下头审视双眸紧闭的人儿,方才为了骗过丽尔才点晕了他,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抚平微蹙的眉宇,伸手散开那头金棕色的长发,伸手握住雪白的颈项,一时不知是好起来。
轻吟了一声,凤箫俟睁开眼睛,看见纱帐上熟悉的银纹与叶军臣帐中的不同,顿觉奇怪起来。好不容易,他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被叶军臣撞破了他在说服卓越与雅安族合作,然后呢?他拉着自己回到的是......自己的大帐。
被他发现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凤箫俟猛的坐了起来,发现被封住的穴道全解,自己正一个人坐在床帐里。
"你醒了?"叶军臣掀开纱帘,手里拿着一件东西走了进来。
散发着浓重香气,一只透明的金色蜡烛被他握在手心,那是以次等金珀为原料,混入了贵重的香料制成的,让王公贵族们使用的奢侈品,被加热后做成柱型的金珀有着透明纯净的颜色,下部含着几块天然的蝶状纹路,美丽之极。一眼看去就可以想像到会用它们点灯的主人过着何等高贵富足的日子。
雅安族在平原,在深山中过冬的必需品有许多就是用它来换取的。
沉静的蓝眸瞧着叶军臣一言不发:"如今,你想怎么样?"
"我想吗?"叶军臣扶着额角:"你说要见葛利法时我就觉得奇怪,明明之前才约了我的人怎么会立刻去找你呢?没想到会看见你和卓越在一起......那里是雅安族工匠聚集的地方,我或者黑骑都不会去,你把他安排在那里是打得这个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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