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烂漫时 ————望天
望天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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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南一个人走在路上,他很无聊,所以把脸凑到旁边商家的橱窗玻璃上。他用力压着,于是本来还很俊朗的脸蛋变了形。他看得有趣,又做起鬼脸来,这样挤眉弄眼了一番,不禁笑起来,觉得自己很有搞笑天赋。
就在他玩得很不亦乐乎的时候,背后传来温和而迟疑的声音:"是小南吗?"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然后见到顾群站在那里,身穿笔挺的西装,打着光鲜的领带,上面还别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夹子,一副精英分子的派头。
尹南感到有些晕眩,街道上虽然人流如潮,但不知怎么地,他就是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然后扬起自我感觉最吸引人的笑容:"是顾大哥啊,好久不见了,一切还顺利吧?"
顾群暖暖地笑:"还好,这么大个城市能找到你也真是不容易。这样吧,一起去喝杯茶,怎么样?"
尹南楞楞地点头。于是两个人走进拐角处的一家茶坊。
顾群问他想喝什么,他想了想,还是要了壶绿茶。
因为他知道顾群喜欢绿茶的。
顾群坐在尹南的对面,眼镜在下午太阳的照耀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害尹南都有些看不清顾大哥的脸了。
顾群握着茶杯,有点责备意味地问:"你来城里都好几年了,怎么从来不回老家?尹妈妈很担心你,上个礼拜我回去探亲,她还要我看到你就催一下,说春节一定要回家。"
尹南羞愧地低头,他其实是没脸回去罢了。在这个城市生活是这样艰难,以至于今日,他仍然只是在一家酒吧里混日子。想当初他信誓旦旦地对妈妈说:"阿妈,我知道自己有实力的。所以一定要去大城市闯闯看,我就不相信没人赏识我的演唱。"
但事实呢?他来了一年多,却连温饱都要成问题了。好不容易找到家酒吧愿意让他驻唱,薪水也是低得可怜。
他知道是他自己天真,这样一个社会,没有关系,就不可能成功;而不成功,你也就没有面子。他不过是个穷小子,既没有背景,也没有讨人爱的嘴巴,这样的结果是可以料想的。
只是,当初的他是不知道的。
顾群见他不回答,不禁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了解呢?当初在老家,可以说是他和尹妈妈共同把尹南带大的,尹南眼睛一转,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哪需要他说出来。但他也知道尹南的倔强,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说:"你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啊!我都和你什么关系了,要我帮忙不需要理由的吧?"
说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盒子,拿了张名片给尹南,上面有他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头衔俨然是经理了。尹南羡慕而崇拜地看着顾群:"顾大哥真是厉害,才几年就做到经理了。"
顾群淡淡一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皮包,抽出一张鲜红鲜红的婚柬。尹南顿时象被打中了头,昏昏沉沉的。他恐惧地想:不要告诉我顾大哥要结婚了,不要告诉我!只见,顾群笑着递过请柬:"小南,一定要来哦。这可是顾大哥的大喜之日......""砰"地一声,尹南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那是圣诞夜的前一天。当尹南和顾群道别后,独自走到今天让他碰到顾群的那家店前。橱窗里早已经挂满彩灯,还写着偌大的"圣诞快乐",一片喜气洋洋。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便把脸再次压到玻璃上,很冷很冷,不但脸蛋冷,身体也冷。
12月23日,尹南埋藏在心中近十年的暗恋彻底破灭。
现代启示录,是一家位于中山东路的酒吧。这里每晚有很棒的现场表演,特别是这几天来了个很帅的小伙子,他唱的蓝调很有感觉。这天正是圣诞夜,本就拥挤的酒吧人就越发多了。九点一到,身穿白色衬衫的尹南就上台开唱了。
他首先唱的是BING CROSBY的《WHITE CHRISTMAS》,才开口,便惊艳全场。那声音真是感性而低沉,加上这首歌本来就是温情默默,所以显得越发动人。三分钟的曲子很快便结束,台下陷入一片寂静中,所有人都在慢慢回味这婉转温暖之音。尹南正忐忑不安时,下面爆出如雷掌声和口哨声,高呼着再来一首。他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接连唱了《WE WISH A MERRY CHRISTMAS》等等歌曲,台下众人无不如痴如醉。
尹南的声音如此多变,既可以欢跃,又可以性感,也可以豪放,充分展现了不同圣诞歌曲的情绪变化。
上面正在忘我歌唱,旁边吧台的角落处则坐着一个黑影,一双锐利而明亮的眼睛盯着台上的人,越来越炙热。当尹南唱到压轴曲目《SILENT NIGHT》时,这两道目光中已是精光大盛,其中闪动的是不容错认的欲望。
他"腾"地站立起来,走出门。
在酒吧内所有人疯狂的掌声中,尹南疲惫地走下台。其实他是如此空虚而忧伤,但还不得不唱着欢跃的歌。好象自从到了城市中,他就一直带着面具活着,连说话都是再三斟酌,小心翼翼地才敢开口,生怕得罪什么人。
于是,他变得更往里沉,纵使一直笑着,也只是一种表情的公式化。即使他刚刚遭到失恋的打击,但仍要在人人快乐的圣诞唱歌,那真是最大的讽刺。以至于让他自己都觉得在台上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他和吧台上那位中年的调酒师点点头,就匆匆从后门穿出去了。后门外是一条黑暗的小巷,通向车站。尹南正走得疾,忽听到旁边有一个低沉性感的声音:"结束了?"
尹南差点没被吓个半死,转头一看,一个人靠着墙壁悠悠说话。"啪"地一声,打火机的火光亮了起来,一张狂狷野性的脸庞出现在尹南面前。那人黑色的头发略鬈地贴在他脖子上,修长强壮的躯体穿着黑色皮衣皮裤,显得如此贴合。
尹南有些怒气,这个人是打哪里冒出来的?于是不客气地说:"你是谁?"那人点着烟,轻轻抽了一口,把脚交叉了下,显然觉得那样更舒服些。他微笑:"我叫孙以芗。"
尹南问:"有何贵干?"
孙以芗又抽了口烟,然后很直接地说:"我想要你!"尹南楞了楞,大怒:"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出来卖的!请你自重!"那人但笑不语,把烟丢在地上,用脚掐灭它。缓缓抬起头,很深很深地盯着他,那双幽深的黑眸中仿佛有着无尽的涵义。
终于,孙以芗气定神闲地说:"我给你时间。明天来问你。"接着就转身远去,高大的身影在外面街灯的照射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尹南莫名地望着他,觉得不可思议。
无论他的内心是否真的阳光,尹南至少表面上看来是个挺阳光的男孩。
自然,他的人缘也就特别的好。
来到"现代启示录"才没几天,就已经和侍应生打成一片。
第二天,他早早赶过去,旁敲侧击地问孙以芗是谁?
众人都大惊,告诉他这位孙先生就是整个城市黑道的统治者。城里大半产业实质上都归他所有,只不过他做的是幕后指挥。
从名义上,那些产业还是其它公司的;而实际上连那些控股公司也是他的。
其实就连政府,和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孙以芗听说完全是白手起家,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坐上老大位置,然后强行合并了所有帮派,顺理成章地统治黑道。而在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凭嘴舌甚至是金钱都不能摆平的东西,武力可以很好解决。所以不多长时间,他就成为城市的统治者。
这听起来这似乎象个笑话,但其实是铁般的定律:弱肉强食的社会,强大就能通吃;弱小就一无所有。
尹南听了一半,倔强脾气就又发作了,哼哼道:"怎么,势力通天就能强迫人吗?"
吧台上的调酒师斜着眼看他:"他又没惹你,你急什么?"敢情,虽然他昨天就服务过孙以芗,但那人极为低调,一般人绝不可能见到他的面,因此即使曾经相对也是不识。
尹南不自觉地愤慨起来:"这种人不说也知道,一定是强横的家伙!"
调酒师有些紧张,四下瞧了瞧,低声道:"你轻点,行不行?虽说还没开门营业,但孙以芗的耳目遍天下,保不准就听到了。你这样气焰高涨,不是明摆着找抽吗?"
尹南越加不能忍受,放大声音说:"怎么了?这世上还不能说真话吗?"
调酒师摇摇头,走开。
有些人始终不肯放弃他的傲骨,最终是会撞得头破血流的。
那天晚上,尹南一边唱着一边不忘象雷达样地搜索四周,最终赫然看到吧台角落处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这一分心,差点走了调,连忙集中精神唱下去。但已经感觉情绪不对,唱得很是勉强。
当尹南唱完全场后,他一瞥,发现孙以芗已经不在那边了。心中不禁一放,想着今天大概可以逃脱一劫了。但待他走出门,就看到孙以芗抽着烟,两腿交错等着他呢。他心底一凉,快步走过去,劈头就是一句:"不要妄想了,我不会出卖自己的。"
孙以芗微笑:"即使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让你功成名就?"
尹南断然拒绝:"我不稀罕,我要自己得来的成功。"
孙以芗再笑:"那如果我说,我可以送你上青天,成为国内最大牌的明星,让所有人听到你的歌声呢?"
尹南迟疑了下。这真是个诱惑人的鱼饵啊!
他渴望的一直就是在舞台上表演给所有人看,他自信自己的实力;可时势比人强,他--没有机会。但若孙以芗肯帮忙,想必是可以一路通畅,直达顶峰了。
可是......为了这样的成功,值得献出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吗?他当然也知道,现在很多上层人物都有包养男宠的习惯,但万万料不到会轮到他头上。
他想啊想,反复思量。突然抬起头,很灿烂地笑:"我还是不稀罕,这样过着也挺好。"
孙以芗看着他仿佛被点亮的容颜,呆住。当看到尹南已经快要走出小巷时,连忙喊道:"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不急,明天再来问你。"
就这样,孙以芗每天都来听他的演唱,然后不厌其烦地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尹南坚持着,只想着不能屈服,自己不是一直最鄙视那种为了利益不惜自己尊严的人吗?他可不想有朝一日成为其中之一。但他越是坚定,孙以芗好象就越是对他感兴趣--到现代启示录成为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一个月过去,两人仍然僵持着。终于,尹南忍不住了。就在正好一个月的那天,他爆发,对着孙以芗叫:"你到底怎么才能罢休?我说过多少遍了,不可能,不可能,还是不可能!我都被你弄得要烦死了。"
孙以芗淡淡道:"我是在尊重你的意见。"他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瞥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如果我要强迫,那你早就没饭吃了,也或者你远在乡下的老母该差不多了。"
尹南顿时浑身冰凉,象从头到脚被浇了桶冰水。他蓦地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权利通天。他只不过是在和他玩,游戏掌控在他手里,如果他想喊停,随时都可以结束。
一切就这么简单。
突然之间,尹南知道他有时还是太天真了,真的太天真了。他象被抽干了力气,虚弱地说:"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答复你。"孙以芗那张狂野的脸,牢牢地盯住他,半晌才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
那夜,尹南回到他八平方米的房间里,里面几乎没什么东西。这也很正常,他没钱去买,物质消费的东西都是要金钱来交易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想起来,如果他给孙以芗做男宠,何尝不是一种交易?他已经无力向老家的母亲寄钱回去,如果还让早年丧夫、一力拉扯大的母亲因为他而受苦。那他真不是人了。更何况,在这里没有饭吃,也等于死路一条。
彻夜无眠,当他看到窗外的天色亮起来时,终于明白:他没有选择。
晚上,尹南心不在焉地唱着,所幸他的音色真的是迷人,掩盖了他感情的不足。他觉察到孙以芗没有来,于是暗自疑惑:他不想听自己的决定吗?
但显然,他估计错误。在完成工作,走出后门时,他还是见到孙以芗如同往常一样地倚着墙壁等他。
尹南见状,很平静地上去告诉他:"我答应了。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2
孙以芗紧紧盯着他,那双总惹人心烦意乱、饱含无穷意味的黑瞳就这样紧紧盯着他。尹南试图挤出笑容,但一想到他的身体就将被孙以芗"享用",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就在他心思千回百转之际,孙以芗突然笑了起来:"那很好,我们走吧。"
尹南不说话,跟着他上了停在巷口的车。
一路上,他一直考虑着个问题--他该怎么面对孙以芗?他是否能镇定自若地在每天早晨对他微笑说:"HELLO"?他觉得自己很难做到那样心平气和,也或者可以说是厚颜无耻。
他反复思索,始终得不出一个答案。
这时,他们已经开进那个闻名已久的高尚别墅区时,尹南看着眩目的房子,心头一个念头开始渐渐清晰--不管他怎么想,至少以后的日子将会完全不同了。
孙以芗的别墅外面很豪华,里边却令人吃惊的朴素,除了些必备的家具外,看不出什么特色。尹南很好奇地望着室内的陈设,孙以芗见状不禁笑道:"你恐怕要失望了,我这里可没值钱的东西。"
尹南瞥了他一眼:"有这房子就已足够,如果我有这样一套,大概就是收房租,也够我活一辈子了。"
孙以芗立刻大笑:"尹南啊,尹南。"他顿了顿,问道,"想喝什么?"
尹南想了想,觉得实在不用客气,于是就说:"来红酒吧,我要、我要......年份最长的。"
孙以芗颇为兴味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思考了半天,所能想到的最贵的东西吗?"
尹南听了,有些不服气:"怎么?你心疼了?"
孙以芗的眼里顿时荡漾起温柔到能溺死人的眼波:"小傻瓜,你要后悔的。"说着,便转身去拿酒了。尹南瞪着他的背影,想不通他的意思。
当他回来时,左手拿着两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右手捧着冰桶,上面插有一瓶红酒。尹南从未喝过那种贵死人的红酒,不管好喝不好喝,至少那代表身价。他不禁暗爽:自己原来也有今天。心中于是一横:反正自己也是"难逃一死",先享用了再说。
孙以芗看到他流着口水,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象哈巴狗一样盯着酒瓶,哑然失笑,眼中温柔之色更甚。当他把倒了六分满的高脚杯递给尹南时,他迫不及待地接过,也没等孙以芗说话,就一口喝了个干净。孙以芗张口想阻止,但转念一想,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一会儿工夫,尹南已经喝了五六杯,他这种从来没经过"磨练"的酒量当然是撑不住的了--只见他歪歪扭扭地斜躺在沙发上,嘴里也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孙以芗眼眸中的颜色越来越浓,他轻轻靠过去,把面颊摩擦着尹南那张醉熏熏的通红脸蛋,低声说:"等待了那么长时间,你终于是属于我的了。"
孙以芗闭上眼,慢慢感受尹南光滑而细致的皮肤,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过了半晌,终于站起来,把那个早就神志迷糊的小笨蛋打横抱起,朝楼上的卧室走去。
他把尹南轻轻放在他那张KING-SIZE的床上,很仔细很仔细地帮尹南脱开衬衫。
尹南这样活泼的一个人,自然是好动的很,常年在太阳照射下而变得微黑的皮肤,现在正流转着一层红色,显得如此暧昧而具有情色意味。他的上身由于突然暴露在空气中,不禁一阵颤栗,那光滑的黑红皮肤上浮现出小小的颗粒,很是可爱。
孙以芗见到这样的情景,再也无法忍耐,眼中欲火大盛。他将头低下,凑到尹南的胸前,戏谑地咬着他软软的红色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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