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志铭————吹音
吹音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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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去几天啊?记得一办完事就回来哦,我会在家里乖乖等你。"戴妍有个优点是识进退,现在便退了一步跟秦诃撒娇。

然而秦诃却还是摇头,"不,你回自己家去住。"
"为什么?"戴妍不解。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而且也不想再和你同居下去了。这样的话秦诃实在没办法对戴妍说,只好再骗她道:"前几天你妈打电话,千叮万嘱说他们想你了,让你回去住几天。"
"你骗人,"戴妍不依,"如果我妈打电话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我本来舍不得你回去,"秦诃继续说着谎。从认识戴妍到现在他从来没骗过她,因为他觉得没有任何是需要隐瞒戴妍的,可是今天却起了截然不同的念头,他有些难过地发现,有关封的事情他对戴妍一件也说不出口,"现在我去出差,你正好回去住几天陪陪伯父伯母,不是一举两得?"
"也好,"戴妍点点头,"免得他们一生气,不让我嫁给你了。"一面说,一面在秦诃脸上轻啄了一下。
"呵呵。"秦诃干笑起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能想象和戴妍结婚的样子了。

秦诃跟公司请了长假,并且嘱托关系不错的同事,如果戴妍打电话来就帮他敷衍几句。然而他随意带了几件衣服,便上了飞机。
翻山越海的,来到了封的故乡。
封的母亲只是耳闻凌南在湘南,却不知道他的确切住所。到了湘南,秦诃就找了间便宜的小宾馆住下,开始穿梭于这个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
湘南海岸是日本的旅游胜地,可是秦诃却没有去看海,他思索了一页,最后决心从学校和教射箭的道场找起,语言的不通加之环境的陌生,半个月下来竟毫无结果。
秦诃隐约觉得,凌南一定会在和封有关系的地方,但是他终于发现到,在这个城市里,他完全是个过路人,找不到任何有关封的讯息。
所以当凌南在深夜的路边叫出自己的名字时,秦诃不禁大吃一惊。
不是他找到了凌南,而是凌南找到了他。
那时候,凌南正坐在一部改装过的机车上,刺眼的车头灯照得秦诃几乎睁不开双眼,凌南迟疑了半晌,然后对秦诃说道:"果然是你吧,上车。"
陌生的城市,却刮着同样的风。秦诃微笑了一下,他想,中国、日本、也许还有美国,其实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风雪雨云也都是差不多的吧。这样想着,他才觉得自己和封之间的距离,稍微拉进了一些。
"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怒吼的风声中,凌南大声问他。
秦诃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缄口不言。
车突然停了,再一个巨大的废弃仓库前的空地上。
凌南摘下安全帽,再一次重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次,秦诃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来问答问题,他说,我来找你。
"找我?"凌南挑起眉,露出询问的神色。
这样近距离的面对面,秦诃才发现,凌南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唇角既不上扬,也并非秦诃离开封公寓那时的悲哀,凌南的表情,奇迹似地从他脸上消失了。
虽然是两张全然不同的脸,但是,秦诃却从凌南的眼角眉梢,看到了封的影子。
冷不防的,一排机车轰鸣撕裂了秦诃的思绪,车头灯的光亮,从四面八方向他和凌南所在的空地聚集而来。
"哟,凌瑄,今天来得真早啊。"穿着特攻服的男子笑嘻嘻地和在凌南背上捶了一拳。
"是你们总迟到吧?"凌南回道。声音明明像在笑,脸上却仍然没有表情。
秦诃不觉疑惑,"这是什么集会?"
"暴走族,听说过么?"凌南终于笑了,突兀地厉害,"你看我身上的这件特攻服,这是封穿过的,这个‘暗夜舞者'就是他从前成立的暴走族......当然,这是第二代了。"
秦诃的头又开始跳跳得痛了起来,"封的......特攻服?"
"不错,"凌南的笑容诡异得让秦诃害怕,"正确说来,是远见封和我一起成立的暴走族。你一定不知道,半夜在国道上狂飙的封看起来有多耀眼吧,哈哈哈!"
秦诃紧咬着下唇,道:"你......和封?"
凌南突然把头凑近秦诃耳边,小声但清晰地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封穿特攻服和穿弓道服时一样,是不穿内衣的。每次飙完车,他都会在我的床上过夜,哈哈哈哈哈......"
凌南的声音渐渐从秦诃的意识边缘远离,他拼命地想让自己站稳,却还是没有成功。失去意识的那个瞬间,秦诃再一次看到了凌南无数次在他脑海中映现的神情:他高高在上、一脸嘲讽,可眼中却载满了恶意的悲哀。


第四章
弓道社的封学长和一个从美国回来的美少年同居了。
这个谣言从学校的女生那里传到秦诃的耳中,已经是他从封的公寓搬出去后一个多星期的事了。
这一个星期以来,秦诃断然退出了篮球社,一下课后就回到家锁上门,通宵不关手机,期待封专用的铃声会突然响起来。
可是他心里却明白,封根本不会打电话来。不仅不会打电话,连在走廊上遇到都视而不见,所以当秦诃听到那个谣言的时候,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自己住在封家里的时候风平浪静,一搬出来便谣言满天飞,秦诃不禁要怀疑,封从前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来阻止流言蜚语--
他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和自己的关系,还是不屑呢?
吃午饭的时候,好友把椅子搬到秦诃身边问道:"喂,你小子是不是和封学长关系不错啊?"
"什么?"光是听到封的名字,秦诃手中的筷子就掉到了地上。
"你慌什么?我是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好友一把勾住秦诃的肩膀道。
秦诃还是不明所以:"什么内幕消息?"
"哎!"好友大大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女朋友很迷那个远见封吧?这几天她都不跟我去约会,一天到晚跟同班的女人在那里叽叽喳喳,说......"
"说什么?"
"那群跟踪狂女人说,这个星期已经有三次看见封和一个美少年一起走在街上了,而且那个人还天天住在封家里,她们说啊,这两个人肯定每天晚上嘿咻嘿咻、这样那样,还要用这个那个......唉你说这群女人怎么这样!"好友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
"什么这样那样,还要用这个那个......"秦诃如鹦鹉学舌般重复着。
好友压低了声音,凑到秦诃耳边道:"你没听说过吗?据说封学长是那个......唉,就是喜欢男人的那个,好像学校里就有人被他包过呢!"
"谁?"秦诃神经质地高声问道。
好友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都是传言而已,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男人扯上这种闲话也够衰的了,嘿嘿,谁让他私生活糜乱,活该!"
秦诃没有接口。
"私生活糜乱"这五个字竟让他胸口隐隐作痛。

星期一下午,秦诃翘掉了必修课去找凌惠。
凌惠是凌南的妹妹,以前跟秦诃关系不错,还上过一次床。秦诃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鄙,但是一听到那个同居的流言,他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回击。
对于凌南,他的作为谈不上报复。凌南从前说过他是为了凌惠的事回来的,现在秦诃只是期望可以找出这个人的弱点让他也难受一次--
哪怕是一次也好。
凌惠很容易就被秦诃约了出来。他们从前上床时谁也没用真心、事后也不用纠缠,这样的关系很方便下一次的见面,所以当秦诃在教室门口说晚上等她的时候,凌惠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秦诃在一家便宜的小旅馆订了一间房,并不是他找不到更好的过夜场所,只不过他内心隐约地期望把凌惠置于一个混乱不堪的地方,越是这样,他觉得一个做哥哥的越是容易气极。
接凌惠之前,秦诃先去了一趟旅馆,在衣橱里架了一台摄像机,然后和凌惠一起吃饭、看电影,最后如她所料,凌惠一点也没推辞地跟他进了旅馆。
后来秦诃曾经很后悔当时的事,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到不是个男人,但当时他满脑子只想把凌惠跟男人上床的影像拍下来给凌南看,让他难堪。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天晚上对着凌惠,他却怎么都没能动一根手指;面对一丝不挂的凌惠,他的身体竟全然没有反应,无论两个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凌惠最后走了,她是个知趣的女孩子,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缓缓地穿上衣服离开了房间,留下秦诃一个人懊恼地几欲死去。
而当时拍的录像带的后半卷,全是秦诃以手在玩弄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嘴里无意识地叫着封的名字,用光了房间里的一整卷卫生纸。
翌日,秦诃从带子中截了几张可以清楚看见自己压在凌惠裸露身体上的照片,然后洗掉了整卷录像带。
他把照片装在信封里,写上"凌南收"的字样,寄到了封的家里。

出乎秦诃意料之外的是,第一个来找他的人却不是凌南。
那一天的傍晚湿气很重,乌云层层叠叠地罩着天空,秦诃已经不用参加篮球社的训练了,上完课拎起书包便向校门走去。行至体育馆后门时,突然有人打斜里走出来,挥手就在他脸上捶了一拳。
秦诃摇晃着退后一步,抬起眼,这才看清面前的人,竟然是封。
封没有穿弓道服,制服衬衫罕见得凌乱,脸上看不出怒气,眼神却阴霾得像当时暴雨前的天空。不等秦诃站稳,他又抬起右腿重重地踢在秦诃腹上,秦诃吃痛倒在了地上,封立刻欺身上去,像一头怒兽般地让拳头落在秦诃身上。
"住手!"秦诃一下子慌了身,拼命挣扎,"你干什么?!"
可是封却根本不回答他,而且似乎不想再让他开口般一拳打在他的唇角,血丝立刻涌了出来,秦诃舔到口中铁锈般的血的味道,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他想起上一次打架还是在学校的天台上,那些抄家伙想要教训封的人被他一个人兜了下来,直打得头破血流;他想起醒来的时候人在封的床上,封对着电话听筒喊着"举凡伤了秦诃的,我全都不会放过",想着想着,居然不觉得身上疼痛,反而露出一丝笑意来。
而这一笑,却更加触怒了封,他越发毫不留情地打着身下的秦诃,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减轻他自己身上的疼痛一般。
封伴着最后一拳所说出的四个字,在一瞬间夺走了秦诃脸上恍惚的笑意:"你这婊子!"
"你说什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满身是血的秦诃一把推开身上的封,喘着气怒道。
啪嗒!
封扔出一个信封在秦诃面前,里面散落出来的,正是他寄给凌南的那些照片。
秦诃猛然想起了,封也和凌惠上过床。身上的伤口愈来愈痛,让他的头脑也发热起来,他捡起一张照片,对着封笑道:"这个女人的身体又柔软又舒服,你也知道的吧?"
啪!封毫不留情地甩了秦诃一个巴掌。
秦诃却不以为意,挑眉道:"怎样?你心疼她了?还是他哥哥凌南心里不痛快,你来帮他泄恨?"
啪!
"兄妹俩你都上过了吧?不如交流一下,他们两个到底谁的身体上起来更舒服一些?"
啪!这一次,封却没有再掌掴秦诃,而是一拳捶在了体育馆的外墙上,顿时皮开肉绽。
"你到底在想什么?"封逼视着秦诃,一字一顿地说道。
秦诃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好笑,自己在想什么封一定并不想知道。他想让凌南离开,他想让封的眼中只看见自己一个人,他想让刚才雷霆般地落拳变成温暖的爱抚,这些封会想知道么?封骂他做婊子,可是他的身体如今只有在幻想着封的时候才有反应,这些封难道会想知道么?!
"你的脑中到底都藏着些什么念头,我有时真想砸开来看一看。"封看着秦诃,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封一把把他拉进屋人的体育馆,锁上了门。
那是封第一次碰秦诃的身体,可是秦诃却在心底无数次描绘过这样的景色,身上的伤口仿佛都不痛了,他的呻吟声在封的律动下溢出喉间,应和着封粗重的喘息。
封肆无忌惮地在秦诃的身体里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后站起身将根本没有褪下的衣衫理了理。他看着秦诃,眼神深邃地不着边际,呼得露出一个冷笑来:"你的身体很敏感么,秦诃。"
秦诃抬眼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真是个婊子。"说完这句话,封打开门离开了体育馆。
啪!啪!啪!
跳箱后面的死角突然传出鼓掌声,秦诃大吃一惊,身体却无法动弹,眼看着凌南缓缓站了起来。
"我在这里守了一天果然没白废,"凌南这一次确实在笑,而且笑得让秦诃毛骨悚然,"你以为给我看凌惠的裸照我会怎么样么?呵呵呵,你还真是个天真的人哪,秦诃,不过这倒是件好事,我想,封再也不会想看见你这被上过的婊子了吧!"
四肢百髓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秦诃咬着牙对凌南说道:"住......口......"

"放心,我也没什么可跟婊子说的,"凌南冷笑着,也向门口走去,"不妨再告诉你件事,我给封看那叠照片的时候,他的脸都黑了。你还真是会自掘坟墓呢,呵呵呵!"

辅导员对秦诃最近频繁请假颇有微词,但看着他脸颊青紫一片还是签下了假条。秦诃于是窝在自己公寓的床上,想了一整个星期凌南这个人。
秦诃不能想封,他的思绪里只要一出现那个人的影子,胸口就会不可遏制地痛起来,封问秦诃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的哽咽的嗓音,比他加诸在秦诃身上的伤口还要让他剧痛。他也不知道封在想些什么,不论怎样想破了头,就是理不出一点头绪。
所以秦诃转而去想凌南,但是他同样想不明白,凌南所作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莫名所以。秦诃想起自己和封关系急剧恶化的开始正是源于这个人的出现,还有他给自己看的那些照片。那些记录了封的过去和笑容的照片。
而秦诃痛得快要爆裂的脑中这时候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封的笑容是在过去的。
秦诃认识的封是不笑的,让封开怀大笑的"什么",存在于过去的时空里。
最后秦诃问自己,那让封可以微笑的"什么",究竟是凌南么?
整个星期里,来看秦诃的只有一个人,是凌惠。
凌惠来的那一天,天气一反连日阴雨,晴朗得如春日降临。她在门口的日光中对着秦诃微笑道,"我来看你了,不欢迎吗?"
那一刻,秦诃的心里充满了懊悔。
"听说你摔伤了,我给你买了些补钙的东西。"凌惠走进屋里,将手上提着的带子放在桌上,道,"其实你是去打架了吧?"
"什么?"秦诃心里一虚,连忙低下头去。
"一定是,摔跤怎么会这么鼻青眼肿。"凌惠爽朗的笑起来。秦诃发现,她的笑容并不会像凌南那样时时挂在脸上,但却远比后者单纯得多。
于是秦诃也笑了,他想,如果是眼前这个女生,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秦诃,你喜欢我吗?"凌惠坐在沙发上,突然直截了当地问道。
秦诃一惊,"什么?"
凌惠的脸微微红了,这让她看起来甚是可爱:"我想你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跟我......上过床吧?"
"啊......嗯......"秦诃含糊地应道。
"那么,你喜欢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封学长吧?"凌惠的身子向前倾着,问道。
"啊?"秦诃更加吃惊了。
凌惠的手无意识地相互纠缠着,继续说道:"其实,这是我哥哥告诉我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哥哥叫作凌南,和封学长是一对死党,他说你和封学长......关系很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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