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睡眠————十八朵茶
十八朵茶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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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阑珊旋了下椅子,翘起二郎腿:“我要是离开了大本营,商逸景会不趁虚而入吗?同理,他也不会亲自去,八成是林织去。林织那家夥,也是一把好手来的,你跟他斗斗也不算浪费时间了。”
  “恐怕人家会觉得浪费时间啊,”夏明萤苦笑,“易,我没那个本事。”
  “别看轻自己。”易阑珊叹息,站起来,两只手扶住夏明萤的脸,认真地说,“小夏,你很棒,很棒,相信我,你能行的。”
  易阑珊拿出香烟,递给夏明萤,为他点著火:“我会安排好,你放手去做吧,就当是去大玩一场。”
  夏明萤狠吸几口烟,没有点头。






  当晚,夏明萤回到久违的父母家里。
  这几年,他自己在外住,偶尔回来一趟。家里对他当初离婚很不谅解,母亲一逮到人就开始唠叨,父亲则沈默地不说话。他一直处在这个平实传统的环境会觉得压抑。
  父母家的房子是单元楼里的三房一厅,两三个人住绰绰有余,光线也还好。房子里都是些老式的家具,有一间书房摆满了书。他们平时也都有些生活情趣,阳台上种著不少植物。夏明萤挣了钱後,想给父母换间大点的房子,换些新的家具,他们不要,说是住惯了不用麻烦。他们是很朴实的老人家。 
  父母身子都还硬朗,省了夏明萤照顾的功夫。让他放心地回来得少,不过逢年过节和有空时,夏明萤还是会提东西回来,他毕竟是孝顺的孩子。
  只有这个时候,夏明萤会想,要是有一个妻子在家照顾父母,对老人家来说会是很大的安慰吧,尤其是再生个小孩子,父母该会有多高兴啊。
  可惜,他试过了,不行。
  如果可以的话,当初就不会离婚。
  他用一段创伤的经历确定了自己无法与一个不爱的女人共渡一生,当时一生对他来说,漫长得不敢想象。
  而现在想起“一生”这个词,更多地是期待,期待中有蓝夜这个人。从那年夏天开始就涌现的期待,直到今天热情还在。
  将来不知道会不会热情消散,但至少现在……至少现在……怀有这份爱。



  吃过晚饭,夏明萤开车离开,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他烦闷地开车在街上兜了一圈又一圈。
  夜还未深,街上车流不息,人声喧嚣。到处是光亮让夏明萤心情难受,他想要的是寂静的深夜里只有星光和暗淡街灯的环境,让他可以静心。
  刚才吃饭时跟父母提了一下可能要出国一趟,母亲说出去玩玩也好,因为 “你这孩子越来越没精神的”。
  停车在路边,点燃烟,看著嫋嫋烟雾苦笑。母亲说得对,这几年他在外住,工作上意气风发,生活上却越来越随便。除了仪表还用心打理外,吃和睡都没什麽质量。总是随便叫点外卖,要不就泡面,晚上不爱泡吧又无处可去,就自己呆家里看电视,很晚都不睡,抽烟喝酒。生活像一潭死水,在寂寞中日复一日地渡过。
  要怎麽样才能改变,这样的消沈。
11--------------------------------------------------------------------------------
  第二天早上,夏明萤跟问易阑珊:“你怕不怕赔钱?”
  易阑珊挑起他细长的眼,看著夏明萤笑了:“赔光这间画廊我还有别的资产,饿不死我,也不会饿死你。”
  夏明萤也笑了,很快乐地说:“我想去F国,试试赔钱的滋味。”
  “你爱怎麽赔就怎麽赔!”易阑珊无所谓,“只要开心就好。”
  是啊,开心就好。



  夏明萤开始准备去F国参展的事宜,日子一下变得很忙很忙。
  给所有的展品买保险,分别打包,联系运输……
  确定随从人员:财务、律师、文员、保镖……
  打通各路关系,新闻界、艺展界、公法界……本市的和F国方面的都要弄妥。请了市里最有名的策划专家负责去到F国後根据当地情况造势,请了记者和摄影师随行宣传,请了本市艺展界大老随行指导(即是去玩)等等等等。
  总之易阑珊能用上的关系都用了,该打通的关节都打了,该带的业务人员都带了,该花的钱都花了,最後拿了一张巨额国际信用卡给夏明萤:“好好去玩。”
  夏明萤接过卡,无语。易阑珊没有提和“风逸”比斗的事,夏明萤知道其实他很在乎,可是为了不给自己增加压力,所以只字不提。
  易阑珊是很体贴的人,夏明萤明白,可是他说不出谢字,而且,也不该用感谢来回报易阑珊。
  夏明萤能做的,只有在登机前,趁无人看见,轻轻地在易阑珊脸上,亲了一下。



  F国,夏季七月。
  到处是薄薄衣衫包裹著的美人,令甫下飞机的夏明萤一行眼睛发光,除了夏明萤天生不爱女人外,其他的男人们都开始感谢上帝、佛祖等等可以感谢的非自然人。
  而夏明萤和同行的女人们在看帅哥哥,各种发色,各种体型,各种风格,令人目不暇接。
  天然美景加上美人无数,“哇靠,来F国就是爽!”同行一个男职员脱口而出地感慨。
  夏明萤失笑,不过那个职员说得对,来这里令夏明萤有了度假的感觉,心情好了很多。
  可是工作还是要做,夏明萤不想给易阑珊丢脸。
  抬头看蓝得没有杂色的天空,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地看著完整一片天空,在阳光里转身感受清新的空气与风,心情如此舒畅。
  我会成功的,易!



  这次为了保证展品安全,夏明萤包了专机运输展品,专机比夏明萤等人的出发时间晚一天,由易阑珊在出发地负责运送上机,这样打了个时间差,以便夏明萤到目的地後有时间安排人员居住和展品存放。
  艺术展的地点设於波尔其艺术文化中心,该中心已根据参展量划分好区域,参展商只需要将展品布列入位就可以了。
  夏明萤将人员带往预定酒店,快手快脚地放好行李後,立即分派任务。
  夏明萤本人和业务人员去展场看现场,宣传人员去找易阑珊安排好的管道打通本市的新闻界……用一天时间夏明萤做好前期工作,然後展品一到立即运到展场。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当夏明萤押送展品前开始布列的时候,发现林织竟已将展品布列完毕,而且展位比无律这边的要好上好几倍。
  林织正在检查展品,风逸的展位在比较靠中的块,无律的展位在靠边角的地方,夏明萤是无意中看到林织才发现风逸的展位的。
  林织穿著米白色的夏季麻料西装,很衬他的形象,他是气质很清新的人。其实在艺展界里夏明萤认识的几个人长得都不错,易阑珊、商逸景、林织,都是既有才又有貌的人。夏明萤穿淡灰色衬衫,颜色不太醒目,但是设计比较特别,不落俗套。
  夏明萤的衣服都是跟易阑珊一起买的,易阑珊总说夏明萤的眼光不行,不会打扮,有空时就抓他去逛街。易阑珊很有品味,逛的店都是很有格调的店,把夏明萤打扮得很出色。也多亏这样,夏明萤到了衣著时尚的P城,可以显得毫不逊色。
  林织看到夏明萤倒是很热情:“嗨,夏先生,来P城很久了吗?”
  “啊,不,我刚到。”夏明萤应道。
  “哦,是这样啊,”林织笑了,“那夏先生可要抓紧了,哈哈哈。”
  夏明萤感觉有点莫明其妙,跟林织笑笑,转身回自己的展位。
  回来看著部下们忙里忙外,夏明萤越想越不对,一个电话打给易阑珊:“易,风逸那边是什麽时候出来的?”
  “……”易阑珊有一会儿没说话。
  “易,你告诉我啊。”夏明萤急了,感觉到易阑珊像有事瞒著他。
  “小夏,”易阑珊笑著说,“你管他们什麽时候出来的啊?不重要的,我们自己的步骤不乱就行了啊。”
  “易!”夏明萤逼著易阑珊,“我要知道,你快说!”
  “小夏……”易阑珊在电话里叹了气,“你听我说,各人有各人的做法,我们也不需要做像他们这样的方式。”
  夏明萤沈默,易阑珊听著夏明萤久久不出声,终於说:“在风逸宣布参展的第二天,林织就一个人先来P城了,商逸景自己在原地安排,把人员和展品送来给林织。”
  夏明萤放下电话,嘴里是苦涩的滋味。
  来迟了,在第一步就输掉一招。
  自己毕竟比不过林织,他能单枪匹马来P城安排前期所有事情,把商逸景留在原地,两人各负责一方,两方同时进行,在进展上比无律快了不止一倍。不像自己,只能依靠易阑珊,让易阑珊做主控制大局,自己只打下手。原以为自己的进行速度已经很快了,谁知道竟然连对方早就来了P城的情报都没收到。
  就连最基本的交流方面,林织能用流利的法语与人打交道,而自己只能随身带著翻译。
  早来这些天,林织该办的事,应该都办完了。
  他不需要在这艺展中争得头筹,只要胜过无律就好。自己要办的事,恐怕都被他做了障碍了。
  兵贵神速,棋差一著。
  夏明萤深深地吸气,平抑自己的心情。
  易,给我勇气,我不会这麽容易被打倒!



12
夏明萤不去想林织,只全力以赴办自己的事,易阑珊的人脉很有用,虽然不多,可是能量比较大。夏明萤进驻展位算很顺利了,可是在展品上有硬伤。
  别的展商的展品,都是已经得到了一定认可的,比如风逸的画,就都是国内比较有名的作品,而无律的展品是没没无名。
  本来可以用作者作为宣传手段之一,在推出作品的同时推出作者,会令参观者印象深刻。可是蓝夜失踪,夏明萤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打出来,作品的来源就成问题了。
  在国内时,参观者不太注重这方面的问题,在国外,就不能随便搪塞了。夏明萤在出国前和易阑珊考虑过了,尽量淡化作者的名字,反正以神秘感作为宣传点的展览也不是没有。
  所以,在布展上夏明萤就要格外的别出心裁,令人一见难忘。
  各地的展厅都大同小异,都是在平面及纵向的位置上布展,然後以照明加重变化。夏明萤在运展品的同时就考虑到摆放的问题,运来了很多的有特色的展架。比如一盏灯,就要配一枝灯架。一枝笔,就要配一个笔架。让所有的展品,都有可以摆放的地方。
  在整体上,夏明萤把展位布置成一个房间,一个很有个人特色的房间。用帘架和屏风将展位四面围住,里面布置有桌椅等大型展品,和许多各异的小摆设。这些布置也是请设计师事先设计好的,夏明萤没有把在无律展出其不意所有展品运来,而是运了最有代表性的一部分,设计好了布列方式,一运到立即按图布置,一个不太大的空间,很快变得美仑美奂。
  展出当天,夏明萤穿上了改良式唐装,竹白色的麻质长衫上,衣领和袖口镶了银边,在长衫底部,绣几枝淡绿竹叶,简单大方又秀雅。
  人潮涌动,无律的展位由於别具特色,来了很多参观者。
  夏明萤亲自站在展位旁边迎客,人们对这个不说话,对客人只微笑著轻轻低头的人印象非常深刻,在知道他是展位负责人时,都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有人主动通过翻译和他谈话。
  夏明萤斯文大方,对客人一一应对,看样子比展品更令人倾倒。
  林织也来了,他没有去看展品,而是直接对夏明萤说:“一直知道你很秀气,不知道会这麽雅。”
  夏明萤当他在开玩笑,只招呼了一下就掉头走人。林织却在後面说:“晚上有空吗?”
  夏明萤惊讶地回头看,林织微笑,说:“一起去喝杯咖啡好吗?”
  一下子,夏明萤不知如何回答。
  林织一直笑,说:“不说话就算你答应了啊,我会打电话给你。”说完就走了。
  夏明萤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和林织这个人直接接触不多,对林织的了解很多时候都是从旁听来的。所以此时,真不知道林织是什麽意思。
  客人一个接一个来,夏明萤无暇细想,只好先工作。
  傍晚,展馆闭馆,林织果然打了电话到夏明萤的手机。夏明萤接到电话的时候,想起自己好像没有给过号码给林织,苦笑一下,觉得林织的情报网真是无孔不入。
  林织邀夏明萤晚上到花神咖啡馆,夏明萤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不然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当晚,夏明萤换上一身清爽的休闲装,到了约定地点。
  花神咖啡馆在P城是很有名的地方,晚上这个时候,座无虚席。夏明萤正在四处找座,前方一个男人站起来,向他走过来。
  “……”那个男人用法语向夏明萤说话,可是夏明萤听不懂。
  正在尴尬时,身後传来一句话:“这位先生说,他想请你喝咖啡。”
  回头看时,原来是林织。
  林织走到夏明萤的身前,向那位男士说了几句话,那男士看了夏明萤和林织几眼,走回了他的座位。
  林织带夏明萤到座位坐下,夏明萤好奇地问:“刚才你跟那位先生说了什麽?”
  “我说,你已经有伴了。”林织轻笑著说,并随手招来侍者点单。
  夏明萤“哦”一声,没想太多,可是过了一会他才意会,在P城这个地方说“有伴”,可不是简单的“喝咖啡的夥伴”的意思啊。
  夏明萤急忙向林织说:“林先生,你刚才说的话……”
  “就是那个意思。”林织打断夏明萤的话。他深深凝视夏明萤,“我就是那麽想的。”
  “可是……”夏明萤真是吓了一大跳了。
  “你不用回答我什麽。”林织接过侍者送上的咖啡,问夏明萤,“要几颗糖?”
  “两颗。”夏明萤回答。林织为夏明萤放好糖,才递给他。
  “我告诉你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林织啜了一口咖啡,“没有别的意思。当然,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会令我大喜过望。”
  夏明萤抚著咖啡杯,良久才出声:“我可以知道为什麽吗?”
  林织笑了:“这种事要是能说清楚,还叫最莫测的事情吗?不过实在要说的话,就是因为你很让人心疼吧。”
  林织帮夏明萤续了杯,接著轻轻说:“如果能接受,就告诉我,否则的话不需要放在心里面。”
  夏明萤慢慢地说:“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不是,纯粹是请你喝咖啡而已。”林织啜著没有加糖加奶的摩卡,“被你发现了,就说出来。不过,迟早也会告诉你。”
  P城的夏夜,星光灿烂,浪漫气息弥散。林织起身到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卡特利兰。
  “送给你,在这个时刻,希望你可以忘记一切只享受快乐。”林织凝视著他,“学会快乐,才是你来这里最大的收获。”
  “我看起来不快乐吗?”夏明萤在似乎自言自语。
  “看得出来的,小傻瓜。”林织笑,夏明萤这几年看见他笑的样子加起来都没有今晚多。
  “你就快乐吗,你都很少笑。”夏明萤不服气了。
  “我不笑,是因为不想笑。”林织叹气,“你不笑,是因为笑不出来。”
  夏明萤听著林织的话,慢慢地呆住了。林织再抬头时,看见了夏明萤眼角的点点泪光。
  林织吓一跳,急忙招来服务生付帐,然後拉著夏明萤就走。
  到了一处僻静角落,林织才说:“小傻瓜,这就哭了。”
  夏明萤的眼泪掉得更多了。
  “唉……”林织轻轻环住夏明萤,“平时没有人跟你说这些话吗?”
  夏明萤还是不说话。
  林织很无奈地,隔著一大捧卡特利兰,轻轻吻去夏明萤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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