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很怕。
因为,他总让我觉得他是个我再怎麽用手抓也抓不住的人......
然後,每一次这个时候,我就会在他的琴声中入睡......
我忘了说,他的琴声很美很美,就和他的人一样美。
有时候,美得让人心碎。
23
萧遥断断续续的讲著,朱三就这样在他温柔的嗓音中渐渐睡去。
後来呢?
朱三没有听到。
她睡著前的最後一个念头是:那样的日子好美!
夜风有一点凉,所以萧遥轻轻的搂著她,不带任何情欲。
可是,这样的举动在南宫羽的眼里却有著说不出的暧昧。
没错,南宫羽刚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夜风下,屋顶上。
萧遥也看到了南宫羽。
他轻轻的点了朱三的睡穴,因为他已经看到南宫羽慢慢地拿出了他的剑。
有些事,当你不知道时,也许才是幸福的。
有些场景,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南宫羽看萧遥的眼神已有些变了。
现在萧遥就这麽静静的立在他的对面,不发一言。
第一次,当朱三表示自己是喜欢萧遥的时候,他还可以忍受,那是因为,他看得出来,萧遥对朱三并没有那样的感情。可是,他依然和他大战了三天三夜。这之中,有多少是棋逢对手的兴奋?又有多少是因为朱三?这很难说。
南宫羽本不是个冲动的人。
只是,任何人如果看到自己的未婚妻三更半夜就这麽睡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都是无法忍受的吧。
今夜的风,有点冷。
南宫羽的剑还没有出鞘,他在等。
等萧遥的一个解释。
若是萧遥此时给了他一个解释,是否,他就会尽释前嫌,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呢?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萧遥什麽都没有说。
有些人,并不喜欢去解释些什麽,当他们想要做一件事时,便会直接去做。
萧遥无疑是这种人。
所以,这一战,亦在所难免。
南宫羽已慢慢地拔出了他的剑,随著剑一起宣泄出来的是他的剑气。
南宫羽从小就是一个武林奇才,他的剑气,世上已没有多少人可以抵挡。
南宫羽从小便生长在武林世家,他想要做的事,世上也没有多少人可以阻止。
萧遥就这麽静静的看著南宫羽,静得仿佛已与四周的夜景融为一体。
陈青一直就这麽站在院子角落的大树旁看著。
"千里凝魄"根本算不上什麽,甚至连毒都算不上。
它只是能让闻到它的人情绪起伏增加好几倍而已......
萧遥不动,所以南宫羽只好动。
他的剑刚提起,人已经跃上了天空,遮住了月亮的光辉。
今夜唯一的光辉。
可是,这与萧遥根本不算什麽。
听声辨位本来就是修习暗器之人必备的功课。
所以,南宫羽的剑还未落下,萧遥的"五芒星"已经出手。
"嘀"的一声正打在南宫羽的剑稍上,楞把南宫羽的剑势荡了开去。
南宫羽的剑在空中乘势画了一个圈,如附骨之疽一般又紧紧地贴了上来,如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滞。
萧遥的人已经跃起,手中突然精光大盛,"五芒星"连珠般撒出,有先有後,错落有致而又精准的打向南宫羽胸腹大害。
在月光的照射下,"五芒星"呈现出点点光晕,看来竟说不出的美丽。
曾经多少武林高手拜倒在"五芒星"之下,诚服於它的美丽之中!
曾经多少江湖人物沈迷於它的美丽,而倒在"五芒星"之下!
而"五芒星"的美丽,却还远不及萧遥的身法,矫捷如三月的轻燕,轻盈如微风中的柳叶,缥缈似细雨中的寒烟,朦胧似烟波江上的玉蟾。
陈青已经看得痴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千佛手,逍遥仙"!
千佛手,观音千手,如来千臂,避无可避!
逍遥仙,静也逍遥,动也逍遥,飘飘如仙!
南宫羽的身势,本在下坠。
他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这一下,再难逃过!
他突然长啸一声,一剑挑在其中一颗"五芒星"上,借力又向上跃了开去。
"五芒星"紧随而上,就好像知道主人的意志一样。
这一仗智力、身法、速度、精准的考验,眼看就要像半个月前一样,斗得难解难分。
却在这时,萧遥的身形突然顿了一顿。
只是一瞬,只需一瞬,南宫羽的剑已经刺了下来──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贯穿了萧遥的左肩。
南宫羽的眼中满是不解。
萧遥的唇边已经露出一丝苦笑。
"美丽的诱惑"!
──"药手毒仙"!
24
萧遥已经慢慢倒了下来,幸好南宫羽及时扶住他。
南宫羽的眼里已经满是疑问。
就连萧遥也没想到,"美丽的诱惑"第一个症状竟然是让他全身提不起力来。
接下来会怎样呢?
有些事,始终是瞒不过的。
所以,朱三已经和南宫羽冷战三天了。
窗外一缕阳光透进屋来,正照在萧遥略显苍白的脸上。
朱三很想进去看他,却又踌躇不前。
所以,当陈青端著一只药碗走进萧遥房里的时候,她轻轻的背过身去,离开了。
陈青温柔的扶起萧遥的身子,道:"萧大哥,吃药了。"
萧遥朝他微笑:"谢谢。"
陈青帮萧遥解开染血的绷带,看著那又大又深的伤口,心中也忍不住叹气。
谁会料到,"美丽的诱惑"偏偏在这时发作呢?
他现在又该怎麽做呢?是再在药中加一味药,让"千佛手,逍遥仙"从此在江湖上消声灭迹;还是,帮他配一幅解药呢?
反正,不论他是否有任何举动,只要萧遥活著一天,王爷派来的对手是总也不会有个头的......
萧遥轻轻叹了口气:"小青,现在毕竟是冬天,你能不能不要光是这麽看著?我光著膀子也很冷的啊!"
陈青的脸红了红,马上帮萧遥换起药来。
萧遥看著陈青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温柔,若是他能有这麽样一个弟弟,该有多好?
夜,依然很冷。
尤其是现在对萧遥来说。
因为,萧遥发现,现在要凝聚一点真气来抵御严寒,对他来说竟也是如此困难。
他慢慢的披起那件火狐皮子的斗篷,缓步走到院子中央。
星空依然很美。
一个人影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就这麽坠落下来,坠落在萧遥的怀里。
萧遥本来想笑,却被扯动伤口,低低叫了一声。
怀中的人儿马上抬起头,急急的抱住逍遥的肩膀,担忧地问:"萧大哥,你受伤了麽?"
萧遥依然温柔的笑了:"没事。你不和你三个哥哥在一起,怎麽到这里来了?"
少年低叫一声,道:"糟,差点忘了。我是特地来告诉你,这次,我那二哥要来了。王爷不是明明和你打了赌了吗,怎麽还是要派这麽多人来?"
萧遥笑道:"王爷只是闲著无聊,别急,不会有事的!"
少年却担心道:"本来是啊,可是现在你受伤了呀!我二哥可不是那些泛泛之辈,而且......"大哥至少还会宠他,二哥的性子,他说什麽都没用啊,这次,他一点忙也帮不上啊!
萧遥正想安慰他几句,从暗处忽然射来一只飞镖,夹著一封书信:
"子夜,雅亭。"
少年连忙扯住萧遥的袖子,目中似已露出祈求之色:不要去!
萧遥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目中却满是坚定。
少年慢慢低下头去。
是啊,他早就知道,若是萧遥想要去做一件事,那麽全天下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否则,有谁会真正愿意和一个王爷周旋八年,时时刻刻都不得不面对各色人物的挑战呢?
所以,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没有犹豫。
他只对萧遥说了两个字:"保重!"
便看著他慢慢地走出了南宫世家。
黑夜,雅亭。
萧遥还没有靠近,便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杀气!
李家四个兄弟,唯独老二李之衡最难对付,因为,别人来找他挑战的时候,身上宣泄的都是剑气,唯独他,是杀气,刺骨的杀气!
李之衡没有让萧遥有机会打量他,他的剑已经出手。
南宫羽的剑灵活多变,李之衡的剑却是凌厉狠辣。
萧遥暗暗提了一口气,一个旋身向旁跃开。
这个动作,在他平日,根本是连提气都不需要的。
李之衡的剑却从不让对手有喘息的机会。
萧遥的脚还没踩到地上,剑便又扫了过来。
萧遥手里已经握住了"五芒星",可是,以他现在的力气,他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准确无误的使出。
不论能不能,都非使不可,否则,他便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五芒星"果然只在剑上荡了一下,荡开了寸许,却荡不开剑势。
眼看李之衡的剑便要这样生生的砍在萧遥的身上,凌厉的剑气使得萧遥这两天刚有点好转的伤口又裂开了,这一次,他却是来不及、也没法聚气跃开了。
可是,旁边突然袭来一阵巨大的掌风,竟使得李之衡的剑愣是朝旁撇了开去。紧接著,一阵疾风之中,另一只手已经超起萧遥的腰,下一秒,竟已走得毫无踪影。
转眼间,雅亭只剩下几片黄叶悠悠的荡在空中......
25
萧遥悠悠的自香甜的梦中醒来,刚要坐起,却不由得牵动伤口。旁边伸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把他轻轻的扶坐起来。
萧遥转头看去,冷冷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唐彩道:"没错。"
萧遥道:"可是,这次你本不该救我的。"
唐彩没有说话,他当然明白萧遥的意思。
武林中人,挑战决斗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他一个外人,怎可以插手呢?
萧遥也没有说话。他这次的行为实在是无异於自杀,可是,这是他的原则。
既然当初和八王爷定了那样的约定,就早该要有觉悟会有这麽一天的......
唐彩拿来药膏和绷带,慢慢帮他换上。
他没有问,萧遥的伤是怎麽来的,也没有问是谁有这个本事伤他的。
他不该问,因为他没有这个资格。
他也不必问,因为他也能猜到是谁。他从李之衡的手下救出萧遥时,李之衡根本还来不及伤他;而萧遥这几天都是待在南宫世家,在南宫世家,有这个权力、又有这个能力伤他的除了南宫羽,还会有谁?
确实,世上有些事,根本不需要问。
可是,有时候,实在应该刨根就底的问问,那麽很多事,就会有所不同。
起码,那个人就会知道,其实你很关心他。
那麽,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始终对他冷冰冰的,甚至还及不上对陈青的温柔。
江湖中人对萧遥的评价,无外乎冰冷而又武功高强,或者,美丽无双?
(作者汗......偶指的是出招的时候啦,想理解成其他的就随便你们了......)
而在唐彩的眼中,此时的萧遥却与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小孩无异。
月朗星疏,真真是眺望夜景的好日子。
可是萧遥却只有无奈的望著天空。
这几天,他试过好几次,不知怎麽的,原来充沛的真气全跑得没了踪影,他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怎麽上得了屋顶?
所以,他只好默默地往屋里走。
唐彩却走出来,伸出一只手把萧遥带到了屋顶上。
萧遥望著唐彩,却不知该说什麽好。
唐彩却背过身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坐下之前,还不忘把那件火狐皮子的斗篷扔给他。
萧遥望著手里的斗篷,又看看星空,终於也坐了下来。
............
从五年前知道自己喜欢灵开始,他同时也明白了另一件事:这份感情没有结局。
因为,他知道,灵有喜欢的人,非但如此,那个人也很喜欢他。
当然,灵并不知道萧遥喜欢他。
他又何必知道呢?
人这一辈子,只要有一个喜欢自己、自己又喜欢的人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所以,他只身一人闯江湖......
上一次遇到他,是三年前了吧......
不知他现在过的可好?
............
萧遥几乎已要沈醉在星空的温柔里,唐彩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足尖轻点,向旁跃了开去,而就在他们刚才坐著的地方,已经齐刷刷的插满了羽箭。
萧遥心里不由苦笑,现在的他竟然连观察动静的反应力也失去了啊!难道,"美丽的诱惑"就是让他失去功力吗?
对一个曾经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高手来说,一夕之间失去武功,简直无异於死亡。因为,他的对手实在太多,他的仇家也实在太多!
唐彩面色不善的看著已经齐刷刷站在屋顶上的八个人,紧了紧楼在萧遥腰间的手。
这八个人都穿著一样黑色的衣服,披一样黑色的斗蓬,左手的手腕上都扎著一条红色的手巾──
是八王爷手下的迎风三十六骑。
今晚看来只来了八个。
萧遥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迎风三十六骑,这绝不可能是八王爷派来对付他的。
因为,他们并不能算是江湖人物,虽然他们的武功是在可以在江湖上叱垞风云,有几个甚至可以排进前十。
因为,他们更准确的说是八王爷的侍卫,而且专门为他完成艰巨的任务,甚至,为达目的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他们的存在向来都是八王爷在朝廷中势力的保障,决不会为了他而动用。
而且,迎风三十六骑在完成命令时,绝对可以不择手段,只要达到目的即可。
八王爷若是想杀他,绝不可能等到今天。
所以......
萧遥抬头看向唐彩。
26
唐彩依然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静静的看著他们。
唐彩不动,所以,那八人也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任何一种武功都有它的漏洞,也就是所谓的空门。
先出手,固然可以抢到先机,却也必然会先露出空门。
在唐彩面前,任何空门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死因。
所以,他们必须谨慎。
唐彩的站姿很随意,乍看之下,仿佛到处都是空门。
可是,却又好像每一处都能在他举手投足之间被防的滴水不漏,就好像没有空门。
明明是三九严寒天,那八人的额上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
明明有冷风呼呼的吹过屋顶,萧遥却觉察到一种难言的寂静。
静到仿佛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他也能听见。
萧遥已经无可奈何的苦笑。
明明是他们八人与唐彩的战斗,他却还站在这里,被抱在唐彩的怀中。
明明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却不得不夹在他们中间,处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
周围的气氛就像绷紧的弦,一碰就会断。
月光的清辉温柔的洒在屋顶,洒在萧遥和唐彩的面上。
清冷的风吹起萧遥斗蓬的下摆,甚至把他单薄的衣领也微微吹开了一些。
那八人中有几个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渐渐把目光移向了萧遥。
看到他们这样的目光,唐彩的眼中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唐彩现在并不是没有空门。
今夜,他有一个很大的空门,致命的弱点──
萧遥。
他可以把自己防的滴水不漏,却没法子同时也把萧遥防的滴水不漏。
萧遥现在等於是武功全失。
不但不可能帮他,甚至有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如果他理智一点,那麽他现在就该把萧遥放开。
不去管,他一个人能否在屋顶上站稳;
不去管,他是否会被他们的打斗波及;
不去管,......
他只要动一动,那八人必会出手。
他根本不可能再顾到离开他怀抱的萧遥的安全。
......
萧遥觉得夜风有点冷。
他很想紧一紧身上的斗蓬,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知道,他甚至连动都不该动一动。
因为,那会让唐彩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