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宇珞的宝贝。它是一个寂寞的心在往昔中寻找温暖的证据。
(完结)
左手无名指番外03--娃娃在哭泣
十八年的生命中,宇珞最相信的一件事实就是父亲母亲之间坚不可摧的爱情,父亲的《奔日》是他的儿童读物,熟读父亲写给母亲的诗,从小便看着母亲为父亲的离去无限感伤多年不能释怀,看着母亲一直将订婚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每天都在睹物思人。他们深厚的感情,令宇珞深信自己的父母拥有这世上最完美的爱情,这是值得他倍感骄傲的。
虽然常常被人取笑是没爸的孩子,但是他只要记得父亲爱着母亲,便不会去羡慕他人,以及自怨自怜。
父母完美的爱情是他的精神信仰,得以让他相信自己是一段美好感情的结晶,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假如这世上每个人都能品味隽永的爱,那每个人心中势必都能充满阳光!
初中毕业母亲与林敬年结婚,宇珞开始对母亲的选择表示怀疑,虽然他们终于可以与宇珏共同生活,可是却不再是他们的家。搬进林家第一天晚上,他郑重地问母亲:你真的爱这个男人吗?如果母亲说是,他一定真心接受继父,他当然希望母亲得到幸福,可是,母亲没有回答,只是拍拍他的头,失去以往的温柔,只是敷衍的动作罢了。之后的种种流言蜚语,有关继父和母亲维持多年的婚外情,母亲和继父的前妻离慕云曾经面对面地谈判,而离慕云刚死去不到半年他们便结婚,还有母亲在林敬年之外还有着其他过往甚密的异性等等。
他厌恶那个称为家的地方,过去他们住在小房子里却充满欢笑,现在他们一家团聚却在这个房子里各踞一方,那里还充斥着大量表里不一的男女,他们在面前说着甜言蜜语,背地里却对同一个人说着无比毒辣的话,令他作呕。于是他开始逃家,拒绝回到没有温情的地方,对母亲好几日的无法相见只会用吵架的方式表示不满。
可是即使母亲用昂贵的钻戒替换下朴实的戒指,即使他渐渐感觉不安,宇珞还是坚持信奉父母之间的爱情。
可整整十八年的信仰在一夕之间分崩瓦解是何等惨烈的情况,又有几人能够深刻体会呢?
当林诗意将她的生母离慕云保留的宇又诚生前最后一本日记交给他,并带着讥诮轻蔑的笑容时,他还迷茫天真,根本不知道那种撕扯身心,空洞虚无的感觉。
宇又诚并非完全忠实于和陈雅雯的爱情婚姻,在两个儿子出生之后,他和妻子的婚姻步入第四个年头时,他反而开始动摇。那个时候,他陷入写作的低谷,妻子虽然不断支持鼓励他,可情绪过于多虑敏感的这个男人,却开始胡思乱想,才华出众的妻会不会后悔与自己在一起生活埋没了自己的绘画才能,而看到不惜一切默默支持奉献的丈夫江郎才尽,她会不会开始嫌弃自己,并且由于儿子们的出生,妻子还要分心照顾两个小孩,他又开始感到自己被冷落。宇又诚的整个生活陷入忧郁焦躁的氛围中,并且恼人的情绪都是由他自身造成,郁郁寡欢的他更加失去创作的欲望,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写一篇篇不知所谓的文字,或者干脆发呆,被这种情况逼得走投无路之时,他在街头遇到离慕云这个女人。
其实宇又诚和离慕云是旧识,两个颇具权势的家庭早为他们定下婚约,可就在两家长辈开始着手准备二人的婚礼时,宇又诚爱上陈雅雯,不顾众人的反对,甚至不惜与家庭断绝关系执意与她结婚。
再次相见,虽然已经结婚并同样育有一女的离慕云仍旧爱着宇又诚,她邀请他在酒吧坐坐,听他倾诉烦恼,温柔体贴地开导他。宇又诚在她那里得到家庭所无法带给他的解脱,之后的日子里二人频频会面,互相吐露婚姻家庭的不快。隐约察觉此情况的陈雅雯倍感不安,单刀直入地询问丈夫,可两个人截然相反的性格由过去相互吸引的主因转变成难以顺利沟通的原因,每每以争执结束。变得不够坚定的宇又诚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选择,他当初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面对离慕云的时候,他更加信赖这个温柔大方体贴的女子,身心的出轨在他自己看来是在所难免,值得原谅的事情。
林诗意交给宇珞的日记,正是宇又诚与离慕云保持肉体交往近一年时间内的记录,宇又诚详细地述说自己对爱情婚姻的动摇,他在离慕云身上寻找到的某种快乐,而妻子和儿子对他身心造成的莫大压力。这就是宇珞一直深信不疑的爱情的真相,难以接受事实的丑陋,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能再去相信什么。他终于明白母亲明明不爱继父,却要和他交往多年,气死离慕云,进而登堂入室与之结婚的原因。这个天地间仿佛再也没有人相信真爱,除了可笑的互相欺骗伤害、害人害己以外,一丁点都没有剩下。
那正是导致他高考落榜的主因,然后他比过往更加叛逆任性妄为,坚决不肯去补习,宇珏根本拿他没办法,并在他的逼问下,承认早已知晓父母之间婚姻出现裂痕的事实,更加打击了一味钻牛角尖的他。母亲的话更加不愿去听,对于她在自己面前说了十多年谎话,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接着,宇珞便跟随一直待他宽容体贴的继父去了小镇,第一天便在停车场上遇到程潜,已经十四、五年未曾碰面,他自然不知道这个偶然擦身的陌生男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阿潜哥哥,可是这个男人身上却有种浓郁的熟悉味道,深沉又无奈的灰色气息普通却又独特,似乎具有某种无法形容的强烈个性。第二次见面,他听到女孩叫他"程潜"而倍感吃惊,自从四岁那年阿潜哥哥一家人搬走便杳无音信,可能会在这样闭塞的小镇相逢吗?之后一次又一次与程潜擦肩而过,勾起宇珞对往事更加强烈的回忆,童年中温柔的大哥哥成为如今最后一个值得信赖的真实,现实越来越令他厌恶,只剩下永远温和友善的阿潜。将左手无名指上,代表父母爱情的婚戒取下,那是小时候向母亲讨来,怀着无限虔诚感动骄傲,戴上的,如今每次看到只是在提醒自己一切都那么可笑。
又一次逃课,自暴自弃地喝酒买醉,发疯般冲入滂沱大雨中大吼大叫,根本不去在乎旁人的眼光。宇珞只是觉得这样的一切才是真正的自己,雨水可以带走自己身上伪装起来的保护外层,不至于令自己变得和旁人一样虚假。
每个人都将他当作疯子,指指点点地走过,可是有一个人撑伞走上前,带着关切的温柔目光,向他伸出手,拉他贴近一个宽厚暖和的胸膛。
程潜可能永远都无法相信,在那如雾般迷蒙的大雨中,宇珞穿越人群认出他来,一双不信任、绝望的眼神瞬间提高温度,也不会明白他所伸出的手对那时的宇珞意味着什么......
左手无名指番外04--娃娃,你要长大
程潜将袁禧和宇珞留在办公室出去工作,两个人各踞房间一角,没有视线交流,尴尬的气氛在空间中流动蔓延,两个原本没有说过几句话的人好久只得沉默不语。
坐在程潜的专属座椅里,宇珞低着头,心中的气依旧不顺,程潜究竟在想什么,他的态度含糊不清,既然不愿意自己生气转身离开,说明还是关心自己的,可又为什么立刻甩开自己去找旁人?对每个朋友,甚至不熟悉的人都可以热心友善,却唯独对自己......程潜给每一个人都留下过分良好的印象,温和、彬彬有礼,没有任何令人不舒服的咄咄逼人的棱角,可是这所有的一切评语综合在一起,无非只是一个词--没性格。但这就是真正的程潜?他是个灰色的男人,身上缺乏明显的色彩,不像是天生的,当然不是。在宇珞的记忆中,程潜会开怀大笑,会愤怒,会与人打架只为争口气,现在的这个程潜让人看不透,琢磨不清。糊涂了,宇珞发觉自己变得很笨,程潜这个男人令他成为傻小孩。
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程潜的办公桌上,而对面的袁禧正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
"宇珞,想什么呢?"袁禧笑眯眯的走到宇珞面前,"程潜?"俏皮地挑起眉,夸张地作个鬼脸。
略低下头,宇珞并没有反驳,既然被她说中又何必假惺惺地否认。不过,这个与程潜亲密无间的女孩为何突然打电话约她?而自己为何没有拒绝?
"我们就这样傻坐着?"
袁禧被宇珞面无表情的样子气到无力,这个男孩将自己安置在坚硬冷漠的外壳后,给人拒人千里、清冷淡漠、难以接近的印象,果然印证了"酷"退居流行二线的原因,这种不讨人欢心的男孩如何比得上口舌涂蜜,热情可爱男生的亲切。不过宇珞一年多前对她更添加了些避之唯恐不及,仿佛见鬼似的,实在令人费解。
"我长得很可怕么?"这个男孩不知道她在和他讲话?为什么看她一眼便垂下眼皮,羞答答的像个小姑娘。"为什么不看我?"
"对不起。"宇珞对袁禧除了某些类似嫉妒的情绪,更有难以应付的成分在内,本身不是善于交际的类型,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朋友,像袁禧这样说话直接,又如连珠炮似的极度外向的女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所以才选择最消极的躲避方式。
猛翻个白眼,脸上随之又作一个鬼脸,袁禧趴在桌子上,和宇珞面对面,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倒是能够理解你不喜欢我的原因,谁会对自己的情敌毫无芥蒂地敞开心胸?不过你搞错对象了,我和程潜只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永远不可能跨过这条线。"
是么?宇珞不相信袁禧的话,程潜的母亲都殷切盼望他们能成为一对,而在所有人眼中,这两个人的亲密都超越"朋友"的界限,袁禧对程潜肆无忌惮的撒娇,程潜对袁禧无条件的包容与付出关爱,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虽然对所有人都很好,但程潜待袁禧明明是与众不同的。
"你该嫉妒的是你家的林诗意吧?她和程潜最近联系不断,刚才不是还一通电话把程潜找去安慰她受伤的灵魂!"
"我知道。"
程潜离开没有半分钟,林诗意便打来电话向他炫耀自己轻易地从他身边夺走程潜。
"我知道你知道。"
袁禧看到宇珞站在咖啡馆外透过玻璃窗看着角落里的程潜二人,落寞、愤怒、无奈、漠然的表情轮番上阵,变化之丰富颠覆所有人心目中"清冷"的形象,孩子气地咬嘴唇,最后赌气离开。倍感有趣的袁禧突然喜欢上这样的宇珞,对他的关心超出仅是因为程潜的拜托,想更进一步了解他,便拨通电话约他,也没有将在那里看到宇珞的事情告知程潜。
"笨蛋,那么容易心软,看到小女生的几滴眼泪便生出恻隐之心,三、两下便被征服。"宇珞喃喃说道,后来更觉气闷,抓起程潜给的棉花糖大口嚼起来。
"咳,气什么啊,男人还不是都这样!"袁禧拉过一把椅子,舒服地将自己塞进去,"男人们不是都喜欢清纯娇嫩,楚楚可怜的MM吗?要浅笑中透着忧郁,一袭白色长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这样的女孩,柔柔地抹去眼角的泪滴,一句话也不用说便可以令无数男人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袁禧大笑不已,不知是在得意这绝妙的分析,嘲笑男人们浅薄的冲动,还是在笑自己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标准?
宇珞早知道袁禧的言语精彩,可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孩......"
"你喜欢程潜嘛!"
宇珞的脸终于红透,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开,"他什么都告诉你。"
"别乱吃醋哦,男孩子就干脆点!不是说过我们只是朋友么!我爱的人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尤启航!"
"可他是个gay!"
"你也知道?对呀,他不会喜欢我,但又有什么办法,我就是无可救药地爱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并且我还告诉他,如果他找不到真爱,被世俗所迫,需要找一个女孩结婚,那个人一定要是我。"
宇珞无法认同袁禧的想法,她呆在一个不能回应自己爱情的人身边一辈子,不是比失恋远离他更加痛苦?后者只是短暂的,前者却令自己永远在痛苦中沉浮轮回,她的自虐心态,比程潜似乎也不遑多让。
"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孩......"
"我也会希望自己是个女孩子。"那样,程潜就可以接受自己,不再像如今一次次推开自己。
"我不相信,你才不会真的如此想,你该是像我家阿尤一样勇往直前,绝对相信自己的努力可以争取到喜欢的一切,包括人。这种软弱的念头,你会认同?骗鬼吧!"袁禧吐着舌头,对宇珞的话决不肯相信,"再说,你也没有必要去羡慕或嫉妒任何女人......"
说出来,袁禧便后悔不已,明明再三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程潜的性向,可却不自觉地在宇珞面前说露了嘴。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都说出一半,那就没必要继续隐瞒,干脆全部说出来。
"程潜,他是同性恋,根本就只喜欢男孩,而且还是像你这样的类型,会画画的男孩!"
她在开玩笑?程潜从没承认过自己是gay,况且他拒绝自己的理由不就是因为他是异性恋,不喜欢男人吗?程潜竟然望着他的眼睛,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言,而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被他欺骗了。
没有太多难过或震惊,宇珞却开始放声大笑,完全停不下来似的浑身颤抖。
原来"真实"只不过是童话中才有的东西,程潜同他人一样,不过是虚伪和谎言堆积的产物,而他自己则是个道地的白痴,还以为已经找到所谓的真爱。
到处都是骗子,每个人都活在虚假的掩饰里,他被这样的世界压得透不过气来,几乎快无力反抗,连这最后唯一深信不疑的事也被拆穿,他还要如何面对之后更多的伪善、虚情假意!
"原来他也不过如此!"冷冷地道出这句,宇珞已经准备为他和程潜画下句号。
面对他的反应,袁禧本是百般不解,直至听闻此话,才算明了。她站起身,同样板起脸,极力用更加冰冷的声音说:"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接着愤愤然转身便走。
"等等,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宇珞立刻起身跟过去,袁禧的怒气和不屑令他难以承受。得自母亲的高傲让他受不得一丝委屈轻视,过往曾侮辱欺负过他的人都领教过他的拳脚,母亲的教育是:要别人尊敬你,那么你要在身体、意志、才华上都强过他人。而另一方面,他从袁禧的眼神中看出她认为自己错了,可错在哪里,他真的错了吗?
"你真的想知道?"受程潜的影响,袁禧同样觉得这些小朋友有着个人强烈的思想,不管对错与否都坚持不动摇,总认为他们这些略长几岁的已经是陈腐的老东西。可宇珞想知道,那便不妨大方说出来,免得憋在心里怪难受的。"你喜欢的是程潜的什么?他对任何人都有一副热心肠,宽容、温和,那都是他的外在,可听到我告诉你他是个伪装的异性恋,你便认为他只是个虚伪的乔装者,所有的表现都是刻意的演技。你的爱太浅薄,轻易就可以被推翻!"
"你说错了,我才不浅薄,我喜欢他都十多年了!"宇珞略有些激动,将与程潜的最初相识,之后每天对他的思念,他是自己如今的精神支柱,全都对袁禧道出。
终于明白程潜本来想告诉自己的事情,宇珞和他早在十六年以前就相识,这可以称的上是有缘千里,可惜......
"这还不浅薄,不幼稚!你是在找情人,还是想找个老爸,只当他是你的支柱,拯救你的灵魂,包容你,爱你,他要付出这么多,你呢,你又准备付出多少?"
无法回答,他被问住,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为程潜做什么,只是希望他来爱自己,给自己一个坚强的理由。
"爱是付出,但绝对不是单方面的!程潜为什么会成为今天的样子,他究竟都想些什么,你知道吗?他是我所见过最真实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全身心的去爱所有人,他默默付出牺牲自己的想法尽力去做好别人的期待,可独独不会爱自己。我很了解他,你能比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