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变之地阙剑 ———— 云灭 [上]
云灭 [上]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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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怀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暗示,心下顿时苦笑,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反倒多了丝怒意:"大言不惭!就叫你领教领教你没见过的箭术!"

 

 

 

话尽,两人不再多言,凝神满弓、瞄准,一箭射出。两只箭快似闪电,打着旋直望对方飞去,却在中心处对击而落,箭尖抵箭尖,竟是分毫不差。

 

 

 

第一箭便是不分高下,瞧得两军将士暗暗叫好。而之后的数十箭,却瞧得他们连气都不敢透,直捏着双手,有些个过于紧张的,竟都不自觉颤抖起来,白卓也已不知心惊胆战地出了多少身冷汗。两军一方面震惊于他二人精湛的箭术,一方面又忧心,生怕越到后头,自个儿的主将会力有不逮,一个不慎射偏了箭,输了这场比试。唯一镇定的,除了聚精会神比试中的二人外,恐怕也只有嶂磐了。他虽未猜出这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却也心知他们不可能射偏,因为眼前这幕,他早已不知看过多少遍,想方化尚在樊都时,他二人便会在闲暇无事时,以此法来磨练自个儿的箭术,若每回都看得心惊,他恐怕早就去了地府吧。

 

 

 

比试就这般牵着七千多人的心继续进行着,五十箭转眼已射完,纷纷散落在两人之间。那二人却依旧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取箭、满弓、瞄准,射箭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沓,没有丝毫犹豫。集中精神的二人全然不知,那一次次箭与箭相碰时发出的清脆之声,那因速度和势均力敌的力量而激起的火花正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眼看着两人箭壶里的箭一支支减少,少到已能轻易数清其中数目,众人的心已提至嗓子眼。他们这才想起,若是比到百箭之限,两人都未曾失误,那该如何算?忧虑一起,紧张顿时跟着涨了一分,心中不由祈祷着,希望对方的主将能失误,好结束这场比打仗更惊心动魄的比试。

 

 

 

众人转念的当口,两人的箭已只剩下两支。方化不动声色地取箭上弓,炯炯有神的眼瞄着对面同样姿势的靳怀,灰绿色的双眸突然一眯,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爬上他的唇。对面的靳怀见状双眸一敛,毫不犹豫地射出了箭,然而这一次,他的箭却并未瞄着中心,那支势不可破的箭与方化的箭擦身而过,直望方化左肩而去。

 

 

 

伴着众人的惊呼,箭没入了方化的肩头,而另一边的靳怀则冷着脸挥弓击落了直射自己胸口的箭。

 

 

 

忍着痛,方化笑道:"靳将军,你输了。退兵吧?"

 

 

 

靳怀抿着唇不答话,只将手中弓丢给迎上来的嶂磐,转身望坐骑而去。两军这才爆发出呼喊,只不过一边是欢呼,一边却是痛惜。

 

 

 

靳怀翻身上马,背对着方化冷声道了句:"方化,此仇我记下了,下次再叫我遇到你,定不会叫你好过!城池一座,稍后奉上。走!"

 

 

 

"方某恭候大驾。城池,方某就不客气了。"方化毫不介意地一把拔取肩头之箭,答得傲然。

 

 

 

眼见蛟族五千大军迅速退离,白卓忙迎上去扶住有些站不稳的方化。

 

 

 

"方化大哥......"见他强忍着痛楚,白卓一时间又是佩服,又是心痛,又是欢喜。

 

 

 

"去陀城吧,今日看来是赶不回去了。"方化的整条左臂都颤抖着,可见这一箭伤得不轻。

 

 

 

白卓当即唤了军医,先草草处理了方化的伤势,后下令班师陀城。这一路上,将士们更是士气高昂,比之先前夺回了城更为兴奋。这可以说是龙族第一次赢了蛟,这叫大伙儿如何不乐?待到了陀城,那守城的文官武将个个喜形于色,纷纷前来贺喜,直夸三公子艺高胆大,少年有为。方化倒也未推脱,一一受了。他此举颇出众人所料,唯有白卓明白,他不过是想早些结束这些官场之礼,好定下心医治伤势。那些贺喜的人倒也识相,眼见方化精神不佳,道了些三公子保重身体,早些安歇的话后,陆续退了下去。

 

 

 

至此,方化才暗松了口气,闭上眼轻舒口气,这才起身换了衣物。

 

 

 

"白卓,你也早些去休息吧。"开了窗,方化有些气虚地吩咐着依旧侍立一旁的白卓。看来自己果然已不习惯腾原的地灵,受了这么点伤,竟会觉得疲惫。

 

 

 

"方化大哥,那你......"见方化丝毫没有就寝的意愿,甚至也没招军医来医治,白卓有些担忧,生怕他至伤势于不顾。

 

 

 

"陀城郊外有一处聚灵之地,我去那儿疗伤。"知道白卓忧心所在,方化干脆说给他听。陀城虽曾是人族的城池,可它郊外却有一处灵气缭绕的幽静之地,那处聚灵之地的地灵有些接近鲛江的地灵,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不失为疗伤圣药,而这也正是他班师陀城的原因。

 

 

 

闻言,白卓正待开口,却又被方化抢了先。

 

 

 

"你不用跟来。虽说是陀城之郊,此去却也不近,若是骑马恐怕大半夜也到不了,若以原身飞去,片刻即到。何况,即便我受了伤,量那些寻常之人也伤不得我,你就安心去休息吧。"

 

 

 

白卓一想也对,自己不能幻化,跟去了也是拖延了方化治疗,何况方化的本事自己又不是不知,若是自己硬要跟去,岂不是小看了他?当下也不再多言,抱拳告退。

 

 

 

方化微微一笑,取了惯用的银枪,化作原身,一条灰绿色的长龙趁着夜色往陀城城西郊外的密林而去。

 

 

 

 

 

正当陀城众人依旧为白天那一仗津津乐道时,百里之外的凉水城中却是一片痛惜之声。加之今夜月光阴晴不定,城中更是沉重一片。比之底下人的懊丧,此刻行馆书房中却没有丝毫压抑。

 

 

 

靳怀负手立在窗前,瞧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和天上忽隐忽现的弯月,感受着阵阵凉风拂面。

 

 

 

"少主,您真要让出一城?"嶂磐端茶而入,终是开了口。

 

 

 

"君子一言。"靳怀的语气中没有丝毫不悦,反倒多了份轻松。

 

 

 

"属下知道少主定是跟方化公子暗谋了些什么,可是属下愚钝,实在不知少主究竟何时跟方化公子见了面,又订了什么计策。"跟在靳怀身边久了,嶂磐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时候能说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能说。

 

 

 

"今日是一别后第一次见面,我们没有订任何计策,我也只是配合他而已。"靳怀好心替嶂磐解了惑,却引来嶂磐的讶异。

 

 

 

一心以为他们二人定是有什么暗谋的嶂磐一时有些无法接受,愣了半晌,这才又开了口:"可是,一座城池啊,少主真的愿意平白给那龙族?"

 

 

 

"一座城而已,无关痛痒。日后这整个天下都是囊中物,眼下又何必拘泥于这小小一座城?以小利换大利,这才是上策。"

 

 

 

嶂磐颔首,说得对,失了一座城,可以再夺,完全没必要死抓着不放。想通了这点,嶂磐抬首,正待再言,却瞧见靳怀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漆黑的夜空,那深灰色的细长双眸透着精光和笑意,嶂磐不禁微微一怔,耳边已响起了靳怀的声音。

 

 

 

"嶂磐,告诉他们今夜我谁也不见。"

 

 

 

"是,少主慢走。"嶂磐一躬身,退了出去。

 

 

 

靳怀赞许一笑,跃出窗外化作原身,一条深灰色的蛟直望远方飞去。

 

 

 

 

 

当天上的月不再隐入暗云中时,方化已抵达那处聚灵之地。借着月光瞧见那密林环绕的一池清泉,以及缭绕其间的浓郁灵气,方化不禁赞叹起眼前这如仙境般的景象。绕着池子缓步而行,方化悠闲地欣赏着月光投影下的美景。待赏够了,这才褪了衣物,进入池中。

 

 

 

右手结印,方化口中默念,随着他自身的灵气逐渐聚于右手合并的食、中指上,那原本随意流动的地灵之气开始向他汇聚,点点荧光聚集在他受伤的左肩,那狰狞的箭伤处透着耀眼的光芒。方化只觉肩头清凉一片,原先困扰着他的疼痛顿时消失殆尽,只余下轻松,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咒已毕,围绕着方化的灵气缓缓退去。方化放开了结印,甩了甩左臂,感觉已无大碍,借着月光瞧时,原先血流不止的伤口此时只剩下了一块疤痕。方化不免心下暗笑,这法子果然方便,难怪会被传承至今,可惜如今龙族中会的人已是越来越少了。

 

 

 

看看时辰不早,方化当下收起心神,上岸着衣。才穿戴整齐,耳尖的他已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忙挺枪刺去。一声兵刃相触的清脆之声顿时响彻寂静的密林。

 

 

 

见对方竟能挡下自己的突袭,方化微怔,第二招随即出手。可对方却似熟知他的招数般,又一次轻松接下。当下,方化不敢再怠慢,招招狠招出手,直将对方逼出阴暗处,转到月光下。

 

 

 

一招直刺直抵对方肩头,却被他以剑制住,两人顿时停下动作,方化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而他也因此瞠目,惊讶瞬间爬上他的脸,染上他灰绿色的双眸。这般僵持了半晌,自震惊中恢复的方化才开口唤出了来人的姓名:"靳......怀......"
十一

 

银月,将其柔和的光芒撒满密林,用她轻快的脚步在水面上跳着舞,用她温柔的双手抚触着对峙中的二人。

 

如钩般的月倒映在靳怀深灰色的眼中,忽明忽暗,叫人瞧不清究竟是月的摇摆不定,还是那双眸子闪动的情愫。

 

靳怀收了剑,薄唇扬起笑,吐着相同但意义不同的话语。

 

"好久不见。"

 

方化亦收了枪,恬静而笑,语气中带着惊讶。

 

"你怎会在这儿?"

 

"来见你。"

 

"你怎知我在这儿?"方化越发讶异。

 

"方化,生死命符可不是白订的。"靳怀原想说是自己伫立窗前,瞧见钩月下他化作原身的影子,又感受到他的气息,这才出来确认,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样。

 

方化一怔,随即笑了开去:"你不说,我倒忘了。"

 

生死命符是两人以己身之血订立而成,只要一方有意,便可得知另一方行踪。这是一生的命符,除非两人中有一方丧命,否则此符不解。当初,是靳怀执意要同方化结的,一来可堵臣子们的嘴,二来他也好随时知道方化所在,不想现下却被他自己拿来当作借口了。

 

一见来人是靳怀,方化顿时宽心不少,围绕周身的灵气也变得安静起来。他放松地靠在树干上,手中银枪亦随意靠在肩头。

 

"说来,今日你倒是听懂了我的意思。"方化笑说着,一双灰绿眼眸不着痕迹地望着靳怀,趁着背光之便放任自己贪婪着他身上久违谋面的熟悉气息。

 

"你当我是何人?若没听懂,我会回你话吗?"靳怀不屑冷哼。比试之前,他刻意眯起眼,只将重音放在"自尝苦果"上头,那便是待他下次眯起眼时,便是要以己身承受箭创的意思。自己回了他"会让他见识不一样的箭术",想他靳怀箭术了得,莫说百箭,即便再加个两三百箭,他也照样不会射偏分毫。因此,那伤及方化的一箭确是他故意射偏的。不一样的箭术,自然指有别于平日百发百中的箭术,意即会射偏。

 

这是他二人间的赌注,是他们的默契。若非那十年间两人时常这般练箭,若非他二人聪明绝顶又善随机应变,若非他二人熟知彼此胜过自己,这出戏恐怕会演不下去,甚至未开场便已遭人识破。因此,这也适用于他二人,若换了别人,断是做不到的。

 

想起白日里那七千多人,包括这些时日来一直暗地观察的人族探子都被他们蒙在鼓里,两人不仅相视而笑。虽说之前他们曾多次这般骗过众人,可远不及这次般刺激、惊险,让这各自统率着数万大军的主将不仅玩心大起。

 

"伤势如何?"靳怀一手抱胸,支起的另一只手指着方化受伤的左肩。

 

方化伸手按上只余下疤痕的伤口,低笑道:"托这聚灵之地的福,已好得差不多了。"

 

一语方休,靳怀的手掌竟不期然地按了上来,直盖着方化的手背。方化一惊,想抽去手,却又怕此举引起靳怀的误会,毕竟尚未说破前,他们依旧是兄弟,是知己。

 

感受到方化的僵硬,靳怀暗笑,却也未如他意地收回手,嘴上却若无其事地接下他的话:"那箭我并未手下留情,能恢复到这般地步,看来这儿确是块宝地。看不出来,人族的土地上竟也会有如此聚灵之地。"

 


"是、是啊......"方化庆幸着此刻的自己背着光,否则定会叫他瞧出自己的表情有多不自然。暗骂着自己的无能,方化强自定下心神。有什么好慌的,不过是数月不见,自己的定力都跑哪儿去了?

 


"若我没猜错,你会这般铤而走险,不惜伤身也要演这出戏,恐怕是人族的人跟那些没用的家伙说了什么吧?"靳怀又踏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靠近方化,趁他低下头的空档,深深嗅着他身上独特的清新气味。

 


"看来人族果然也派了人去你那儿。"方化冷笑道,那人族果然被他们逼得急了。

 


"哼,这点伎俩也敢在我面前使?会相信的,恐怕只有龙族那群平庸之辈吧。"靳怀越发不屑。那些没本事,又自命清高的无用之材,只知任意猜疑。若非如此,以方化的本事,又怎会轻易相信他们的话,怎会在这个时候故意挑衅蛟族?

 


"不,他们并未真正相信人族的话。"方化依旧低着头,轻嘲着。谢真的伎俩他怎会不察?他就是想要他跟蛟开战,若是自己再执意不肯,他便有理由参上一本,以他私通敌族为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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