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开始有点冒虚汗。
‘剩下的还有就是按功行赏了。瞻景、俞梳和钱志的可以以後慢慢再说,而。。。荆瑞华,秦鸣焱嘛。。。朕想留你们在朝廷供职,怎麽样?'
三师兄不露声色的瞟我一眼,我立马心领神会,和他一起又跪下了。
三师兄道:‘草民不敢,我和师弟身在草野,对为官礼职之类的一点不知,只恐有损皇上威名和赏荐之心。况且草民所做的,也不过是身为大明之民应该做的罢了,还望皇上体恤。'
那个皇帝老儿又再挽留了一会儿,但都被三师兄极为委婉的拒绝了去,於是感叹了几声,道:‘好吧,人各有志,既然你们不愿,那我也不强留了,但赏赐是必不可少的,陆淇伟,你再给我拟一道旨给吏部的验封,说是朕要重赏他们两人。'
‘是。'
我看那皇帝老儿似有退朝之意,虽说现在有这麽多的文武官员,决不是个好时机,但恐怕出了这殿,我也就甭想再见到这个皇帝老儿,自然也就甭想在除菜市口之外的别的地方再见到王焕了。於是我张张嘴刚要说什麽,却见那永乐皇帝站起身来开口道:‘今日既然没有别的事,就退朝了吧。荆瑞华,秦鸣焱,你们随我到仅身殿去吧,朕好久都没有出过宫去了,给朕讲讲现今你们的一些事,朕也想知道朕的子民到底过的怎麽样。瞻景,你去文华殿帮帮你父亲好了,你出去这麽久,也该和你父亲好好聚聚聊聊了,晚上的时候就留下来,我们一家人也好好吃个饭。'
‘是。'朱瞻景瞟了眼我,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叫我不要乱开口。
我一笑,表示知道了,便和三师兄恭恭敬敬的跟在一群小太监和陆淇伟之後,随皇帝老儿从侧门走了,绕过一间深广各三间的方形四角攒尖顶方亭殿阁,来到仅身殿。进到其中的一间房阁内,我抬眼一看,里面竟还坐了一个人,正是那个皇太孙朱瞻基。
他一见永乐帝进来,便起身微行了一个礼,淡淡的笑道:‘皇爷爷您回来了,这些我已经看过了,没什麽纰漏。'
‘嗯,那就好。'皇帝老儿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我们道:‘这里没有那些烦人的大臣,你们就不用那麽拘礼了,坐吧。'
我和三师兄称谢在旁边坐了。
一些小太监无声无息的进来奉上了香茶,再给房间换了一大块冰。
接著那皇帝老儿便问了我们一些家乡的事,谈著谈著,就自然扯到了这次川蜀之行,聊了一些所见所闻。
‘秦鸣焱,你到过龙安,不知那地方怎麽样呢?'皇帝老儿泯了口茶,慈蔼的笑著问一直在旁边闷不吭声的我。
‘回皇上,那里还算是一个蛮大的地方的,听说那地方的骑火挺有名。不过当时我跟著展阳王去的匆忙,也没见什麽,只觉得那边的人一个个躲躲怕怕的,不说话,也没太多旅店客栈,就算有,也挺破的,真不知道那些来买骑火的茶商都住什麽地方,难不成都住在民家里?'我微微装傻,总不能告诉这个皇帝老儿,在那个大奸臣王熹的眼皮下,那边人民都安居乐业,活的也算是红红火火吧,而且我也百分之百的敢打保票,就算朱瞻景也不可能这样告诉他。‘後来我和展阳王就到了那个王熹给自己建的那个府宅,那可真是极尽奢华阿,有些东西听都没有听过的,再後来就出事了。。。'我看见那个皇帝老儿虽然没露出太多表情,眼睛里却透了一丝满意,於是,‘不过,皇上。。。'
我扑腾一声就跪趴在了地上。他们都吃了一惊,而三师兄的脸色则一下就暗了下来,满是担忧却又不敢太过表露。
‘秦鸣焱,有什麽要求你尽管对朕说,不用如此。'
‘草民不要赏赐了,草民想请皇上开恩,饶王焕一死。'
‘嗯?'
‘就是王熹的那个儿子,瞻景提过的。'朱瞻基淡淡的说道。
"皇上,王焕虽是王熹的儿子,但这件事他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的,这点草民敢以性命担保。"
我总不能说他是知道的吧,知情不报,不管後来做了什麽,那也是逃脱不了一死的重罪。
"当初王熹到处追捕我和展阳王的时候,都是多亏了他的帮忙。草民不懂得什麽大道理,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能坐在这里受赏,却冷眼看著他在大牢里等死啊。而且,以草民和他这麽久的相处,我对他的为人很是清楚,他虽然还小,却绝对是一个很分明的人,如果他知道王熹犯下如此大罪的话,他绝不会为虎作伥的,听之任之的。" 所以,皇帝老儿,你就不用担忧他日後会怨恨在心了。 "王熹当然也知道王焕的个性,所以才把他远远的遣到成都府和那个叫程大位的人学习数术的,所以,还请皇上法外开恩,饶他一命吧。"
‘但,王熹犯的可是叛乱造反的重罪,我朝可没有这种法外开恩的先例。。。'
切,先例还不都是人做出来的,你开一个不就好了,我心中暗想,反应在行动上则是大大的磕了三个响头道:"草民也知道这是叫皇上为难了,也知道这事若是传出去了,也不足以立皇威。如果单以不知道、单以帮了一点忙就可以逃脱死罪的话,想必那些叛臣贼子的家人也会松活很多,不用担心一定得和他们做一根线上的蚱蜢,而。。。"
这样的话,得益的还不是皇帝老儿你,他们不用担心被牵连诛灭九族,就自然不会为求自保所以反而联合起来犯上作乱了。 "所以,草民愿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
‘嗯?。。。'永乐帝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麽说。
三师兄也被我吓了一大跳,要知道我们刚刚在朝廷上被大肆表扬,我现在这麽做,显然有逼迫皇上的嫌疑,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情,於是连忙也跪了下来,道:‘草民和王焕相处不多,但也看得出那个小孩子的一身正气,绝不可能和王熹他们同流合污的。我师弟生性直来直去,为人莽撞,说话也口无遮拦,不知分寸,若是有什麽地方冲撞的皇上,还请皇上看在他年少不懂事的份上,饶恕他这一次。'
‘算了,算了,现今像这样能舍身为友的人也不多了,我不会降罪的,只不过你们要我饶王焕一命。。。我若真是饶他一命的话,又该怎麽向世人交待呢?'
我立刻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心想今天我可算是把一辈子该磕的头都磕完了,再磕的话,我的头就要晕了,‘请皇上千万开恩,若不是由王焕的帮忙,估计草民也没有这个机会见到皇上的龙颜了,请皇上千万开恩。'老儿,你这下知道该怎麽说了吧,我的命自然是无关紧要的,但他毕竟还救了你的孙子朱瞻景呢。
永乐帝沈吟半晌,然後抬起头来看著我笑道:‘这样吧,秦鸣焱,我考你一道题,你若答得出我就饶他一命,若答不出,那可就不要再怨我了。'
‘好的。'我直起上半身道。
‘嗯。。。'他慢慢的四下一看,最後目光停在了一副字上,道:‘你若是知道这副字写的是什麽,我就饶王焕一命。'
我顺著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头一下就大了。。。。。。
妈阿,都写的是什麽字啊。
只见那上面写著:
!身宝 !身丹 !丙 !木石 !命 !千万 !自家
。 ! ! 火! 土! 心! ! 水 !
! 正真 !人导 !人法 ! 至诚 ! !夭 ! 人在 ! 九真
。 ! ! 心! ! 井 ! 内 ! !
这十四个大字。
於是,我开始觉得我真不折不扣地是个文盲,除了左下角的‘太上老君'这四个字还认识之外,我是一个不晓阿。。。怎麽办。。。
奸邪的皇帝老儿此时正闲坐塌上,笑吟吟的看著我。
奸邪的皇帝老儿的儿子此时正闲坐在塌旁的椅子上,淡淡品著茶。
而跪在一旁的三师兄则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桌几上的香炉。
呃,与太上老君有关的联子,又和香炉有关,十四个字,那麽应该是那对呢?我飞快的在脑海中搜寻起来。。。
‘嗯,是不是 玉炉烧炼延年药,正道行修益寿丹 这十四个字?'我小心的说道。
‘喔?'皇帝老儿顿时一脸诧异,随即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正是这十四个字,那麽,瞻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是,'朱瞻基笑著应道,然後转头对陆淇伟说:‘陆大人,你就这样拟旨吧。就说因王焕曾助得展阳王朱瞻景,将功补过,免其死罪。但,他身为我大明之民,对王熹等人所做的犯上之事不查,算是不忠;身为王熹之子,未尽人子的本分劝谏王熹而听凭其作乱以至於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算是不孝。所以,死罪可免,但这不忠不孝之罪难逃,故罚其三代不得入京,五代不得入仕。皇爷爷,你看这样处置如何?'
‘嗯,很好。'那个皇帝老儿笑著点点头,‘陆淇伟,你就下去照这样写吧。'
‘是,皇上。'陆淇伟躬身退了下去。
‘谢皇上开恩。'我和三师兄道。
‘呵呵,你们都起来了吧,不过,说句实话,这副联子实在生僻,秦鸣焱,你竟然这都知道,很不简单阿。'
‘其实,嘿嘿,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说,'我小心的坐下,琢磨著这 很不简单
四个字,‘我这个人,学识不多,知道的联子也少得可怜,要不是因为我娘,估计我连这副都不知道呢。当时我就想,反正横竖都猜不出来那上面写的是什麽,还不如赌一把,听天由命去吧,谁知道还真的碰对了。'我傻傻的笑著。
‘听天由命阿?'老皇帝喝了一口茶,转了个话题,‘不过,你娘是?'
‘喔,我娘曾是武当山云痴道姑的俗家弟子,所以我对此方面也跟著我娘稍稍懂那麽一点的,不过,现在我师祖奶奶云痴不在武当山上了,她云游到了齐云山,然後就一直落脚到了那里。'
‘武当山啊,那可是张三丰张真人创始的地方啊。我曾派第四十三代天师子旋四处寻访过他,可惜都未寻访到过他的踪迹。'
"说起张真人,算起来他也算是我的太师祖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并没有别人说的那麽神了。听我娘亲说过,我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呢。当时我才生下来不久,我娘便抱了我回武当山去,说是要让我师祖奶奶给我取个好名,却正正好碰到太师祖云游到了那里。然後太师祖抱过我去看了一眼,结果,他说了一句极没有眼光的话,"
朱瞻基和皇帝老儿都看著我。
"他说:‘咦,这猴子还真难看,被火把毛给烧掉了?'。"
朱瞻景和皇帝老儿听了,连同边上垂了头立著的太监,一个个都看了看我,笑了起来。
‘虽然他很没眼光,但介於他还是太师祖,所以我的名字里就有了三把火,唉。'我叹道。
该办的事情办完了,我的话自然就多了起来,要知道,像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不管是有心放掉王焕,还是无心,被像我这麽个不起眼又才见面的人一搅,心中难免都会很不高兴,难免不想给点颜色看看,好叫你分清楚谁在上,谁在下,所以,为了有一个美好的明天,我愣是使出了浑身百分之八十的劲头,将以前的奇闻轶事给他们一一细细讲来,逗得那皇帝老儿的一张脸最终笑得跟朵花似的,连那个一向没有什麽表情的朱瞻基都朝我面露微笑,我才安下心来。嘲笑就嘲笑呗,又不会少几斤肉,再说了,能被当今和未来的两代皇上嘲笑,特别是那个朱瞻基,前天瞟都没有多瞟我一眼的,所以怎麽看我都是赚了的,再加上王焕的一条命,我可是大大的发了一笔阿,我暗想,不过。。。
‘。。却不知道根本就是他儿子搞得鬼,白白便宜了那个李三。。。'我喝了口茶,他们听得津津有味,而我心中却是苦不堪言,嗓子哑了也不算什麽了,想我秦鸣焱,哪碰到过这样说一句话比一个动作都得三思了再三思,话说到以後都不想再说话的地步?怎一个苦字了得。。。
‘皇上,旨已拟好,请皇上过目。'陆淇伟如迟到的天降救星一般走进屋来。
‘嗯,很好。'皇帝老儿这才移开一直停在我身上的目光,接过来细细看了,然後取出玉印,压了章,交给了一个跟著进来的太监,道:‘去办吧。'
‘是,皇上。'他们转身竟就这样简单利索的走了。
我瞅瞅天色,一心直想追随那个太监告辞而去,就在这时,那个朱瞻基开口了:‘这天色已经晚了,皇爷爷,您是不是该歇息会了?我看他们也累了,就让他们先回去好了。'
‘这样也好,回想这麽多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麽开心过了。你们先回去吧,给你们的封赏我要吩咐吏部加倍。对了,你们留在这里过年吧,听你讲的你们那里的春分节,那你们也看看这里的春分,还有这皇城的雪景,那可才真叫绝呢。平日里无事,我特准你们可以在皇城里到处走走,叫瞻景带著你们去西苑等等各处看看。那天朕得空闲了,你们还进宫来陪朕聊聊天。'
‘多谢皇上恩典。'我和三师兄连忙跪谢皇恩之後便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