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咒————苇间风
苇间风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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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很温柔,虽然我强行来到了你家,又浪费了你辛辛苦苦挣来的粮食,可是你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真的很温柔。"
"我记得我抱怨了呀,我还强烈地抗议了......不对,你刚才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是说我是个神经大条的笨蛋似的?"
"才不是那样呢。"金褐色的眼睛因为愉快的笑意而摇动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坦诚,直白,又善良。在我过去的的世界里,我所遇到的每个人虽然有着漂亮的外壳,可是他们的心你永远看不透。他们很可能当着你的面恭维你和你亲亲热热,但潜藏的内心却在算计着什么时候拧断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
"你说的是妖怪?"
"对,是有着美丽人型的妖怪,很可怕的。"以平淡的口气答道的拉塞亚圈住布兰切的身体的手臂又紧了些,"在我过去的世界里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每天都被谎言所包围,所以当我发现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存在,真的有些惊讶,你是个会对陌生人也很温柔的奇妙的存在。"
布兰切呆了一下,"你是指我对你放任不管吗?"
拉塞亚扑哧笑了起来,"不是放任不管,只是怜悯我,不想让我寂寞。嗯~今晚你对那个从未见过的前领主也很温柔呀,在别人都说他坏话的情况下你还能那样为他辩白,即使他不可能知道你的好心,也不可能报答你。"
"这个就是你说的温柔?我觉得是同情才对。"布兰切摇了一下头,"那位被剥夺了一切的领主一定很伤心很绝望吧,对于那样孤寂无助的他我不想再无聊地用不知真假的传言来伤害他。"
"这就是温柔啊,是可以治愈一切的温柔。"
拉塞亚微颤的叹息振动了布兰切鬓前的发丝,就在他隐约觉得对方有点不对劲时,柔软的唇突然轻轻地贴上了他的额头,温柔地留下一吻。
错愕之极的布兰切像蚌壳一样紧闭起了嘴巴,惊诧的目光扫过拉塞亚的脸后,慌乱地移开了。他感到自己的脸很不正常地发烫,是不是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窜上来了呢,他心慌意乱地想着。
"我想睡了。"他蚊子似的呢喃道。
"那我放你躺下。"
背后的温暖抽离的瞬间,布兰切的心也抽痛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的混乱的心绪让他又一次紧闭起了双眼。
"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到这句话,感到伸在床单外的手被又大又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布兰切就像是躺在云端一样地舒服。他不想这个男人现在就离开,是因为迷恋那像父亲一样的怀抱也好,是自己好想像托托那样撒撒娇也好,他都想任性地留下这个男人。
睡意在温柔的指尖轻触间萌生,慢慢蔓延到了全身,似睡非睡间布兰切眨了一下眼,恍惚的视线里那双猫一样的眼睛依然温柔地凝视着自己,他傻傻地笑了。
"喜欢,猫猫......"
当意识完全被睡魔所征服时,他还能感触到那双手的温暖。

清晨还有些寒意的风惊醒了布兰切,他睁开眼茫然地望着晨光洒落的窗帘在微风中摆动,刚想动动睡僵了的身子,旁边一个软乎乎的身体一下子扑了上来。
"早安,布尔!"
"托托,你怎么在这里?"
布兰切抱住了孩子的腰,孩子把小脸蛋贴了上来,像小猫一样来回摩擦。
"是拉塞亚让我呆在这里的,他说等布尔醒了帮他看着你,不让你起来。"
"为什么?"布兰切摸摸孩子柔软的发顶,"他为什么这样做?"
"拉塞亚说你病了,需要好好休息一天。他一早就去村子里了,说要在作坊门口贴个告示,说你今天休息不去工作了。"
"那怎么成?"
布兰切急忙把孩子放到一边,想要马上起来,可托托却像粘住了一样死死地缠住了他。
"布尔不要起来!起来的话拉塞亚会骂我的!"
"托托,你怎么能听外人的话呢?快让我起来。"
"拉塞亚不是外人!"孩子执拗地抱住布兰且不放,"他是关心你才让你休息的,布尔就听他的话吧。"
听出孩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布兰切便放弃了挣扎。他用手托起孩子眼睛红红的小脸。
"托托哭了?"
"嗯。"孩子抽了抽鼻子,"拉塞亚说你病了,心里好难过......布尔快快好起来吧,托托不要你生病。"
布兰切的鼻子忍不住发酸,他温柔地把托托抱在了自己的胸前,吻了吻他的小鼻子,小脸蛋。
"我已经好了呀,托托,什么事也没有了,你不要难过了。"
"好了没有得拉塞亚说了算!"孩子噘着小嘴说道:"拉塞亚说布尔不会照顾自己,所以你的话不能相信。"
"这怎么能由他来说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布兰切拍了拍托托的脸蛋,"托托,你看哥哥像个病人吗?"
孩子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布兰切的脸,"是比以前瘦了耶,所以说布尔需要休息嘛。"
有些哭笑不得的布兰切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托托。想了想他问,"托托真的相信拉塞亚是精灵吗?"
这话以前问过,可布兰切还是确定托托对拉塞亚的信任是从何而来。
托托在布兰切的胸口上撑起小手,托住下巴,做出认真思考状。
"拉塞亚知道很多精灵魔法的事。"
"嗯?你是说他讲的那些故事是吗?"布兰切莫名地皱起了眉头,"托托是因为他会讲故事就相信他是精灵?可是格里姆不是一样会讲故事吗?"
"可拉塞亚讲的和格里姆讲的不一样。"孩子很认真地说道:"格里姆说有了魔法只需要念个咒语,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可拉塞亚说真正的魔法就是诚心,像布尔一样用诚心去打动别人,用诚实的劳作去换取所需,这样得来的才是可以带来幸福感的东西,而魔法的意义就是带给人幸福。"
布兰切迷惑地看着托托,"他说的你懂吗?"
刚刚像背诵一般说出深奥道理的托托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是很明白,可是拉塞亚说,只要像布尔一样我就可以得到最强的魔法!"
握紧了双拳的孩子很有劲地摇晃了一下双臂,可爱到极点的样子让布兰切忍不住笑了。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再追问托托对拉塞亚的信赖从何而来,不管他对托托施展了怎样的魔力,至少从托托口中听到的来看,他是个很好的老师。
"托托,你饿了吗?"
"嗯嗯。"
"那让我起来做早餐好不好?"
"不要,拉塞亚会回来做的,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托托像是怕布兰切会趁机起来似的,干脆像八爪鱼一样趴在了他的身上。

 

第 11 章

拉塞亚是一个小时后回来的。在此之前,布兰切抱着托托又打了个盹。好久没有像这样懒床的他不由得想起了很小的时候,那时母亲还在,布兰切生病时她也会让他在床上躺上一整天。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临近,布兰切放开了怀里熟睡的托托,一下子撑起了身子。感觉到腰没有昨天那么疼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非常地无力。
"你醒了?"高大的黑发男子带着温暖的笑容跨进了房间。
"唉。"布兰切有些局促地点了一下头,"我可以起来了吗?托托说这得你来批准。"
男子嘴角的笑纹扬了起来,"没那么严重,我只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正说着,睡得甜甜的托托翻了个身,小手一下子没有抓着布兰切,孩子惊了似的弹坐了起来。
"布尔?咦?拉赛亚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拉塞亚走过来伸手揉了揉托托的头发,"干的不错,托托,因为有你在,布尔很听话地睡到了现在。"
托托兴奋地扑到了拉塞亚的怀里,"我很棒吧,我可以做很多事呢!"
望着像小狗一样向拉塞亚撒娇的托托,布兰切突然红了一下脸,因为他想起早晨醒来时还残留在脑海中的梦。梦中自己也是这样再向某人撒娇,而撒娇的对像竟是一头有着金褐色眼睛的猫怪。
见鬼,我怎么尽梦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暗中咂了一下舌,布兰切从床上跳了下来,因为起的太猛,还没完全复原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旁边有人马上扶住了他。
"我可没说过你可以自己走着下去,今天一整天你都得老老实实听我的。"
"喂,别太过份了。"
布兰切刚抗议了一句,身子又被打横抱了起来,逼近的俊颜那强烈到令人心神战栗的视线再一次定住了布兰切。
"如果你不想让我一直愧疚下去,就请让我服侍你一整天吧。"
布兰切有些困惑地思忖着拉塞亚话里的愧疚是否是指昨天他不慎摔着了他。他自己并不觉得那是多大的事故,可拉塞亚为何要把它想得那么严重呢?
不解的他皱了皱眉头,"你是打算今天一整天都这样抱着我走来走去?"
"是啊》"
"可我觉得很可笑呢!我又不是小孩子,就连托托,只要不是跑累了我也不会抱他。"
"可你是病人呀,病人是最需要照顾的。对吧,托托?"
"嗯!拉塞亚说得对!"
最讨厌拉塞亚把托托也拉进来帮腔的布兰切猛捶了一下拉塞亚的肩膀,"你见过像我这么精神的病人吗?"
拉塞亚并不答布兰切的话,反而低头问托托,"布尔以前有这么暴力吗?"
"没有,布尔很温柔,对谁都好。"
"所以说你真的病得不轻,因为身体不适才会这么暴力。"
拉塞亚一脸怜悯的样子惹恼了布兰切,可他又不想让托托看见自己很粗鲁的样子,所以他只能咬着牙在拉塞亚耳边恶狠狠地低语道:"你是故意惹我的是吧,如果不想让我彻底地讨厌你,你最好不要再这样恶质地挑逗我!"
拉塞亚装糊涂地微微一笑,没有搭腔。一直到被他抱到厨房的餐桌前落座,布兰切才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他牵着走了,和他说话总是在中途偏离了最初的话题,到最后连自己也差点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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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盘水灵灵的草莓,拉塞亚说是在村子里买的,托托把最大最红的那个递给了布兰切。在默默品尝那甜美的果肉时,布兰切也在打量拉塞亚利落地做早餐的背影,那宽宽的肩、厚实的背,昨晚布兰切很亲密地接触过,最初那种父亲一样的感觉现在看起来又有些不同了,但究竟是哪里不同,布兰切也说不清楚,只能想或许是对方那远比父亲更年轻、更挺拔、更健美的身姿让人觉得这两人是不可能一样的存在。正胡思乱想之际,拉塞亚转过了身,把烘烤好的面包端上了桌子,修长的手指开始灵巧地往面包片里夹香肠。
那双手看起来很美,是适合在琴键上滑动的艺术家的手。可是现在的他用它来做美食也同样赏心悦目得好像艺术品一样。
不知不觉陷入遐想的布兰切没留意到递到眼前的食物。
"布尔,你在发呆吗?"
"啊?"布兰切慌忙接过了盘子,为了掩饰尴尬,他匆匆问了早就想问的问题,"托托说你去我的作坊贴告示了,说我今天不去工作是吗?"
"是啊,我想彻底地休息一天对你有好处。等身体好些了,工作起来也更有效率。"
"那村议政厅那里你去打招呼了吗?"
"去了。村长还带我看了你正在做的雕花门窗,非常地精致漂亮!村长说虽然他们很需要你,可是也希望你好好养好身体再去。你的人缘很好啊,布尔。"
被他称赞了一句就莫名地高兴起来让布兰切觉得很不可思议,想着昨晚他抚摸自己的头发时浑身舒服得就像被摸了下巴的猫似的,布兰切又有些害怕。
我是喜欢上他了吧?但这种喜欢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像托托一样追逐着父亲一样的存在吗?或许......是吧,但已经快满二十的我还这样幼稚不是很可笑吗?
内心蒙上淡淡的忧愁的布兰切呆呆地注视着那双正在抹黄油的手。
好想再被他那样紧紧地握住,就像昨晚一样。感觉那双手可以让我放松肩膀,可以让我不再寂寞,可以让我任性地撒娇......唉~说起来最近老是跟他斗嘴的我不就是在任性地撒娇吗?唉唉,我该不会是真的把他当作父亲的替代品了吧?
羞耻到极点的布兰切心虚地看了一眼对面那张只能称为哥哥的脸,无法言说的混乱让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第 12 章

整个上午,布兰切都在房间里睡觉。吃过早饭后,出乎他的意料,拉塞亚又一次把他抱回了房间,重新为他扭伤的腰部敷上药后,又让他服下了有安眠作用的药粉。
"再睡一觉吧,等醒来时你就好得差不多了。"
把床单拉上的拉塞亚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布兰切浅褐色的头发,布兰切依言闭上了眼。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任性的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很清楚,知道一味用强的话自己很可能不得不中止工作好几天。
午后,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从沉沉的梦境苏醒过来的布兰切感到落在眼帘上橙黄的暖意。他微微睁了一下眼,因为那有点炽热的光线的轻灼又迅速合上了。就在这时,耳边哗啦一声响,接着他听到了托托小小的惊呼,"呀!"
"托托,你在做什么?"布兰切闭着眼睛问道。
"布尔你醒了?"孩子光着脚走过地板的声音让布兰切睁开了眼,迎面撞上了托托凑上来的小脸,碧绿的宝石一样眼睛闪着快乐的光芒。
"布尔好点了吗?"
"好多了。"布兰切坐了起来,现在那种困扰他的乏力感已经消失殆尽了,扭动腰部时也只有轻微的不适。
"托托在玩积木?"
床边的地板上放着布兰切给托托做的积木玩具,不过那个被搭成像城堡一样的东西的主体竟然是那个糖果盒子,却有点让人意外。
趴在布兰切腿上的托托点了点头,"拉塞亚让我在这里看着布尔,所以我就把积木抱来玩了。"
"那拉塞亚在哪里呢?他还在忙家务吗?"
"没有,刚才有人找他,他出去了。"
布兰切呆了一下,"是村子里的人找他吗?"
其实他很想问是不是哪家的姑娘又找上门来了,不料托托摇了摇头。
"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的人,长得比拉塞亚还高,样子又很凶。"
听托托这么一形容,布兰切也觉得不可能是村子里的人,因为个子比拉塞亚还高的人村子里没有。
"那人是什么打扮?"知道拉塞亚有同伴,布兰切心里有了一丝不安,忍不住想要知道得更多。
托托歪着头想了一下,"那个人很壮很壮,穿着很旧的衣服,啊,他的脸上有一道疤,很可怕......"
正说着,托托的脸突然转向了敞开的窗外。
"啊,就是那个人!"
布兰切慌忙转头看向了正对着窗户的围墙边。因为是布兰切所在的位置是二楼,所以一人高的围墙完全无法遮挡视线。此时,侧身站着的拉塞亚正和一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大汉说这话,对方剪得很短的头发让人联想到了僧侣,可是他狰狞的面容和肌肉鼓鼓的壮硕的身体又让人无法不猜想他是以凶悍的武力谋生的家伙。
让布兰切更为吃惊的不是这个不似善类的男子,而是站在他对面,一脸冷峻的拉塞亚。如果说以前的拉塞亚曾给布兰切留下了诡异、善变、狡猾、神秘又温柔甜蜜的印象的话,现在这个被他注视而不自知的男人露出了让布兰切完全陌生的一面。他微昂的下巴,紧抿成一字的唇形有着只有在描绘统治者的画像上才可看到的倨傲,那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即使看不清,即使隔了这么远,布兰切依然能感受到它的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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