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阴.影杀----kanatanohana[第一部]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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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疏忽很可能就将自己送上绝路,但是这一击其实并不高妙,以上田的迅捷而言,要及时回刀转守为攻虽然勉强,闪身避过却是不在话下的,但他却没料到此时此刻另一个声音竟在背后响起--
"出什么事了,父亲?"
怪只怪天意弄人,薮家的少爷宏太听到了异样声就来察看,恰恰在这时拉开了上田身后的纸门......

 

 

(十三)
"嗯......"亮捂着手臂,没有发出一声呻吟,顺着他下垂的手指,鲜血像红色的小蛇快速爬过,滴在地上。
"这叫‘以血还血',怎么样,被刀戳的滋味还不错吧?"
在他的视线中,本应已被杀死的"鲇川"却倏地坐了起来,而在他的身后,另一个人正认真地擦拭着刀尖上的血渍。
"抱歉,我本不想伤你,不过保护主人是我们的工作,是工作就没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
"哎,小光总是这样,你别见怪啊~他就是一工作狂,下手没轻没重的~~"坐着的人奇怪地笑着,有些圆的脸庞上却暗藏杀机,"我们和飞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只要乖乖离开我们绝不会为难你的。"
"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们也没有办法了。"背后的人擦净了刀又将它横起,这两人一唱一和倒有点儿像漫才表演。
"你们是影武者吗?不过雇佣忍者当影武者我倒是前所未闻呢!"亮不肯服输,蓦然想起临行前仁的叮嘱,莫非"影子"指的就是这个?--仁在喜多川身边多年,对他家臣的事竟也都一清二楚的......"碰上对手了呢~不过不巧的很,杀死鲇川,那也是我的‘工作'!"他忍着痛,捡起了刚刚被打掉的刀......

刀锋波及的范围。

须臾之间鲜血飞溅。

山下来不及停手,愣楞地看着上田为了那个孩子承下了这一刀。
"龙也!"中丸疯了一样冲过来,接住上田后倒的身体,顾不得小山的攻击,把自己的全部要害悉数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然而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趁势攻击,小山和山下一样,都缓缓地垂下手,于是薮家家主也"扑通"一声倒在地板上,昏睡了过去。

月色凄凉,洞顶裂缝所透过的光线水一样流淌在那苍白的面庞上。

很平静,泷泽的表情很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的‘影杀'还和十年前一样,没有丝毫改进,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仁俯下身来,将泷泽手上与自己相似的指套一枚一枚取下来,丢进潭里。他的眼睛隐藏在头发所形成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心满意足的,或是悲恸哀伤的,再或者,只是平静,像那泓深潭一样,即使丢入了染着血的指套也荡不起多少波澜,"不过你也可以欣慰了,因为即便你死了,我们也都还是你的棋子。"

浓重的血腥味在山洞里氤氲着,终于唤醒了泷泽豢养于此的一只苍鹰,它凄厉地鸣叫着向仁扑来。不知是刚刚一场死战余震尚寸,还是被这尖锐的叫声惊得有些措手不及,仁白晰的颈部和手臂都被苍鹰的利爪抓出了道道伤痕。
"走开!走开!"他在零乱四散的羽毛中反击着,指套刺入了苍鹰的侧肋,却被卡在骨缝中无法拔出。
于是苍鹰不再攻击,振翅高飞,一缩身穿出裂缝,直冲穹宇,凄厉的哀鸣划破长空,渐行渐远。

咻--咻--
"这是......"面面相觑,小山与山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忍者的听觉不会有错,如此尖锐而具有穿透性的叫声不是其他普通的鸟类,但是十二代目豢养的苍鹰从不轻易鸣叫,除非是......
"任务中断,我们走!"山下收起刀,望了一眼中丸怀里的上田,咬咬牙离开了。
与此同时,正准备决一死战的亮也忽然顿住,来不及多想便冲出房屋。在鲇川家的宅邸上方,果然盘旋着一双巨大的羽翼,看到亮的身影,它最后长鸣了一声就径直栽下来,死了。
于是在那染血的漆黑羽毛中,亮发现了那一点点金色,在冷月的照耀下幽幽地闪着光......

 

 

(十四)
没有哀丝豪竹,没有惊天恸哭,只有干净得让人有些目眩的白布和供奉的香烛。
忍者的葬礼简单而质朴,却又无比的庄严肃穆。
全族长幼不足百人,都身着素衣,跪坐于地,井然有序。

仁远远地坐在一旁,目睹着这一仪式,末了,又垂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个,是你的吧?"脚下的阳光忽然被遮住,仁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亮手中的金色物件,"为什么要提前动手?"
仁没有回答,淡淡地笑笑,笑容在阳光里竟显得有些疲惫,有些苍白:"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这里啊,长老们或许在商讨下任飞鸟领袖的人选呢。"
"我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提前动手?!"亮把指套狠狠砸在仁身上,"如果你认为自己一人绰绰有余的话就别落下把柄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我怕你拖我后腿呢~"他收起指套,"开玩笑的。的确,是出了一点儿小差错,不过不要紧,你不是已经把它--"他忽然停了口,视线锁在亮身后很远的地方,"他来了。"

"我......还没有死啊......"透过破旧的茅草屋顶可以看见寂黑的夜空和几颗星,渐渐清晰的视野中所映照出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场景。
"你这么想死吗?"中丸面无表情地在伤口上撒了忍者常备的止血药,"你伤的很重,恐怕坚持不到忍之里了,所以我擅自做主就地采取一些应急措施。"
"......对不起。"看着中丸包扎好自己的伤口,上田低喃了一句,"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虽然没有处理尸体简单。"一反常态地平易近人,中丸此时的语调相当讽刺,虽然脸色充其量只算得上"阴沉",但上田知道,此时丸子已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真的很对不起。"不顾阻拦,他终于忍着痛坐了起来,凝视着自己看了多年的熟悉面孔,上田忽然觉得自己没有死而能够再次面对面的交谈,实在是件幸运的事,"破坏了答应过你们不再乱来的承诺,真的很对不起,不过那个时候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那个孩子就--"
"--你的眼睛里只有别人吗?"终于按捺不住,中丸几乎是吼了出来,"或许忍者的宿命就是为主人而战直至力竭而亡,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地无视我们的承诺,为了别人拼上性命,你这样做值得吗?!忍者可以死,但每滴血都应该是为主人而流的,我们不需要无畏的牺牲,你懂吗?!"他忘了上田肩上的伤,用力抓着他的手臂。
"懂的......但是如果你亲眼见到家人被杀或许就不会这样说了,丸子。"仍然没有逃离交会的视线,上田忍着痛抬起手覆在他的手上,"我再也不想见到那种骨肉至亲分离的惨烈场面了......一次也不要。"
"......"看着他,中丸忽然松了手,恢复了平静,"不,我也见到了......风魔里恐怕每个人都见过吧。"仿佛长途跋涉的旅者卸下包袱时所感受到的压倒性的疲惫,他将上田拥入怀里,支撑着他,也支撑着自己,慢慢地仰起头凝望着夜空,"我们就像这些星星,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照尽夜的黑暗......所以我早就舍弃了个人恩怨,只为信念而战。"
是吗,丸子。可是我啊,无论自己多么渺小,力量多么薄弱,也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所以我最后恐怕还是会破坏承诺,为了"别人"而死......
对不起了,真的,很对不起......
倚在中丸的肩上,龙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了这句话。

 

 

(十五)
"亮,长老们叫你过去。"山下走近,面无表情地说着,此时此景,倒像是不久前仁房中三人的那次会面,只是此次皆已异位。
"是叫‘我们'吧。"亮注意到山下锁在仁身上的有些反常的目光,不肯独自离开。
"你先去,我还有话要问他。"
"也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山下智久你干什么?!"
不及亮说完,智久已拎起了仁的衣领,恨恨地开口:"刚好是我不监视你时出事的,联想起你来飞鸟隐后的种种迹象,真是觉得有点儿古怪呢~如果方便的话请你解释一下,族长遇害时你在干什么?还有--"透过领口,刚好可以隐约见到包扎的伤口,"你颈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喂,山下,你不要太过分了!族长的实力你也知道的,那种伤口一击毙命,怎么可能是这个家伙做的?"亮伸手去拉山下的手。
"话虽如此,这个家伙身上可是充满了疑点,在一切查清之前还是应该监禁起来。"依然紧握拳头,山下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正因为没有查清才不应该随便怀疑!"亮心急,不自觉地和智久过起招来。
"你这么紧张他正说明了他可疑!"不明状况,智久无意中狠抓了亮受伤的手臂,伤口撕裂,血立时渗了出来。
"嗯~"
"亮!"仁趁智久走神时挣脱了出来,扶着亮的手臂,眼里满是关切,"你昨天受伤了?"
"没事。"依旧没有呻吟,亮放开手臂凝视着智久,"你说的没错,我是紧张他,不过那是因为--"他揽上仁的肩膀,猛一用力对方便顺势跌入自己怀里,一瞬间的风流云驻,双唇轻微相碰随即分开,"他是我的,我有义务保护他--你错过机会了,不懂得珍惜的人没资格来和我争!"他果决地说着,又忽然露出一抹奇特的笑容,"他颈上的痕迹当然也是我弄的,很漂亮,要看吗?"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几个人之外,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长老们说能造成那种伤口的只有一种暗杀手法,而活着的还会这种技能的人也只有一个了。"
"内!"难以置信的眼神,亮下意识地微微摇着头,仿佛要以此澄清些什么。
然而内只是浅浅地动了动唇角,几乎毫无表情:"长老们请你们立即过去,有要事商议。我会送仁回去的,你们不必担心谁对他不利。"他说着,似乎是特意说给了亮。

"不可以!十二代目尸骨未寒,缉拿凶手才是当务之急,我怎可在此时继任族长之位!"
"别任性,智久!"亮怒斥,仿佛刚刚的争吵根本是子虚乌有,"你继任了才可以调令飞鸟彻查此事!"
"但论资论历亮都是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山下回瞪锦户,心语:你就不担心我继任后继续怀疑他,妨碍你们吗?
"但你比我更有人气!"身肩重任你更会谨慎行事,何况长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影杀"为泷、翼所习后,世上便再无传人了,只将矛头对准了今井,仁的嫌疑反而澄清了。
"......那好,既然已经锁定今井,那我此刻就动身将他绑来当面对质,在此之前我绝不继任!"不知是不是触及了刚刚所见到一幕的记忆,山下忽然很想尽快离开这里,"但族内不能缺少领袖,既然长老们已司神职不能兼任,就劳烦亮你代劳吧!"
"风魔飞鸟积怨颇深,一人前去太过凶险,不如我也--"
"--你受伤了就不要逞强!何况这里不能没有你!"他忽然压低声音,"他也是,不过你得好好看着他!--好,那么,请让小山和加藤与我同行吧!"

"仁......"各怀心事的二人一路上几乎无话,直到了仁的屋前内才缓缓开口,"其实......"
"什么?"
"其实--"他忽然一把抱住仁,脸埋在他肩上,"其实我应该祝福你们......很喜欢亮,也很喜欢仁,所以要是仁和亮在一起的话,我--我......"他说着,声音有点儿哽咽,肩膀微微颤着过了好久才放开手,"我很开心的,开心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要哭的,我真的很开心......那时候要是他不说那些话我也会告诉智久,说族长出事时你正和我在一块儿......我相信仁的,一直都相信,不过这样也好,也好......"他哭着又笑着,渐渐泣不成声了,明明是男孩子,眼泪却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断线的珠子一样洒落在地上,溅起寂冷的尘埃。
其实本有能力安慰他的,告诉他根本不像他想象的一样,或者索性简单地抱着他拍拍脊背,甚至是给予一抹笑容,他都是可以停止哭泣的。内是个简单的孩子,很容易笑也很容易哭。
但是仁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哭泣,嘴里无声地拼着一个词:Baga......

 

 

(十六)
"泷泽死了。"他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脸上的表情很玩味。
"你杀了他?--了不起~不过怎么会这么快,你不是说要两个月吗?"被牢牢锁着的双手已经骨瘦如柴了,和也努力地挺起身,维持讽刺的语气。
"出了点儿小意外~"仁不动声色,"不过对我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
"这么说‘鹫'已如你所料地离开了吧,‘鹄'也被你降伏了?--你现在行动没有任何威胁了呢,真是不可小觑~"
"这个你不必担心,他一直都是我的人。"
"那你现在来这里干什么,杀我吗?不过似乎没有那个必要呢~我死了对你没意义,何况要我死你也不会留我到今天,我说得对吧?"月余的牢狱折磨和药物的影响使得那个曾经阴狠毒辣的风魔忍者早就不复存在,哪怕只是稍多的对话也令他禁不住喘息,"不过这次恐怕你要失望了,因为现在以我的状况根本不可能为你‘伟大的计划'提供什么‘帮助'。"
"并不是啊~你现在没有力量,但我可以给你力量。"他微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拔开木塞,在和也面前晃了晃,"这个味道你应该还认得吧?我依照甜甜的手法自己调配的哦~药力虽然稍稍逊色,但加大剂量的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是喜多川的忍者,不是你的。"
"话是没错,但你不认为我们利益相关吗?--飞鸟是你我共同的敌人。现在我不想自己动手了,让给你不好吗?"
"......但你也是飞鸟。"他看着仁,眼睛里是无尽的仇恨,但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无法读懂的复杂。
"可惜的是,你恐怕杀不了我~"仁亦看着他,须臾竟笑了出来,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和也瘦削的脸庞,"因为我的命不是你的。索性开诚布公吧,现在我需要一个离开飞鸟隐的理由,而你和‘鸢',都是不错的理由。"
"......仁,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可怕的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可怕。"
"可怕?--呵呵,承蒙夸奖,我很喜欢这个评价呢~那么为了感谢你,我该回报你点什么......是挑断你的手筋还是脚筋呢?"温柔瞬间化作残忍,他又一掌掴在和也脸上。
"你不会那么做,因为那样我对你而言就彻底没用了~"嘴角渗出血,他却恶作剧一样笑着,看着仁发怒的样子,他忽然想起若干年前的孩提时代,他也是喜欢捉弄他逗他生气的......只可惜,那日子,再也不在了。
然而仁却似乎没有领略到这层含义,也或者,他早已忘了过往,忘了那些珠子一样散落在记忆中的片段:"......你算什么啊?只因为飞鸟灭了你的族人就心生怨恨,要杀死全部的飞鸟,这样的你,不是太渺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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