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行从白馆出来,感到有点浮气躁,在外面抽了一盒的烟才开车回去。于帆情绪低落地坐在沙发上,像只颓丧的落水狗。盛家行在把大衣挂好的时间里,权衡了一下要不要棒打落水狗,想了想,现在自己不怎么好,脾气也跟着不怎么好,搞不好,一棒就让他给打死了。于是,盛家行采取了最有效的方法:无视于帆的存在。
于帆仍旧端坐在沙发上,天知道,他从来没有坐得这么正过。他甚至没有回过头看看盛家行,直到对方的身影快从消失了,才低声说:"盛家行,我有话给你说。"
见鬼,盛家行诅咒了一句,他走什么楣运,人人都有话跟他说。
"说。"
"盛家行......"
盛家行见他神色有异,走回来:"什么事?"
于帆睁大眼,看着盛家行在他身边坐下,感动得差点滴下几滴狗熊泪,然后,深情款款地说:"盛家行,我想你。"
盛家行额上青筋暴跳:"你可以滚了。"
于帆违旨抗令:"等我缩成一团再滚。盛家行,我们晚上也去烛光晚餐吧?"
盛家行皱紧了眉头,于帆这个混蛋跟只乌鸦似的,他一回来就哇哇乱叫,吵都吵死了。盛家行刚想起身离开,于帆扑过来一把抱住他,死也不肯松手。两个人在沙发扭成一团。于帆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称如果盛家行是一根树,那他就是一株爬山虎,缠缠绵绵到天涯......后来经过反醒,认清一个事实,藤缠树估计缠不到天涯那么远的地方去,除非那是受了核辐射的变种。
当然,两个人本来就有那么点意思的人,抱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最后就会吻到一块去。吻到一块之后就会跟着想把碍事的衣服的脱掉了,然后,动作也开始不老实,下半身也会兴奋起来。理智就开始和下半身打架,你来我往,发光剑影。落败的往往是理智,下半身于是抬起头,昂起胸,一路前进。理智呢,本来还打算重整旗鼓,再次攻击,无奈听到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呻吟声,暧昧的磨擦声,不得不长叹一声:"此等荒淫小人,竟然屡屡得逞,世风曰下,世风曰下。"想它主人盛家行堂堂七尺男儿,冷静骄傲,竟也沉于声色之中......
下半身在百忙之中反驳:你一边去,没有我,主人还是男人吗?
手指正和下半身温存缠绵,被扰了好事,非常不悦,大声说:有多远滚多远,非视不听非视勿视。还有,你不找情感纠缠去,还在这里干什么?
理智气得红了脸:我和情感是清白的。
下半身更不高兴了:你和情感是清白的,我们会这样吗?下半身在手指的爱抚下舒服得换个姿势。
理智终于了解大势已去,灰溜溜地去向情感磕头谢罪,
于是,全民投入性欲之中。
烛光晚餐是没有了,感官大餐是吃上了。不过,这种大餐最好还是在床上吃,不然吃着吃着从沙了吃到地毯上,虽然别有滋味,但多摔几次,估计不利身心健康。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去洗澡,盛家行躺在浴缸里累得半死,踢踢于帆:"喂,出去拿罐啤酒进来,渴死了。"
于帆稍微擦一下身上的水,跑去拿了酒回来。心里生出罪恶感,太靡烂了太靡烂了。他很想以手合什趴下去祈祷,上帝啊,我罪不可赦,你让我继续靡烂下去吧。他现在不想上班不想吃饭,就想这样躺里面躺到烂,酒色果然是穿肠毒药啊。
盛家行把湿热的毛巾盖在脸上,手下意识地去触碰背后的伤疤。感觉很不舒服,碰到成朗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怎么了?"于帆过来把他的手拿开,低头吻了一下。
"别舔了,全都是口水。"
于帆无耻地说:"我把口水舔掉。"
盛家行推开他的头:"别碰它。"
于帆有点意外,从身后抱住他:"盛家行,跟我说你的事,一些你肯说的事。"
"说什么?"
"随便你高兴,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盛家行说:"我父母的事吗?"
他的父亲盛远青和母亲方思是同一家医院的医生护士,一来二去就有了关系。方思很爱盛远清,明知他有妻女还是和他在一起,常常逼着盛远青离婚。盛远青当时风头正健,根本不想离婚,更没想过要和方思结婚。方思见盛远青总是不肯,就隐埋了当时怀孕的事实,想用孩子逼迫盛远青就范。盛远青发现后,根本不敢想象后果,哄着方思让她拿掉孩子,方思答应拿掉孩子,毕竟,她也不想做得太绝对,以至于以后无路可退,但是,临到头时,方思却反悔了,偷偷地从医院溜了出去,在外生下小孩才回来。也许,她依旧觉得孩子是留住盛远青的唯一方法,也许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护犊之情。木已成舟,盛远青也没有办法,只好在外面替方思另租了房子,定时给他们母子一笔钱。但是,他和方思的感情也不复存在。
方思去世后,盛远青把他了接回去。家华小时候非常喜欢多出来的弟弟。他们姐弟的感情好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是,后来还是因为一个成朗,差点形如陌路。
于帆沉默地抱着盛家行,半天没有说话。盛家行奇怪地看他一脸悲伤的样子。
"我说,我现在好像已经过了让人抱在怀里哄的年龄了吧?三十的人还为自己的身世在那边痛哭流啼的话是不是也太没用了?"
"这和年龄一点关系都没有。"于帆生气地说。
盛家行说:"你十岁因为没有父亲觉得被别人瞧不起,现在二十多了还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我还是会觉得很遗憾。我还是会希望,我成长的过程中有我父亲的存在。虽然我跟着我妈妈一起过得很好。但这不一样。我还是希望,如果可以,我生命里不要失去他。"
盛家行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抱歉。但我从不可怜自己,因为我不认为自己有可怜之处。"
那天晚上,于帆又不幸得失眠了。
第八章
于帆折本质应该是个脆弱的男人,证据是,他一没睡好,第二天起来两只眼就跟画了时下流行的烟熏妆没两样,外加脸色灰白,往鬼屋门口一站,绝对能吓哭小朋友。
他小子这么跟个屈死鬼似从卧室飘出来对盛家行说了句"我还是认为我是对的"后,试图飘回去继续睡大头觉。
盛家行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杯给扔出去,揪回他:"还睡?你今天不上班?"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啊,当你想睡觉的时候,总是没有觉睡,当你想用钱的时候,总是没有钱花。于帆在猛灌了一通咖啡后,在盛家行的车里睡得毫无形象可言,还非常成功地睡出了一个鸟窝发型。
八卦男郑重地询问他的发型出自哪个大师之手,并且深以为鉴,以后要绕道而走,最近报纸报道了,有个家伙因为被修了一个超艺术的发型,以至被经理轰回家处修整形象,损失惨重。
颜美点点头,说:"于帆,就你现在跟只刚挖出来的僵尸似的,我们老板看到,肯定让你走路。"
于帆眼神涣散地点点头,然后"嗵"地一声栽倒在办公桌上不省人事。
幸好铁公鸡重点盯梢的对象是市场部,从他们部门门口路过都不肯晃进来,生怕错过了找炸子鸡过错的机会。一门心思要给炸子鸡小鞋穿,这小鞋要给的光明正大,身为一个铁面无私的大老板,不能因为员工上了他弟弟,他就把员工的职位给下了。
于帆这只渔翁愣是运气好得在大老板鼻子底下睡了一个上午还毫发无损。八卦男宣称这是他们公司自成立以来的八大奇迹之一。
于帆正和周公下棋的时候,盛家行手下的一帮俊男美女员工正"砰铃梆啷"地往墙上挂一幅画。艺术这东西就是把众所周知的东西整得连作者本人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越是看不懂就是越有价值。他们是做投资的,不懂艺术,但是很懂艺术的价值。这画的作者是画坛新秀,以后指不准会升值。
盛家行过来看了一眼,说:"看起来不便宜。我批的?"
几个员工一脸兴奋,说:"老板,不是啊,有人送来的。我们怕送错了,还对了好几遍地址。"
他们刚说完,成朗的电话就过来了,问他喜不喜欢这幅画。
盛家行火大得扔掉电话后,回头就让助手去买了市值更高的画给送了回去。那助手随着盛家行拼打天下,养成了守财奴的性格,从财务那领钱的时候,心痛得连脸青了。太不划算了,他以为捡了一个便宜,没想到还亏出去这么多。从此变得巨恨成朗,这为以后和于帆结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于帆得知这事后,恨不得一招拍死成朗。这人太招人嫌了,还让不让人过曰子。虽然说新欢旧爱,多半新欢比较受宠,问题是他这个新欢还处于地下情阶段。于帆寻思着应该送点定情信物之类的,可人成朗多少大手笔,一出手就一幅将近十万的画,盛家行为此就倒楣地跟着损失了十多万,他送大概也只能送个黄杨木的画框。
程越这个黑军师,坐在八卦阵搜刮着黑点子。他和于帆是兄弟啊,有人竟敢和他兄弟抢人,简直不想混了。根据他自身的经验,程越认为,送东西不能贵。第一,于帆就是一小破穷光蛋,混现在连蛋壳都没混出来,还寄居在盛家行那里,斗富肯定要败北,成朗动动笔杆子,钱就哗哗地进来了,爬格子已经爬到了化境。第二,于帆这人品味不行,万一这小子抽风捧着所有的年终奖,购回一件送狗狗都嫌的东西,这账也太亏了。第三,东西不在贵,重在成心啊,他的前男友砸下这么多钱,他还不是照样飞了。
于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佩服得五体投地。兴奋地喊:"程越,你等着,我现在马上拦辆车,以超音速飞你那去。"
程越说:"行,兄弟,你飞来的时候,顺便捎一些超市里能裹腹的东西过来。"
于帆答应一声,一想,不对啊。忙问:"怎么?陈格终于打算,不管你饭了?"
程越说:"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没住陈格那了,你到‘国都'饭店来。"
于帆一听这么有气势的名字,以为程越又在哪个五星级的酒店消费,本着要占便宜的念头,喜滋滋地就奔了过去。计程车司机半天想不起国都在哪,还连线了同行,这才把于帆成功送到目的地。于帆站在"国都"门口,吓得没趴下去。这哪是五星级酒店,就一老破的招待所。程越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很好客地把于帆迎了进去。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老板说了,我住的这间是‘总统套房'。"
于帆伸手掸了掸‘总统套房'里彩电机壳上的灰。"靠,你被人通缉了?陈格不是你兄弟吗?还是把你踹出来了?"
程越填了一下自己无底洞一样的胃。说:"没,不过,我和这兄弟上床了。见鬼,跟**似的。"吓得他落荒而逃。
于帆张大嘴,半天才说:"其实,我觉得陈格人不错,挺好的......"
"好什么啊。"程越气愤,"我和他从小一块光着屁股长大,天天被我们妈塞一个澡盆子里洗澡,他身上有几根毛我都知道。"熟得都焦了,和陈格上床,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那你还和他上床......"
"我不是喝醉了嘛,我只以为是只雄的,就是没想到这只雄的是陈格。靠,陈格吓得比我还惨,脸都绿了。"
程越不肯再说这件事了,从床上跳下来,带着于帆去逛各种个性小店。然后指着一条老虎骨架造型的链坠说:"看,这个不错,个性啊。"
于帆很愤怒。盛家行会把这种东西往脖子上挂,他就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程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不成,你的头不够圆,磨一下才能踢。"
这家店开在一个角落里,店主一天没做生意,好不容易两条鱼游进来,热情地搬出一堆的东西供他们细细挑选。于帆兴趣缺缺,他买的东西,盛家行全都不怎么喜欢,还有扔掉他许多衣物的前科。并且还鄙视过程越送他的一只熊,这只熊可能大家都很熟悉,就是那款憨豆先生随身携带的泰迪熊。因为瘦瘦小小的,搁一成年男人的床上,效果相当鬼马。
于帆花了两个小时才从里面找出一条坠子,看上去很古旧,造型有点像中国古时候的诀,不过,要细很多。于帆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相当相当的不错。很开心地掏钱付款。店家嘴角抽搐地接过钱,想死的心都有了。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挑了两小时就挑了这么个破玩意,以为是条大鱼,没想到是条白饭鱼。
于帆欣喜之余,急于去见家里那个"色",就把程越这个"友"给扔在了原地,拦了辆车,以光速奔回盛家行的身边。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红绳子,穿起来就跑盛家行面前献宝。
盛家行这两天一个头两个大,老有人居心不良地送他东西。接过于帆手上的小玩意一看,死都不肯要挂一红绳子在身上。于帆受到严重的打击,顺着墙角躲回自己的房间伤心地舔伤口。他就知道盛家行不会喜欢这种破石头,更不会让它皮肤朝夕亲密接触,连他都没机会天天零距离接触盛家行。
不过,于帆第二天开始就挂上了傻瓜一样的笑容。那个用红绳子系的坠子,盛家行到底还是挂在脖子上了。于帆无意中瞄到盛家行的领口,开心得小心肝都飞出九霄云外。
盛家行新染上了一个毛病,他每次换衣服,就会伸手往脖子那摸,想把这根红绳子给扯下来,最后总是不了了之,一直到他这种毛病消失不见,坠子还安安稳稳地挂在他脖子上。
于帆还没乐上两天就到了黑色星期五,曾井然的八卦杂志每一期都是星期五出的,存心不让人过个安心的周末。
于帆狂怒地瞪着手里的杂志。又来?上一期也就算了,权当盛家行是给连累的,这期摆明了在成朗和盛家行身上做文章,连两人在白馆的照片都给登了上去,血淋淋的四字大标题"旧欢如梦",下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页。
照片只拍了盛家行的一个侧脸,可清晰度那是相当的高,稍微熟识一点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一来,等于把盛家行全给揭了。
盛家行本人看到杂志时已经是中午时分,杂志在事务所所有的人手里转了一圈之后就到了他手里。盛家行还在奇怪,今天事务所里的员工脸部都跟注射了肉毒杆菌一样,笑起来时,肌肉还死在脸上。
只要是个人,多少有点轻微的窥探癖,家庭主妇、白领精英都对八卦有不同程度的兴趣,盛家行手下的员工身着高级服装,出入高档场合,张口闭口礼仪修养,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对于老板隐私的兴趣,纷纷在私下猜测事情的真假和盛家行的性取向。照片实在没什么看头,两人身体之间结结实实隔了一张桌子,别说肢体接触,连眼神接触都没有,他们老板只是低着头点烟。
盛家行极讨厌说自己的私事,更讨厌私事由别人嘴里说出去,然后一帮人在那研究命题似得讨论。他们员工也实在憋得可怜,如果杂志还在私下传着,他们也就装瞎当什么都没看到,问题是,杂志现在就在盛家行办公桌上摆着。
盛家行一出来,这帮人马上噤声,正襟危坐,动作整齐一致。
"谁的?"盛家行举起杂志问。
大伙通通一愣,一个员工面如死灰地说:"我的。"这下完了,她估计得收拾包裹走了。
盛家行把杂志还给她,回过身,说:"我不认为我有向你们交待我性取向的必要。不过你们也不用在那里猜了。我是。所以,如果有人因此而不愿留在这里工作,下午就可以向我辞职,我会让财务结算出工资提成和奖金。"
精英们愣在那里三秒,一个平时就比较喜欢开玩笑的男同事笑嘻嘻地开口:"当初您现场录取我,是不是表示我是你所比较欣赏的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