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商被这话抵得一愣,然后有些愤慨地说道:"怎么会不关我的事?"
薛亦然转开头去,"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我......"
薛亦然低声说道:"你不喜欢我也很正常,这个世界也没几个人会喜欢我。"
齐远商看他委屈的样子,就像自己把他欺负成这个样子,不喜欢他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明明一直以来自己也很委屈也很无辜啊,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担惊受怕地被薛亦然拿把刀子威胁,到头来自己还要跑过来哄他。
齐远商想抓狂。
薛亦然不理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玻璃橱窗外面站了三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眼睛则不时往里面看。
薛亦然见过这几个人,都是徐言身边的人,不过并不熟悉。
那几个人见到他也不避讳,依然说笑着把里面给盯着。
薛亦然回头看了看齐远商,放下手上的东西去拉他,"走,我送你回去。"
齐远商有些受宠若惊,脱口而出,"不用了......"
薛亦然有些不耐烦,几乎一拳打他肚子上了又收回手,"啰嗦个屁!"
薛亦然拉着齐远商开车把他送走,然后才停在路边给徐言打电话,"言哥?你监视我啊?"
徐言说道:"找两个兄弟照看着你,省得又有人来找你麻烦。"
薛亦然很害怕徐言知道了齐远商找人伤过他的事情,想试探着问一下,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徐言说道:"亦然,你在怕什么吗?"
薛亦然连忙说道:"没有。"
徐言说道:"我找人看着你是为了你好,明白了吗?如果真让我逮到是什么人在偷偷摸摸对你做那些小动作,我一定十倍奉还。"
薛亦然默然半晌,说道:"言哥,谢谢你。"
徐言叹了口气,"亦然,你不肯跟着我,那就要证明给我看,你不在我身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那样子我就放你一个人好好过日子。"
薛亦然突然觉得心口泛酸,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
徐言说道:"晚上过来吃顿饭吧,那么久没来见言哥了。"
晚上那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吃完饭和徐言在外面花园站着聊了一会儿,薛亦然想起徐言那些话就觉得心里难过。想起以前那些黑暗的日子,每天在贫穷与饥饿中摸爬滚打,如果没有徐言的话,也不知道现在的薛亦然还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徐言看到薛亦然眼睛红红的,抬起手摸他的头,将他揽到怀里拍拍他的肩膀。
薛亦然抱住他的腰,埋着头静静待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突然发现二楼落地窗户边,张琪正抱着手站在那里,看到他抬头,还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薛亦然站直身子,推开徐言,"言哥,我先回去了。"
徐言点点头,"要不要叫人送你?"
薛亦然连忙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薛亦然从徐言那里离开,本来想给, , , 谢誓宏打个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机。结果谢誓宏给他来电话了,细细问了一下他今天的情况,然后一再叮嘱要吃药,不舒服给他打电话。
薛亦然说知道了。
刚挂了电话,薛亦然偶然抬头注意到后视镜里一辆白色面包车一直跟着自己。
技巧地超了几个车,发现那辆车紧跟着追了过来。薛亦然心里有数了,就是不知道到底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么久了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再往前开就是高架桥,前面路口有交通灯,现在绿灯正在一闪一闪的。薛亦然猛地一个加速就在最后一刻冲了过去。有些松了口气的看一眼后视镜,发现那辆车居然没有停下来,直接冲了红灯,只是过来的时候被右边路口开出来的车挡了一下,拉开了一些距离。
薛亦然有些急,脚开始用力踩油门。从右边超车的时候,前面的车子也突然往右移,薛亦然速度太快一时停不下来,只好往右打方向盘。车子撞在高架桥的水泥栏杆上停了下来,薛亦然开门下车,一个翻身从栏杆上越过跳了下去。
这里刚上高架桥,落到地上大概只有两米多的样子。薛亦然侧身进了桥下的阴影,躲在粗大的石墩后面。
可以听到桥上的刹车声,似乎有几个人站在桥边上往下面看。那些人找了一下,并没有下来,然后开车走了。
薛亦然松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无力,靠着背后粗糙的石柱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走出来。
突然听到桥上有人喊他:"薛亦然!"
薛亦然心里一惊,抬头看去,发现站在桥边整一脸着急看着他的人是齐远商。
齐远商喊道:"你怎么了?我看你车子停在这边,还以为你出事了!"
薛亦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齐远商问道:"你没事吧?为什么在那里?你不要吓我!"
薛亦然上来直接坐进齐远商的车子,"麻烦你送我回家。"
齐远商还想问话,看他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就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发动了汽车。
齐远商开车到薛亦然家楼下,回头想叫他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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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亦然似乎睡得很熟,均匀的呼吸声也可以清楚地听见。
齐远商看着他的侧脸,微微有些发愣。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抬起一只手几乎碰到了他的脸。
齐远商立刻收回手。
薛亦然的五官是那种男性少见的柔和与精致,皮肤有些苍白却依然可见细致。齐远商看着他淡红色的嘴唇,想着老天为什么要让一个男人生成这样子,突然就想起了一个画面:那个夜晚,在薛亦然的家里,一个男人把他自己肮脏的东西塞进了这张嘴里。
本来已经逐渐遗忘的画面,随着与薛亦然的接触而清晰起来。齐远商发现自己几乎可以想得起每一个细节,甚至可以回忆起薛亦然当时的表情。心脏猛地收缩一下,然后开始一点点地疼痛,是自己把薛亦然一手推到那些人面前让任人凌辱的。
可是,自己那个时候并不知道......齐远商找着借口,可是纵使有太多借口,也无法缓解心里的疼痛。
薛亦然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与齐远商对视了很久,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般的坐直身子,"到了吗?"
齐远商点点头,"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他以为薛亦然必定会拒绝,结果没想到薛亦然看着他居然说了一句:"好啊。"
齐远商一时没反应过来,与薛亦然对视着,然后才急急忙忙从座位上起来,锁了车门陪薛亦然上楼。
进了房间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薛亦然没有提过去的事情,齐远商自然是小心翼翼地不说。
薛亦然对齐远商说道:"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齐远商摸摸鼻子,"哦,好啊。"
于是薛亦然躺下来睡觉,齐远商就不知所措的在旁边守着他。
齐远商藉着床头一盏小灯的灯光看着薛亦然的睡脸,想,要换成自己被薛亦然这样子守着一定睡不着。可是薛亦然睡得很好的样子,似乎很习惯这样子睡觉的方式了。
齐远商看着薛亦然走神,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
突然薛亦然翻了个身,含含糊糊说了一句:"誓宏你还没回去?"然后似乎又睡了过去。
齐远商被惊得清醒了,先是有些奇怪,然后猛然明白过来,这么久以来一定是天天晚上谢誓宏都在守着薛亦然睡觉。所以薛亦然最近精神不济,所以薛亦然会邀请他留下来。自己是一个替代品么?齐远商心里滋味复杂,轻轻站了起来然后出去关上房门。
其实滋味复杂的又何止齐远商一个人。
薛亦然早上醒来的时候,想起昨天晚上留齐远商下来陪自己,心里多少有些后悔。他的确是睡不着,而在齐远商车子上的时候那一觉远远没有睡够,于是才产生了让齐远商陪他的想法。多少算是在利用他吧,不过本来彼此就想要扯清关系的现在,这样子暧昧不明的事情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这天从超市下班出来的时候,看到齐远商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薛亦然自己的车子已经送去修理了,齐远商自己是知道的。所以薛亦然一出来齐远商就按着喇叭说:"我送你回去。"
薛亦然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估计自己是找不到出租车的,便上了齐远商的车。
到家楼下,齐远商主动提出送薛亦然上去,薛亦然拒绝了。
齐远商说道:"我去陪着你好好休息吧。"
薛亦然看他一眼,"不用了。"
齐远商有些激动,"你一个人不是睡不好吗?我陪着你让你好好睡觉不行吗?"
薛亦然皱皱眉头,"不需要。"
齐远商抓住他的手臂,"是不是谢誓宏今天会来陪着你?"
薛亦然有些奇怪他的问题,推开他的手,"跟你没有关系。"
齐远商说道:"我难道就再也不可能了吗?"说完,突然按住薛亦然,吻到他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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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远商有些忘乎所以地吻住薛亦然,舌头也探进对方唇中。突然之间腹部传来一阵钝痛,薛亦然一拳打在他小腹上,齐远商连忙放手缩回身子。薛亦然却并不解气般的又一拳打在他脸上。
齐远商痛厉害了,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阵拳打脚踢的。
车上空间狭小,齐远商根本没地方可以躲,脑子里却根本没有想过要还手,只念着:"你不要生气,我一时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薛亦然哪里管他什么情不自禁,只满心又气愤又心酸,连刀子都掏出来了。
齐远商见对方动刀子了,连忙打开车门逃了出去,站在车子前方对着薛亦然喊道:"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薛亦然开车门下来,齐远商连忙躲到另一个角去。
薛亦然说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齐远商愣了一下,放柔声音道:"薛亦然,我们之间其实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
薛亦然怒道:"走到这一步是谁的错?"
齐远商腹诽:难不成你没有错?不过话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是说道:"就算是我的错我也可以改啊!"
薛亦然说道:"你没什么要改的。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了,大家互不牵涉,我对你的事情没有兴趣。"
"可是你喜欢我那么多年真的能说断就断?"
薛亦然怒道:"你还说!我喜欢你十多年你还嫌不够是不是?是不是要我喜欢你一辈子你才高兴?你就那么喜欢耍着我玩?"
齐远商有苦说不出,到底是谁在耍着谁玩?
薛亦然继续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想见到我,现在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齐远商说道:"我也没那么不喜欢你了,现在见到你也挺好的。"
"操!"薛亦然一脚踢他车上,冷笑一下 ,"你不讨厌我了所以我就该乖乖回去是不是?"
齐远商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可以做朋友啊!如果你想的话,做恋人也可以试试......"
薛亦然抬手指着他:"有种你再说一遍!"
齐远商一咬牙:"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薛亦然吼道:"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齐远商连忙往后跑去,"有话慢慢说可不可以?"
薛亦然拿着刀子追过去:"你去跟阎罗王说吧!"
两个人在深夜的街道追逐。后面的人手上还拿了把小刀子。
一辆警车经过的时候放慢了速度,警察在车上按喇叭:"干嘛的?干嘛的?都停下来!"
薛亦然看了看警察,不得不停了下来。
"搞什么啊?"小警察语气不善,"半夜三更的斗殴啊?身份证都拿出来!"
薛亦然把身份证交给警察,转开头不看身边的齐远商。
齐远商把小警察拉到一边,"不好意思,我媳妇儿跟我闹别扭呢。"
小警察冷笑:"怎么着?你媳妇儿是男人?闹别扭半夜在街上拿刀追你?"
"可不是吗?都好几回了,看到我和别的男人说话就拿刀追我。"
小警察眼睛都瞪大了。
齐远商在他耳边低声道:"看吧,我和你说话他就又开始瞪了。警察同志你行行好,免得我回去还得挨媳妇儿打。"
小警察一愣一愣的,最后说道:"以后两口子吵架不要到街上来闹!"就让他们走了。
薛亦然莫名其妙,什么两口子?齐远商连忙拉着他走了。
两个人回到汽车旁边,齐远商说道:"有个东西给你。"
薛亦然看着他。
齐远商从车后座拿了个绿色的布娃娃出来,递到薛亦然面前。
薛亦然怔怔看着这个东西,一时之间话也说不出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布偶自己已经扔掉了,那么就彻底和齐远商没有任何的关系了。这么久以来,他不是没想过,甚至好几次有冲动想去找,都被自己压制住了。可是那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哪怕只是个容器,也承载了太多,融为生命的一部分了。
齐远商把东西递到他怀里。
薛亦然紧紧抱住那个破旧的暗绿色的布偶,蹲在了地上。
齐远商站在原地看着他,看他的泪水打湿了布偶的头顶,染出一片深暗的绿,心里顿时变得柔软。对这个看起来暴躁凶狠的男人来说,自己竟然是他十多年生命中最重要的唯一存在,这到底是一件多神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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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远商守在床边看着薛亦然睡着。
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哭够了就觉得累了,抱着自己的布娃娃睡觉去了。
齐远商也觉得累了,想在他身边睡下来,又不敢。最后还是起来关了灯出去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齐远商忍不住抬头看向楼上,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他和顾厉游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顾厉游笑了一下,"你真的想清楚了?"
齐远商一愣,"什么想清楚了?"
"到底是怜悯还是一时心动?不过不管是哪一个,我都劝你离薛亦然远一点,不要再招惹他。"
齐远商说道:"那我应该是怎么样的?"
顾厉游想了想,"等你想要跟他一个人专专心心一辈子的时候。"
齐远商认真考虑,"我以前也想过和可沫好好过一辈子。"
"不是那种,"顾厉游说道,"是你的生命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
齐远商笑了,"你的生命里只有陈孟凡一个人了?"
"早就是了。"顾厉游指着自己的胸口,"这个地方永远是他的。"
说完,拍拍齐远商的肩膀,"你也不是没动过心,当初那个杜语眉你也说认真的。只是你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心动,不是薛亦然要的。他要的你给不起的话,迟早他会拉着你一起发疯。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有这么一种说法,越是容易心动的人,爱得越浅;而越是难以心动的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可能是一辈子。
齐远商不用别人告诉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属于哪类人。
那种怦然心跳的时候并不算少,可是一旦分开,也很容易放下那份感情。可是小时候养过一只狗,每天都抱着睡觉亲手喂它,结果小狗意外死掉的时候,他几乎被打击得再不敢养狗。
感情这回事,投入得深了自然就会不可自拔,有几个人真是天性凉薄呢?
齐远商也三十左右的人了,一辈子身边女人来来往往无数,只是感情再深那也无非是个喜爱。到了现在,面对这样子的薛亦然,这样子的自己又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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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薛亦然醒来的时候摸到眼角湿湿的,想回忆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却回忆不起来。看着被自己揉成一团的小绿,小心地将它放到床头,然后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