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说白了不就一个薛亦然!孩子算什麽?"
徐言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角,"我心里是有薛亦然,难道你认为我心里没有你我会和你结婚吗?亦然是兄弟,那是一辈子的兄弟!而你只要还是我老婆,我就不会不爱你!"
徐言出门之前说道:"你好好想想。"
齐远商没有办法坐下来,开著车子在外面沿著街寻找。一遍又一遍地拨打薛亦然电话,还是没有开机。他害怕了,後悔了,他发现他不能失去薛亦然,以前自己那些自以为的委屈和不甘都显得那麽可笑。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子一辈子陪著薛亦然就足够了。
精神紧绷到了极限,只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旁边一辆白色面包车擦身而过。齐远商看到车窗上晃著的明黄色窗帘布,突然想了起来。上一次薛亦然被人绑走,他曾经在楼下看到过一辆面包车,印象中就是上面挂著颜色有些突兀的窗帘。後来齐远商还回忆起来过。
根本没有时间细想,几乎是同时他就调转车头追在那辆车後面。然後拿出电话胡乱按著,"我看到那辆车了,上次绑亦然的那个!"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就能如此确定是那辆车,只是这个时候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齐远商紧紧跟在车後面,一直开过两个街区,前面突然出现几辆车围堵过来,那面包车停了下来。
齐远商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冲过去,拎著车子上下来的人的衣领吼:"亦然在哪里?"
薛亦然没有在车子上。
那几辆车都是徐言接到电话後调去的附近的手下。面包车上两个男人被枪在额头一指,立刻吓得说出了薛亦然的下落。
齐远商立刻调转车头冲了出去。其他人一边给徐言打电话报告情况,一边开车跟了过去。
城郊的仓库,几个男人坐在门外面打牌。
有人抱怨:"操!直接解决了多好,浪费时间!"
另外一个人叼著烟,"老大答应了让那个男人爽一下的......"
"真他妈麻烦!玩儿男人的!"
仓库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几个人丢了牌站起来,正想推门进去,突然听到四周杂草丛传来人跑动的声音。突然窜出来十多个人,还有人手里拿著枪。
齐远商这个时候根本顾不得这些骚乱,直接从混乱的人群中冲过去,用力撞开了仓库的门。
仓库低矮的空间内弥漫著浓重的血腥味。
透过外面的灯光,可以看到薛亦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旁边一个人影在痛苦地翻动著呻吟。
齐远商几乎是颤抖著走过去跪在薛亦然身边,看到他赤裸的下身鲜血淋漓。齐远商想抱起他都不知道该怎麽下手。
薛亦然目光空洞,直直看向房顶。
齐远商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头,将他抱进怀里。心里像被撕开了个大口子,彻骨的痛。
齐远商哽咽著连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之间,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齐远商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到薛亦然手上握著一把刀直直插进了他的小腹。
薛亦然与他对视,脸上平静无波。
身後突然一阵动作,地上躺著的人艰难地爬起来举起一块大石头想往薛亦然头上砸。
齐远商立刻侧了一下身子把薛亦然护在怀中,石头砸在了他肩膀上,身体往下扑倒,那把刀扎得更深了。
身後的人倒下去再没了动作。
齐远商看到薛亦然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在说什麽。
他艰难地把头凑过去,问:"什麽......"
薛亦然猛地把刀拔出来,然後对准了自己胸口。
齐远商想伸手,可是实在没有力气了,在看到薛亦然把刀扎下去的同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31
那一瞬间,齐远商以为自己会死。其实他活了三十多年了,之前一直浑浑噩噩,连自己想要什麽都不清楚;到了现在,他第一次那麽强烈地想要和薛亦然在一起的时候,却被薛亦然一刀扎在身上。
他欠了薛亦然多少,让薛亦然恨得想要杀了他,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但是如果薛亦然真的那样子觉得的话,那麽这一次就把命赔进去,希望来世见面的时候,可以有个不一样的开始好了。
可是齐远商并没有死,当他昏迷了不知道多久醒过来之後,发现薛亦然不见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薛亦然死了。
顾厉游说:"可沫不肯告诉我,她一口咬定薛亦然已经自杀死掉了。"
齐远商自然知道这是个谎言,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至少也会有个墓碑。这种推脱,明显是没有人愿意让他知道薛亦然到底去了哪里。不只薛亦然身边的人不想,齐远商身边的人也不想,没人相信这两个人还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但是不管能不能在一起,齐远商也只想听到薛亦然亲口告诉他。活了这一辈子,能让自己坚持到这种地步的事情不多,齐远商这一次很坚决。
他去找过谢誓宏。
谢医生神色严肃地对他说:"薛亦然也许没死,但是你随时能把他逼死。你愿不愿意试试?"
齐远商说:"不会的......"
谢誓宏说道:"或者给他留下一个回来的可能性好不好?"
过了两个月,谢誓宏出国了。
齐远商没有去问他去了哪里,为了那个渺茫的可能性。
人长大了,会成熟,要学会忍耐,要有担当,不是一辈子随心所欲。齐远商活那麽大岁数,不是没遭遇过挫折,却总是自己打著哈哈过去了。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担当,以为就可以永远过得轻松自在。可是现在发现,原来这样子的自己只是一无是处连爱的人也守不住的。或者在别人眼里,自己这样子的人有什麽资格说爱。
大学那麽多年读出来,不是没有底子。荒废掉的可以捡起来,落後的可以追上去,齐远商不笨,只是少了认真与决心。
他的努力看在外人眼里或许好笑,看在家人眼里也无非是在那次几乎丢掉生命的意外後对人生的顿悟,只有几个人知道他是为了薛亦然。
赵可沫冷冷笑道:"你以为你这样子亦然就能回来了?"
连顾厉游也说:"你终归是要做好心里准备。我是薛亦然也许再不回来了。"
齐远商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有所心理准备,听到这些话他依然觉得很难受。可是自己还能做什麽呢?如果有一天薛亦然回来了,他还是以前那个他,彼此再在一起又有什麽意思?
时间不咸不淡地过去。他看著陈孟凡被顾厉游找关系调回C市来工作,看到陈孟凡和顾厉游大吵一架几乎离家出走;他也看到赵可沫怀了第二个小孩,而第一个宝宝出生的时候,他舅舅也没有回来看过。
薛亦然越来越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已经在所有人生命中淡忘一般。
而随时时间增长的还有家里人给他的压力,齐妈妈几乎每个星期都要给他安排一个女人相亲,各种各样的,非要让儿子选一个不可。
齐远商大多去见了,就当满足母亲的心愿。
那天去见那个女人的时候,齐远商在咖啡店外面看到了薛亦然。尽管开始只是个背影,但是齐远商还是只看了一眼便像触电般站在原地,他敢肯定那是薛亦然。
依然有些张扬的年轻漂亮,甚至带点小流氓的气质,但是那张脸上的笑容却不一样了,干净而清爽。薛亦然怀里抱著个小孩子,一直在逗他笑。小孩子还在薛亦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薛亦然拿手擦脸,"恶心死了!都是口水!"
小男孩口齿不清,"小然才恶心......"
薛亦然捏他脸蛋,"谁让你叫我小然的?臭小孩!不知死活!"
齐远商看到薛亦然回头,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和薛亦然说什麽。
不过薛亦然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看向对面过来的一个女人,然後和她一起抱著孩子走了。
32
谢誓宏站在街边,看着薛亦然开车过来。
小男孩从车子后座钻出来,扑到谢誓宏怀里,"爸爸。"
谢誓宏把儿子抱起来,笑着问道:"和叔叔去哪儿玩了?"
谢念云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小然去动物园。"
云巧走下车说:"我让亦然带小云顺便接我下班。"
谢誓宏笑着捏儿子的脸,"谁让你叫叔叔小然的?没规矩!"
薛亦然坐在车上抽了根烟出来点燃,谢誓宏低下头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薛亦然摇摇头,"晚上出去玩玩。"
谢誓宏皱了皱眉头,"你不要熬夜!不要去那种地方疯!"
薛亦然笑一声,"没事的,你管好你老婆孩子就好了,还管我做什么?"
谢念云伸手:"小然抱!"
云巧说道:"叔叔要走了!你要跟去吗?"
谢念云说道:"要小然!"
薛亦然忍不住笑了,站出来摸着谢念云头说道:"不要爸爸了?"
谢念云为难地转头看了看父亲,然后去拉薛亦然的手。
薛亦然骂道:"操!你个没出息的!"
谢念云跟着说道:"草~"
云巧连忙把儿子抱过来,说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今天哪里也不许去,跟妈妈回去了!"
谢念云噘着个嘴。
薛亦然走的时候,谢誓宏跟他说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吧。"
薛亦然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还说习惯了啊?"
谢誓宏拍拍他的肩膀,"你才刚回来,我......"
薛亦然摆摆手,"走了。"
薛亦然回来的事情只有他姐姐和谢誓宏一家人知道,他连徐言都还没见过。
当时那把刀没有扎下来是因为徐言开了一枪,子弹击在刀上,滑了开去,只在胸口留下一个很深很长的口子。
徐言抓住他的衣服,恶狠狠地抵着他的额头问为什么?
印象中徐言这辈子都没有对他那么凶过。
为什么?他只是要一个解脱。他真的累了。
现在在这样回忆过去未免有些可笑。
蝴蝶破茧,既然张开翅膀获得了新生,理当抓紧时间沐浴阳光花香,又何必再为了曾经的黑暗束缚而痛苦虚耗人生。
晚上在酒吧喝酒,一个高大男人送了杯酒过来搭讪。薛亦然笑一声跟他多聊了几句,走的时候那个男人便有些得寸进尺地抓了薛亦然手臂不让离开。
薛亦然低头看了看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说道:"放开!"
那人不肯放。
薛亦然反手拿起吧台上的酒瓶砸他头上。
旁边几个人惊叫一声连忙退开。
薛亦然一脚把晕沉沉的男人踢开,"操!惹你爷爷!"
这个时候,已经站起来的齐远商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现在的薛亦然依然是那个薛亦然,但是似乎又不再是那个薛亦然。
看着薛亦然向这边走来,齐远商突然紧张了起来,却还是抬着头迎了上去。
薛亦然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便不再停留。
齐远商心里猛地开始害怕,连忙过去拦住他,叫道:"亦然?"
薛亦然的目光终于又回到他脸上,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是谁?"
薛亦然想起了谢誓宏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想就可以。不爱他不恨他,有一天他走到你面前,
(完结章)
很抱歉。
没什麽需要抱歉的。
爱不在了还有恨,恨不在了只剩歉意,如果连歉意也不在了,也许就真的什麽都没有了。
薛亦然接到齐远商电话的那天,他正在徐言家二楼的小客厅里。
徐言去楼下接电话了,薛亦然对面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张琪走了,留下个孩子。
其实薛亦然出国之前曾经见过张琪一次,说些什麽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的薛亦然根本就什麽都听不进去。现在想起来,张琪当时似乎摸著肚子说了一句:"如果不是公平的爱情,我不需要。"
张琪的确不再需要了,只留下了个孩子。
也许是徐言事情太多,孩子又没有母亲照顾,性格很内向,坐在薛亦然面前一句话都不说。薛亦然问她名字,她也摇头。
薛亦然接到电话後,起身跟徐言告辞。
徐言正从楼梯走上来,微微愣了一下,"不吃了饭再走?"
薛亦然摇摇头,"还有些事。"
徐言走过来,拥住他拍拍他的肩膀,"有事还是回来找言哥吧。"
薛亦然突然就笑了。
徐言问道:"怎麽了?"
薛亦然笑著摇头,"你们都喜欢跟我说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恨不得把我给绑起来好好看著一样。"
"那是!"徐言笑著拍拍他的脸,"傻小子!"
薛亦然低下头,"以前我怎麽就喜欢钻牛角尖呢?"
"只要以後不要了就好。"
薛亦然开车去找齐远商。
齐远商让他进房间,"随便坐。"
薛亦然点上一支烟,坐在沙发上。
"喝点什麽吧?我去给你倒。"
等齐远商从厨房出来,看到薛亦然站在他床边,手上拿著残旧的布偶。
两人对视一眼。
齐远商说道:"当初你走的时候,什麽东西都丢下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你姐姐手上抢过来。"
薛亦然放下手中的东西,手指轻轻摩挲桌上的钢笔包装盒,"丢下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齐远商突然从背後拥住他,"我也觉得对你来说,能丢下未尝不是件好事。所以我看著你离开,帮你把我们的回忆收藏起来,等著你回来。"
薛亦然笑了一下,"你变了。"
齐远商说道:"你不是也变了?我怕我不变,就永远追不上你了。也许你看到的还是那个懦弱不中用的齐远商,但是该坚持的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薛亦然抬手摸上齐远商的脸。
齐远商猛地扳过他的肩膀,吻住他的嘴。
迟了近二十年的吻,浓烈的叫人喘不过气来。仿佛这一刻唇舌的纠缠就是心灵的交融,爱也好恨也好,就交给身体的感官去慢慢体验了。
手指在身体上掀起炙热的快感,带著色情意味的抚摸和湿润的亲吻,一遍遍流连在对方每一寸肌肤上。
当薛亦然感觉到身体被灼热的坚硬闯入的时候,仰起了头,喉结上下滑动,嘴唇也微微颤抖著。
薛亦然睁著眼睛,手指摸上齐远商的脸,就是这个男人让自己爱了那麽久恨了那麽久,对也好错也好,就这麽过去了吧。
接下来的律动让薛亦然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感受欲望随著身体接触部位在全身的流淌。
後来,齐远商抱著他久久不肯放手。
薛亦然看著天花板,突然说了一句:"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跟我睡过的人。连女人都没有过。"
齐远商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後更紧地抱住了他。
薛亦然继续说道:"也是唯一一个。"
齐远商猛地抬起身子看著他。
薛亦然与他对视,然後手指再次轻触他腹部的刀伤,"很抱歉。"
很抱歉,那个时候有没有被那个男人强奸对我来说,都不足以换回我的理智了。
薛亦然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醒来,薛亦然已经不见了。
齐远商坐在床上,看到房间里除了凌乱的床单,没有留下任何关於薛亦然的痕迹。他依然什麽东西都没带走就离开了,似乎什麽都不需要了。
薛亦然离开了,出国了。
齐远商知道这个消息之後很震惊,他以为他再也不会离开了,原来还是连机会也不留给自己。只是这回,不能再留在原地等待了。
齐远商追了出去。
过了几天,顾厉游在街边看到了薛亦然,"你不是出去了?"
薛亦然答道:"是啊,又回来了。去复诊而已。"
顾厉游说道:"你知不知道齐远商追著你出国了?"
薛亦然闻言抬起头看天空,"这样啊?找不到了迟早就会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