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怨·仇----刹那天地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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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沉声道:"你可还记得孙德胜?那个被你从感冒治成肺痨,还被你弄得倾家荡产的倒霉病人?"
陈云落的表情变了,清秀的脸蛋上满是少见的严肃:"你是他的什么人?值得你为他来讨公道?"
这样说,等于是承认了。没有想到他们平时敬重的大夫竟会是个这样的人,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愤怒了起来:"你算是什么大夫!我们当初真是瞎了眼认错了人,怎么会让你在我们钱塘行医的!快滚!滚出钱塘!这里不欢迎你!"
愤怒不已的人们,似乎已经忘了陈云落曾经是怎么帮助他们的,似乎忘了,如果陈云落没有在这里行医,多少人会命丧黄泉。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喊叫,简直把陈云落当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是他妻子的哥哥!这层关系,值得我来为他讨债了吧!"出乎意料的,男人并没有响应群众的呼唤,只是冷冷地说,"要么,你在这里把钱如数还出,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畜生的亲戚还是畜生!"陈云落的声音很低,却足以令流光与何慕景听清。
"你怎么了?从刚开始就一脸僵硬的表情。"流光淡淡开口,"你认识那个张德胜?"
"也不算认识。"何慕景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仰着而有些酸疼的头颈,"我只是碰巧知道他而已。"
"他是个贪官吧!"不是疑问,而是绝对的肯定。
"你怎么知道的?"有些感兴趣的问,"别告诉我是‘直觉',我不会信的。"
流光沉默了很久,最后开口:"云落......虽然胡闹,基本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整人。"
虽然外表很冷淡,其实,你还是很关心身边的人的吧!何慕景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只是,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张德胜啊,虽然在表面上装的两袖清风的,实际上可是个不亚于和珅的贪官,皇上早就想斩他首了,却苦于没有证据。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流光的手慢慢地握紧了剑柄,反正也已经血债累累了,他不介意帮云落再减少一个麻烦。一只手温柔而坚定地按住了他:"别冲动,这里应该不乏江湖人物,你的身份如果暴露了,可比这出戏要热闹多了。"
流光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何慕景抢先截断了他的话:"而且,他不是‘毒王'吗?你也多少信任一下你的‘朋友'。"特地在"朋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他的心情,他都懂。
温暖的口吻,不可思议地抚平了流光心里的烦躁,平静下来,继续抬头,观望着这出与自己有些相似的戏。
桥上的两个人已经开始交手,陈云落手中的长鞭与男人的匕首缠斗不休。一来一往,看似势均力敌,实际上,内力稍逊对手一筹的陈云落已然落了下风,在匕首画出的凌厉气劲中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
"不会吧?为什么那个傻瓜全凭武功与他周旋啊?"有些看累了,何慕景又低下了头,"他不是‘毒王'吗?怎么不用自己拿手的东西?"
"你才是傻瓜。"流光不留情面地回答,"那个人,已经陷入了云落的陷阱而不自知。当云落拿出他的长鞭开始,那个人就已经没有了胜机。"
被批评为傻瓜的某人百般不情愿地再度抬头,眯起眼睛努力看了一会儿,唇角掀起不知名的笑意:"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毒王'。"
何慕景话音刚落,陈云落手中疑似长鞭的东西,忽然像有了生命一般缠上了男人的匕首。男人本能地想要夺回匕首,却猛然放开,身形后退十丈有余。
被长鞭缠住的匕首,竟然慢慢融化掉了,一缕青烟升起,什么也没有留下。男人的表情由惊恐,慢慢转化为了然:"我就想,普通的大夫,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医术,原来是你,‘毒王'陈云落!"
"没错,就是我。"陈云落清新的脸庞上漾出嗜血的笑容,手中疑似长鞭的毒蛇昂首吐信,凶恶异常,"‘毒王'手下,从无活口,你,应该有觉悟了吧!"
"你可以试试看!"男人极为硬气,做足了进攻的架势,身形却猛然一滞:"你......什么时候......"
"你可以去死了。"陈云落的口气很温柔,像是情人间的絮语,足尖一挑,将那个高大的男人踢入水中。顺便回头看了一眼,下面的人早已走光,只剩下两个就算在人海中耶不会湮没的人物。
"你们怎么出来了?"陈云落依旧是一脸轻松的笑意,"流光的身体还没有好,如果不小心死了,我的名声可就毁了。"
"偶尔出来走走也有益健康。"何慕景回以一个相同的笑容,"而且,如此绝世美女不出来炫耀一下,如衣锦夜行,在下实在不甘心。"
顺便忽略掉流光要杀人的眼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惜啊!风头都被你抢了,白出来一趟。"
"省省吧你!"陈云落笑了出来,这个男人,真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温暖。有些低落的心情奇迹似地,高昂了起来。
可是这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就被他伤痕累累的养济院打到了谷底。原来清净的地方,满目疮痍,能撕碎的都撕了,能打破的都打了,就是完全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原来写着"悬壶济世"的地方,被完全涂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三人都沉默了许久,陈云落才打破了静寂:"走吧,别管它,里面的屋子应该是好的,他们进不来。"
三人继续往里走,通往内室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昏迷的人,只是没有人能够再靠近里面一步。只有"毒王"承认的朋友,才能进入真正属于陈云落的地方。
内室之景,一切如旧,只是庭空客散,内堂半掩珠帘,掩不住一室的寂寞凄凉。"毒王",总是寂寞的,因为寂寞,所以任性;因为任性,所以扬名。可叹世人都不知道,人人羡慕的盛名,只是一个叫做陈云落的孩子,用他的寂寞,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Chapter.12花港·以琴会友(上)

出了那件事情后,云落的养济院倒是清净了很多啊!偶然出去晃了一圈后,何慕景摇头叹息,原本门庭若市的地方,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时不时还会冒出来几个小孩,朝里面扔点臭鸡蛋什么的。
稍稍感叹了一下,他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入口,沿着窄窄的小径走了半天,视野突然开阔,眼前景色缠绕,分外艳丽。与门前清冷的养济院,完全不同。
熟门熟路地绕过一丛姹紫嫣红的牡丹,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一个白衣翩跹的人儿,慵懒地斜倚在湖心亭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水中的游鱼,向来清澈的目光中空洞的什么也没有,整个人也宛如泥雕木塑般沉寂。
他这样子,多久了?有些隐隐的疼痛,不知来自哪里,表面仍是一片轻松之色:"虽然这里比太白楼稍矮些,护栏可还是一样脆弱的,流光就那么愿意与我有难同当?"
"是你?"稍稍转眸,漠然的口吻,"你来干什么?"
还真是无情啊!何慕景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足尖一点,人也到了亭中间:"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是以前的现在,我在干什么。"流光的目光停留在不知名的远方,"练剑,读书,还是......在执行任务,或者......"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他要流光当他的护卫,家人,和情人,陪他登上盟主之位。"不知为什么想起残影的话,他想,他知道流光没有说出口的"或者",是什么。"你做的事,还真是无趣啊!"半真半假地抱怨,"你的生活,比我这个常年征战的人都要刻板嘛!你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只有这几件事就可以榨干你啦!就没想过偶然放松一下?"
空茫的眸子终于望向他:"放松?干什么?"
"比如说,畅游大好河山,叫上几个朋友大醉一场,等等。"何慕景扳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给流光听,后者的眸子越来越黯淡:"我没有时间,就算有,也没有朋友。"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武林盟主的护卫",才来主动接近他;又有多少人,是因为仰慕"月公子"名字,才与他称兄道弟。
可是,"武林盟主的护卫"不是慕容流光,那是盟主给予的身份;"月公子"也不是他,那是盟主赐予的虚名。他的侠义行径,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是出于盟主的授意,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意愿。
离开了武林盟主,慕容流光这个人,真的存在吗?就算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可言?流光勾起唇角,自嘲地笑。
"我不喜欢你的这个表情。"冰凉的唇上忽然被一抹温暖覆盖,是一只有力的手,何慕景不羁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慕容流光。"
"你认识的......慕容流光?"流光嘲讽地望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对我又多少了解?大言不惭!"
"你的问题,我早晚会回答你,但不是现在。"何慕景的眼底闪过一抹模糊不清的温柔,瞬间又换上了他最常见的表情,"至于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换衣服,陪我出门!"
"出门......干什么?"流光一时没跟上他的速度,只有呆呆地复诵一次,顺带提了个傻问题。
"出门还有干什么?当然是去游玩西湖啦!笨蛋!"

直到被某个笑得狡猾的狐狸硬拖到苏堤,流光才发现自己又当了一次笨蛋,穿着令他浑身不舒服的白色裙衫,到了西湖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世称"花港观鱼"的西湖绝景。
花港观鱼地处苏堤南段西侧,前接柳丝葱茏的苏堤,北靠层峦叠翠的西山,碧波粼粼的小南湖和西里湖,像两面镶着翡翠框架的镜子分嵌左右。原来就游客众多的地方,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人头攒动,热闹更胜往昔。
在花港侧畔的"卢园"外,一位蓝衣女子正在抚琴。她的脸庞被一袭轻纱笼罩,看不真切,却更增添了烟笼寒水的朦胧,正所谓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天仙化人!
弦依高和断,声随妙指续。有幸聆听这天籁之音的人们,毫无例外地露出一脸的痴迷沉醉,一曲毕,许多人都还沉浸在这美好乐声中无法自拔,何谓"余音不止,绕梁三日"?这就是了!
一个沉稳男声远远传来:"我家小姐今日想要以琴会友,不知那位高人愿意上来指点一二?"
一片沉寂,听到了如此天籁,还有谁敢班门弄斧?
美人轻轻一叹:"本想中原地大物博,一定也是人才济济,怎么,人称鱼米之乡的江南,竟然连一个像样的人都找不到吗?"
美人美则美矣,说话却尖酸刻薄,偏偏语气轻柔,声音动人,让人连反驳都找不到理由,当下就有人大胆调笑:"江南就算人称鱼米之乡,也找不到像姑娘这般天上走下来的人物啊!我看,就算放眼整个中原,能与姑娘相比者也寥寥无几。姑娘必不是无名之人,何不取下面纱,让我们一睹芳容?"
"要看我的容颜,倒也不难,只要有人能弹出胜过方才的曲子。"姑娘顿了一下,烈焰红唇轻轻勾起,"在我的家乡,女子成年后,只有她的丈夫才能看见她的容颜。"
这是明摆着比琴招亲了!人群蠢蠢欲动,远远地,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在下对于姑娘的芳容没有兴趣,却很不满姑娘的说辞,谁说中原无人的?"
众人顺着声音向后看,瞬间集体倒抽了一口冷气,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神仙一个个都下凡了?
众人目光聚焦处,是一男一女,方才发声的就是那个男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唇角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带出几分不羁,几分狂傲,一身普通的深蓝色长衫,硬是被他穿出一份不凡,他的右手,正搭在一个白衣姑娘肩上,而这个姑娘,才是众人抽气的原因。
确实是个美人,但是仅仅"美丽"根本无法形容她的容貌与万一。应该说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质傲清霜色,眸含秋露华。比起那位轻纱掩面的女子,竟不让分毫。
"那么,公子有何高见?"女子直视着发言的英俊男子,眸中一片秋水盈盈,益发让人心痒难耐。
男子视若无睹,温柔的目光只集中在自己身边的女子身上:"我认为我身边的这位姑娘,琴技与你相较,就胜过太多,更别说他倾国倾城的美貌了。"男子大言不惭地说完,在没有人看到的死角,他的背被白衣女子狠狠地拧了一把。
女子一挑眉,也不着恼:"那么,就请这位姑娘赐教。"盈盈起身,将位置让出,这可以算是对他人最大的礼遇了。
白衣女子却不领情,很不给面子的转身就走,男子笑得狡黠:"看来我身边的姑娘认为你还不够格让他出手哦!"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原来站在弹琴女子旁边的男人已站到了那一男一女前面:"我家主人虚心求教,为何两位却如此傲慢?莫非两位只是虚有其表?"
"就算是,那又如何?"男人的笑容有些僵硬,因为扭在身后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那么两位就必须为打扰我家主人的兴致付出代价!"话说到此,已经是很严重了。男人手中出鞘的宝剑,更是让人畏惧不已。
"看来,不能善了了啊!"自言自语的声音刚落下,白影一闪,方才还在男子旁边的白衣女子已经在琴边坐定,纤指微动,清澈的音符,如流水般淌泻而出。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与先前之人不同,白衣女子的琴声隐隐带有风雷之声,闻者无不震撼。就连花港中的金鱼,也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Chapter.13花港·以琴会友(下)

"叮"地一声,脆弱的琴弦因终于因为承受不了而折断,发出过于刺耳的声音。听众俱是一怔,才回过神来,齐齐用害怕惊疑的目光望着方才弹琴的女子。
女子歉意地笑了一笑,指了指断弦之琴。琴的主人不在意地笑笑:"这把琴在您手上可以弹出如此乐曲,若琴有知,也不枉此生。小女子南宫灵,可否请您过府一叙?姑娘?"声音略压低了一些:"或者,我该叫您‘公子'?"
白衣女子不动声色:"在下本无意抢姑娘的风头,若不是在下的朋友胡搅蛮缠,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因为这样得罪了姑娘,那么在下道歉。"
"小女子并无此意......"南宫灵有些委屈地说,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被某个白衣女子很熟悉的声音抢掉了:"她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啊!"是那个该死的,刚才推了他一把,害他不由自主飞上台前的男人,何慕景。
"是啊是啊!"南宫灵忙不迭点头,"我们进去说好不好?"水灵灵的大眼睛,哀求似的望着两人,尤其是那个看上去就很好说话的蓝发帅哥。
"当然了。"何慕景大喇喇地答应,顺手揽住流光的肩,半强迫式地将他拉进了"卢园"。

"卢园"是由南宋内侍官卢允升所建造的,园内叠石为山,凿地为池,畜养异色鱼,景致极为优美,南宫灵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鱼塘旁边,揭下了面纱:"久闻中原卧虎藏龙,所以我瞒着父......亲跑到这里来,没想到,真是不虚此行。"
流光没有说话,何慕景倒是展开了友善的笑容:"敢问小姐是何方人士?从外表还真看不出是外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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