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太大,整个手掌受到挤压,带来疼痛。
另一只手揣进裤袋里,齐政宇听到齐振东说:「爹地你等了一个晚上就说这些啊?」颇是有些撒娇的味道。
齐百川回道:「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
齐振东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饶有兴味的看著齐政宇,那男人低著头,额前散发落在眉心,是一贯的清冷模样。
有些失望,他原以为会看到这人其他的表情,才在感觉到齐政宇想抽回手的时候抓著他不放。但他并没有表现出那种失望,而是不自觉地将齐政宇的手握得更紧,用一种想要将齐政宇的手捏痛得力道。
总是这样,彼此不放过,到头来还是要让对方痛。
像两只蠢透了的刺蝟。
齐百川起身的动作撤散了他们交握的手,齐振东放开齐政宇,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爹地你就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和大哥又不是仇人。」他摆摆手,懒懒地说:「好了好了,没事的话我回房去睡觉了。」
齐百川闻言也点点头,对齐政宇说:「政宇你也回房去休息吧。」
齐政宇本想等齐振东走了才离开,听到齐百川这样说,也不好再多说,微一抿唇,跟在齐振东後面出了书房。
刚出门没走两步,齐振东停下了脚步,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语气问齐政宇:「你是不是觉得爹地很是多此一举?」其实齐百川根本不是担心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到底如何,那一切都不过是做给齐政宇看的戏而已。兄弟友爱,父子和睦。
虽然还谈不上兄友弟恭,但已经足够了。
而齐政宇,他怎麽可能看不出来齐百川的真正心思是什麽?齐振东忽然非常、非常想知道,齐政宇到底是怎麽看他们齐家的?
齐政宇身形一顿,反问齐振东:「你说什麽?」显然他走神了,压根儿没听清齐振东刚才在说什麽。
不仅走神,还很烦躁。这些日子,随著齐振东的举动越来越奇怪,齐政宇整个人如芒刺在背,始终不安。一开始或许还能强作镇定,因为觉得自己看透了齐振东奇怪举动下的真实目的。後来,似乎有了偏差,事情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发展。
齐振东什麽都没做。
「算了,当我什麽都没说。」明显被忽视的感觉让齐振东不可抑制的铁青了脸,走路时候每一步都重重踏下。
齐政宇略带疑惑的看了他的背影半晌,想说些什麽,几次张口欲言,还是没开口,觉得没什麽好说的。但看著齐振东那明明已经气的不得了,却还是强忍著没有发作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挂起了笑。
一点点讥肖,满满的嘲讽。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忍耐些什麽,要是像以往那样火药一样的暴烈性子,或许还好些。他宁愿看齐振东痛痛快快的闹腾,也不愿他这麽忍耐。
这太奇怪了,奇怪的让他胆战心惊,不知道下一刻迎接自己是什麽。自己早就过了幻想的年龄,他不认为长年积累的矛盾之下,齐振东还会对自己有任何好感。
三十七
第二天一早,齐振东动身去新加坡。齐政宇中午接到海谰的电话,原来是问他当初看的那套房子的事。
「你怎麽还没搬过去?」海澜问他,很是惊讶的感觉。房子买了下来,本以为齐政宇耽误一镇子就会搬走,没料到现在都过了这麽久,他还没有离开的迹象。
「你不会又变卦了吧?」
变卦?这能说是变卦吗?但又不想再细说这件事,含糊的应了一阵,然後告诉海澜:「我最近没空,想把那房子租出去,你帮我处理一下吧。」
「真不搬了?」
「不搬了,麻烦。」
对於他的推脱之词海澜并没揭穿,只是叹息,齐政宇总是把齐家的恩惠过分扩大,像是抗债一样,绝对不会违逆齐百川分毫。
「你活的真没乐趣。」她不禁念了这麽一句。什麽都听齐百川的,根本不在乎他自己想做什麽。
齐政宇轻轻勾唇,无声一笑:「我可没你那麽好的命,大小姐。」什麽乐趣不乐趣的,人活著还不就是那麽一回事?
「你这说的什麽话。」海澜啧啧两声:「对了,这几天苏逸找过你吗?」
「没,你找他?」
「那个臭小子!」海澜咬咬牙:「在菲律宾惹了事不说,上个星期回来後,连家都不回就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以为他会来找你。」
「他怎麽了?」能让海澜都头疼的到处抓人,十分慌张的事情,应该不小才对。苏家老太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老年得子对苏逸更是宠的不得了。否则苏逸作为苏家唯一的继承人早就被家族事业压的直不起腰了,而事实上,他仅仅是公司挂名的主席助理而已。
「他搞谁不好,偏要去搞个有夫之妇!弄的人家现在离了婚要跟他走。」如果只是普通女人,海澜不会这麽著急,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她说:「那女人是庄永孝的老婆!」
庄永孝是菲律宾世丰集团的现任主席,他父亲是菲律宾的地产大亨和金融家,三年前已经逝世,但这并不影响庄家在菲律宾的地位,庄永孝是个比他父亲更有手段的男人。现在苏逸给他带了这麽大一顶绿帽子,仍谁都可以料见,他铁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是挺麻烦的......
「菲律宾我也有几个认识的人,有需要的话就说一声。」
「哎,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然後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齐政宇看著手中被挂断的电话,琢磨了一会儿,却忽然想起了齐振东。他与苏逸的联系并不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齐振东。他们两人都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互看不顺眼,但碍於齐苏两家的关系一向不错,所以两人小矛盾虽然不断,但还不至於闹出更严重的事来。
後来苏逸说要追求他後,自己就更少与他联系了。每次邀约要麽一推再推,要麽干脆视而不见。海澜打电话找自己,大概也是急慌了才到处乱问的吧。
不知道齐振东那边怎麽样了,猛然想起来,自己好象忘了提醒他,也不知道他的资料到底带齐了没?怎麽就忘了呢,那家夥丢三落四的德行......
齐政宇一手握成拳捶了下额头。
「NORA。」他按了内线。
「齐先生?」
「打个电话给振东,问他资料带齐了没。」
「啊?」NORA的声音里明显的带著了诧异:「现在?」
「正式开会前要是落了东西还来得及。」
後来又在网上专门查了下新加坡那边的新闻,铺天盖地的果然都是庄永孝离婚的消息,各种猜测应有尽有,好不精彩。最巧合的是,庄永孝昨天下午已经抵达机场,据说是来开会的,会停留一个星期左右。
看到这里,齐政宇哭笑不得,谁知道庄永孝到底是不是为了开会才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不时的让NORA以公司的名义打电话给齐振东,询问他会谈进度如何。依然是关於股权分配的拉锯战,这麽拖下去的两个结果,要麽妥协,要麽放弃。
但齐振东似乎很有信心说服对方,所以一直在电话里讲没问题,搞的齐政宇步履为艰,想插手帮忙都不行。只能眼睁睁看著他将开会时间由三天改成五天,再到七天。头痛无比。
三十八
谈判过程中虽然有小矛盾,但因为三方都不想放弃,彼此竭力的磨合,所以整个过程还算顺利。到第五天的时候,陈氏集团的人耗不下去了,他明确的表示要麽不做,要做,就必须照他们所说的来分配股份。
齐振东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闻言,莞尔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手提电脑转到对方面前,按下ENTER键开始播放一个资料片:「陈先生你确定要放弃这次合作?」
「我们反复考虑过後,认为陈氏应该占一半股份,毕竟地是我们拿出来的。如果一直就这点不能达成共识,我想我们是无法合作下去了。」
「陈先生,不错,地虽然是你们的,不过所有行政费和建筑费,是由我们荣盛和大同集团全额负责的。你一份钱现金都不用付出。」资料片播放到一个段落,齐振东按下暂停:「价值评估结果我们大家都清楚,那块地和资金是对等的。而且,如果陈氏和我们合作,我敢保证,五年内,我们发展的项目不但会回本,而且还会有钱赚。」
「齐先生,你真的这麽乐观吗?」他这话说的太狂妄了。
齐振东扬扬眉,示意陈先生看电脑:「一年半前,我们荣盛集团在美国大西洋城收购了Quality Inn Pleasantville酒店。只花一年时间就将它转亏为盈。三个月前,我们和太华集团又成功地跟菲律宾政府合作做了一连串的酒店业务。而且做得相当成功,由此可见,我们对发展酒店业务方面是绝对有信心的,而且相当有经验。」
「是的,陈先生,我们两家集团都很有诚意跟你们合作。但如果因为这次陈先生的变卦,而使合作失败,就会白白错失这个赚大钱的机会。」大同集团的代表适时插话。
陈先生皱眉:「荣盛实力怎麽样,我们很清楚,否则当初我们不会找你们合作。」
「既然陈先生你清楚我们的实力,那还有什麽好犹豫的呢?」齐振东推开电脑:「大家做生意都是为了一个钱字,我们知道,陈氏之前从来没有染指过酒店行业,现在你们既可以赚钱又不用担心整个项目的运营操作。这对我们双方都是个很好的机会,请您仔细再仔细考虑一下。」
「话是这麽说没错......」陈先生犹豫片刻:「这样吧,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明天早上开会再和股东们商量一下。」
「那麽,我们等你的好消息。」齐振东含笑致意。
他本是极其俊美的人,这麽温和的笑著,让陈先生也不由的放松了语气,向他回以一笑:「好的,我们明天再谈吧。」
第二天,三方最後一次会谈,陈氏终於表示退让。诚如齐振东所说,他们从未涉足酒店行业,如果有心要开创酒店业的空白,犯不著拿这麽大的合作来做实验。既然有钱赚,又不用担心运营,何乐而不为?
当天中午齐振东就带著协议书返港。但事前并没打电话通知任何人。他想给那人一个惊喜。虽然他一直不信任自己,但他依然想向他证明,他齐振东不是个只会胡闹的花花公子。
这种情况,就像一个偶然考了一百分的差生拿著卷子回家找家长签字一样。
回家的时候只有齐太太在,一见齐振东满脸笑容,就笑了出来:「看你样子就知道成了。」说著,伸手去揉他头发。
齐振东嘿嘿两声,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仍,抱住齐太太的腰,问她:「什麽时候回来的?都不给我说一声。」
「昨天才回来,就听你爹地说交了个大CASE给你。怕打扰你,就没打电话给你。」宠溺的捏捏鼻子:「刚下飞机?累不累?」
「我回来洗个澡,然後去公司。」
「这麽急做什麽?」齐太太略微嗔怪道:「反正事情都谈成了,还有什麽好担心的。洗了澡,然後去睡觉,OK?」
「妈咪啊,我不是小孩子了。」老拿那种哄小孩的话来哄他。
「你就是长到了三十岁,在妈咪眼里也依然是个孩子。」
他投降了:「OK,OK,我去睡觉。」他说不过齐太太。
等到睡在床上的时候,又翻来覆去的没有一点倦意。心底的躁动从那个陈先生在合约上签字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他等不及了,等不及的想让齐政宇看看自己的成果。
「妈的,鬼才睡的著。」如此在床上折腾了大约半个小时,却还是没睡著,齐振东终於决定,不管了,去公司!
谁知道到,满心欢喜的拿著文件去公司,却没在公司里看见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抬腕看了下手表,正是三点四十七分,上班时间。
「喂,他人呢?」一只手不耐烦的敲在NORA桌上,齐振东没好气的问道。
正在打文件的NORA停下手里的工作:「齐先生,我说过总裁不在了,你不信。」
「啧,我是问你他去哪了!」无故翘班,这可不像那男人会做的时事。
「我不知道,总裁没说。」NORA摇摇头。
三十九
见从她嘴里挖不到什麽有用信息,邀功不成的齐振东看著空荡荡的办公室,不知道在想什麽。冷冷哼了一声,才把文件摔在NORA面前:「他回来後你自己给他吧,少爷我不等了。」
NORA呆呆的看著那份文件,又看著齐振东双手插在裤袋里气哼哼走远的身影,满是惊诧。
他真的谈成那份合约了?GOD!要知道,公司里可是没一个人看好他的,大家都在惋惜说这个项目肯定做不成了,损失不小。
扶著额,NORA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打电话通知齐政宇了。但看他刚才走的那麽急,应该是有什麽急事吧,还是算了吧,等他自己回来再说。
出了公司,开著车胡乱的逛了一圈,感觉很是无趣。本想找一些狐朋狗友出来聚一聚,怎知他回来之前没通知过任何人,结果那些人一个个全是有约在身,根本没人愿意来陪他。将车子开到路边停下,苦苦思索著自己到底该走那里去打发时间,去PUB的话时间也太早了点。
翻了下手机通讯录,又八成是女人。他不想找女人。糟糕透了,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自己对以往的那些风流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齐政宇,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吻上那双薄唇时候的感觉。没有腻人呛鼻的脂粉味,只有一种因为经常喝茶而留在唇齿之间的浅淡的余香,十分清爽。
好茶初入口带苦,尔後回味甘醇。
似乎......那人也是如此。之前那一切一切的恶毒都是自己的臆想,但他搞不明白,为什麽一个人能变的这麽大?小时候他明明就对自己很好的......
模糊的想著,大概知道齐政宇喝茶的习惯是从何而来。齐百川整天摆弄茶具,齐政宇在他身边久了,难免也会受点影响。而他只是没头没脑的乱想著这些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喜欢上那双唇了。
那双男人的唇。
忽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在车里都发呆到已经快要迷蒙的进入梦乡的齐振东这才浑身一怔,如梦初醒。转过头去,是一辆车子停在了不远处。调转回头,抓了抓头发,齐振东还是决定随便找个人出来陪自己打发时间算了。
要找个不烦人,也不讨厌的人......
幽雅清静的环境,装修简练的餐厅,表演台上还有白衣长裙的女子演奏钢琴乐曲。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吃饭,应该会很舒适才对。但齐政宇恰恰不这麽想,视线第无数次落在对面的人身上,见那人还是闭著嘴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摆出一张无辜的求助面孔,他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那人面前。
两人久久无言,苏逸看齐政宇的表情小心又谨慎:「怎样,你想到怎麽办了吗?」
「你做事前就从来不会想想後果?」本来还有些担心海澜到底能不能找到苏逸,谁知道下午苏逸就找上了自己,在电话里急匆匆的向自己求救,搞的他以为他出了什麽事。等到见面了,弄清事情缘由後,又恨不得能像海澜经常做的那样,一巴掌拍在他脑子看,狠狠的打!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啊~~」苏逸哀号:「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天晓得那个庄永孝在发什麽疯,在赌场里输给他了就缠著不放。他当然也知道那家夥的身份和家世,所以就说了句「只要你离婚我就跟你」的玩笑话,谁知道他还真离了!
「那天听到消息後我就跑回来了。」那家夥办离婚的速度还真他妈的快!
原来是逃难回来的。
齐政宇嘴角抽了一下,他记起庄永孝来开会的事:「他不会是追著你来的吧?」
「鬼知道他到底想来干什麽!」苏逸啐了一声。
「阿逸......」这烂摊子到底该怎麽收拾?「你觉得找我来有用吗?」庄永孝又不是呆子,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我已经告诉他,你是我此生唯一的追求了。是他说想见你的。」他说的很是无辜,也很肉麻。
齐政宇很不习惯的抖了下身子,十分头痛。如果可以,他是决计不愿意淌这浑水的。
「你真是个祸害!」最後,他这样说。
苏逸嘿嘿干笑两声,声音软了下来,甜软腻人:「那就拜托啦~~」
齐政宇喉头一紧,被他的柔软姿态打了个措手不及。
齐振东也常常用这种姿态,这种甜软腻人的语调说话。每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双眸弯弯,琥珀色的眼睛里溢出的满满都是雾气,樱色双唇孩子气的撅起丰盈饱满,惹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