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渡————乱旋
乱旋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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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可是顶著一头星星进宫的,东方天空,已经有浅白晨曦准备冲破黑暗的束缚,他相信那下面隐伏著绚丽的朝霞, 然而要冲破黑暗,需要慢慢等待。

萧飞脸色略为有些苍白,面容也显得清瘦了很多。
但是这一天不同於以往,苍白消瘦的面颊上没有往曰那种萎靡之气,那种仿佛魂不守舍的神气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眼睛里跳动著明亮的光簇,这一刻看起来他更像一个充满希望与活力的十九岁少年,而不是一个年轻精明的君王。
何为可有点微微发怔。
萧飞长得并不算是十分地漂亮,比之萧云的苍白俊美颇有不足,他线条更粗糙,轮廓也简单,然而此时立在窗前的萧飞,却相当地俊逸洒脱,这种洒脱是摆脱了纠缠,准备重新开始之前那种放下一切,轻装出行的轻松。
萧飞回过头来:"西溪口?"
何为可啊了一声,随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西溪口。

西溪口,在原属晋国的崇山峻岭中,那是一个长条形的山谷,谷口隐在山间,除非是谷中的人,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就找不到进入山谷的道路,何为可化了相当大的力气才找到西溪口大致的位置,又费了同样大的力气,在谷中安插了内线。
但这人身分不高,无法找到西溪口全部的地形图,所以只能一直潜伏著,用飞鹰传书的方式与何为可保持联系。
萧梁国初灭晋国时,已经知道有这麽一处所在,是晋国残余力量的躲藏地,那时天下初定,国力不强,晋还双也难成大气候,萧飞暂时出没有精力顾得上,现在朝廷最大的隐患成王已经清除了,西溪口不能再存在下去,最重要的是,萧飞要找到那个人。

何为可沈呤道:"那处山谷,易守难攻,而且找不到进去的路,要打的话。。。"
萧飞道:"你害怕了吗?害怕打不下来,坏了你常胜将军的名头?"
何为可面色一红道:"不是,陛下有要保全的人,臣只是想要一个万全之策。"
萧飞点了点头:"是,可是朕想快一点,朕昨晚。。。。。哦不,刚才,朕梦到他在叫我,他很少那样叫我,我想他一定快等不下去了。"
他说话的时候,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眸子隐在浓密的眼睫下,一付为情所困的模样,何为可心里一颤:"陛下,臣去。"
萧飞抬起头来:"谷中的人应该不多,咱们只是不认得路罢了。但是,朕听说西溪口有一条河,既然有河,那便总会流出山谷。。。。。。。。。。。"

何为可眼前一亮道:"对,那河就是西溪。谷外臣已经搜寻过多次,并没看到河流出来,臣怀疑是有暗河。"
暗河?
萧飞看向摊在案上的地图,只见重重山谷环绕著,果然没有水线,大约三里外,却有一条明显的河流,他与何为可相视而笑,多麽简单,明的没有,便在暗处,只要有迹可寻,顺藤摸瓜,事实仿佛摆在眼前一样清楚。

 

46

萧云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边很冷,一只手被人死死抓住,冰凉的手指,指尖上有尖利的指甲,他微微瑟缩了一下,这指甲锋利得可以轻易画破他的皮肤,实际上他的皮肤已经被这指甲画破了。
他只这麽轻轻一颤,那人已经警觉,咧开嘴笑了一笑:"醒了?能看到我吗?"
萧云睁大了眼,眼前的一切已经笼罩著一层淡淡的红色,半个月前,萧云处在濒死的状态,大夫为了救他的命,或者说被晋还双逼得走投无路,"我只要他活著,用什麽药是你的事,我要他活著。"
大夫是良医,也是名医,这是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活,用的药便霸道到与毒药无异,萧飞的命是救回来了,双眼却视物不清,而且用的是令人精神极度亢奋的药,令他时时沈溺於情欲中。
晋还双从没见过如此魅惑而放荡的萧云,这个疯子反倒生出一股狂喜来。现在萧云会主动索取欢爱,如果不计较过去十年里的纠结的话,晋还双几乎认为萧云是爱上自己了,这个爱字,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来得到,然而萧云从来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爱意来,借著这不知名的药物,给晋还双带来萧云爱上了他的幻觉,哪怕这是一付毒药,晋还双也不在乎。
萧云眸子里再也没有冷冷的光芒,没了刻骨的恨与极端的厌恶,那眼睛已经在药物作用下渐渐看不清东西,他睁著一双茫然空洞却双漂亮的眼睛在他晋还双身下承欢时,晋还双几乎陶醉。划工作
他看著萧云的身体,知道这具魁惑入骨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哪怕有强力的药物支撑,也撑不了多久,愈是这样,他便愈不肯放松,他白天黑夜地和萧云纠缠在一起,现在他对萧云的留恋,超过了十年来的任何一天。
其实他知道他也撑不了多久了,他早就走到了穷途末路,那又怎麽样?他的国家和臣民在他手中失去,他觉得萧云仍然在他身边,已经是老天给他最後的彩头了,所幸这彩头还极其中他的意。

七月里,谷中终於杀进了萧梁国的人。
他没有多少兵力可用,他知道只要有人杀进来了,西溪口便再无险可守,被人攻陷於只是迟早的事。
垂死挣扎这种事,他不屑去做,可是叫他乖乖投降,也不符合他作为一个疯子的风格。所以他一面成天地与萧云纠缠在一起,一面驱使他的武士们去拼命。
他知道这些都是没用的。
西溪口向来是凭著地势隐秘而存在的, 外人或者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却从没有可以找到入口,然而一旦被人找到入口,西溪口并不复杂的地形,其实不足以与敌人抗衡。
七月二十八,萧梁国的兵士攻入了谷中,看起来人数不少,晋还双知道真正的绝路已经到了。

他们现在藏身的地方,是暗河里某一处山洞,四面有水声滴答,寒彻透骨,外面战事甚烈,杀声震天,萧云侧耳听了听,突然笑了一笑:"晋还双,你也有今天。"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却因为药物与情欲变成豔红,晋还双扑去压住他道:"那又怎麽样,你终究是陪著我一起,咱们在这里尽兴而死,也没什麽不好。"
萧云点了点头道:"好啊,晋还双,你猜如果人家看到我们的死状,会不会认为我们是殉情而死的情人?"
晋还双一面脱他的衣服一面说,会,我会就这样干死你的。


47

冰冷的山洞里,传来隐隐的水声,萧云眼大双眼也只能看到笼在一层浅红色纱幕里的晋还双的脸,视线被这层红色一隔,晋还双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更像阎罗殿上的某张脸,他的身体承受著晋还双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击,快感与痛恨轮流主宰著他的感觉,他口内发出的细碎呻吟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极乐。
他在这种痛与极乐两极徘徊很久了,这使得他对这两种感觉分外敏感与渴望,这样过分激烈的情绪使他极易显得亢奋,最近十年,他几乎一直处於这种状态,只有不久前刚刚过去的几个月,令他有平缓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从雷暴天气,突然一脚踏空,跌入到另一个世界,阳光明媚,花儿鲜豔,偶然的风雨也能增添情趣。
他不能适应,那样舒服安宁的生活,令他觉得他一定是在作梦,醒过来,迎接他的还是这些,凌辱,蹂躏与恬不知耻的交媾,一切都黑暗而血腥,那才是属於他的世界。
他不要做那样美丽的梦。
对比太大,简直有如利刃剜心。
至於梦里的那个少年,阳光的热情的执著而痴迷的少年,他不相信他。就如同他从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正温柔的梦,甜蜜的爱恋。更何况,那少年之所以美而好,全是因为他的肮脏与卑污而得来。
不要,哪怕再令人眷恋,也不能想。
宁肯和身边这个,一起纠缠到死。

他一点也不怀疑晋还双对他的疯狂,如果那个可以称为爱的话。晋还双自己是这麽口口声声说的:"小云,你是我的宝贝,你看,他们都死了,只有你跟我活著。我发誓, 我在哪就一定保证你也在哪里。"

是啊,萧云想,怎麽能摆脱这个人呢?那是不可能的。

晋还双终於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他开始穿上衣服,侧耳听了一阵,对萧云道:"外面平静了,你猜他们什麽时候会搜到这里来?"
萧云没有说话,高潮後的眩晕正在袭击他,他睁不开眼,脑子里晕乎乎的,他觉得如果可以在此时死去,那倒不错。
他没有作声。

"晋还双,朕知道你在里面。"
一个清晰而明朗的声音,突然盖过了一直阴森森的水滴声,像清晨第一缕阳光,穿云透雾,真送入他们耳中。
晋还双一时吃惊不能说出话来。
他知道进攻的,是萧飞手下号称常胜将军的何为可,但他完全没料到,萧飞会亲自来,这个少年看起来被爱冲昏了头,竟然扮演英雄救美了。
他嘿嘿地笑起来,这个小皇帝,果然还是太嫩,他看了一眼猛然坐起身来的萧云, 他从那张苍白失血的脸上陡然看到一缕光彩,犹如雨後彩虹,绚丽夺目之极,虽然只是一瞬间,已经足够令晋还双心如刀割。
"怎麽,你以为那小子是来救你了吗?别忘记了,可是你让他放我们走的。"


48

山洞里寂静无声,萧飞皱著眉头站在洞口外,身边围著很多人。
"陛下,臣已经探听明白,这处山洞没有别的出口,晋还双会躲在这里,只是因为里面道路诡秘,除了他,没人认得路。"
萧飞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何为可咧嘴笑了一笑:"用烟薰,臣知道有一种山藤,点燃後的烟气可以迅速让人窒息,晋还双受不了这个。而这种山藤,这里到处都是。"
"你知不知道,他也在里面。"
萧飞漠然地说。
何为可迟疑了一下,整个山谷中,能战斗和愿意战斗的人都死了,活著的,是无力反抗,却不愿意死的人,在这两种人里,都没有找到晋还双和。。。。。。。。。萧云,他暗暗咬了下牙,如果晋还双故伎重演,胁持萧云,他真的不知道萧飞会不会再次放了他,无论萧飞怎麽决定,他绝不放过晋还双这个疯子,哪怕背上抗旨的罪名。

萧飞上前一步,再次大声而清晰地说道:"晋还双,你在里面熬不过今晚的,谷口的堤坝已经被我们炸了,最多一个时辰,暗河的水涨上来,你就得淹死。 或者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山洞内除了水声,仍然没有声音。
萧飞制止住何为可的冲动,耐心地等待著。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洞里送出来晋还双的声音:"叫你的人退後!只留你在洞口。"
何为可大怒,手一挥,便有数十名兵士迅速围拢了洞口。
萧飞还没得及制止,洞内传出一声低呼,声音不大,似乎痛楚难当,萧飞瞬间变了脸色,只听晋还双道:"你喜欢听这个声音吗?还要再听吗?"

萧飞大声道:"所有人退後。"
何为可眼睛红了,其实只要这些人冲进去,十个晋还双也捉住了,可是萧飞不准,他仍然不愿意伤害那个人,那个被捏在晋还双手里做筹码的人。
他只得带著人撤开,按晋还双的指令,退到百步之外。
萧飞站在洞口再次说道:"出来吧,现在只有我在外面。我只要他,你可以安全离开。"
洞内传来隐约的笑声,洞口的荆棘丛簌簌作响,晋还双拖著萧云钻了出来。

骤然相见,萧飞的胸口如遭重创,一瞬间几乎连呼吸也不连贯了,萧云脸色令人担忧的白,一双又黑双深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前面,那神态与他梦中所见几乎一模一样,萧飞狂喜之下,便要扑过去。
晋还双冷冷地道:"看仔细了,你想送掉他的命吗?"
萧云衣衫凌乱,几乎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一柄短剑准确地抵在他心窝处。
萧飞身三十步开外的地方,站满了兵士,刀枪在夕阳下发著闪闪的光。

晋还双一扬下巴道:"叫他们退後十里。"
退後十里。
何为可知道他的君王已经疯了,可叫他气恼的是他也不得不跟著发疯,他听从了皇帝陛下的旨意,带著大队人马撤出了晋还双的视线,天色渐渐黑下来,他想,他可以趁著夜色做些事,至少能救出他的皇帝来。

残阳如血,荒草连天,三个人,面对面立著,虽然是盛夏,然而山风凛冽,叫人寒彻透骨。
萧飞摊开双手道:"你放开他吧,你看我没带武器。我只是要他,把他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晋还双冷笑起来:"小皇帝我不能相信你,你想想看,怎麽能让我相信你?!"
萧飞侧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揣测一个疯子的心意不是他的强项,他只能告诉对方他的目的,他要萧云,要好好活著的萧云。

萧云其实一直有些神智不清,胸口觉得痛,那是一种冰冷的痛,寒气像无形的针,一根根透过肌肤扎入他的肉里,冷得连血也凝固了。
晋还双有力的双手死死地钳制著他,令他不能动弹,双眼在暮色苍茫的时候,那层一直笼罩在眼前的红色渐渐消失,他看清了站在面前,身穿黑身衣装的少年,俊丽的五官,苍白的脸色,清亮的双眼里掩饰不住的焦虑, 萧飞,七弟,取代自己太子的人。

49

萧飞看到了那柄短剑。
一切好像在重演,但这一次他很镇定。
"你看,我的兵都撤下去了。只要你放开他,我保证让你顺利离开。"
晋还双眼睛里跳动著火焰,然而那火焰是冷的,没有生命的,萧飞的心一沈,晋还双以疯狂闻名,可是此刻他眼睛里这两簇火苗,看起来一点也不疯狂,倒有些儿冷静得吓人。
萧飞放缓了语气:"他不行了不是吗?你看他都不能站稳。"

的确,萧云站著整个人都在打晃,如果不是晋还双死命地抱住他,他早已经倒在地上了,他漂亮漆黑的双眼里,完全没有光彩,他只是茫然空洞地望著眼方,胸怀半敞,嘴唇和两颊还残留著潮红,萧飞心里掠过的痛楚几乎令他说不出话。
他抬起头,急速地道:"这样吧,让我来代替他好了,要知道我虽然有顾忌,可我身後的人却没有顾忌,你挟持我的话,会比他更有效。"

这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建议,晋还双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犹豫,然後他突然咧开嘴笑了:"不,这不好玩。"
他打量著萧飞,萧飞穿著黑色的劲装,身形挺拔,像秋天田野里一株漂亮的枫树,满目都是令人眩晕的光采,即使是在暮色苍茫的此刻,仍然无法减少一点他的光华。
他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

晋还双的一生,都在玩,玩弄他的臣民,他的国家,他的一切,包括手里死死搂住的这个人,有的人一生认真地活,有一人一生以玩为目的,如果他不幸是一国之君的话,整个国家被他玩完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他知道他已经玩到头了。
不妨再玩一次最刺激的。

"脱衣服。"他清楚地说道。
萧飞一时没有听明白。
"嘿,想要他活著吗?那就脱衣服。"晋还双好心情地提醒他。
短暂的怔忡後,萧飞眼里的愤怒一闪而过,他顺从地开始解腰带。
晋还双伏在萧云耳边说道:"小云儿,记不记得我们的初夜?"

萧云猛地睁大了眼,看著萧飞解开了外衣,记忆复苏,很久以前,他被人带到一处阴森冰冷的大殿上,王座上的黑衣男子也是这样说的:脱衣服。
他脱了没有?他想不起来了。
那个夜晚,是他一直要极力忘掉的,可是眼前一切,仿佛在重演。
他嚅动著嘴唇,却发不出声来,萧飞已经脱掉了外衣,这时候停下手,关切地看著他的哥哥,看著他嚅动的双唇,慢慢在心里重复他的唇型,那是一个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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