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就是城站了。"
说完甩下悠扬便走了。
城站,谁能告诉他从城站要怎么往池默然家走。
手机的电池几乎快用尽了,他却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个男孩儿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柔软的头发,像是混血一般的精致五官,他看着悠扬半晌,然后道:
"你不认识路吗?不是这里人?"
在悠扬看来这个男孩儿的出现俨然像是个天使,他太漂亮,太精致也太善良。
悠扬有些局促地点头,换来男孩儿一笑。
悠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这一笑与池默然颇为神似,看见这样的微笑几乎要痛哭出声。
悠扬从来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那男孩儿把手机拿了出来,递给悠扬:
"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悠扬笑了:
"谢谢,真的。"
池默然接到电话是晚上七点钟,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他找悠扬要找疯了,哪儿都没有他的影子。
"喂!!"池默然的声音有点儿气急败坏。
那边的悠扬像做错事儿的孩子:
"默然,我迷路了。"
"你他妈的去哪儿了?!啊?!"电话那端传来了难以抑制的怒喝。
"我在城站。"声音还是怯生生的,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理直气壮。
"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池默然说完了就挂下电话。
男孩子笑了笑:
"你家人来接你?"
悠扬勉强笑着点头。
"听电话那边儿好象很生气啊。"
悠扬还是勉强笑着点头。
男孩子笑道:
"算了,我好人做到家了,陪你在这儿等会儿,一会儿再转车去补习,你知道我很少发扬雷锋精神的。"
"谢谢,李悠扬。"悠扬伸出手。
男孩子一把把他的手打掉:
"得了吧,这年头不流行握手,我叫杜孜苍。"
两个人倒是很投机,竟然聊了起来,这么一聊时间便过的快了许多,直到池默然赶过来的时候,没在悠扬脸上发现一点儿阴郁。
"李悠扬。"池默然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悠扬转过头给了默然一个笑:
"你来了。"
默然注意到了旁边的男孩儿,那男孩儿身上似乎有某种气质吸引着自己,而那男孩儿也很警觉地回望着池默然。
"他是?"池默然问道。
"哦,孜苍,杜孜苍。"
孜苍,紫苍?池默然瞪大了眼睛,他并不相信世界小的论调。
"我是他表哥,池默然,你好。"池默然只能用这个借口跟杜孜苍打了个招呼。
那孩子忽然笑了:
"怎么这么巧,您难道是我下学期的班主任池老师么?"
二十二
"您难道是我下学期的班主任池老师么?"孜苍笑道。
池默然似乎是想起来了,之前父亲百般交代下个学期有个姓杜的学生,家境很了不得,说他祖父是自己的老领导了,让默然多担待点儿。
池默然知道,大约就是这个孩子了。
这个时候还是要拿出点儿老师架子,笑道:
"谢谢你啊,天色晚了,赶紧回家吧。"
杜孜苍一摊手:
"我还要去补习班,那我先走了。"
"有什么问题,直接打电话找我也可以,高二了,要努力。"池默然俨然为人师表的样子。
孜苍没再说什么,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夜才真正落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然后逐渐侵蚀人们的视线,隐匿在这个城市里的夜,蠢蠢欲动。
悠扬抓住了池默然的袖口:
"对不起,麻烦你了。"
池默然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冷冷道:
"上车再说。"
池默然是真动了气了,在出租车里一声也不吭,等着悠扬先开口解释。
悠扬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道:
"手机借我一下。"
池默然掏出手机扔给了他,悠扬偷偷地背着池默然给钟誉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迷路了,现在天晚了,改天再见。
发完赶快切换到主画面,若无其事地还给池默然。
到家,沉默地下车。
夜更沉,两个人谁都没有吃饭,气氛又不好,着实压抑地很。
"我,去洗澡了。"悠扬想先逃离这么压抑地氛围。
池默然看着他进了浴室,这才想起来该给母亲打个电话,问父亲怎么样了,拿起手机却不小心进入了消息编辑页面,上面的字迹触目惊心。
"钟誉,我迷路了,现在天色太晚了,这是池默然的手机,不要回了,我们改天再见吧。"
手上的骨骼咯咯做响,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池默然已经失去了冷静。
任谁都觉得这是背叛的前兆。
依然沉默,之后打开窗户,猛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那时候,悠扬刚好开门出来。
"默然,你扔什么东西出去了?"
池默然反而一笑:
"手机。"
悠扬心里咯噔一下儿,似乎预知了什么:
"多贵啊,你那个要几千吧,我给你去找......"
"悠扬,你过来。"池默然温柔地向他伸出手。
悠扬没有拒绝地慢慢走了过去,池默然像平时那样抚摩着他的脸:
"你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清澈,像是乌镇的水一样......"
悠扬下意识用脸去蹭着池默然的手,那是他的爱人,他唯一的爱人。
"可是,悠扬,你现在用这么清澈的眼神开始骗我了么?"
悠扬心里一紧,张开了眼睛,唇微开,并不清楚池默然说了点儿什么。
池默然反手把悠扬甩在了深蓝的床上,喝道:
"我池默然从来都不是君子,你可以博爱地跟两个男人分享你的爱情,我不行,你可以说我小气小心眼不是男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告诉你,我宁可放弃你,也不跟钟誉那个人渣分享你!你明白不明白?!啊?!!"
悠扬愣住了:
"不是,默然,我确实是去见钟誉的,但是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池默然冷笑:"这是池默然的手机,不要回了,对么?"
"你偷看我发的信息,你......"
"我并没有偷看,是你删除的不够干净。"
"你不相信我?"悠扬的唇在颤抖:"你以为我跟每个男人都那样?"
池默然只是冷笑,不再答话。
悠扬却已经猛地打开了门。
空旷的走廊里,穿着拖鞋的男孩儿拼命地飞奔。
只是委屈,悠扬只是委屈,他恨刚才没狠狠给池默然一巴掌,太亏了,下次,下次见了池默然定然要好好给他一巴掌。
只是--
悠扬顺着楼梯拼命跑。
我能跑去什么地方?
我还能回来么?
这里是杭州,不是乌镇,这里不是我的家。
因为杭州太大了,我老要迷路。
这怕什么,我领着你走就好。
其实说那儿大是借口。
为什么?
实际上是我怕。
小傻瓜,你怕什么呢?有我在,有我在哪儿都一样。
说过的话依然能在耳边擦过。
悠扬哭了,一个男孩子的眼泪,不需要吝惜。
池默然,如果我跳进西湖,那么我会顺着水漂回乌镇么?
池默然听着那脚步逐渐消失,他的手深深嵌进了深蓝色的床单里。
水一样的深蓝,我们从水里出生,最终也要回到水里,我们在水里相恋,也会在水里分手。
钟誉看了眼那条短信,心里并不是滋味。
池默然,他没有办法超越池默然么?
当务之急就是要写出曲子和词来。
钟誉并非不会创作,只是燃木的风格与自己的大相径庭。
这一赌,便要赌到底了。
二十三
公寓小区有个漂亮的公园,规划做的好,绿化非常到位。
悠扬坐在微微带着潮湿的亭子里,看花开花败,不过一瞬间。
池默然没有追出来,他甚至不知道池默然为什么那么排斥钟誉,实际上悠扬是委屈的,他也有权利生气,他也有权利指责池默然既然有了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要去哪里?手机还是没有电,身上穿的还是浴衣,太过滑稽的打扮,我要去哪里?
悠扬靠着亭子那猩红的柱子,合上眼睛。
梦里,还是能回到乌镇,能听见叫卖声,老人的微笑,古桥流水,还有那新鲜酸甜的酒酿。
池默然颓然坐在床上,多少带着狼狈。
如他所愿地发了一场火,悠扬却不在了,他似乎能听见他的哭声,他合上眼睛能看见悠扬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的那个晚上,痛苦而羞涩的他。
"我到底在干什么?"池默然摊开自己的手,怀里空的可怕。
他突然意识到,悠扬能跑到什么地方?这个城市除了他这里,没有他容身的地方,没有他可以去的地方。
池默然猛地拿起桌子上的钥匙飞奔了出去。
杜孜苍脑子里始终挥不去池默然的影子,开了音响摇滚乐倾巢而出,用声音轰炸周围的空气。
都市需要摇滚。
但是燃木的音乐却截然相反,自诩除了摇滚不再听别的音乐的杜孜苍居然被这样一个网络歌手的歌声征服。
很难说,大家喜欢燃木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杜孜苍并不是因为淳厚的声音,而是音乐里最淳朴的质感,毫无造作的表现手法。
燃木是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在万众之前的人,因为没有人比他自己知道,只要出现了,音乐就会变质。
一个只拿音乐作为游戏却又做地如此惊艳的可恨男人,那就是燃木。
那种味道,他却没有在屏幕上出现的燃木身上嗅出来,相反,他的老师那淡漠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讽刺和玩世不恭。
"不会吧!"杜孜苍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再次打开燃木的主页,还是没有更新,留言无非是什么时候出精选,请第一时间通知。
"愚昧。"
当池默然看见靠着柱子睡着的人,心里凭空失去了许多东西,睡着的脸,合上了那漾着水色的眼睛,单单是寂寞到颓败的表情。
池默然伸出手指抚平了悠扬皱着的眉头,悠扬没有醒,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脚,然后继续皱起眉头。
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说:
"醒醒,要感冒的。"
悠扬这才微微张开眼睛,但是目光却游移不定,他似乎不能相信地缓缓摇着头,每摇一下都让池默然心疼不已。
"你......"悠扬声音略带沙哑:"你......"
池默然想要把手伸向他,悠扬却冷不防给了池默然一巴掌。
半面脸颊的疼痛比油的灼烧还要鲜明。
"刚才我一直记着想打的。"悠扬收回了手。
池默然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地上砖的纹路,他们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复杂许多。
"池默然,"悠扬道:"借我点儿钱,回乌镇我寄还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池默然终于发话了,声音和夜一样的低沉。
"英雄教师,我不稀罕,我来杭州是为了你,我如你所愿去找钟誉,他现在有钱了,他是燃木,我从原来就喜欢燃木!!"悠扬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我现在不愿意跟你一起了池默然,你别看扁了我。"
"他他妈的不是燃木!!"池默然怒喝道。
那是他在夜晚的第二次爆发。
悠扬并不明白池默然是什么意思,只是去意已决,依然只是摇头,摇头。
"池默然,你真他妈的混!"悠扬哭了,他在池默然面前第一次哭了。
池默然看见了泪,那清到底的水顺着眼眶滑落,那是乌镇的水,乌镇水养出来的瞳孔和眼泪,泪色在夜里粲然发光。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再去碰那泪的权利了。
"我,"悠扬咬着下唇:"爱过的人,只有你,池默然......借我钱吧,我尽快还给你。"
而悠扬却没有想到池默然下个动作。
池默然痛苦地合上眼睛,之后缓缓跪在了地上:
"别走,悠扬......"
别走,你纵然再打我几个巴掌也不碍事,只要你消气。
池默然伸出手,抓住了悠扬的手,然后将他拉进了自己。之后用手握着悠扬的手腕,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二十四
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曾经改变了多少,而我们顺流而下,有些事,实非我所愿。
悠扬惊讶地看着池默然,之后看了看自己火热的掌心。
"你......"
池默然头发散乱地垂在额前,他只是苦笑:
"不解气么?"
他亲吻着悠扬的指尖,之后是手指,手背掌心,悠扬胸膛剧烈地起伏,男人忽然就把他扛在了自己身上,入夜不深,有人惊讶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放我下来池默然!!"悠扬吓着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爱看就看!"
池默然的声音低沉到了略带沙哑,性感的无以复加。
几乎毫不迟疑地打开了房门。
风的产生,源于两个气压差之间的空气流动。我们的爱情如风一样流动,在眼神里,在笑靥里,在痛苦里,在一切生活的缝隙里,正如风一样,无处不在。
夏风吹地白纱窗帘飞了起来,宛若谁的裙角,而门在后面静静关上。
池默然将悠扬抛在了床上,随后没给他任何还转的机会便压了上去,依然是那样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告诉他:
"你逃不掉的,我会把你绑起来。"
深蓝的床单掩住了悠扬的眼,还是那水似的颜色,我们沉浸在水里。
喉咙间呻吟布满整个房间,男人粗重地喘息声,肉体撞击的声音,紧拽着床单床发出的支吾声。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深蓝。
他们手指纠缠在一起到达了高潮,紧紧地扣着,扣地生疼。
池默然突然扣住了悠扬的肩膀:
"别离开我,你说啊。"
悠扬迟疑着,却还是缓缓环上了男人的背。
毕竟,他们是相爱的。
那之后的一个月,各个学校顺利开学,悠扬也没有闲着,上了不少访谈节目,池默然就偷偷全录下来,悠扬并不知道,那些是池默然的乐趣,看着悠扬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着话,不同于一般的淳朴。
"谁来讲将这一段的中心。"池默然拿着粉笔扫了眼他的学生,他的目光和孜苍的不期而遇,孜苍还是微笑地抱着双臂看着他讲课。
"杜孜苍,你来讲。"
杜孜苍非常从容地站起身,流利回答,完美微笑,之后坐下。
池默然愣了下,随后没有任何表情地讲了下去。
一节课看似平常,池默然最后说了句,有什么问题就去办公室,他会分别解答。
却没想到自己一回办公室就有学生敲门,来者正是杜孜苍。
"老师好。"
"你好。"池默然冷冷点头,他对所有学生都半温不火的态度倒收到了不少好评,至少比那些个假意关心要强出许多。
"今天的课文有什么问题?"池默然优雅一转笔,看着杜孜苍趴到自己面前。
"我就是想请教一下儿人物语言和课文中心之间该怎么联系,我概括能力不太好。"
池默然点了头,之后耐心讲解,忽然杜孜苍道:
"老师手指很长,平时不玩乐器吗?"
池默然看了一眼杜孜苍。
"不,从不。"
"真是可惜了。"杜孜苍笑道:"那你的声音也很好听,不唱歌么?"
池默然一挑嘴角:
"唱歌和讲话声音没什么太大实际联系吧。"
杜孜苍耸肩道:
"倒也是。"
话说燃木精选集本该推出一首新曲的,当钟誉把新写的歌拿上去的时候,制作人皱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