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陷阱————发霉桃子
发霉桃子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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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下降。
该酒店位于港岛最繁荣的中环地区,背后可以俯视整个维多利亚港,没有任何高楼阻挡,不怕招来意外的观众。唯一的顾虑就是客房带阳台的设计,不过现在看来,暂时没人有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站出来吹风的浪漫心情。
拍卖会场离顶层只有三楼,条件对我有利到了极点,除了玻璃比较结实砸开它费了点劲外,几乎没什么可抱怨的。快速扯掉粘在满碎玻璃的汽车安全膜,把用玻璃刀确定的边缘用胶袋封好,避免划伤留下点DNA之类。入口大小刚好,我翻转过身,背朝里通过进去,顺利着陆后便解开身上的绳结。
干燥的空气,古怪的毛织地毯味--我的第一个动作是皱起鼻子。
然后才打开手电草草照射一番,确认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展示厅无疑。按照惯例,拍卖品将在竞买前摆放在这里供所有潜在买家欣赏鉴定;同时,这里也是整个拍卖环节里保安系统最严密的一环。
就像一出通俗的舞台剧,主角总是位于最显眼的位置。刚才手电一晃,我已经辨认出目标所在的位置--大厅中间的巨大玻璃罩里。
没有额外的光线,手电的小光团从那古老脆弱的表面上掠过,显得一切更加神秘莫测,我的鉴赏情怀因而不合时宜地涌了上来。五百年前的即兴创作,虽然画家真正想要表现的是那丛形态优美的菊花,但一般人的视线往往被下面那只慵懒而卧的花猫所吸引--"猫猫画",我想起顾星语对它的昵称,不由得会心一笑。
玻璃罩下方的密码按键提示了我工作的重点--嗨,老朋友!
没有方便的接触式解码器,只好用原始点的办法。我找到屋子里支撑那台精密仪器的电源开关,咬着手电,用螺丝起子使它的内部暴露出来。拿出鳄鱼夹和一台实验室用的电流表,按照需要的路线接好。用匕首拨开电线胶皮,先夹上一个夹子,然后在不远的一端又拨开一部份,一手拿好钳子一手是鳄鱼夹--一、二、三!
电流表的指针飞快转了一个极大的幅度,几乎同时,我回头看到电子密码锁的红色灯光消失了。
一分钟。
拿出钩针撬开那个形同虚设的普通门锁,打开玻璃门,将猎物从它被固定的位置上解放,飞快卷起,合上门后奔至电源处,以同样的精准度将已经那个毫无意义的高级保全设备恢复--电流表的质量比我预计的要好,就是有些烫手,隔着真皮手套都能感觉到。
脱身当然是越快越好。
收拾好工具和战利品后,我重新系好绳子,从进来的地方再钻出去,顺利降落到刚才选好的位于十一楼的一间客房阳台上。半开的落地窗表明屋里住着客人,但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也昭示着他/她不会介意我的闯入。
这是一间双人套房,睡在那张Queen Size床上的却只有一位女士。薄薄的被单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随着呼吸发生着诱人的起伏,夜风搅动起屋里一股沁人的香水味。
可惜我不是采花大盗。悄然走出卧室后,我在客厅里迅速脱去身上的安全带和工作装,把它们统统塞进背囊,只拿出古画和那叠准备好的四开大画报将它裹在中间。
装满作案工具的背囊被塞进空荡荡的酒柜里。我站直背,整理好身上的高级西装--还是借来的那套--凭感觉弄一下发型,把裹好的画报夹在胳膊底下,走到房间门口;隔着纸巾拧开把手,拉开--
板着脸在闭路电视的关注下走了出去。
剩下的过程也是一顺到底,除了在电梯里遇上一群鸡尾酒会归来的狂欢分子。有个完全被酒精控制的女孩一个劲地往我身上靠,甚至试图搂抱;让我直担心会被她碰到那把和匕首一起别在后腰的Glock 17--真是多此一举,下次我将恢复不用枪支的优良传统。
走出酒店大门时,不期然看到对面的大型写字楼里,值班保安正因为一名送货员的迟迟不下楼而焦急地频频看表。我抱歉地叹口气,绕着酒店转过街角,香槟色的Holden如期停在那里。

"机票跟护照。"
刚坐进车里,裴彻文把一叠东西递到我眼皮底下,附带一个简明扼要地注解;紧接着就是踩油门--绝无拖延。
"多谢!"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这样的性格了。
机票是早上五点的,降落地点是巴黎--紧急情况下没得挑了。护照上的身份是英国人Ted Beckham*--做这东西的人真有娱乐精神。
把逃亡法宝收进西装内袋里,我伸手从后面拎来之前备好的行李袋,将得手的战利品与那堆商务旅行必需品挤在一起;然后抽出腰后的手枪递还给主人--
"留个联系方式,回去后把其他装备的钱还给你。"干这行就是工具耗得快。
"不必了,有人会问你要的。"
很快明白他指的是谁,我不以为然地皱起眉毛:"不,还是你留吧!"--我不想被那家伙敲竹杠!
一个几乎的轻不可闻的笑声:"不,我不会问你要的......他欠我的何止这些。"
忽然间,我不再发言了:这语气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原来这就是某人所谓的"不良记录"!
忍不住小心翼翼转眼看了过去......
裴彻文的嘴角是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衬着仪表盘上的冷色光芒。(地球另一端的AB打个冷战。)

*Ted Beckham,著名帅哥Beckham的老爹。

第 20 章
I wanna be forgotten,and I don't wanna be reminded......(我想被遗忘,我不想被提醒......)
"我的天......"
爆炸而起的音响声把我从梦境中轰了出来,无情却不冷酷,简直热火朝天。
"抱歉!"随着音量的降低,一个轻快柔和的声音响起,"吓着你了?"然后是一缕热气吹在耳边,带着微弱的香水味。
"宝贝,把那该死的音乐关了好吗?"噪音令我不解风情地把脸转到一边,折起枕头掩住耳朵。
一声失望的叹息。感觉到对方离开,我慢慢恢复成仰躺,看到一个身穿深蓝色内裤和白色背心的身影正小跑过去,关掉嘈杂不堪的音响。
"原来你也有他们的唱片,我还以为你只听Dido和Annie Lennox呢!"女孩从CD机里取出那张吵死人的光盘,俏皮地笑着冲我一扬。
"偶尔也追一下潮流。"我撑起来,倚靠在枕头里,两根指头按在右边太阳穴使劲揉。阳光从背后的窗户进入,反射在雪白的墙上,照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才不是潮流呢!"她把CD装好后朝我走来,再次拥抱上我,"他们是天才......不,Casablancas是天才!"却用极其崇拜语调称赞另一个男人。
"嗯,天才。"我心不在焉地附和:女孩们都怎么了?
"Joey,"她捧着我的脸,使我与她面对,圆溜溜的灰眼睛眯成猫样:"你在嫉妒!"
我发出不以为然的嗤笑,抱住她吻一下那毛蓬蓬的金发,食指伸进去打卷取乐。女孩于是不再就此问题与我纠结,撒娇地躺在我怀里,头枕在肩头重温起数小时前的亲密。
"哇,你还在学中文呐?!"她不知怎么摸到了那本被我放在枕头下的汉英词典,嚷的那声我还以为她见到蟑螂了。
"心血来潮。"我看过去一眼,轻描淡写道。
"你真厉害!"女孩捧着那本红色的厚实小册子仰躺下来。"我连法语都学不好!"
"我也是。"
"这些字好酷......"她的语气充满虔诚。"你能给我写几个在身上吗?!"
"呃?"
我坐直起来。对方则离开我站到床边,兴奋地撩开背心露出光洁饱满的腹部--
"写最浪漫的词!"细长的食指在肚脐下方,充满诱惑地划着圈,"天呐,我等不及了!"她说着,甚至还蹦了一下。
"嗯......稍等。"我从丢在地上的夹克衫里掏出钢笔,摘下笔帽,上半身倾斜过去,正好够上高大的荷兰女孩所指的位置。
"咝!"虽然小心翼翼,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刺痛。
"坚强点!"我拍拍她厚实的臀部,微笑抬头给予勉励。
不到一分钟,一个简短的句子被不那么工整地书写在女孩白皙剔透的皮肤上--那是曾经出现在我额头上的三个字。
"那是什么意思?"她低下头,充满期待地看着。
"最不可思议的浪漫句子。"我盖上钢笔,揽过她的腰,朝文字上方的肚脐部位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这可爱的家伙!"伴随这宠溺的话语,我被推倒回床上。
女孩却没有继续调情的意思。看一眼其身后音响上的时间显示后,她匆匆收拾起地上的衣物穿好。"好了,我该走了,下午还有换班!"眯起眼,甜美地笑着对我道别:"记得给我打电话!"
"当然,小甜心......"我冲她弯了弯手指。
利落的关门声。Jessica Van Six第三次走出了这所位于咖啡馆楼上的破烂小公寓,回去做她在百货公司化妆品柜台前的工作。我们是在不远处的酒吧里相识,两小时后她跟我一起走进这里,并在第二天早上留下了电话号码。
金发、高挑、甜美,除去喜欢不请自便的翻箱倒柜(她称之为"打扫"),Jessica算是个相当优质的漂亮女孩。她从满屋的艺术类书籍和杂志、谈吐不俗、以及从不工作(只是她没看到而已)这几点,主观地认定我是一名家产殷实、旅行中的艺术家--这女孩显然不知道艺术家们从不关心自己的行业和同行们这一事实。因此即便被看到我锁在贮藏间里的工作装备,她也只能判断出我是一位既爱好艺术又喜欢户外探险的浪荡富家子而已。
综合下来,我对她的出现相当满意。
太阳又升高了一些,越过头顶照上了我的膝盖。位于一旁的那盒CD发射出刺眼的光,我下意识地弯腰过去将它捡起。
红蓝黄黑组成的封面画颇具蒙德里安*的构成主义风格--"Room On Fire"(火烤上的房间),潜意识让我买了"The Strokes"的这张所谓最出色的专辑(唱片店伙计语)。被主唱扯破嗓子的歌声和酷似报警铃的吉他节奏摧残了一小时后,我再也没有将它放入过CD播放器。
时尚对我从来不友好。
不禁想起了某个对我推荐它的人:凌乱的短发、描黑的眼眶、猫一样若即若离的依赖感--Kate,顾星语,毋庸置疑的时尚宠儿。我甚至看了她说的那个电影明星--Ashton Kutcher--演的一部电影,两个冒失鬼找车的故事**。她说的很对,除了发型我跟那个白痴一点都不像!
刚放下CD的手又碰到了今天让我的临时女友感兴趣的另一件东西--词典。不自觉地翻开它,心情变得不如刚才清澈了。
时隔多年,我又提起了学习第二母语文字的兴趣,原因我不想承认,可又时时提醒着我--就在每次我翻开这本小册子时。
James Koo,那张被我充作书签的医疗卡背后印着这个名字,凸出的新罗马字体令它们的存在无比刺眼。
我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那家伙竟敢那样......
妈的,为什么要让自己想起来,又不是自虐狂!
我闭紧双眼屏住气,一扯将它从书页中取下,往后狠狠抛入窗外的运河中。
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我想被遗忘,我不想被提醒......刚才那歌的词写得还算不错。***

洗过澡收拾一下,吃顿自制的早餐,我又回到如常的神情气爽。于是按照近期的惯例,下楼坐在挂着"正宗意大利卡布奇诺"招牌的咖啡馆里,喝一杯不那么正宗的招牌咖啡--老板是世居的本地人--不过口味倒是意外地好。
室内播放的是悠扬的萨克斯风演奏,进一步舒缓着我的情绪。阿姆斯特丹有全欧洲最美的街巷风景,同时也是大量珍贵艺术品的停放地,其中不少都是我个人极其喜爱的。每个礼拜我都会抽空去某个画廊或博物馆欣赏它们,顺便了解一下最新的保全系统运作情况。
享受美好闲暇的同时,我拿出手机开始例行的察看。自从上次把到手的货转交给他后,Bailey那家伙就像蒸发了似的杳无音讯。唯一的一次"现身"是两个礼拜前银行发来邮件,转告我账户里增加了四十万英镑--才四十万!这个贪心鬼几乎足不出户就拿走酬劳的三分之一,而我却付出的代价却是挨子弹和......算了,别想那事。
新手机的运作很快,刚点进去就看到了三个垃圾广告(这些家伙真比国际刑警还难缠!)以及一封地址为[email protected]的邮件。
我下意识地端起咖啡杯小啜一口,掩饰自己的笑意:这么快就有业务了吗?这时节,占有欲强的富翁可真不少啊!

*蒙德里安,Peit Mondrian,20世纪初荷兰著名画家,构成主义之代表。
**Ashton Kutcher的成名电影,"Dude,where's my car?"(老兄,我车呢?)。
***即本章开头那首歌,"What ever happened?"(发生过什么?),出自"The Strokes"的第二张专辑"Room On Fire";Julian Casablancas是该乐队主唱。

第 21 章
威廉·霍加斯*的名字代表了英格兰本土艺术融入国际潮流的开端,其所创作的油画是不列颠艺术史上的瑰宝。在此之前,这个愤世嫉俗的理性主义者还是当时(十八世纪)小有名望的版画家。事实上在那个时代,他在这一通俗艺术领域上获得的认可,超过他所追崇的"以画载道"的清教徒式理想。
作为霍加斯的版画代表作,《浪子的生涯》用八个画面讲述了一个因为老爸死得早而缺乏约束的富家子,怎样挥霍无度、怎样坑蒙拐骗、怎样像狗一样死在疯人院的说教故事。(放荡、懒惰、犯罪、灭亡--得出这一系列感想的我不禁打个寒战。)
这套不讨人喜欢的版画最早版本可追溯到1735年,霍加斯本人印制出版,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但是......
二十万英镑的出手价?
我不禁乍舌。
怎么说呢?不管有多古老珍稀,那也是八张两百多年前的复制连环画而已,伦敦最坑人的拍卖行也开不出超过十五万镑的底价。拿这个价钱我都可以去伦敦的某家博物馆,为对方偷一幅同母题的油画了*。看来那位"康沃尔郡老绅士"不但求爱若渴,而且不懂行情,更是被中介人Chambers律师那张巧嘴哄得神魂颠倒了!

东西虽便宜,可要弄它到手却并不比其他任务简单多少。该版画目前的拥有者是美国驻马其顿大使,Gordon Wilson,一个出身清教徒世家的富有政客。当然,Wilson先生及家人现正在斯科普里履行美国总统任命给他的职责,而我需要的东西,则稳妥地安置在他位于芝加哥远郊的林间别墅里。
像所有世家子弟那样,Wilson先生爱好收藏古董和艺术品,且眼光不俗。他将多年经营下来的成果集中在那栋本身就是艺术典范的住宅里:简练的线条,主体是优美的米黄色,用作装饰的构件少之又少--典型的F·L·莱特**早期风格,他是建筑史上第一个把居住者的需要提高到设计出发点的人。
我放下手里的Leica Trinovid BR双筒望远镜,满怀敬意地叹口气,取下嘴角的铅笔,在膝头的蓝图上标出每个可出入路径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入主名宅的人士都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私人城堡的图纸被公布在建筑类网站上供人观摩,马桶和浴缸的安置都不会错过。
当然,卫生设备不是我关住的重点,令我最感兴趣的安全设施却不是网上可以下载到的。虽然一年也来这里住不上几天,但考虑到这所房子里里外外的贵重性,Wilson先生在保全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首先,他在主宅外围墙头绕上一圈电网--出于美观考虑,它们被布置得纤细而单薄,但其间上万伏的高压不会比监狱高墙上的逊色。接下来,屋子由一对年长的园丁夫妇常年看守照料,两名壮硕的私家警卫轮班驻守大门,还有一头活泼好动的黑色纽芬兰犬随时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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