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陷阱————发霉桃子
发霉桃子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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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问题还挺复杂的。但通过数日的观察,我发现像大部分更年期妇女一样,园丁夫人有轻微的失眠症,安定片是她的良伴益友;她的丈夫则喜欢每晚临睡前小饮一杯白兰地;其中一位警卫先生最近沉迷于网络色情;他的搭档爱犬则是Superdawg热狗的忠实簇拥。
所有这些都记录在了我的工作笔记里,然后没多久,它们的旁边就有蓝色铅笔写的对应之道。

黯淡的上弦月,凄厉的猫头鹰叫,幽黑的树林,鬼怪般的枝干。都市的人总将它们与粗糙的恐怖片联系起来,却忘了我们的祖先千万年来都在这样的夜晚安然入睡。
把车停在距离工作地半英里的一簇灌木丛里后,我背上装备步行来到那棵精挑细选的大银白杨下。柳科植物粗糙且结实的树干为攀爬提供助力,不到五分钟我便到达了预定的高度,安稳地坐在那处牢固的树杈上。
摘下背后的十字弓,打开背囊,取出结上绳索的伞锚安在弩机上。通过Maxi-Kite夜视瞄准镜清晰可见一百五十米外的屋顶排水管,镖靶就是它与墙之间三寸不到的缝隙。
扣动扳机的刹那,灰色的长绳飞窜而出,搅动着周围静谧的空气,一股正值花期的浓郁野蔷薇香不期然钻入鼻腔--是好兆头吗?我翘起一边嘴角。
固定于另一端的高度是二十二英尺,我所在的树杈距地约四十英尺。除去体重带给动力绳的延展空间,待会儿的最小离地高度将不低过十四英尺左右,而电网的高度是十二英尺。
这只是估算。因此在抓着滑轮踏离脚下的支撑点的瞬间,我深吸一口气,全身紧缩在一起,抱着怀里的背囊像怀抱幼仔的无尾熊那样丝毫不敢伸展肢体。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闭上眼睛,通过电网后,必须在撞上建筑物之前落地。计算得过于紧凑,简直像擦着那致命的铁丝过去的,当我终于抱着背囊打滚落在那片刚修剪过不久的草坪上时,居然因为满身的疼痛感而欣喜异常。
算是不小的震动,但不会有人察觉。园丁夫妇借助了各自服用的化学品安然深睡。如果没打瞌睡,那么警卫先生应该正对着电脑"酣战"--我在他那个名为"德州小马"的ID下存入的金额足够他爽到明天中午,如果他有那个能力的话。至于纽芬兰犬,本人在今天开车"路过"时"不小心洒落"的Superdawg热狗里所添加的配料,带给它的将不仅是胃口的饱满,还有不惧惊扰的睡眠。
一般说来,私人住宅内部是不太可能安装闭路电视的,之前在远望门房的电脑屏幕时也没看到类似的画面。所以我只把领子拉高,大致遮住脸的下半部来点心理保障,然后便揭起起居室的小窗钻了进去。
版画被放置在位于一楼的吸烟室里,距离那对守屋夫妇的卧室不远。即使信心十足我也尽量保持小心,不让陈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异响。
进入那间屋子并将门掩回去后,我打开手电筒,确认猎物的具体方位。这是间八角形的小屋子,八幅版画按照顺序被保守均匀地安置在每面墙上。想象那些富豪和政客们在这里叼着雪茄谈天说地,却被这组残酷的告诫故事所包围--多符合霍加斯谴责原理的画面。
可惜以后都不太可能出现了(除非谁出钱请我或别人把它们"弄"回来)。惋惜地吹口气,我取出玻璃刀利落地划开外层,一个接一个收集起下面贵重的纸片--总共三分钟,老实说,手劲有些吃不消。
全部到手后,我把它们装好收纳入背囊后打开房门,按原路脱身--吸烟室的开窗太小,以我的个头是出不去的。
当我来到宽敞的客厅,蓦然发现刚才那间起居室的大门居然敞开着!
不可能!刚才明明将它关上了的!
会不会是风......不,今晚没有风,所以我才选择这时动手。
胸腔里一股莫名的慌乱。
该死的,别胡思乱想!横下心,我把衣领再提高些,拉下绒线帽盖住眉毛,几簇前发被压了下来挡住了部分视线。经历过一些挫折后,我的信心似乎不如以前了,我好像回到八年前第一次在街上偷钱包......不,比那还早,是十几年前从妈妈的衣柜里偷零钱的心情--慌乱、窃喜以及恐惧。
奇怪的是,我一直希望能被她发现。
等我从昏乱的回忆中乍醒过来,全身已经被挂落下来的尼龙网困住,惊慌让我干脆绊倒在地。
身体撞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四五对脚步声赶了过来,与此同时,整个屋子......不,全世界都亮了起来。
"欢迎归来,蜘蛛侠。"
那声音,熟悉得令我切齿。

*威廉·霍加斯,William Hogarth,18世纪英国画家,代表作《浪子的生涯》(A Rake's Progress)组画,分别有版画和油画两种版本,油画版本现藏于伦敦John Soane爵士博物馆。
**弗兰克·劳埃德·莱特,Frank Lloyd Wright,20世纪初美国建筑大师。

第 22 章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节奏,指尖在暗褐色的清漆桦木扶手上敲击着,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响。这是我目前唯一能自由控制的几个肢体动作之一--当双手双腿都被分开捆在椅子的扶手和腿上时。我觉得自己就像在坐电椅,如果脑袋也被固定住就更像了。
至少审判是逃不掉的,在这间昏暗的书房里,伴随着摇曳的烛光。那位自封的"法官"大人刚刚推门而入,穿着简练的白衬衫和深灰色长裤,没有假发套;兴致勃勃地拿了瓶香槟和酒杯朝我走来--
"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幸福。"
"闭嘴。"我毫不迟疑地反驳。
"哼。"顾宇铭不以为然地摇头冷笑,把酒具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抱歉,现在不是你说了算。"回头轻蔑地看我一眼。
我在心里骂了句难听的话,双手用力握在扶手上。对方在圆桌前专心地拧着瓶口的铁丝,很快砰的一声响起,一串白沫自他手中涌起,闭塞的房间里酒香四溢。
等到泡沫稍退后,那家伙悠然地倒了一杯,端到面前嗅一下,嘴角是惬意的微笑。
他以为自己在庆祝吗?!我又骂了句更下流的。(JK:抓住老婆了,当然要开香槟庆祝!)
"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咽下小啜的第一口酒后,某人貌似不经意地说。
我把脸转向一边,甚至懒得翻白眼。z
"遗憾,"一个虚伪的笑容。"我以为你至少会关心一下我的出现呢!"
"哦,"我垮下眼皮,让自己听上去漫不经心:"你他妈的怎么在这里?"
顾宇铭抬头一望,抿着嘴像在忍耐什么,"去掉那三个不文雅的字,我很乐意回答你。" 端着酒杯朝我逼近,微笑依旧:"大使先生是我母亲的现任丈夫。"
母亲!Wilson夫人?Meredith Wilson?!头脑中浮现起那个被我闪电般略过的女人(我对年长的女士兴趣不大),美丽、高贵......反正就是那些形容贵妇的辞藻。只有一点稍微深刻了我对她记忆--眼睛,狡兽般的深邃,温柔的形状,危险的光芒。
就像现在我面对的这一双--他这道把我摆得够呛!
"那委托人呢?"--反正都开始了,那就干脆点吧!
对方眯起眼,一副"问得好"的神情:"Hamilton爵士是家母旧识,他同意用自己的名字参与此次游戏,并将在事成之后获赠那组版画--就是你刚到手的那八张纸。"
游戏?我叹气苦笑:"这么说一切都是你布下的陷阱咯?"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他抬抬眉毛貌似有些无所谓,"我原本以为你会喜欢这种见面方式。"仰头又饮了一口香槟。
谁他妈的想见你!我稍微咬住嘴唇,脚趾紧扣住鞋底。
"为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该死!只好看着正中下怀的某人得意地朝我弯下腰,双臂压着我的手腕支撑在扶手上......
"没人可以偷了我的东西却一走了之。"
吹在嘴唇上的热气,香槟和古龙水的混合气味。
"Shit!"一团怒火突然腾了起来。"这话跟那委托人说去!我不过是个工具,只要出得起价我照样可以替你弄回来!"
"那是我们后面要谈的内容,"距离稍稍拉开,笑容令他的嘴唇薄得发亮。"现在,我们来喝香槟。"
"多谢,心领了!"我又可以坦然地瞪眼了。
"我是认真的。"他居然孩子气地皱了皱眉毛。
"好吧,多谢好意,我......Shit......"
泡沫在皮肤上接连地炸开,造成微弱的刺激感,浓郁的芬芳侵入鼻孔,掠夺了它对其他分子的感知力。更严重的,它浇灭了我的思考能力,即使只有很短的一瞬间。
有什么微热的东西舔舐着我脸上的液体,分不清来自左右哪边,抑或同时发生?我甚至不敢确定是由我面前这个男人发出的。
心跳紊乱。呼吸紊乱。思维紊乱。一切都乱七八糟。
"樱桃、奶油、黑加仑......还有泥土。"他捧着我的脸,声音仿佛来自身体之外。"知道这味道像什么吗?"
打翻的冰淇淋蛋糕?我在心里回答,却明知这不是我想说的话。
顾宇铭眨了下眼,目光像经过一次锤炼:"Macallan,十八年。"
胸口一股翻江倒海般的倾覆感,我很快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记得我们上次分手前在做什么吗?"
"那只是为了摆脱你!"
"真的吗?"不以为然地眯起眼,危险地逼近,"其实只要下药就可以了吧?"耳畔的湿热感:"那个......有必要吗?"
"你想说什么?!"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还是奋力挣动起来,整个扶手椅被我摇晃得险些翻倒。
"冷静点!"伴随喝令,一股不容抵制的力量按在肩膀,迫使我停下徒劳的发泄。
顾宇铭抖着肩膀嗤笑一声,刚才的强硬转瞬即逝:"暴躁的小老虎!"
"你他妈的说......唔?!"
刚才还若即若离的气息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感官,铺天盖地般不容反驳,连个判断的刹那都没有。另一个人控制了一切,丝毫不留余地,他抱紧我的头,手指缠入头发里,舌头肆虐着我的口腔。
与此同时我却丝毫不能发出有用的反抗。恼怒令我将报复的全部力量投入到某点上,我迎了上去,用牙齿咬他的嘴唇,衔住它们,将舌头抵过去。终于演变成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少量的血渗了出来,加强了兴奋感......直到彼此都弹尽粮绝。
"呼......呼......"
我们喘息着,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凝视彼此,像两头对峙中的疲惫野兽。
"我只能说......"顾宇铭保持视线,用拇指背缓慢擦去嘴角的残留。"你越来越合我的味口了。"
"闭嘴!疯子!"微红的唾液伴随漫骂飞溅出去。
对方不以为然地低头微笑,"可惜我不是Tom Rakewell*,不会沦落进疯人院,"忽然站起来,脸凑到我耳边:"除非你在那里。"
"去死!"
他真的离开了,却没有完全依照我的指令,拿着空杯子走到圆桌边将它掺得半满--
"喝了它。"
我只是咬着牙齿。
"喝了它,"他重复道,语气变得轻柔,"还是说......"持酒杯的手慢慢向下,朝我的腿中间靠近。"让我在这里尝一次......"
"住手!"我摇晃起来。对方将酒迅速移开避免了浪费,另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后,重新举回我嘴边。
再次瞪了一眼,我张开嘴衔住杯子的边缘,然后随着他的手势仰头,一口气喝完那杯年份不短的优质香槟--看瓶子是Laurent-Perrier的?怎么味道有点......

*Tom Rakewell,组画《浪子的生涯》中的主角,一个最后死在疯人院的浪荡子。

第 23 章
沉闷的马达声,带着腥气的水味,捉迷藏般飘忽不定的光亮,移动中的空间感......这些荒诞因子组合出一种半梦半醒的幻境感,我考虑到底该不该睁开眼睛?还是我已经睁开眼睛了?
"你醒了,小老虎?"
"哈!"一个激灵,我挺身而起,正好看到说话的人站在面前--床的另一头--双手放在裤袋里,两腿站开的姿势自信十足。
"妈的!怎么......"条件反射的发怒被胸前一抹滑落而下的凉意阻止,我警觉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袒露的上半身......
"别紧张,昨晚我们并没有睡在一起。"
"?!"还没意识到更多问题的我猛地抬头看去,顾宇铭抽出一只手捏着领口,笑得有些古怪--
"不过衣服是我替你脱的。"
"闭嘴!变态!"我差点抓起枕头朝他砸去,同时又很清楚那只会满足某人的恶趣味而已。
不去理会脸上挥之不散的热度,我勉强抓住些理智,回头找出头顶那片绚目光晕的来源......
透过密封的舷窗,一片碧蓝的平和波面。强烈的阳光反射于上,干扰了人眼的远望力,看不到陆地的影子,不时溅起的水珠证实我应该是在一艘航行中的船里--游艇?很有可能。
见鬼,我怎么进来的?!
就像点燃了那根终于探出头的引线,记忆随即爆炸般冲刺涌现--
"你他妈的往那酒里下了药对吗?!"
平静的笑容讽意十足:"睡得怎么样?"
"去死!"我又一次抓到了枕头--床上就不能摆点更具杀伤力的物体吗?
"不过是‘其人之道'而已。"顾宇铭先是低下头,忽然皱起眉毛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就这么输不起?"
"闭嘴!"我不耐烦地踢一脚被单,却又在它脱离身体前将其抢救回来--
"出去把门关了。"倚在床头,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Joey,"对面的男人一手抚着下颌,笑得有些戏谑:"我可以把这理解为‘害羞'吗?"
"少废话,出去!"
尽管这让他更加得意,顾宇铭还是转身打开那扇山毛榉木的精致房门,"卫生间在那扇门后面。"离开之际,他伸手指了指我左边的一扇小门。
如释重负,我松下肩膀,扯开床单站起来--内裤还在身上,还好......
该死的!我在想什么?!难道那家伙不走我就要躺在那里供他参观一整天吗?双手无力地捂着脸,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叹息......
"对了!"
我转过去惊讶地看着那个重新出现的家伙,他端正地站在那里,目光毫不收敛地在我身上巡视--
"别妄想逃跑,我们现正位于密歇根湖*的中央。"
眼角的那抹狡猾告诉我:他是故意的!

更加清晰的马达声,快得已经嗅不出味道的疾风,烈日当头。遥远的某处,零星几只水鸟像被看不见的橡皮筋吊住似的,与水平线若即若离。再近一点,船尾拖着两行白浪在万顷碧波上劈出伤口又迅速愈合。
这就是我目前的位置,在这浩大的淡水湖中央。
更确切点,是在这艘九成新的Viking70型运动游艇上。长七十英尺,宽十八英尺,配套齐备,装修完善,底舱的主卧卫生间里甚至安装了一只简约的按摩浴缸--本人刚才亲身体验过--保守估计,没五十万英镑是拿不下来的。
有钱的混蛋!他在向我炫耀吗?适可而止吧,这种噱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在这艘大型奢侈品的顶层,等候已久的船主人一身轻装靠坐在藤椅上,面前的圆桌上摆满了花哨的瓷茶具。
看到我后,他的表情变得玩味:"衣服合身吗?"
这问题让我忍不住白过去一眼:怎么会不合身?白色细条纹衬衫、灰黑色牛仔裤以及那双暗红色袜子甚至内裤--全是我的风格,不,它们根本就是我的衣服!我上次去香港时带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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