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雪————doreening
doreening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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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的伤...」
「南宫将军有消息了没?」看著营里面面相觑的将领,捏紧手心的地图。
「将军的军队已入城,但......」接话的人清了清喉咙,没敢再说下去。
「给我派探子去查,死一个派一个,直到查出来为止。」一万兵力并不算小数目,或许会有奇迹......拚了命的说服自己。

31
他该坚持的,不该听他的,纷乱的思绪一阵一阵涌上。翻身上马,绕过长白山头,远远望著渤海国都城的後方城门,一万士兵闯了进去,才过几个小时竟然如同未发生一样平静,紧闭的城门,若潜入,找得到炎吗?
还是炎已经逃出来了?迅速又赶回军营,主营帐前围了一堆人,不禁悄悄升起希望,众人看见他自动地让出一条走道,被围观的却远非他心中所想,而是一堆战袍,最上头他一眼就可以轻易辨识的战袍赫然在列。
「怎麽来的?」拾起堆积在推车上,最上面的那件,沈声问。
「在营外三里的地方发现的,我们赶到的时候已不见人影。」
「恩。」未再多言,举步进入营帐。
「将军,是否先飞书禀告朝廷?总是要有进一步的打算。」
「恩,去吧!」
「派人捎信送去渤海国,无论什麽条件,只要能带回南宫将军。」
「将军...这...朝廷还未回报命令。」
「等...他的命你赔得起!」眯起眼,冰冷的声音令人打从背脊发凉,这群只想立功,却毫无用处的低阶将领。

将战袍平平整整地摊放在床上,上头未沾染血迹,人应该还活著吧!「你最好给我好好活著!」背过身不想再看见那代表著不祥意义的东西,生死未卜是怎样?要就死在他面前,让他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打算?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渤海国一直未有回应,探子也查不出所以然,朝廷的命令却已颁下,要求军队立即撤兵,既不谈和,也不继续作战,而是退兵。
雪打开圣旨,名贵的绢帛夹层,塞了一封火焰图腾的信纸,直到方才为止,都不曾让永别这两个字浮上心头,因为他相信炎绝不会就这样莫名奇妙死去,但现在,圣旨到了,义父的意思是准备从长计议,大军也正预备撤离。
这算什麽?还清晰地记得出发当晚,炎在他耳边说得那些话,每一个字他都小心翼翼放进心里,也以为他们有的是时间,炎会有耐心等他的答案,但什麽都没了,就像一段起伏悠扬的乐曲正要进入高潮,却突然嘎然而止,一片寂静无声,所有累积的期待,预备好的赞赏全部得悄悄收起,但感情能吗?能吗?
大手挥掉桌案上所有碍眼的东西,却挥不去逐渐盘踞心头的痛,盘根错结,是准备在心里稳稳扎根了,「炎!」脱口而出的名字,却再也无人回应。
他们走的这条路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走岔了?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是从他告诉炎自己要娶亲的那一晚,还是第一次缠绵的那一晚,亦或是在更远的从前,想要独占对方的那一刻,没有答案,也回不去了,命运的手总在人最无法接受的时机介入,如果他不是这麽自私,不要把炎对他的言听计从视为理所当然,如果他勇敢地告诉他......,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要你能活著,...炎」努力把所有坏的念头全部压下,「不会有事的!」
碰的一声,桌案瞬间裂成两半,眼前不断重复出现他带著些许嘲弄的笑脸,无论怎麽眨眼就是不会消失,他赢了,如果他是想惩罚自己带给他的痛苦,那他真得彻彻底底地赢了。

半个月後,圣武王朝的大军静悄悄地撤退,雪临行前将那件战袍缓缓折起,放进了行囊,这是他第二次离开长白山区,下一次他发誓会将这里尽数移为平地,「炎!我们走了。」就如同从前的平常日子,他知道炎会跟上。
那天,山里的阳光微微露出了脸,映照在雪白的天地间,刺眼地遮人,但温度却是更加失控地下降,刺骨的寒直冷入心,雪一点一滴地融化,即将很快地消失,初春的风夹著寒意,吹落了不堪负荷的树梢积雪,天地正在苏醒,而有些人的心却将寒冬永远锁进了心底深处。

32
太平兴国五年,京城络绎不绝的人潮,处处洋溢兴盛的气息,伟峨的宫殿耸立,风景明媚之处,离宫一处比一处更加壮丽,在在显示这个国家逐渐攀至高峰。
将军府前,一顶华丽的轿子停下,里头走出娇贵的官家夫人,手中抱著一仍是强褓中的婴孩,「将军回府没有?」甜甜腻腻的嗓音,问著府里管家。
「禀告夫人,主人从一早出门上朝,就未再回府。」
「恩。」点头表示了解,随即缓步进府。
「浩特,我手都酸,你还不赶快过来!」一进府,立即大声吆赫。名字的主人随即现身,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
「我替你跟雪各求了一个平安符,这是你的。」伸手将护身符挂在男人胸前。
男人试探性地轻搂住她的腰,「办个筵席替雪践别吧!」
「他不会领情的,何必自讨没趣。」说著,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平安符,笑了笑。
「炎儿应该饿了,你先让奶妈喂他,我去张罗!」

一栋已有些破败的官居,微敞著门,一名衣著华丽的男子,一动也不动得站在庭院里,「炎,你还活著吗?」轻声低喃泄露出压抑的通苦。
三年了,不知道派多少探子去查,甚至亲自潜入渤海国皇宫,却依旧音讯全无,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一千多个行尸走肉的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挺过来的,只能在心里偷偷埋著一个希望,却又不敢正视,那种在死心与期待之间的挣扎,每每在午夜梦回之际,困绑著他的心几乎喘不过气。
在这个世间,他不再被任何人需要,也不需要任何人,凭藉越尘封越清晰的回忆呼吸,把心痛当成一种证明,证明自己未曾遗忘。
半个月後他就可以知道真相,即使把渤海国翻过来,他也要找到足以证明的证据,什麽都好,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才能决定自己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世上,或者......。
「炎,我爱你,你听到了吗?」他敢说出口了,是因为终於明白这三个字根本不能代表什麽,不是说了我爱你就能爱,也不是说了不爱你就能不爱,就像现在即使他说上一万次,也不会有人在意,更不会有人回应。

傍晚回到将军府,远远望见一对男女,加上一名可爱的孩子,和乐融融的家庭气氛,更加感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即使他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嘲讽地笑了笑,转身欲回房,「雪,吃晚饭了。」探出头的清丽面容,制止了他回房的脚步。
「我不饿,你们吃吧!」
「我们特地为你准备的,不饿也得吃。」气呼呼地乾脆拉人进入饭厅。
「这麽丰盛,谁生日?」伸手要浩特把孩子给他,捏了捏孩子粉嫩的脸颊,炎儿竟然对他笑了。
「你後天就要出征,替你饯行的。」沉稳的男声,微笑说著。
「哝!平安符给你带著。」雪看著被塞进手里的东西,心里略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还是给炎儿吧!我不需要。」将平安符塞进婴儿的衣袋中,每次喊这孩子的名字,心中都一阵抽痛,当初伊玛怀孕时,自己提出这无理的要求,没想到他们竟欣然接受,或许自己潜意识已经接受了炎早已不在的事实,所以移情地认为这孩子是炎投抬转世来陪伴自己。
「炎儿有了,说是给你就是给你。」又将东西塞回他手中,「吃饭了。」抱回孩子交给奶妈。
「谢谢你们。」心想还好有这孩子,还有他们。
「没什麽!应该的。」浩特替他到了杯酒,「裴家南方的势力我会帮你密切注意,最近各地钱庄似乎有些骚动。」
「恩,麻烦你了!」其实他不在意这些,毕竟他想保护的人早已不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雪,皇上给你多少士兵?不够我叫父皇调些兵力给你。」
「从西域到渤海国最快也要三个月,你跟大王的心意我心领。」微微笑了笑,但那笑容看了令人难受。
「记得回来,我可不想守寡!」伊玛敬了他一杯。
雪不置可否地睨了浩特一眼,只见那男人只是含笑看著,这口没遮拦习惯了的人。屋里这种幸福温暖的气氛,却让他感觉更冷。

33
「朕是要你攻下一个国家,可不要一片废墟。」
「哼,那就要看他们抵抗得卖不卖力?」
「朕要得只有你兰姨和那人,其他就随你处置。」
「遵命。」五年前江山易主,前朝皇帝和太后下落不明,没想到是躲到海外去了,三年前渤海国得到倭国的援助,有一大部分就是他们牵的线,如今与倭国已签定合作条约,土地归圣武王朝,但必须开放出海关口,提供贸易场所。
俩大国之间的军事外交拉锯,渤海国只是棋子,对於圣武王朝而言,三年前那场莫名奇妙的败战,不再值得被记忆,殉国士兵的家属已得到该有的补偿,但对於和这些消逝的生命,紧密相连的人而言,活著却仅仅是一种忍耐与煎熬。

情势转换,大军一到,立即举兵进攻,旭日未升至头顶,战争已经结束,都城一瞬间换了主人。
渤海国皇帝、贵妃等皇室一干人等,全部被困绑,压跪在宫内龙椅下。雪敲著椅子上精致的装饰,发出扣扣的声响,不疾不徐却让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彷佛死亡的脚步正逐渐接近。「回话,把我要的三个人交出来,或许可以留你们全尸!」
「都哑了,不说是吗?先斩谁好?」向下望了望,眼神扫过,「樊察,你挺行的,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那战略也是你提供的?......」
「哼!要怪就怪南宫炎太单纯,...你找不到的,他死了!」看见高高在上的人脸色大变,樊察挒嘴笑得猖狂。
「既然你没有我要的答案,就你先上路,拖下去,行车裂之刑!」
「游戏会持续到你们说出来为止...太子?还是皇后?」那人一定在说谎,三年他都等了,不急在一时,有的是时间一一确认,「宰相大人,陪葬不是明智之举,投诚如何?」
被点名的人赶紧磕头,「将军......我...」瑟缩地看了皇帝一眼,「拓拔大人和他母亲我是真得不知道,至於那位将军,应该是在...」
「在哪里?快说...」雪猛地站起来,炎果然没死,「找到他,我重重有赏。」
「在...在...最北方的军营里。」
「全部的人都拖下去,你跟我走!」头也不回地急急离开正殿。
身後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哈哈哈......找到也没用了!没用......」犹如诅咒一般的话语,回盪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最北方的军营隐匿在森林深处,一路上几无人烟,宰相被困绑著上路,一路上一直忐忑不安,咳了几声之後,决定开口,「将军,等会儿找到,你最好赶紧杀了他。」
「为什麽?」雪一心一意只想尽快到达,并未认真理会他说的话。
「那军营是当年我们跟倭国合作时设立的,为了培养精锐的杀人工具,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三年前那场战役,贵国杀进城的可都是精英...尤其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继续说下去!」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那地方始终很隐密,只知道他们用药物控制人的心智......但最後好像失败...倭国也背叛我们......那里就被人遗忘了...」
「是什麽药物?」
「不知道,听说名字叫修罗厥。」
雪握紧拳头,手心冷汗直流,不自觉紧张起来,炎到底遭受了什麽待遇?雪天真地认为只要还活著,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车队抵达一僻静的地方,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废弃的村落。
「人在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但这里颇为凶险...小心为上。」
「来人!把这营里全部的人全抓起来,一个也不能遗漏。」
这里安静地太诡异,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人马一进入村里翻查,人影却一个一个从暗处出现,那些人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提著刀,见人就砍,定睛搜寻著熟悉的身影,「全杀了。」炎不在这里,怎麽会?

34
「人呢?敢骗我......」将那人从地上拽起,用力过猛,几乎喘不过气。
「将军,...他真得...在这里......再找找!咳咳...」接话的人胀红了脸,不住地咳,颤抖的声音几乎无法连成语句。
「找不到,你就留下。」放开快断气的人,「给我搜,睁大眼睛认清楚,其他人凡是抵抗的全杀。」
雪独自翻上马背,进了村子,放轻马蹄声,村里的人还是围了上来,眼神中除了杀意,就是一片空洞,看上去几乎没有意识,到底是什麽样的药,可以把人弄得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挥剑砍下几个人,加快脚步,不停张望著,除了活人,更多的是路旁的尸骨,想必是互相砍杀而死亡的失败者。很快到了村子的尽头,绝望的情绪一股脑儿袭上,不敢想像那成堆枯骨中,会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前方流水潺潺的河面,似乎有人,雪立即趋前,首先望见散落在地上的破烂衣物,然後是那人光裸的背影,满是伤痕的肌肤,有些甚至还渗著血丝,握紧手中的剑轻缓地接近,水里的背影逐渐放大,紧盯著全身冷汗直流,「炎......」
一发现声响,那人从水中一跃而起,已抓住了岸边的刀,雪甚至不确定刚刚那声叫唤自己是否真唤出口了?但至少这使他看到了那人的脸孔,终於......
来不及欣喜,也来不及仔细端详,招招致人於死的招数猛烈地进攻过来,下意识地举剑抵抗,「炎,......是我...」
即使作了心理准备,在看见他除了身形与脸孔是他所熟悉的之外,他就跟村里的那些人无异,那种震撼还是令他难以忍受,眼神毫无焦距,他甚至怀疑他们是否还有语言能力?
「炎!」稍不留神,手臂被划了一刀,年久生锈的刀,黏在皮肤上,撕扯的疼痛感更强。没有任何反应,更无法确定炎的瞳孔里是否有把他这个人看进去?说服自己他活著,至少还活著。已经足够,不能再强求更多。
趁空隙,绕至背後,架开进攻的手,以剑柄将人击昏,只能先把他带回去再作打算。
人乖巧地倒下,将不远处几乎无法蔽体的衣物拾起,帮他穿上,顺道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肩头。一直到这时,找到他的真实感才渐渐袭上心头,他身上的刀伤多到无法辨识,身材也消瘦到几乎只剩骨架,不敢想像这三年他过得是什麽样的生活?与他相比,自己的痛苦多麽微不足道,「炎,对不起...对不起」轻轻拥住对方,就算他不再记得任何事,也无妨,真的......
抱著炎,翻身上马,俩人散发的温暖体温,让他眼眶湿润。
「放火把这村子烧了,......至於你宰相大人,滚!」雪交代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村子。
战争结束,交涉也告一短落,大军搬师回朝,雪在归国的路上,一直无法定下心,骑在马背上,不时向後望著马车,炎到底该怎麽办?这段期间都定时让他服软筋散,控制他的行动,以免出乱子,但这样长期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即使他软硬兼施,就是逼不出那修罗蕨的解药,他宁愿是他们不愿意给,而不是根本就......一定会有办法的,他绝不会让他就这样过一辈子。

35
浩特站在府前,看到将军的马车停下,忙著向里面喊,「夫人,将军回来了。」但下一刻却发现,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人,更令人讶异的是雪竟然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下车,当场不知道该怎麽接话。
「雪,战争顺利吗?这麽快!」伊玛从厚重的门後头,跑了出来,「谁阿?怎麽昏倒了?」
「一个朋友,不用替我接风了,我有事。」雪看了他们一眼,快步走入屋内,「别张扬!」
「浩特,你说那人是谁?」楞楞地看著雪抱著一个男人走入屋内,百思不解。
「不知道,不过一定是重要的人。」
「呵!该不会是他放在心里的心上人。」伊玛走入屋内,开玩笑地胡乱猜著。
却没想到浩特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不会吧!真得假得。

雪把他安置在自己厢房的隔壁,炎曾经很喜欢赖在这里不走,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以後你不用再走了,你可以一直赖著。」伸手轻抚著他的脸庞,温柔地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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