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望者————毒伯爵斯内普
毒伯爵斯内普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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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了。换作是你,你会答应吗?"
青年皱皱眉头,在拍纸簿上乱涂着一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符号。"我......不知道。"
老人无声地笑了。"那个小家伙,他是想和我玩一个游戏。他知道我的寂寞,想以此折磨我。但他太轻狂了,没意识到他自己,这种虚假的亲情对他自己的伤害,是对我的不知多少倍。"
他的笑容在脸上慢慢隐去。"你看那个等车的人。"
那是个中等身高,略微瘦削的年轻男子。这么严寒的天气,他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浅青色风衣。不顾朔风扑面,向列车驶来的方向眺望。同样石青色的刘海被风吹得贴在脸上。他不时将它们向后拢去。

"其实在这个交通这么发达的年代,根本没必要搭这种慢车。你是从慕尼黑到华沙么?空中客车飞机只用三个小时。而你为什么愿意在这里颠簸一天一夜?"
不待青年回答,他又长长地出了口气。"也许只为了一个等待的过程吧。那个小伙子和你年纪差不多大,他在等谁呢?兄弟?朋友?爱人?还是三者兼有之?"
年轻人刚想说什么,被打断了。"或许每个上这趟车的人,都是在等谁吧。人是一种孤独的生物,但一个人独自旅行还是需要勇气的。你看他的行李箱,那么小。他肯定没有自己的家,而上面却有金百合与燕子的家纹--或许是个法国贵族的后裔。你不觉得,他在这里等这辆车,就是为了和那个人一起远走天涯,再也不回来了?"
年轻人的脸红了一下。他 推推滑到鼻尖上的眼镜,列车越驶越近,甚至可以看到月台上那个青年清秀的面容,却真的看不清他小行李箱上的纹章。那东西一定很旧了,金粉已经掉光了。
"别急,孩子。说过的你还太年轻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人世间的事情在你眼前就会变得玻璃般透明。你看到一个人,如果你愿意,便会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年轻人再一次地打量他,照他的叙述,他的经历,他完全不该有此外貌。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底啃啮上来,却被压下去了。他轻轻地反握住老人的手,温暖一丝丝浸过来,他安心了些。
车厢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说话声。那个年轻人用磕磕绊绊的德语向乘警询问着什么。词尾总带着华丽的卷舌音,显然受到法语的影响。老人向他挤挤眼,他说对了。
那个法国青年似乎就进了他们隔壁的车厢,迎接他的是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略微低沉些,口音陌生。他俩一直在低声交谈,似乎要将所有的话都说完。
年轻人突然警觉起来:"我们在说话,他们岂不是听得清清楚楚?!"
"放轻松些,我的孩子。咱们是在用德语说话,而那两个孩子--另一个听说话像希腊人--德语水平都够戗。他们顶多能听到咱们在说话,但具体说的内容就不明白了--一个故事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回到正题上来吧。
"于是我就这么成了一个孩子的‘父亲'。路德维希每个月都会来我家住一两天。那时我住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星寒和凌策随时会来敲我的门。但是奇迹般地,两边从来没有碰上过一次。
"路德维希总是晚上来,住一晚就走。有时半夜就离开。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每次都带着一个随员。是个二十出头,浅麦色头发寡言少语的年轻人。叫‘杜莱彻'。"
"‘十三号'?"(注,德语音译)
"这肯定不是名字,而是个代号,你可以想象这个暗地里的影子有多大。杜莱彻每次都不进门,而是直挺挺地在门口站一整夜。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他是一只牧羊犬变的。只是每天早上。路德维希和他离开时,我才会注意一下这个可怜的年轻人。
"我当年,也是从这样的下级军官干起的。路德维希像我当年那些上司们一样,把他当成一只狗。至少我没见过两人说一句话。
"阿历克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宁愿相信他死了。但如果你仔细研究那时的案例卷宗,有很多人的死法是相同的:子弹从后脑穿入,切断延髓和喉管。死者发不出任何呼救的声音,甚至毫无痛苦。"
年轻人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别紧张,好孩子。喜欢这么做的绝对不止你一个。绝对不止。从我们的训练营毕业的狙击手有多少?我没数过。他们都是有教养,有礼貌的好孩子,信仰上帝。会用特制或制式狙击枪把每一个列入计划的人送上天堂或扔下地狱--不过你尽可以相信,那些人没有一个会上天堂。话说回来,我们的天堂又在哪里呢?

"星寒始终在找阿历克斯。但无论怎样猫与鼠的游戏,他总是输一点点。他并不是输在实力上,但他面对的是一个知道他思考方法的人,他的母亲。
"我在这场以血洗血的战争中保持了中立。不,毕竟我还是想把损失降得低一点。我所能做的,就是给他挑了一个好搭档。他们俩的故事我不想讲太多,好像前几年在美国有个叫凌晨的记者写过一些。那个小伙子文笔不坏,你可以去看看。
"除了有时候陪他整理一下案例,我已经彻底不管他了。星寒十七岁时已经长得同他母亲当年一模一样,但他的性子是阴郁的,很少见他笑。只有在凌策面前他才能略略放松些。但他,竟然也未对凌策抱以完全的信任。
"‘我真希望我是只狗。'有一次凌策这样对我说。‘那样星寒还能相信我。'
"‘你想太多了。'
"他没回答。凌策比星寒大四岁,已经是个青年人了。侧脸已经褪去了孩子的稚气,棱角分明。肩上三级警监的金徽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他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这或许是句实话,不过我没有在意。因为不久我就遭了个大麻烦:阿历克斯死了。
"两边同时来找我的麻烦。一天我回到家的时候,路德维希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杜莱彻不在,而他,一直在暗处默默地流眼泪。"
"那是鳄鱼的眼泪!我知道他每次杀人都会先......"青年突然打住了话,脸上一片烧红。
"你没看见那一次。他的眼泪绝对是真的。他不出声,侧着头,眼泪将黑色葬礼服肩头打湿好大一片。我扳过他的脸用毛巾使劲擦,他仿佛是个玩具娃娃,丝毫不会反抗。
"‘他死了。'路德维希仿佛虚脱了一样,睫毛下一线红得像抹了胭脂。‘阿历克斯,被我害死了。'
"我能说什么呢?我难道能说‘不是你的错'?这完全是他自找的!果然还是个小毛猴啊,他居然真的对阿历克斯有了感情。哎,你对路德维希这个人有印象吗?"
青年人摇了摇头。车窗外雪更大了,北风吹过桦树林,调子无比凄凉。
"那就是卷宗被海因里希调出来销毁了,或者放在他家在波恩的老房子里。他们兄弟是孪生子,小时候父母离婚,祖父为了保护他家的血统要将其中一个孩子留下。那个可怜的女人在两个小家伙之间实在无法选择,只得胡乱推了一个出去。就是路德维希。但可能是后悔了,她把那个已经放弃的孩子又拉了回来,当者他的祖父和哥哥的面,拧断了孩子的脖子。"
青年轻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孩子没死,但他的母亲从此疯了。三年之后她用睡衣袖子撕成的布条吊死在疯人院里。从此路德维希与海因里希仿佛月亮的两面,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他十二岁时便被祖父当成礼物送给他的前任--一个有恋童癖的老家伙。后来仿佛是为了报复祖父和母亲,他开始放荡。勾引每一个死刑执行对象。那些人也是自己找死,因为他说过他勾不上的人就不会被杀。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从这个美丽的死亡陷阱里走出来。"
"这些......都是真的吗?"青年的声音几细不可闻。
"故事而已,你听着就行了。是我讲得太恐怖了吗?别害怕,你休息一下,出去给我们买两杯咖啡。"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青年活动了一下有些发木的腿,站起来向餐车走去。这一夜仿佛是一个噩梦,--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噩梦?那个老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疯子?
走廊上的冷空气让他清醒了许多。有个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在用手机打电话,听上去好像是在打给一个叫卡琳的姑娘,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差点碰翻那个年轻人手中的茶杯,红茶的香味让他略略平静了些。道过歉,他买了两杯热咖啡回到自己的车厢。
"那时星寒正在日本执行一个任务。我想了想,连夜搭飞机赶到东京,却只看到星寒从阿历克斯的骨灰中拣出一颗子弹头。
"那是我失去的第一个孩子。只觉得左胸有杯子大小的一块地方猛地抽痛了一下,眼泪便止不住地,沿着皱纹往下流。那颗子弹是星寒佩枪里的。我单手托着他的脸--他自十五岁后再也没有长高过--那双浅水蓝的眼睛里面是空的,没有任何感情,没有泪水,没有灵魂,什么也没有。
"就这样,最后的游戏开始啦。"老人摸出香烟盒,却又放了回去。"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竟有六年之久。孩子们都长大了,海因里希和家里闹翻了娶了个漂亮的犹太姑娘。只是路德维希,再也没有出现过。
"杜莱彻倒是来找过我。那时他看上去神色慌张,似乎是偷跑出来的。他只是说,在那件事过后,路德维希大病一场差点死掉。
"其实这时候,我才真正开始同情这个沉默的年轻人。"老人抽出一支香烟,问询性地使了个眼色。青年点头:"请便。"
"算了,过会儿吧。"老人把烟放回去。"开窗太冷了。为什么呢?他在提到那位年少的上司时用的称呼是‘路德维希'。"

年轻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看着窗外。又是一个小站,风雪里可见四个人:一个老人,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其中那个金发的女孩一身白衣,在雪地里几乎看不见。可能因为寒冷,她不停地蹦跳。把手向两个男孩的衣袋里插。那个个子矮些,穿着朴素长大衣的男孩红了脸,不住地闪躲。而另一个高大结实的黑发男孩因为提着行李箱,躲不开。三人咭咭咯咯地说笑,白发的老人站在他们身后,只是静静地看。不时用手杖敲敲地面。
"咳,看到他们我真的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了。立夏,凌策,星寒--你看那个女孩子,她在这两个男生中喜欢谁呢?"
年轻人一手托腮,疲倦地微笑。
"当她知道哪一个‘更喜欢'时,才是长大了。当时我也在猜立夏那小丫头的心思呐,她有时更喜欢凌策一点儿,有时候却护着星寒。我是不太同意她和凌策那个小花花公子,但也没明说。她在苏联的莫斯科,很少回来。"
列车停下了。两个男孩跳上列车踏板,同时用俄语向那个女孩大喊"再见"。她追着车跑了几步,站下了。向他们挥动着白手绢。她的眼睛,竟是深邃的玫瑰红色。
"故事讲到哪儿了?对,转眼就是一九八一年了。那年欧盟十五国警力协管退休,议会决定让张星寒去顶这个缺,我没反对。
"这个小家伙,翅膀已经硬了。跟我年轻的时候越来越像。他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国际安全界的肯定。他二十四岁了,作为一个一线刑警,已经到了开始选择前途的时候:是继续这样下去,在这种猫与鼠的游戏中成为国际刑警历史上的一个传说,还是从一线退下来改为文职工作?
"我早说过的,我想用一种仁慈的,平静的办法将他杀死。这个念头曾经一度放弃,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欲望又强烈了起来。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他在三十岁就会坐到我的位子上。而且正大光明,没有任何愧疚点。而我一手营建的帝国,就这么一手交到他手上。
"我并不是一个独裁者。孩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与你中学时代与同学们在森林公园长椅上喝茶时谈论的民主与独裁是不同的--其实你们所谓的‘民主'不也就是几个人一起独裁么?"
年轻人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在讽刺某国总统时的样子"那爷俩脑门上的傻气浓得跟蒸包子似的"想笑,却发现自己受过严格训练的表情肌已经不受控制。
"如果那是个别的年轻人,三十出头,用自己艰苦勤勉的工作爬到这个席位,那么我将十分乐意将一切都交给他。--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对于他的血统,我在爱他的同时更多的是厌恶与恐惧。
"那个孩子像极了他妈妈,严谨而冷静。但该死的是他也像我一样不择手段。或者这么说有失公允,他是个善良的人。但他的善良是对别人的。他的不择手段伤害的是他自己。
"我没想到,凌策在他身边也会变成第二个杜莱彻。他为星寒几乎放弃了一切,包括一个爱他的女人。那个姑娘是法国和越南的混血儿,学历史的。她甚至给凌策生了个儿子,但他还是和她分手了。"
"没有的......"年轻人低声自言自语。
"没有?也许吧。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一九八一年初,在柏林举行了欧共体十五国警界高层会议。那是一个冷战即将解冻的年代,柏林墙摇摇欲坠,苏联大厦将倾。冰层融化带来的洪流冲垮了什么东西。或许,它们早就该来了。

"那天--我忘了确切是哪一天了。我是个六十二岁的老头子啦,脑子磨旧了。只记得那天的雪和现在一样大。我撑着伞沿选帝侯大街一直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老了,对年轻时候的事记得特别清楚。
"我来柏林那年才十二岁,半个世纪了。旧城基本没变,二战时期被炸毁了些,但我还认得路。--咳,那时住在城东,划在东德,过不去。正远远地看着柏林墙,后面有人叫我‘好久不见了,爸爸。'
"是路德维希。让人惊讶地是他竟一点也没有长大,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样子。身后没跟人,他出奇地苍白单薄,像生着病。
"‘你......这么多年到哪儿去了?'
"‘在柏林,这是我的家,也是我的棺材。'他低着头走到我身边,轻轻拉着我的手。‘爸爸,咱们回家吧。'
"‘回......家?哪儿?'他径自向中心广场的国境线走去。塞给我一张护照。
"他肯定是早有准备。那护照上贴的是我的照片一点不错。他仍拉着我的手,不说话也不回头。他没有伞,雪花落到肩头上竟不融化,惨白惨白的,同他黑色葬礼服胸口别着的白玫瑰一般颜色。
"我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把伞罩了一大半在他身上。他应该是二十五岁了,我有六年没有见过他。这六年里,都发生过什么呢?
"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上隐隐飘散的忧伤气息。这种感觉是一个常年生活在哀伤阴影中的人才会有的。能想象得到啊。六年,两千一百九十二天,他有多少次会喊着阿历克斯的名字从噩梦中哭醒呢?"老人的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颤抖,青年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我能体会到的,先生......我的母亲也是......"e
"不,那时你还太小了。八六年你才四岁。星寒虽是我亲生的,但平日只是把我当上司。成年之后同我的话更是不多。反倒是路德维希,一口一声‘爸爸'地叫着。其实我早已经把他当成己出的孩子了。我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受伤,又有谁不心疼呢?"
"他平日尽可以将真实面目隐在假面下,但此时来见我,无异于是将他的旧伤疤揭开了。我随着他在旧巷里七拐八绕,到了一座老房子前。
"怪不得看那地方眼熟,那是他家在柏林的老宅。在不承认贵族的社会主义民主德国年久失修,天鹅衔十字架的家徽褪尽了金粉只剩浮雕。杜莱彻在那里等着,他也丝毫没有变--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药物和基因修改的结果,他们的外表永远也不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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