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春风过柳絮纷飞，
须眉更胜国色美。
君王昨日春宫驭，
不知今日君宠谁？

天启二十四年。
景国京城龙罗正值阳春三月，大地回暖空气中充满了新生的味道。
太子允刚满十二岁，正是年少烂漫的年岁。
难得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前几日一直下着小雨。天一亮允就带着随从太监离开了皇宫。
"殿下，您慢点！"太监荣欢追赶着太子允的马。
允回头一笑，"你要是今天能追上我，本太子就赏你黄金十锭！"手中鞭一催这马便箭一样冲了过去。如果不是天还早，恐怕他也没机会在城里跑马。
"小心！别伤到！"荣欢提着肥大的袍子在后面连跑带喘。本是还有些凉意的三月，却让他觉得汗如雨下。以他这腿脚要想追上千里驹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太子允是天启皇帝的第七子，本不是皇后所生。并非嫡出又非长子，能坐上太子之位也无非是因为其母汪美人深得皇上宠爱而已。
允飞马出了龙罗西城门，门外不远就是一条绕城而流的河，河的对岸是一座山，名叫美玉。
马近河边之时允放慢了马的速度。他讨厌身边老是跟着人，尤其是一个祖母派给自己的贴身之人。他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坐的没人信服，但又没人敢直接反对。所以所有人都在找他和母亲的把柄，他不得不去警惕身边任何的人。
"别让你的马过来！"一个稚气的声音传来。清脆悦耳。
允把马带住向声音处望去。好一个美丽的小女孩，竟然比自己的姐姐还要美丽。本来在他的眼睛里，他的母亲是天下最美的人，他的姐姐是天下第二美的人。可是如今面前这个小女孩竟然美过他的姐姐。什么乌丝美目，什么玉肌朱唇全都无法形容面前这个人。"你在跟我说话么？"允问。
那孩子点头，"你的马再向前就要踩到我的鱼坝了。"他指着两人中见的地上。那地上有一个小坑，周围用泥土围高了一层。小坑的一边有一条沟只通到河边，河水一流这沟和坑都流满了水。
允跳下马，来到那孩子面前。"鱼坝是什么？"
那孩子回答："是用来捕捉河里小鱼的东西，你没有玩过么？"他闪烁的眼睛看着允。
允摇头，"没有玩过。好玩么？"他当真听都没有听说过。深在宫中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也无非就是兄弟叔伯的府邸而已。身为太子他要学文习武，还要学习朝政大事，他哪里有时间玩过。
那孩子摇头，"不好玩！这么半天我也没抓到一条小鱼。早知道就带着羽哥哥来，都怪他没有教会我！"他也是第一次玩这个东西，要避开父亲的监视并没那么容易。
"你是谁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大概不是什么大家的闺秀吧，看起来也有十岁的年纪，如果是大家的女儿怎么可能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那孩子瞪起眼睛把嘴一嘟。"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个姑娘？本公子是太史家的少爷，怎么容你这样侮辱？"对他来说太史公子可是个很威风的身份。在这京城里还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
允惊讶的看着那个孩子。男孩儿？和自己一样是个男孩儿？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很！"你是哪位太史家的公子？"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什么官都有，多大的官都齐全。光这个掌管天文历史的太史一职就有四个之多。
"无充无太史！"他的父亲让他骄傲，那是他家族唯一一个官高至一品之人。
允点了点头，他也与无太史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那相貌平庸的老头儿竟生出了这般模样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他还没有告诉自己名字。
"我叫无嫣！"他自豪的仰起头。"你又叫什么？是谁家的孩子？"虽然这人高头大马一身绫罗，但是他还是觉得再着京城里没几个人能比的过他这个堂堂的太史公子。
允一笑，"我叫允。"他不能说他叫景允，因为景是国姓，是人都知道姓景的人都是皇族。他不想让这个无嫣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听说无太史教子甚严，你大概是偷跑出来的吧？"天下人都知道无太史为人刚正严谨，而且对待子女的教育十分严格。如果不是自己当初极力反对，恐怕无充早就成了自己的太傅了。
无嫣顿时脸色大变，"是又怎么样？"他也想大大方方的走出府门，像其他贵族公子一样到街上游玩。可是父亲不允许，母亲也不让。他自己也不懂这是为什么，无论他的兄长还是弟弟都不会被禁止出门，惟独偏偏就他不行。
允一笑，果然被他猜了个正着。"如果我现在去报告无太史，你想你回家会不会被打？"他不是有意的气无嫣，而是看到他涨红的小脸就忍不住逗上一逗。
可是无嫣却并不以为这是个玩笑，他扬起小手就向允挥了过来。"敢告本公子的状！看我不打你！"他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打人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他虽然习武不精，可他觉得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孩儿他还是打的过的。
允没有生气一抬手就握住了无嫣的手腕，细的一手就能掌握。"打人可不是雅事。似乎不符合公子的优雅形象。"
无嫣想扯回手，没有想到的是允的手劲真的很大，他扯了三次都没有结果。"你放开本公子，否则抓你到衙门问罪！"
允松开手。他当然不是怕被送去衙门，他是觉得如果自己再攥下去那小细腕子就会断掉的。
"算你识相！"无嫣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得意的看了允一眼。
远处跑来了几个人，看穿着应该是仆人模样。
允问："你家的人来抓你了！"那些人自己不认识，自然不会是来抓自己。而且这次出宫是经过太后允许的，不然身边怎么会跟了个碍眼的，所以也不会是宫里派人来找自己。那么看那些人火急的样子就肯定是来抓这为偷跑出来的太史公子了！
无嫣一会头，看到远处的来人顿时脸色一变。他本来是想来河边玩上一会儿，然后偷偷的再溜回去，可是每次偷着出来都是被抓回去的。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恐怕又要趴着睡几天了！
"要不要我帮你？"允看在眼中不觉得好笑，看脸色他就知道如果无嫣被抓回去少不老一顿好打。他有点不忍看到这漂亮的人受伤，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无嫣看了看允，"你有什么条件？"
允翻身上马，伸出手递给无嫣。"上了马我再告诉你！"
无嫣把手递了过去，可是脚够不到马蹬。一边看着越来越近的家人们，一边急的冒汗。看不下去的允单臂一用力，整个把无嫣拉了起来，另一只手一揽，把无嫣就拉到了马上。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无嫣吓的两眼发直，他坐在允的身前身子僵硬。
"抓住我的胳膊！"允一只手带着缰绳，一只手抱着无嫣。这小子好象被定住了一样双手直板板的没有动弹。
马掉转过头朝美玉山奔去。只留下那群家人的呐喊声，"放开我们公子！！！"允一笑。放开？不可能了！以后都不会。
过了河上的桥，惊呆中的无嫣才缓过神来。"你要带我去哪儿？"他焦急的问。万一这个人是坏人怎么办？万一他把我卖了怎么办？总之什么不好他就想什么。
"别说话！"这匹马可是千里驹，尽管速度没有放到很快，但也是耳畔生风。这时候说话，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呛风。
果然允的话话音刚落，就听到无嫣咳嗽起来。无奈之下允只好放慢马速，"让你别说话吧！活该！"不光是说话，张开嘴巴呼吸也不行。可是没有经过骑术训练的人谁能懂得如何在飞驰的马上呼吸啊。
"都是你害的！你还骂我活该？"无嫣心中不爽。如果不是这个人纠缠住自己。说不定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允回头看了几眼，没有人追过来。以他的马速，那些用腿跑的人怎么能追的上。他放开无嫣自己先跳下马。"下来！"他递出手，他料定无嫣自己下不来。
无嫣试了几次自己都没办法踏到马蹬，于是也只好把手递了过去。允顺势一拉就把无嫣从马上拉到了怀里。这只是个惯性动作而已，允也并无他意。
"这是哪儿？"无嫣站稳之后不安的问。他没有来过这里，一切都好陌生。绕城的河已经看不见了，周围是一条山路，由于刚刚春初，草木还都只是一片绿芽色。深吸一口气，沁人肺腑的草木之香。
允也四下看了看，"不知道！"他只知道过了桥，这里必定是美玉山的一处，不过他没有来过这里。即便以前来过美玉山也都是有侍从和太监护着，他根本就不记得路。
听到这里无嫣顿时哭了起来。"都怪你！现在不知道是哪里了，要怎么回家啊？你要送我回家！我要回家！"早知道还不如让人抓回去哎几板子，也比这迷路在山中来的好。
允皱眉。他也没有想到过会迷路。他也要回家，如果自己在宫门关闭之前没有回去的话，那就是诸王诸臣的把柄！这时候他看了看自己的千里驹，转脸一笑。"我不认识路。但是我的马认识！"老马识途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就算他的千里驹不是老马，但是它既然能来就自然能回去。
无嫣擦干眼泪。"你说真的？"
允点头。
"那说好了不许骑那么快！"他可不想再被呛到。
允一笑，"好！不过你是想休息一下浏览一下此地的风光还是现在就回去？"
无嫣大声的说："现在就回去！"自己已经是偷跑出来的了，而且仆人们还看到自己被人带着跑了。不知道现在太史府都成什么样了。他还哪里有心情浏览风光啊。
※※z※※y※※b※※g※※
回去的路上马走的很慢，天过晌午之后才又回到了龙罗城门。
"你放我下马。我可以自己回去了。"无嫣对允说。
"你不怕你父亲打你？"允故意问。他当然知道无嫣害怕。
"那有什么办法！这一打是免不了了，看来又得有几天趴着睡了！"无嫣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允看了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爱。
他拍了拍无嫣的肩膀，"放心，我送你回家。保证你父亲不打你。而且还能让你以后都能随便出家门！"这个保证只要是他做的就不可能兑现不了。他是太子，无充再官居一品也无非是自己的臣子罢了。
无嫣转过半个身子抬头看了看允。"你？不是开玩笑吧？"他的父亲会听一个娃娃的话吗？简直是扯淡！
允得意的一笑，"不信？那我们就试试看吧！"

来到无太史府，门外的家人一见少爷回来了。连忙说："公子，你去哪儿了啊？老爷正在家里大发雷霆呢！"只要无充一发火，全家上下就无一人不怕。
无嫣吓的只哆嗦，他不用看也能猜的到父亲的脸色。
察觉的到无嫣的表情允皱了皱眉。无嫣竟然怕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不理解。他从腰中拿下玉牌递了过去，"把这个交给你们老爷！让他接你们公子进府！"他倒要治治这个无充打儿子的毛病。
总管一见便立刻看出这是宫中御用之物，于是连忙跑进府中。不多时无充一身官服的迎了出来。见到允连忙下跪，"小臣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太子殿下恕罪！"
此时的无嫣早就被允抱下了马，本来吓的发抖的身体一听到父亲的话立刻停了下来。他转脸看了看身边的允，大声的说了一句："你是太子？？！！"这惊讶的程度让允始料未及。
"你父亲总不会骗你吧？"允掏了掏耳朵。没想到这么纤细瘦弱的身子能发出这么洪亮的声音。
无充一见到儿子连忙怒斥。"小畜生！还不给太子磕头见礼？一点规矩都没有！"得罪了太子可就得罪了汪美人，得罪了汪美人可就得罪了皇上。更何况如果事事顺利这太子也就是以后的皇上了，得罪了那还怎么得了！
无嫣听完父亲的话立刻跪了下来。"给太子磕头！"
允连忙搀起无充，"老人家不必多礼！不是在宫中不用那么多礼仪。您就权且当我这个晚辈来看望您来了。"如何和百官打好关系这可是太子的必修课程。
无充连忙鞠躬，"臣惶恐！请太子府内奉茶！"
跟着父亲和允，无嫣也来到了大堂。
所有人落座，仆人上茶。
"早就听闻无太史家教甚严，今日一见果然不虚。看令公子在您的面前真是大气都不敢出啊！"看着无嫣站在无充身边的模样，允实在是觉得不忍。如果不是平日管的太严，谁也不会胆怯成这样。
无充连忙回："太子说笑了。只因小儿嫣自小多病，因此我才不让他外出。但这孩子顽劣的很，三番四次的偷跑出去，老臣无奈只好责罚他让他听话。"只是这无嫣根本就身体健康，从小到大都没有病痛。只因为三岁的时候一个相士说他是男身女命，有一日必成男子之侍。所以无充才禁止无嫣出门，希望这样能避免他的命运。毕竟他家书香门第自己也身为一品，儿子如果做了别人的宠儿不是丢尽了无家的面子。
允一笑，"无嫣你过来我这里！"
无嫣没动，偷眼看了看父亲。无充一瞪他。"太子叫你你还不快去！"无嫣只好走到允的身边站下。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太史大人能否应允？"允笑着问。
无充连忙答复："太子哪里话来。您吩咐的事小臣一定照办！"
"让无嫣进宫给我做个舍人吧。"他看着无嫣说，自己宫中的伴读虽多。但大多都是堂表兄弟，各个都有不同背景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难保他们中谁不是想窥视自己的行径，所以当他知道无嫣的身份之后就立刻想到了让他进宫陪自己读书。
"这......"无充一愣，心头一颤。进宫给太子伴读虽然是美差，但是他并不想让儿子进到后宫之中。那里关系复杂而且景氏皇族的人们向来都有养男宠的习惯，难道儿子的命真的就改不了了？
"太史大人舍不得？怕我会把令公子带坏不成？"
"不不不！臣只是一时吃惊难免一虑。小儿愚钝如蒙太子不弃，小臣当然乐意之至。"再担心他也无法回绝太子的亲口要求，除非他是不想要命了。
听到无充的回答允笑着拉起无嫣的手。"嫣儿，以后你就跟着我住在宫里了！"
无嫣当然知道进宫是什么意思，但是要他离开家？他不舍得。"我能不去吗？"他舍不得娘，舍不得爹，也舍不得兄弟姐妹，更舍不得羽大哥。
允皱眉，表情略带愤怒。"你讨厌我？"
"不是的！我只是......"他想说的话被父亲的眼身瞪了回去。"我愿意跟你进宫！"父亲的眼神就是在告诉他，违抗太子的命令，你不想活啦？他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不懂。尽管他只有十岁，可是什么礼仪什么规矩他也是都学过的。自己的身份再高也不不可能高过太子，自己无非是他的臣民而已。
允得到答复这才露出微笑，"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可是我还没有见过母亲，没有收拾东西！"无嫣觉得这个太子也太奇怪了吧！官员上任不是也要有些时间呢么。
"那好吧！明天你随你父亲进宫吧！"允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他想立刻带无嫣走是怕无充打他。如果自己走了无嫣挨打，那么自己这一趟不是白来了。所以他转过头对无充说："太史大人，现在令公子是我的舍人了。所以我走后你不可以打他。明天我要见到的是健健康康混身无伤的无嫣！你懂吗？"
无充连忙点头。"臣懂！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