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原祭----fat兔子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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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靠我们了。"紫流指指明襄,"你去司马彪那里,让司马彪假意跟慕席左结盟,而我去绵泽,混淆他们的视线。"
"不行!"明襄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出差错,而你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凭着一张嘴,要如何说服他们?"
"明襄,我可以的,而我相信,你也可以的。"紫流耐心的听完,并未反驳,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人,就像在九潭山上一样,竭力的说服。

"只要我们配合,这件事很容易的,可以减少无谓的损失,可以降低成功的风险,可以实现我们的梦想......"
"他不会答应的!"明襄打断紫流的话,知道内心已经被紫流说服了,或者说,他真的一直都在渴望这样一个机会,去证明自己。

"不会答应什么?"帐子突然被掀开,刺眼的阳光下有人躬身进了帐篷。明襄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慢慢闭了口,看着紫流,微笑着被慕席左揽进怀中。
"这么早就回来了?"紫流坐在慕席左腿上,替他倒了杯茶。
"没什么可说的,被他们吵烦了。"慕席左扫了眼桌上的地图,似乎并不在意,接过紫流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红药让我问你,想吃些什么,你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我让她亲自下厨给你做些东西。"慕席左静静的看着紫流,唇边带了些宠溺的笑,明襄不动声色,想要看着紫流如何继续刚才的话题。
"何必麻烦她,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慕席左不语,捏了捏紫流的腰,"瘦了很多。"
紫流轻轻拍开他的手,低了头半晌无声,像是在思考什么。慕席左扳正他的身子,抬眼看了看明襄,正要说话,紫流突然开口。

"还记得我当初说过自己有个梦想么?"
慕席左微微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如实的说,"你说你要站在承乾殿上,你要在那里看看外面的世界。"
明襄的身子轻微颤了一下,很快恢复原状。

"慕席左,你答应过要帮我实现的,现在这话,还算数么?"紫流依旧低着头,话里的认真却无法让人忽视。
"自然算数,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慕席左虽然感觉到了紫流今天有些奇怪,却也耐心回答他说的话,紫流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那你再答应我一件事,不要问为什么。"紫流抬了头,紫色的眸子里坚定的快要燃起火花,慕席左神色有些变了,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

"好。"

紫流明显的松了口气,明襄却还有些担心。慕席左只是看着两人,像是在等紫流主动告诉他。
"我和明襄要去两个地方,你当作不知道就可以了,什么时候回来还很难确定......"紫流犹豫着要不要一次说完,慕席左依然不说话,看了眼桌上的地图,等着紫流的下文。
"你到了江边先不要贸然渡江,如果听到司马彪南退的消息,到时候再......"
"你认为我会让你去么?"慕席左突然打断紫流,眼神里多了些冷冽。

"那种地方,你以为我会让你去么?"



十四
紫流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晶亮的紫眸看着眼前的人,连明襄也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僵硬起来。
慕席左迎上紫流的目光,一动不动,两个人无声的拉锯,谁都没有放弃的意思。

"阿左,"紫流半晌低了头,幽幽一叹,"我这次非去不可的,你一定要拦么?"
慕席左静静的不说话,也把目光转向一边。明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也不敢站起来打破微妙的气氛。

紫流突然站起身要向外走,慕席左迅速抓住他的手腕,一扯又把人扯回了胸前。紫流并不气恼,淡淡的看着慕席左,看着自己被禁锢的手腕不说话。

"要去哪里?"慕席左开口,话语里有些焦躁,握住紫流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手腕被握的地方四周泛起了青白色。
紫流也不呼痛,只是脸色开始有些惨白。他看了慕席左一刻,忽的笑起来,笑容里却是冷得让人心里发寒。
"我还能去哪里,回去睡觉可以么?"说罢,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掰开慕席左的手,迤迤然出去了。
明襄被那话中刻意的尖锐刺了一下,抬眼看看慕席左,脸色果然也差得很。两人静静的看着单薄的身影从门口消失,明襄正琢磨着怎么解决目前这个状况,却撞上慕席左沉思的目光,心里霍得跳了一下。

"需要我解释一下么?"明襄苦笑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慕席左低低的说了句什么,明襄没来得及捕捉住那一句稍纵即逝的话语,只是看着这位主帅很快振作起来,用平日里一向威严的话语简短的说了两个字。

"也好。"

说了多久两人都没有察觉,只是突然感觉帐内光线黯淡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随从小心翼翼的为帐内添了烛火,并好心的请示将军已经过了晚膳,是否还需要另外准备云云。

"他吃了么?"慕席左随口问了出来,突然滞了一下,脸色差了几分。
"谁?"那随从似是没料到将军突然的一问,有些摸不清头脑。
慕席左不语,挥了挥手让人下去,随从以为自己惹怒了将军,虽是不明就里,也惶恐的出了营帐。

"耽误你时间了,没有吃饭就一起吧。"慕席左待人走后就撤了地图,拿了副筷子塞进明襄手里。
明襄细细看了慕席左的脸色,眼下是看不出什么,心里倒未必没有挂念着。
如果是劝架的话,明襄有些头疼,自己没有半点立场,话说出来反而起了相反的作用就麻烦了。

"用不用去看看他?说不定他也没有用过饭。"明襄小心翼翼的开口,觉得眼下这个局面实在尴尬得很。
"他饿了自然会开口。"慕席左伸到半空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闷闷的答了句又继续扒饭,分明是不想继续的意思,明襄也只好吃自己的,心里隐隐担忧着另一处的紫流。

吃罢饭,慕席左不说话也不离开,明襄不敢打扰,坐在床边发愣。下午紫流说过的话此时分外清晰,一点一滴在脑子里绕来绕去,让人心里忐忑不安。
就好像,在一个饿了许久的人面前摆放了散发着香气的糕点,也没有禁止食用的警告,巨大的诱惑和很可能存在的隐患在心里剧烈斗争,摇摆不定,让人无从抉择。

对,就是诱惑,眼下分明没有比这更具诱惑性的方案了。如果事成,且不说一石二鸟除掉两大对头,就是他自己独身勇闯敌营这份功劳,有朝一日那人做了皇帝,他就是最大的功臣,而那些少年时就埋藏在心底的抱负,也将有一片空间可以施展,洗雪父辈的耻辱,重振明家......

想了很多,最后却不太记得清想了什么,回过神的时候慕席左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明襄只来得及看着他走出营帐,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

紫流,不能说是一种苦,可是真到说出来的那天,或许现在是最好的。

明襄躺倒在床上,抬手压住眼睛,摇曳的烛光慢慢散去,满室寂静。

慕席左走着走着就停了,站在路边,眼睛却看向另一处。
明襄的话现在突然冒出来,突兀的难受。

他吃了么?也许还没用过饭?这么晚了是不是已经睡了?又或者,一赌气跑出去了?
漫无目的的猜测,心里空落的难受,慕席左被心里忽然涌出的想法闹得有些烦躁,却又执着的认定自己此刻不想回去。

转了个身,慕席左就着夜色向大帐走去,叫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士卒,传令升帐。
夜色弥漫,下弦月孤清的散发寒意,慕席左一拳打在桌案上,趁着人还没到,铺开那张巨大的地图,闭了眼调整神思。

不想回去。

一夜很快过去,席间的众人无法掩饰的疲态不但没有帮助慕席左减轻内心的焦躁,反而让他更加难耐。
"都去休息吧。"慕席左挥挥手,不期然听见众人间隐约松了口气的声音,心里有些挫败感。

人走完了,慕席左丢开手中的笔,一掌扫落桌上的地图。

越是讨论越是研究,紫流那个方案的优越性就越是突出。牺牲一两个人从而达到最好的结果,这在从前的自己这里是丝毫不用犹豫的事情,现在却变得分外难以决断。
优柔寡断,慕席左握紧了拳。

他知道自己在意的不是这个,然而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气恼。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不清楚,不过当慕席左从桌案上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到了天空正中。桐夕打理着桌案上纷乱的草纸,听见动静,向这边看了过来。

"将军用午膳吧,时候不早了。"桐夕转头吩咐了一下营帐外的人,不一会端来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
看着眼前的饭菜,慕席左才发现自己饿了。从昨晚到今早几个时辰都没有进食,难怪会饿。可是拿起筷子,他却难以控制的想到另一件事。

"他吃了么?"又是同样的问题,慕席左看着桐夕,拨弄着盘里的菜,忽然失了食欲。
"紫流么?"桐夕习惯了慕席左对于紫流的关切,想了想说,"他的饭不是有人负责么?我去问问。"
慕席左想要像前次那样挥手让桐夕不要去,手却犹豫了一下慢慢缩回来。不一会桐夕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慕席左心里冷了下来,脸色自然也变得很差。

"怎么?没吃?"不知好歹是不是就是用来形容他的?慕席左在心里愤愤的想。
"似乎是从昨天夜里就没动过一点东西了,也不知道原因,饭菜都被放在外面,人也不出来......"桐夕谨慎的斟酌词句,不想刺激到眼前这个情绪明显不稳定的人。
"随便他!"慕席左明明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了,话中的怒气还是吓了桐夕一跳。不动声色的撤了杯盏,桐夕迅速出去了。

下午的会开得接近于煎熬,慕席左时不时在谈论的间隙抬头看看门口。桐夕一去不返,凭自己对他的了解自然是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只是看起来不太顺利罢了。
不吃饭,这不就是要跟他对着干么?因为什么不让他去,又为了什么担心,一夜不眠的烦躁,那人是半分都没有考虑吧!

慕席左觉得窝囊,隐隐的还有点委屈。
自己捧在手心里照顾的宝贝,一丝一毫都舍不得让他损毁,那人却不领情,变着法子糟蹋他的心意。
活了这么多年,手边哪一个人不是让他堂堂的小王爷利用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才一脚踢开?若不是那个人在他心里占了这么重的分量,这么好的机会他会不懂得用?
凭什么他就要在意!凭什么!

"闭嘴!"慕席左吼了出来,帐内顿时一片安静。
闭了眼坐倒在凳子里,摆摆手,

"都下去吧,今天就到这里。"

脑子里纷乱一片反正也想不进去,不如就这样什么都不想一个人静静。
慕席左看着帐外天色逐渐昏黑,送饭的人自从刚才被赶了出去后就没人敢再进来打扰他,现在四下里寂静一片,只有偶尔查营的人声响起,显得夜晚更加宁静。

什么时辰了?慕席左从椅子里站起,觉得额角一跳一跳的疼。腹中有些空荡荡的,却没有饿的感觉。
现在比起下午的时候已经冷静了许多。慕席左慢慢走回自己的帐子,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周围,觉得无力感慢慢从四肢无法克制的涌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床上的人蜷曲的身子缩在毯子里,背对着他。
很安静,那个人一直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安静的让人心悸。不知何时会从身边消失,抓不住他的踪迹。
可是眼前这个机会是在自己手里。慕席左垂了眼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扯着嘴角苦笑。

一定要正视的话,很简单,不管是因为何种理由,就如同最初说过的那句话,他,不会让紫流去那样的地方。
他,不想去设想万一紫流出事的景象。

床上的人忽的动了动,慕席左下意识握紧拳头。好半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慕席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要收回目光起身离开,侧卧的人翻了身起来。
心里一窒,慕席左以为紫流发觉了自己,动作僵硬下来,下一刻却看见那人摇摇晃晃的向桌子摸去,才意识到自己在黑暗里的身影并未被他看见。

砰!不大不小的一声响,慕席左几乎是蹦了起来,三两步跑到桌前扶起摔在地上的人。
"这样也能摔倒?"忍不住开口责问,感觉怀中人止不住下坠的重量,慕席左心里一慌,横抱起紫流就向床边走去。
"你到底怎么回事?"手一碰到赤裸的皮肤,怒气就止不住向上翻腾。慕席左把手覆在紫流光洁的额头上,被那高热吓了一跳。

"......水。"紫流无力的眯着眼,微侧着头避开慕席左灼人的目光。
起身端了水回来,慕席左尽可能温柔的扶起紫流,一点点喂他喝下。

他要挟自己的把柄大概就是这个吧,到最后心疼的人还是自己。慕席左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心里细细的疼痛像是被揪紧,无法释怀。



十五
慕席左伸手揽住紫流的肩,轻柔的拭去他唇边的水痕。
又瘦了么?
四年来夜夜拥着入眠,为何到今日才发觉他瘦得入了骨,尖楞楞的直戳人心。

扳正了脸,凑着月光看过去,白净的皮肤似乎透明一样,还散着莹莹的光。只是诡异的红晕让这抹容颜多了些惹人怜惜的成分,微微睁着的眼,不知看向何处。
慕席左心里像是被蛰了一下,肿胀的疼。

"好些没有?"放缓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慕席左一瞬间回想起在白原的日子,微微的失神。
紫流狭长的眸子合拢了又睁开,没有回答慕席左的话,只是头向里拱了拱,把整个脑袋都埋在慕席左的胸前。

"还在生我的气?"慕席左见他的反应有些好笑,却又觉得心疼,搂紧了些怀中的人,另一只手撩起紫流的一撮黑发绕在指间玩弄。
胸前的脑袋摇了摇,没了动作。慕席左心里慢慢软开了,只是搂着他,半晌低叹了口气。

"你想的法子是好法子,目前也只有这法子最可靠,而且帐中除了你和明襄都是跟随我已久的人,想要派去做间也做不成。"
紫流慢慢抬了眼,慕席左一低头正碰上那双紫色的眸子,明晃晃诡异的很。
"只是你要明襄去司马彪那里,自己却要去绵泽,这是为什么?"

紫流又看了眼慕席左,知他是真心退让,伸手去够慕席左手中的杯子。
慕席左却一手抓住紫流纤细的手腕,似是报复,磨着牙低低的说道,"不吃不喝就是等着让我心疼的,对么?"
"......不是。"紫流被抓着手也不反抗,瑟缩了一下,声音里像是隐忍的意味,还有浓浓的沙哑。慕席左放了手让他喝水,静静等他的回答。

"我的身份无足轻重,但明襄却不一样。"紫流虽然裹着被子,话却说得极为认真,"世人皆知明氏败于你手,明襄只可能恨你而不会归顺于你,他若是去了庆阳,则可骗司马彪假意结盟,若是他真的去了绵泽,三位王爷与司马彪携手,则这里危矣。"
"不错。"慕席左颔首认同,这些事情他也盘算过,"只是为何你要去绵泽,你不同于明襄,手无缚鸡之力......"
"正是因为如此才可让敌人大意。"紫流截断慕席左的话,想了一下,再度开口,"更何况,司马彪是中原人士,怕是根本不会见我......"这一句话越说越低,最后竟是听不见了。
慕席左心下一痛,揽过紫流按进怀中。

他是西戎人,若是司马彪看见了他,八成还没待紫流开口就要活剐了他。而御氏自古与西戎联姻,几位王爷身上多少有些西戎的血统,或许紫流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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