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原祭----fat兔子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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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催促着年纪不小的自己尽快娶妻,甚至用皇后来气自己,却连一位妃子都没有选的事情。
明明自己都快要原谅他了,却总是找些莫名的由头与他置气的事情。

很简单的事情,其实,想一想就明白了。
所谓的算计,所谓的谎话,简单的只要想一想,大体就明白了。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的事情,不过是照他说的,做一个梦,然后抛掉一切去实现。
皇位,感情,生命,之于他,自然而然,能抛的就都抛了。
实现了,发现原来不过如此,得到的也就不在乎了,也就想要结束掉,让所有被他打乱的事情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让这个世界恢复到没有他也可以的样子。

又怎么会觉察不到,他一点点努力抽身的样子。
所以才气恼,才心疼,才舍不得。
就是为了这个吧,跟他僵着的原因,不敢说也不敢想,却也不过如此。

"我做错了吧......这样伤他。"慕席左坐在紫流床边,拉住那人冰凉的手,抹去脸上细腻冰凉的汗。
明襄只是听着,慕席左看过来的时候,低头苦笑了一下,慢慢退出了屋子。

"皇上他心里很苦,王爷要是能明白,不说出来也没什么。"低低一句,人已是走了。
慕席左抬手抹掉滑下来的一滴泪,轻斥了一句,声音却放的很低。

"就会装睡......"



二十五
紫流身子僵了一下,手随着那话微微挣了一下,却没能挣开,反倒被握得更紧,陷在一片温热有力的包围之中。

想要睁眼去看他的表情,却又不敢。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那人脸上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想也是想的到的。
大概看上去并没有明显的喜怒,反而让人觉得惴惴。眼睛此时大约盯紧了自己,灼热的视线在脸上巡视,若是睁眼的话,就能看见那双黑的仿佛化不开的墨色的眸子了。
正是因为想得到,所以,不敢看。

紫流还在犹疑着,脸上却忽的感到些灼热的气息,心里一惊,张了眼想要坐起,偏偏晚了一步,有些凉意的唇霸道的压上来,封堵了气息,不自觉又跌回了床铺之间。
"唔......"想要说的话在唇齿之间被模糊了去,慕席左扣住紫流抵在胸前的手,低笑一声,唇在他狭长的紫眸上轻点一记。

温柔的,太过于温柔,反而让人心悸。如蜻蜓点水一般缓慢碰触着,却坚定有力,谈笑间看对手一步步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紫流气息不稳,紧闭了眼,睫毛微微抖动仿佛不安的小兽。慕席左不急不躁,一点点吻过眼、鼻、唇,流连忘返。

"刚才想说什么?"慕席左轻笑着,指肚抚过紫流有些红肿的唇。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紫流眼中淡淡的水雾,衬得更加委屈。慕席左心里一紧,没有辩解,低声骂了句"傻瓜",俯身又吻了下去。

许久,慕席左移开身子,手指轻轻蹭去紫流眼角一滴温湿的泪。
紫流终于睁了眼,眼眶微红,乍看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孩。慕席左忍了笑,亲了亲紫流的鼻尖,微温的气息拂在下巴处,搔人心动。

还欲吻下去,紫流却挣扎起来,慕席左抬眼看他,袖子处被小心拽着,似乎害怕他一气之下离开。心下软了些,又在唇上啄了下,才问道,"怎么?"
"身上脏......"紫流眼眶又是一红,大约是受了风寒的缘故,话里有些鼻音。慕席左握住紫流微凉的手,低声商量。
"我已叫人预备了水,洗洗再睡如何?"
紫流颔首,搂紧了慕席左,被子被掀开时微微抖了一下,又被慕席左扯了衣衫裹严实了,才去了沐浴的地方。

蒸汽缭绕,紫流放松下来,头抵在池子边沿,身上一阵阵发软。
慕席左也下了池子,一伸臂搂住紫流的身子,防备他滑入池中。
真的累到了。

"洗好再睡,省的你风寒加重。"慕席左在紫流肩上轻捏两下,紫流舒服的轻哼一声,眼却依旧没有睁开。
"怎么瘦成这样?"慕席左大手顺着紫流脊骨一路向下滑去,在背上画着圈。掌下光洁的皮肤裹在一身骨头上,让人看了鼻尖发酸。"我记得你走时身上多少还有些肉,现在倒好,把我这几年的心血耗得一干二净,白白浪费了许多珍贵药材。"
"心疼那些药?"紫流轻笑,头在慕席左胸前蹭了蹭,"改天赏你些,让你当饭吃。"
"傻话!"慕席左觉得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话说出口,自己倒是愣了下,从未想过,这样的话可以如此轻易就说出来。

紫流窝在慕席左怀里低笑两声,任他摆弄,慕席左撩了热水细心擦拭,好一会洗完低头再看,怀中人已是气息平和,睡了过去。

居然就这样全无防备睡在别人怀中,慕席左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心里的酸麻一点点浮了上来,让人无从招架。
被人信着,被他信着,原来是这般感觉。

替紫流擦净了身子,慕席左小心将他抱回床铺,盖好被子。自己重新换过衣衫,看看天色隐隐泛了白,才发觉一夜将尽。
门外有人轻声叩门,慕席左看了看熟睡过去的紫流,开门出去。

"是你?"慕席左出了门并未发现有人,转了身去宫门两侧查看,意外的在回廊里看见一个人影。
"你不要以为这样小心讨好他他就会领情。"那人抱了臂轻哼道,声音虽然压得低,却能让慕席左听得一清二楚。
"你暗中的准备他都知道,只是在等你下一步动作罢了。你要么就此罢手甘心俯首称臣,要么就趁机杀了他,夜长梦多。"

"没想到这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慕席左脸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吃惊。"我还道你们姐弟情深,怎么,他一个人不够,还要派你来试探我?"
"我和他没有关系。"御红药往阴影里站了站,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只是话里阴冷,听不出半分感情。
"那你为何当初助他夺位?"慕席左直觉红药没有说谎,却看不清楚她的立场。
"他要夺那皇位是为了报复那个人,我没拦他,却也没有助他,是因为我也恨那个人。现在旧仇已经了了,自然是该算算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情,但他的命是我的,这点你记清楚,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慕席左冷冷一声,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一阵轻笑。

"真不愧是......呵呵,连说的话也一样。"红药低笑一声,"我只是来告诉你三句话,要听么?我跟紫流可不一样,说的都是真话。"
"说!"慕席左只是站住,并没有回身。清晨的风有些冷冽,掀起两人的衣袍。

"他一直都在利用你,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他......"
"够了!"慕席左低吼一声,截断了后半句话,红药抿了抿唇,低声笑道。
"怎么,没勇气听了?你最好尽快下手,否则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慕席左静静站了一刻,低叹一声。
刺骨的穿堂风在耳畔低回,从心里细小的缝隙间呼啸而过。

"后悔吗?不会,我和他,早就失了这资格。"
话落,身后却没有回音,人早已走了。慕席左又站了一刻,才回去殿中。

紫流还没有醒,像是走之前那样平躺着,唇角微微向上勾着,似笑非笑。
慕席左坐在床边看了一刻觉得头有些昏沉,替紫流掖好被角,走到一侧的软榻上,和衣卧倒,辗转几次,竟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屋内依旧昏沉。慕席左揉了揉头两侧,看看周围。
紫流正裹了被子斜倚在床上看书,见他醒来,愣了一下。

"几时了?怎么不叫我?"慕席左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半晌没有动静,心下奇怪,扭了头去看床上的人。
"啊......"紫流像是猛地回过了神,低呼一声,用书卷半掩了脸。慕席左见他如此孩子气的动作,一时好笑,走过去坐在床边。

"见你睡得熟,就没有叫。"紫流垂了头,细声说道,忽的抬了眼去看慕席左的表情,似是有些紧张。"你有重要的事?"
"没有,"慕席左安抚的拍拍紫流的脑袋,"我一个闲散王爷,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也是你惹的事。"
"我哪有......"紫流低低哼了句,身子却向慕席左这边靠过来。

"好些了么?"慕席左搂过紫流,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微热。"怎么回事?没有吃药?"
"吃了。"紫流扔了书卷,去拉慕席左的手。"我的身子恢复一向比常人慢,你最清楚的。"最后一句隐隐带了讨好之意,慕席左哼了一声,用被子把紫流裹紧。

"慕席左,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吧?"紫流全身都在被子里,只露了一张脸,还带着一丝苍白,话里有些不确定的意思,让慕席左心里有些气恼,又有些心疼,一时掺杂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多些。
"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么?"慕席左捏了捏紫流的脸,"都是真的,我不骗你。"
"那就好。"紫流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
无论今后如何,曾经也有过一刻是真的,那就好。

"我之前骗你,你还恨我么?"紫流缩在慕席左怀里,拉过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进去。慕席左一把攥紧,紫流吃痛,低低叫了一声。
"那时候很难过,以为是恨,可惜不是。"慕席左收紧掌心,把紫流微凉的手包住,心里莫名多了些安定。
"真想让你答应之后永远都不准骗我,可是现在看来,如果你做不到,应允了也是假的,所以我干脆就相信你好了。"

慕席左。
紫流在被子下面按紧了胸口,那里突兀的疼着,支离破碎。

"紫流,反正我身上再没有什么要紧的了,若是你再骗我,可要负责。"
慕席左说罢笑了出来,低头看向紫流,那个呆呆看着自己的人,正觉得他的反应可笑,想要捏一下那张脸,却听见他说。

"好,我会负责。"

这也是假的吧?
是假的吧。
那么。



二十六
慕席左愣了一下,手悬在半空。紫流看着那只手,缓缓笑开,伸手握住。
"傻瓜,我开玩笑的。"慕席左有些尴尬,用力握了下紫流的手,紫流笑笑,并不回答。

"慕席左,红药有没有对你说过,她其实并不喜欢我,甚至,她一直都恨着我。"沉默了半晌,紫流忽然说话,吓了慕席左一跳。

被发现了?昨夜的事? 慕席左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暗暗提防。

"她不是你姐姐么?"慕席左小心回答道。"难道是因为你曾经骗你族人的话被她知道了?只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解释清楚应该没什么吧!"
"不是的!"紫流忽的否认,声音颇高,似乎连自己都惊到了。

"对不起......我只是,"紫流咬了咬下唇,从慕席左手中抽回手,扯住被子边缘。"我之前对你说的,也是假的。"
"那么现在说真的么?"慕席左并没有多么惊讶或者生气,似是早知如此。紫流仰了头去看他的表情,心里苦笑一下。

是真的,这次是真的,只是,大概你也不会相信了。

"那个人,"紫流犹豫了下张口,"其实并没有给我们起名字,后来知道娘亲生了孩子的时候,虽然的确有想过接我们回去,但是因为出了些事情,耽误了,慢慢也就忘了。"
"娘亲没嫁人就生了孩子,在族里是很丢脸的。后来被族人赶了出去,在红药原生下我们,就给姐姐起了名字叫红药。"

"是这样......那你呢?"慕席左无谓的点点头,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紫流轻笑着反问,"有谁刚生下来就记事的?"
慕席左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头,"你娘没有告诉你吗?"
"我娘也忘了。"紫流又笑,神色全无不对。

"在族中,男丁是要由族长起名的,所以我娘带了我和红药回族里。那时的族长是我外公,所以娘亲破例被允许回去。"紫流说着身子无端抖了两下,慕席左心里沉了沉,搂紧怀中的人。
"当时真不巧,我娘去的时候,朝廷的兵正在屠杀族人,外公外婆惨死的样子都被她看见了,虽然后来族人救了她走,可是人却疯了。见到红药还好,还认得她的名字,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对于我,却完全都不记得了。"

"你......"慕席左看看紫流,脸上并没有什么悲伤的痕迹,唇角还微微带了些笑意,仿佛说着的事情与自己全无关系。
"最可笑的是,她不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却记得她儿子的父亲,每次见了我不是大骂就是哭喊......"紫流沉默了一下,忽得笑开,"所以我长大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喊娘,会说话时叫的第一个名字,也是红药。"

"你恨她?"慕席左斟酌着词道,以为紫流会掩饰着说"不恨",却看见紫流一脸平静,甚至有些好笑地反驳道。
"怎么可能不恨?若你是我,你能做到不恨她么?"

那样的情况下,是谁都会......恨的吧......即使,连什么是恨都还不了解。

"我那时候常想,为什么自己就没有疼爱自己的娘亲,自己又是做错了什么,总是无端承受责骂。"紫流静静的看着慕席左,心里有些发空,忍不住说道。
"我总是偷偷看着娘亲给红药做饭,哄她睡觉,看着红药叫她娘亲,我就会想,真好啊,若是我也可以这样,便是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人都是这样不满足,没得到的时候觉得万般皆没有这样好,可是得到的人却又不珍惜,让人无端厌恨。"
"慕席左,便是到了今日,我也不觉得自己过分。如果我当日死了,连坟上的草都一人多高了,又或者,早就被野兽叼了去,骨肉不剩。"

我做的都是对的,至少,是她欠了我的。

慕席左心里发凉,生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安慰的话,说了也不管用,索性就这样听着,能让他发泄一下。

"我不仅恨她,还恨红药,她们才是真正的亲人,而我,不过是多余的那个。"紫流说罢,叹了口气,见慕席左愣愣的看着自己,反倒笑了出来。
"我恨她,她也恨我,不是扯平了么?"

"之后呢?"慕席左看紫流笑出来,心里酸胀的疼痛不仅没有消减反而又扩张开来,撑得几乎麻木掉。
这样的状况,只是想着他的痛苦就难以自抑,一些重要的地方,不自觉就忽略掉了,至于今后再回想起来,追悔晚矣。
所以慕席左当时接着说了一句,"之后你就一个人出来,在白原迷路被我捡到了么?"事后想起,分明是掉进了一个圈套,而最可耻的是,是他自己主动跳进去的。

"......是啊。"紫流愣了愣,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低笑一声,点点头。

这样的解释,不算骗他,只是,该说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慕席左看了那笑容,心里一酸,以为是触动它的伤口,所以并没有追问下去。
这样的笑容,有一丝脆弱,一丝迷惘,一丝苍茫,一丝庆幸。全然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但也只有他,笑之难忘。

"为什么告诉我呢?"慕席左见他出神,摇了摇怀里的人。
"因为你知道了红药不喜欢我,就算她今后说我坏话,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吧!"说罢,笑眯眯的看了慕席左,一脸算计得逞的表情。这样的话,旁人看来倒不像是真的,也不会往心里去,只有慕席左,听到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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