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三角恋----雅生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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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三角恋》中短篇。正剧。已完结。
姊姊抛下了我们,到远方去旅行,剩下的只有一个父不详的孩子。
姊姊的男友因为孩子而找到家里来,开始介入我的生活。
我们就像两颗失去行星的卫星一样,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当三角恋情缺了一角,我们的世界,还可以维持平衡吗?

 

两个人的三角恋 01.永别

孩子生下来了。
但是没有决定父亲是谁。
姊姊做不出抉择,在我和她的男朋友之间。
孩子长得和我跟他都不像,只像姊姊,於是无从判断父亲。
爸妈暴跳如雷,不停质问姊姊,而她只是微笑静默。
没有勇气的我,几次想开口,都被自己扯住。
我很想单独问姊姊几句话,但爸妈成天守在病床畔,而我找不到原因调离他们。
姊姊最终仍然没有做出选择。
也许我和她的男朋友,都不是她所爱的人,所以连孩子也绑不住她。
连行李都没有带,甚至没有跟我说再见,她悄悄地离开了。
她总说她的梦想是环游世界,这下,她真的跑了。
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吧。
在医院看到空的病床时,我的心简直都要停了。
没有别的臆测,我很清楚地知道她离开了,抛下我一个人。
她终究还是,不爱我。
我的家庭很保守,父母都是教职员。
我很普通,就只是个普通的高三生。
我们家里只有一个人不普通,那就是我姊姊。
姊姊不是美女,可是就像驱散夜空的太阳,拥有一种毁灭性的耀眼风华。
我很早就知道我爱她。
姊姊很叛逆,家对她而言像是牢笼,而她永远都在追寻绝对的自由。
我很早就知道我爱她,爱就是追求与占有。
我忘记姊姊为什麽会答应与我在一起了,总之,生命对她而言无疑是在痛苦中追求快乐,我只是她悲剧舞台上的一角,她勉强配合这出戏到一个段落,连谢幕都不肯出席,就匆匆提著白纱裙前往下一个摄影棚。
留下永远都还眷恋著剧本的我,纵使我知道这是她兴致一来所写的戏码。
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的方法,是折断她的翅膀,否则她是一定要飞的。
然而我却不忍让那双明媚的大眼蒙上灰。
一瞬间的仁慈,她的报答是翱翔而去,抛下我一个人。
我想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
另一个被抛下的人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姊姊很叛逆,会被父母责备的事她都乐於去做,不见得要让爸妈发现,有时候犯罪的本身就是一种快乐,譬如跟我的秘密关系。
爸妈最讨厌外国人,姊姊的男朋友是个金发碧眼。
爸妈最讨厌听起来不像正职的行业,姊姊的男朋友是个旅行摄影师。
爸妈不认同他,姊姊包袱一收就搬去跟他住。
爸妈还是疼女儿的,央求姊姊回来,她回来了,跟我在一起,还是犯罪。
有一段时间她两边跑,孩子就是那时候怀的。
她没有抉择谁才是父亲,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抉择了。
我想,她唯一愿意选的只是她自己,其馀她都不在乎。
姊姊对我微笑时我才会产生一点她爱我的错觉,跟她在一起说实话我很痛苦,可是我只爱她。
像发了疯一样地爱。
我相信她也是疯了才会愿意与我在一起,但她的疯狂是理智的疯狂。
我不知道她男朋友是怎麽想的,不过我相信他也是个疯子。
会爱上我姊姊的,都是疯子。
少了姊姊的家里空到很可怕,似乎连眨眼睛都会产生震盪的回音。
我学著忘却也学著死心,试图要接受她不会再回到我身边的事实。
孩子坐在床上,不哭不闹。
他是个安静的小孩,静静地咬著奶瓶,喝饱了就静静地睡。
我想他也明了自己是被抛弃的,与我一样,於是他不多要求。
我坐到他身边,「我们同病相怜,对吧,杰杰?」
小婴儿不会说话,抱著奶瓶,蜷缩著睡了。
「她不爱你也不爱我,对吧,杰杰?」我拍婴儿小小暖暖的身子,躺下,抱著他睡了。
门铃响在下午两点半。
我抱著杰杰去应门。
门外站著一个高大的外国人,金色的发,湛蓝眼眸清澈无杂质,一如圣经中的天使。
我从未真的见过他,但我知道那是他。
姊姊的......男朋友。
一如我,一如杰杰,是被抛下的人。
第一反应,我用力将门关上。
他却也反应极快地靠上门,将之用力推开。
「这里不欢迎你。」我寒著音调。
「我不需要你的欢迎。」他温和而强硬地说,流利的中文带著外国腔调。
「滚出去。」我抱紧怀中的杰杰,见他望向孩子,我警戒地退後两步。
「我有权力观望这个孩子。」他的眼神很执著,「我是他的父亲。」
「我想你要说的是『探望』。」我嘲讽地笑笑,再次抱著孩子後退,「而且你不见得是孩子的父亲。」
「我是。」
「你不是。」
他前进,我後退,也许是被我紧抱得痛了,杰杰小小声地哭泣起来。
他慌了,我也有些手忙脚乱,我想我们哄孩子的模样都像是个真正的父亲。
杰杰很快又睡著了。
我和他肩并肩地靠坐在墙边。
「我想她去环游世界了。」我开口。
他看了我一眼,深遂而忧伤地,「我想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忽然又有了同病相怜的错觉,我知道他跟我一样可悲,我知道她不爱我们任何一个,我知道我们都在等那个不会回来的人。
「拜托你不要带走这个孩子。」我说。
他静默著,最後缓缓点头。
我想他也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吧。
姊姊终究没有做出选择,她唯一的选择是离开。
如果她选择了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结局会不会好一些呢?
孩子在我的怀中沉睡。
「拜托你不要把我从孩子身边赶走。」他说。
我思考著,最後缓缓点头。
我可以睡姊姊的房间,他可以睡我的房间。
「谢谢你。」我们同时说。
对看了一眼,「我是真的很爱她。」又同时说。
然後我们都笑了。
孩子沉睡著。
我想,有一个人能够懂我的痛苦,也许比较好。
否则,相思在这个房子里沉重地翻滚萦绕,总有一天,会将我逼疯。
我迫切地试图寻找倾诉的出口,迫切地想要忘记永别。
迫切地想要深刻地把她刻在我的血骨之中,也迫切地要刨除她。
那就是恋爱的矛盾,一半渴望继续往前走,一半渴望转身往後跑。
但是我做的却远比恋爱更傻,因为这个斩不断的羁绊中,绳索的一头套著我,另一头却没有人。
没有人,这是不平等的关系,是只有一个人的恋情。
「他的名字叫杰杰。」我抱著睡著的孩子。
「好巧,我的名字叫杰西。」他的头微微右偏,唇角勾起。
我看著他,「你笑的方式,像我姊姊。」
他也看著我,「你长得像你姊姊。」
我们都沉默了。
我想我们都感到一种不安全感。
我想我们都因为她的抛弃而寂寞,都想忘记她,都忘不了她。
除了我怀里的杰杰,我们是这世上最後两个跟她有关系的人。
我看著他想到她,他也看著我想到她。
我伸手触摸孩子软嫩的脸颊,「你说,我们谁是孩子的爸爸?」
杰西微眯起眼,那种思考著的迷蒙眼神,像我姊姊。
我静默著。
「我不知道。」最後他说。

两个人的三角恋 02.想念

杰西煎蛋的模样像我姊姊,微微提起锅柄,一个漂亮的空抛翻面,当蛋安稳地落在平底锅里,会情不自尽地露出一个有些开心的笑容。
我很喜欢看姊姊笑,冷漠的姊姊,只有微笑的时候,才让我感觉她拥有一丝的爱。
我会假设她的确很爱我。
杰西已经在我的家里待上近一个月了吧,刚开始他常常忽然对某件东西发愣,他很能够分辨哪些才是姊姊使用的东西,一个杯子,或者是一个碗,他会捧著那个东西,微笑沉思,但是笑容里又带著一点惆怅难平。
我太了解那种心情──爱她也恨她。
就像我也常常看著杰西的一些小习惯发呆。
偏著头笑的样子啦,或者是说错话时会忍不住用左手拨头发啦,都很像。
出奇地像,诡异地像。
对於这点我或多或少感到吃醋,就连跟姊姊一起生活十八年的我,都没那麽像她,他到底跟姊姊在一起多久,竟能够把那些小动作都内化成习惯?
看著这些动作,一方面觉得姊姊似乎在我身边,感到幸福,一方面又吃醋。
爱情之中,平衡点在哪里呢?
已逝去的爱情之中,平衡点在哪里?未存在过的爱情之中,平衡点在哪里?
也许我病了,竟然透过一个人去想念另一个人。
也许我一直是病著的。
我小时後好怕死。
出门的时候,我紧拉著姊姊的手,害怕路过的车辆撞到我或她。
我很怕死,怕自己死,也怕她死,更怕死亡将我们分开。
那种害怕有时候近乎歇斯底里。
但现在我们是真的分开了。
於是我开始觉得死好像也没什麽。
死了反倒轻松,因为活著不就是承受离开的人留下的所有痛苦吗?无论生离或死别。
生离和死别哪种更痛苦呢?
死别是,一瞬间的剧痛,从此将对方放入时间的洪流中洗涤,直到想念化为纯粹结晶。
生离是,累积式的惆怅,被距离切割的细碎黄沙,终究会让一切变成荒无大漠。
也许直接的遗忘最快乐。
但是什麽能将血骨中的眷恋刨刮而出?
昨天我跟杰西出去买晚餐用的食材,我开车,油门一踩,我忽然闭上眼,想著如果能出个车祸就好了。
那时候杰西怀里抱著杰杰,『你疯了吗!?』他大叫。
如果真的出了车祸,我们两个都死了,世上就不会有人记得姊姊了,孩子还太小。
然後我忽然把眼睛睁开,抓紧方向盘,闪过一台猛按喇叭的车子。
我为什麽要闪过呢?就让姊姊跟我们一起消失,不是很轻松吗?
杰西强迫我把车停在路边,『根本就不应该让十八岁的小孩开车......』他坐上驾驶座。
我搂紧杰杰,忽地放声大笑,『也许我就是这点像姊姊,我们都是疯子!』
杰西紧蹙著眉,没有再说话。
我想他是认同的吧,也因为如此,他未再责备我差点害死我们三个。
但从此他再也不让我开车。
早餐和晚餐都由杰西负责,我的范畴是午餐和孩子的食物。
有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竟然跟一个陌生人生活在一起,而且他还是我的情敌。
尽管如此,其实我们很少对彼此抱有敌意。
我们比较常分别在彼此的空间里,默默想念著我们所爱的那个人。
我们对於彼此是较无所谓的,像没有引力的两颗卫星,不会互相吸引或排斥,我们的世界绕著行星旋转,对我们而言只有行星才有意义,行星是我们的目标和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存在轨道绕著行星。
但是行星绕著什麽呢?
姊姊绕著什麽呢?
我忽然很想知道,她的生命之中,有没有一颗恒星的存在?
如果有,那一颗恒星是谁?或,是什麽?
我过去很少有时间思考关於她的事情,说来矛盾,我满脑子都是她,却很少思考她的生活周遭。
也许光想著该怎麽留下她就已花掉我所有精力。
爱她非常累,也许因为我从不懂该怎麽去爱一个人。
我想,我是病态,姊姊是疯狂。
「早餐完备了。」荷包蛋和培根整齐地摆放在瓷盘里,被放置到我眼前的桌上。
「我想你要说的是『完成』。」接过烤好的面包,我看著杰西。
那麽杰西呢?他是什麽?
也许是过度执著吧。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半晌,他有些忧郁地笑了。
我懂,因为我长得跟姊姊很像吧。
特别像的部分是嘴唇,其次是鼻子和眉毛,稍微没那麽像的是眼睛。
姊姊的眼睛总透露一种冷酷的疯狂,而我的眼睛却是相当平静的。
「至少你可以照镜子想她。」杰西用刀叉切著培根,喃喃自语。
「我痛恨照镜子。」
像,也不像。
半真半假,半梦半醒,半爱半恨。
岂不是饮鸩止渴吗?
我痛恨照镜子,痛恨在自己的脸上,寻找一丝与她相符的痕迹,痛恨用这麽懦弱的方式想念她。
「你怎麽认识我姊姊的?」
我倒是很少跟杰西谈论姊姊的事情。
应该说我们几乎很少说话。
我以前跟姊姊相处时也是如此,两个人,静静地待在彼此身边,什麽也不交谈。
过去我总认为这样很好,因为不说话并不让我感到不自在。
我们不就是因为,不交谈也能理解彼此,所以不交谈的吗?
後来我发现我错了。
不问,就少了太多理解她的机会。
我以为我很了解她,其实不尽然正确。
我很容易了解了事物的某一面,就以为自己全盘了解,其实我不是的。
我不过就是了解了一个表像罢了,离真实,还差得远。
还差得太远。
「是在酒吧里。」杰西放下刀叉,蓝色眸子里有一抹惆怅的想念,表情却是狂热地眷恋著的,「她一个人,捧著一杯浅蓝色的调酒,那麽孤独、那麽寂寞,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哀愁淹没,然後死去,那一刻我觉得我应该救她。」
这个男人,也是发了疯的,我暗忖。
不稀奇呀,爱上我姊姊的,都是发了疯的。
「所以你是本著一种英雄主义吗?」
「是的,我承认,就像王子要去解救公主那样。」杰西柔声说,目光定在桌上的一个高脚杯上,「但是很快我就发现,原来是她救了我,原来我是那麽寂寥而无意义地活著,是她的温柔包容了我,让我从这个冰冷的世界中得到一点温暖。」
「我姊姊一点也不温柔,」我冷著音调,「她是冷漠却狂热的,是悲剧主义的,她不会去解救任何人,甚至不会解救她自己。」
「她的确不会解救自己,但她很温柔,」杰西低低歛著眼,唇上是怀念的笑,「她就像是一朵带著忧郁蓝色的百合花,那麽纯洁那麽哀伤,那麽痛苦但是孤傲而温柔地活著。」
「才不是。」我握紧叉子,「她才不像百合,百合太柔弱了,她像向日葵,拥有最耀眼的金黄色,但她是背阳的向日葵,因为她甚至不屑於阳光的给予。」我抬起头,激动地道:「我的姊姊,是疯狂而美丽的,是璀璨的金黄和炙热的血红,不是忧郁的蓝和纯洁的白,她只会伤害别人、伤害自己!」
「随你怎麽说,但事实是,这世上没有蓝色的百合花,也没有背阳的向日葵。」杰西低著头,脸上炫染著哀伤,「也许我们其实都没有看到真实。」
眼眶很热,姊姊走後,我第一次觉得想哭,我握紧刀叉,切我的培根。
「然而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真实了。」杰西看向我,极尽所能地温柔著音调,「我好想念她,我真想再见她一面,无论是怎麽样的状况。」
我不知道他对我这样说又能改变什麽,於是只是安静地吃有些发凉的早餐。
桌畔的杰杰小小声地哭了起来,我回过头,发现奶瓶是空的。
杰西开始用早餐,我去泡牛奶,将装满的奶瓶还给杰杰。
「你说,我们谁是孩子的爸爸?」坐下,我忽然问。
杰西沉默了很久,久到我把早餐都吃完。
「也许我们都不是。」最後他说,用一种无限平静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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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三角恋 03.影子

「姊、结--」
「不对不对,叫把拔,把--拔--」
「姊、结--」
「唔......」
「你放弃吧,」一旁的杰西翻著报纸,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我从好久以前就试图让他叫我爸爸了,但他就是只会那个单字而已。」
看报纸是他最近的兴趣,他好像觉得中文报纸很新鲜。
哪里新鲜?不就是一堆灾难而已吗?我连电视新闻都不看,电视比报纸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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