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爱吧，亲爱的(29.交叉点)

Alan行经赖振宇座位时，带著微笑探询，「Jim新书的进度怎麽样了？初稿你收到没？」
赖振宇摇头，「我没跟他联络，他应该会准时交稿。」
Alan眉头微蹙，「有空跟他联络，确定一下吧？」接著带著期许的口吻说：「我一直以为以你们的关系，应该可以合作更愉快，如果有什麽问题，记得知会我一声。」
赖振宇明白Alan话中的弦外之音，「我知道，我等等就跟Jim联络，晚点给你消息。」
Alan露出肯定的微笑，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思索片刻之後，决定还是拨通电话给Jim。虽然Jim未必会接，但总觉不这样做，心里总有个疙瘩。
手机响时，Jim拿起手机瞧了一下，随後便摆回原位。
反倒是陈廷彦从客厅走向书房，满脸笑意却带著不解的眼神瞧著他，纳闷地问，「怎麽不接手机？」
Jim的眼神依旧注视著电脑萤幕，微微笑道：「看就知道是什麽事了，接不接无所谓，如果有其他事，他会再打。」
「你不会也对我这样吧？」陈廷彦接著又说：「我是说我回部队之後，就只能打手机......」
Jim立刻爽快地回答，「不会。」接著又说：「不过尽量长话短说，我真的不太习惯讲手机。」
陈廷彦满意地笑著，「好啦！我知道。」
就在此时，手机再次响起。
陈廷彦一旁怂恿似地说：「接啊！」
Jim拿起手机，按了通话键，「你好，我Jim。」
「我赖振宇，我还担心你不会接呢？」
原以为应该还是Alan，结果竟是学长。Jim的心中惊讶多於喜悦，「嗯，什麽事？」
「是这样......」赖振宇接著说：「我想知道你稿子的进度怎麽样了？还顺利吗？」
「还好，没什麽问题，可以准时交。」
「那......交稿那天找个时间碰面好了，我顺便请你吃饭。」
Jim没立即答话，目光瞥向陈廷彦。「看看好了，不用麻烦。」
「你没时间？还是......」赖振宇无奈地说：「连学长请你吃饭，你也不肯？」
「嗯，那我就直接带磁片过去，不必列印出来吧？」
赖振宇微笑著说：「不用，也没人敢改你的稿子，等吃过饭，我再找时间看稿，有问题再说吧！」
「嗯，那时间跟地点确定之後你再告诉我。」
「好。」赖振宇接著又问，「记得电话要接喔！」
「知道。」不过是段极其平常的对话，Jim心中却有奇妙的感受起伏。彷佛时光瞬间倒回，彼此恢复当初学长与学弟的身分；甜蜜很淡却足以刻骨铭心，等待可能很长却执迷不悔。只是当眼神望向陈廷彦的时候，Jim便被拉回现实。回忆纵然不死，但终究过去了......其他莫名的感触、想像或伤感，不过就只是自己感动自己罢了。无论如何，自己最好用平常心看待就好。
看著Jim挂上手机，脸上喜悦的表情虽然一掠即过。但陈廷彦还是觉得有些不寻常，於是便问，「谁啊？你好像很开心。」
「编辑。」
陈廷彦点头。
Jim接著又补充说：「不过也是我学长，我有跟你说过......」
陈廷彦顿时恍然大悟，「喔！你们要见面？」
「就交稿，顺便吃饭。」Jim继续说道：「如果你会介意，那我就不去了。」
陈廷彦笑了，「没关系，你去啊！我才没那麽小心眼，我知道你是和我在一起就好了。」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只是，Jim既然全部据实已告，即便是怀疑或者不安，便都没有必要。
「意思是可以去罗！」
「嗯，只要你对他已经没有感觉，可以当朋友也很好！这我可以接受。」
Jim愣了一会，随後才说：「中午你想吃什麽？我肚子饿了。」
「我弄义大利面给你吃要吗？我们那天不是才买了起司，还有面条？」
「会很麻烦吗？」
「不会。」陈廷彦笑著说：「你继续写你的东西，不是就要交稿了吗？我煮好再叫你。」
「嗯，谢谢。」
陈廷彦一边走往厨房，笑著说：「干嘛说谢谢？」
空气中，陈廷彦的笑意彷佛还荡漾著，Jim盯著萤幕。内心却难掩波动，跟学长不过就是吃顿饭而已......但还是不免好奇，自己不是早说过没必要不见面的吗？莫非，学长又有什麽话想说？许多事情，忽然之间，可能与不可能之间的界线瞬时又模糊了起来。
「好吃吗？」陈廷彦满心期待地望著Jim说。
「很好吃。」
「我回部队的时候，你该吃饭的时候要吃，不要顾著写东西就忘了吃东西。」
「我知道。」
陈廷彦又说：「需要减肥的是我，又不是你。」
「我不觉得你胖啊！身体健康就好。」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想瘦一点。」陈廷彦带著一丝腼腆，「我觉得我再瘦一点，我们看起来会更配......」
Jim淡淡笑著说：「你觉得ok就好。」
陈廷彦一边收拾著餐盘，「等等睡个午觉我就回部队了喔！」
「碗放著，晚点我洗就好。」Jim一边起身接过陈廷彦手上的餐盘，「你下次什麽时候放假？」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会隔很久吧！」陈廷彦接著又说：「我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给你，如果你有事找我，就打手机。」
「我知道。」
「我不一定随时都可以接，但是我如果有看到，一定会回。」陈廷彦忽然语带暧昧地说：「如果你真的很想我，或是有『急事』，就算我没放假，我还是会想办法偷跑回来。」
Jim连忙摇头，「你不要胡搞瞎搞，等等被抓去关禁闭。」
「喔！这个你放心，我在我营长面前还满红的。」
「我只是在想，以後你放假，不用把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你有事要忙就去忙！不然你的直销怎麽会有进展？」
「好啦！我知道。」陈廷彦笑著说：「我们现在属於恋爱期，等我下次放假，有事我就会去忙了，到时候你可别又说我都不陪你。」
「我才不会。」Jim 接著严肃地说：「我没有要干预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是否打算继续签约，我希望你自己考虑清楚。」
「知道了，我不会继续签。随便找个工作，至少可以天天看见你......当军人没什麽不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自由。」
赖振宇关了灯，淡淡地说：「对了，明天晚饭你自己吃，我有饭局。」
「好。」阿孟回答之後，才意识到小赖的举止不寻常。刻意四两拨千金地问，「不会是跟你学弟吃饭吧？」
「嗯。」
「那祝你们愉快，睡觉吧！晚安。」

来爱吧，亲爱的(30.淘汰)

忙完伙房的工作，陈廷彦返回自己卧室，才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但都不是Jim，却是阿孟。陈廷彦立即回拨，「什麽事？你找我？」
「嗯，没事，本来是想问你有没时间一起吃晚饭？」
「喔，我回部队了啊！改天等我休假再约。」
「你跟Jim还好吧？」
陈廷彦想都没想便说：「很好啊！」
阿孟语带保留地说：「那就好，你每天晚上都会跟他联络吧？」
陈廷彦只觉有点纳闷，「我昨天才收假，就只有昨天晚上没在一起，我晚点会打给他。」
「嗯，那就好，没事了，等你休假再跟我联络吧！」阿孟挂上手机，摇下了右侧的电动窗，注视著马路上行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於看见Jim和赖振宇连袂走出餐厅。两人似乎也没多交谈，只见Jim在前方不远处招了计程车後随即便离去，赖振宇则杵在原地楞了许久。
结果和阿孟所预料的并无太大出入，接下来的时候或许难熬，不过只要撑过去，一切总会物换星移、拨云见日。赖振宇拖著沉重的步伐，无精打采地打开车门之後，在他身旁坐下。
空气似乎凝结、同时也变得异常沉重。阿孟一边发动引擎，「我们直接回家吗？」
赖振宇吸了一口气，转头望著他，「你为什麽要这样？」
阿孟双手置在方向盘上，不发一语。
「我昨天都跟你说了今天会跟我学弟吃饭，你如果要来，你可以事先跟我说......」
阿孟十分谨慎地说：「我知道我不对，我确实是故意的，不过，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我其实也没错。你可能觉得我又伤害了你学弟，或者是破坏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不过，你既然没要他回头，我们又在一起了，让他知道其实也没什麽不好，至少，我们之间以後的关系都清楚了。」
「你是不相信我吧？」赖振宇说完之後，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跟相不相信你，没有半点关系。」阿孟接著说：「我只是想让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已，我也乐意和他做朋友。如果你想跟他保持联络，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我觉得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对你或者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以後你不会觉得尴尬，也不必担心让我知道，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见面。至於你学弟，他如果真的对你死心了，你们才可能做朋友，你不也真心希望他可以快乐吗？如果他没死心，跟你说了什麽，或是你现在反悔了，你可以跟我讲，我可以退出，成全你们都没关系。」
赖振宇不发一语。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我就顺便跟你说，我本来还约了你学弟的Bf，只是他今天刚好没办法过来，不然你就会更明确知道，你和他之间，其实老早就过去了......」
「你......」赖振宇抬头瞥了阿孟一眼，「我不能说你这样做不对，只是我不懂，你为什麽要这样？」赖振宇随即打开车门，「你先回去吧！我想散散步。」
阿孟只觉心情沉重，但也明白，此时此刻，需要时间化解的问题，还是保持沉默静待答案就好。
Jim望著车窗外川流不息的景象，心底反倒一片平静，只觉自己可笑。若非还抱持著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期待，看见阿孟忽然出现，与赖振宇的亲密互动时，根本不该有任何的情绪起伏。Jim只是不明白，这出戏著实没有必要，他宁可那天的相聚已是句点，起码是好聚好散。然而世事很难尽如人愿，记忆中仅存的那一丝美好，最末还是没能留下来。
有时谎言确实出自善意，至少符合学长的个性。赖振宇向来如此，自己也早就习惯了。或许有时非得亲身面对不愿接受的事实，让旧的伤口再次淌血，终有一日再结痂，那伤口就不再是伤口，只是个伤痕。痛楚的过程或许难以遗忘，但总会抚平。
难怪那天他什麽也没多说。只是事实的陈述（其实也不尽然），却无半点攸关彼此未来的讯息，等待只是过程，但都过去了，没有结果的本身即是答案，自己怎会一直想不透？还放任想像，在不可能的现实里，企求自我安慰。现在Jim懂了，彻底懂了。
直至晚点名结束，陈廷彦才拨了手机给Jim，「你今天好吗？」
「还好啊！」
「那工作谈得还顺利吗？」还是不习惯拐弯抹角的方式，陈廷彦接著又问，「跟你学长吃饭还好吧？」
Jim迟疑了一下，用半嘲讽的语气说：「也没什麽好不好，就是一起吃个饭，不见面或许还比较好。」
Jim失望的心情不可言喻，陈廷彦还是察觉到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啊！」
「有就说有，没关系。」
「真的没有。」
「骗人，那你们除了谈公事还聊些什麽？」
「没聊什麽？」
陈廷彦忍不住好奇，「那你有跟他提到我吗？」
「为什麽会提到你？」
陈廷彦顿时有些瞠目结舌，「他不是你学长吗？你跟他现在不是只是朋友了吗？难道我存在这件事，你觉得让他知道不好吗？还是你还在考虑什麽？我不懂。」
「我也不懂，只是吃个饭，根本也没聊几句，怎麽会聊到你呢？」
不知怎地，陈廷彦只觉烦躁起来，「你是根本不想让他知道吧？」
Jim无暇去思考陈廷彦的话是否属实？但自己迟疑了起来，却是不争的事实。「你觉得这很重要吗？」
「当然。」
「电话长话短说，我不想在电话里跟你吵架，明天再谈吧！」
「不想谈就不要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陈廷彦索性把手机挂了。只觉满腹牢骚无处可发泄，但究竟是在意什麽？生气的理由为何？一时之间却也说不上来。
踱到寝室门口，陈廷彦接拨了手机给阿孟，「我啦！在忙吗？」
阿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怎麽了？你跟Jim通过电话？还是见过面了？」
陈廷彦淡淡地说：「我刚打过电话给他。」
「结果咧？他怎麽说？」
「他没说什麽，只是我有点生气。」
阿孟有些忐忑，「因为我吗？」
陈廷彦有些惊讶，「你？为什麽会是因为你？」尽管满头雾水，但直觉就是不对劲，「有什麽事情我不知道吗？」
阿孟吸了口气，发现自己不打自招，虽然有些懊悔，但跟原本预期其实也无太大分别，终究是得背水一战，方能使真相水落石出。只不过意料中美好的场景并未出现，反倒是往较不理想的一边倾斜。当时如果陈廷彦也在场，或许一切便会大大不同。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阿孟娓娓说道：「你听我说，我原本也没打算骗你，所以才打电话约你吃饭，Jim的学长就是小赖，我也是上次载你去他家的时候才知道的。」
「所以呢？」
「我只是想我们四个人可以认识一下，一起吃顿饭也很好。」
听起来也没什麽不对，陈廷彦又问，「你们聊很久吗？」
「也没很久，只聊了一会。」阿孟接著又说：「只是我觉得Jim的想法或感觉可能跟你不太一样。」
「什麽意思？」
「你自己有空问他......小赖到现在还没回家，他对我今天忽然跑去餐厅很不高兴。」阿孟继续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彼此认识一下，以後大家都是好朋友不是很好吗？」

来爱吧，亲爱的(31.萧瑟)

「那你们有提到我吗？」陈廷彦立即便问。
阿孟的回答也很明快，「没有，我只是露个脸，坐不到两分钟就先走了。」
陈廷彦虽然不在现场，但却也懂了，「所以你早就计画好了？」
「这样不好吗？」
陈廷彦想了一下，「是没什麽不好。」自己确实一直希望Jim能和阿孟认识，也说不出特别的理由，只觉得彼此的朋友若能熟识并有交集，亲密感似乎会更浓厚些。脑中忽然涌现奇怪的念头，就算Jim知道自己和阿孟过去的关系，会不会根本就不在意呢？
阿孟问，「喂，还在吗？」
「在啊！怎麽了？」
「你都没再说话，我以为讯号有问题。」阿孟接著又问：「那Jim有说什麽吗？」
「他没说什麽，只是我感觉他好像不是很开心，但我问了，他又说没有。」
「唉！」阿孟长叹了一口气，「小赖也是啊！他刚才叫我自己回去，他说要去走一走......」
「是喔！应该没事啦！」
「希望......」阿孟有些沮丧，「先这样吧！如果Jim有说什麽？你再跟我讲。」
「好。」挂上手机的同时，陈廷彦内心有股冲动与焦急，只觉应该设法回去瞧一下Jim才能安心。
赖振宇无意识般地走著，直到要穿越马路，才发现自己手中一直握著手机。望著号志灯不断闪烁的绿色人形图案，踏上人行道上的那一刻，终於拨了电话。
「喂，我学长。」
「我知道......」Jim淡淡地说。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Jim立即陷入思索。他不知道和赖振宇还有什麽好说的？
赖振宇又问，「你在忙吗？」
「没有。」
「你不想出门？还是......」
Jim问道：「你想说什麽？电话里讲也一样。」
「你在生气？」
「我要生什麽气？」
「那你在家等我，我过去找你。」
Jim正要开口，赖振宇便把手机挂了。自己倒也没有回拨电话的念头，只是纳闷著，同时等著，陈廷彦应该会再打电话来才是。
时间似乎又呈现胶著、暂时停滞的状态。直到门铃响起，Jim才回神，匆忙地打开门。
是赖振宇。Jim连招呼也说不出口。两人默默不语，一前一後走往客厅。
赖振宇坐在沙发上，望著Jim，最末总算鼓起勇气，「如果你真的有对象，你可以跟我说，我会祝福你，也会为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