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之本能----雅生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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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可以吗?」倪墨湖露出感激的表情,见对方点头,灿烂地笑开来,「谢谢你!」
帕米莱斯看著他的笑容,也再次微微勾起唇,「不会。」
西式的宅院,内部就像城堡一样大,寂静的走廊铺著暗红色地毯,深褐墙壁在蜡烛映照下,闪著忽远忽近的光影,却无论怎麽走都毫无人息。
倪墨湖借宿的房间非常大、非常舒适,洗过澡,换上衣柜里的睡袍,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没有吃饭。
敲门声适时响起,是帕米莱斯,手上端著餐盘,「用过饭了吗?我们一起吃好吗?」
想到自己穿著睡袍,里面还什麽也没有,倪墨湖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反正两人都是男人,更何况人家都特意把东西端过来了,也就答应下来。
吃著面包和浓汤,很有回到十四、五世纪欧洲乡间的感觉,两人聊了下,倪墨湖忽然想起进门时看到帕米莱斯抱著的那孩子,顺口问起。
「不是我女儿。」帕米莱斯用汤匙搅拌著热汤,挂在唇边的微笑优雅得像真正的贵族,「那是个娃娃。」
「洋娃娃?咦,我惊鸿一瞥,还以为是真的小孩呢。」倪墨湖回想了一下洋娃娃金黄色的头发和白里透红的肌肤,「哇,不过那个大小,应该很贵吧?」
「也还好。」帕米莱斯含蓄地道,撕开面包,沾著汤吃。
两人边吃东西边断断续续地谈了下天,帕米莱斯似乎真是没落的贵族,一举一动和遣词用字都透著一种优雅,偏偏这种优雅之中,又透出一种落寞的孤寂,像是他已寂静了很久,久得都快要枯萎一样。
倪墨湖对那种若有似无的寂寞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同情,他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大他很多,是个导游,时常不在家,他虽可说是衣食无缺,却很孤单,这次好不容易哥哥主动说带他出来玩,他却又走失了,自己的落魄无处可诉,又觉这人好像跟他同病相怜,瞧刚刚走了那麽久不都没其他人吗?脱口而出就问:「你是不是一个人住?」
帕米莱斯愣了愣,苦笑著点点头,没有多说,只是眸中无限感伤。
虽不知对方有什麽可怜的过去,倪墨湖的同理心和同情心立刻就翻腾起来了,想想自己又找不到路离开,等哥哥找来说不定也要一两天,就很唐突地问:「我留在这里陪你几天好不好?」
倪墨湖不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了,对陌生人的警戒也不是没有,可是对方收留他在先,又这麽一副可怜的样子,丝毫无害,他心一软,就拿对方当自己人看待。
他这麽问,帕米莱斯霎时就笑开来了,勾起唇角,眸子里充满星光似的亮了起来,好像有很多开心,表达不出来,半天才缓缓道:「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是真的很寂寞,这周围荒山野岭的,也没人会来跟我聊聊天,你愿意多留几天,我真的很感激。」说完凑过身去,在倪墨湖脸上轻轻吻了下。
倪墨湖对於外国人的热情不是很习惯,一下子红了脸。
「那我们约好了喔,你要陪我,反悔的人天诛地灭。」帕米莱斯竟然露出很正经的表情,有些可爱。
还天诛地灭呢,哪有这麽严重?外国人的中文果然还是有落差,倪墨湖失笑了下,点点头,见帕米莱斯把脸凑过来,心想该不会是叫他回吻吧,又红了脸,不过毕竟是礼节,凑过去就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下。
帕米莱斯又笑开来,眸中还是有点沉淀的愁绪,可又亮得像黑夜里点起的灯,美得令人炫目。
房门忽然被敲响,规律的「叩、叩、叩」三声,倪墨湖愣了愣,这儿不是只住了帕米莱斯吗?
帕米莱斯浅笑著端起餐盘,拉开门,门外站著一个小女孩,依稀就是刚刚帕米莱斯抱著的那个,帕米莱斯将餐盘递给她,她就一晃一晃地走了。
倪墨湖才正要发问,就觉得头晕了起来,恍惚看到帕米莱斯走过来,轻抚他的脸,柔声问:「怎麽啦?」
「那个......」倪墨湖一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就几乎说不出话来,「娃娃......」
「喔,那是个娃娃没错。」帕米莱斯温和地笑了,「与其说是娃娃,不如说是傀儡......」
接下来的事,倪墨湖就几乎没有意识了。
他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主动吻了对方的唇,两人的肢体很快就交缠在一起,他哽咽著、呜噎著,对著微笑的男人打开身体,任凭对方进出,他一直看著那双无比闪耀的眸子,像仰望充满星光的夜空,又像沉溺在无边的深海里,不管是微微的痛觉还是身体的摇晃,都无法将他从昏沉的幻境中拉离,他只是一直看著那双眼睛,滑出眼角的泪水,很快就被男人吻去,耳边是低低的诱哄声,使用他不认识的语言。
倪墨湖只记得身体本能地听从对方所有指示,其馀的,他就都不记得了。

死之本能 毁灭(下)

倪墨湖模模糊糊清醒过来时,自己正依偎在帕米莱斯怀里,对方正在喂他面包,看见他恢复神智,淡淡一笑。
倪墨湖把面包吞下去,试著冷静,声音却仍有一点颤抖,「为什麽会这样?离我来这里过几天了?」他只觉得是朦胧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在床上荒唐地翻来覆去,却抓不准到底过了多久。
「五天了。」帕米莱斯温柔地擦掉他嘴角的面包屑,湖水绿的眸子里有淡淡的笑意,「什麽会这样?如果你是指你无法控制身体的事,也没什麽,就是简单的催眠而已。」
「就是简单的催眠而已!?」倪墨湖气得全身发抖,「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做的是什麽事?你--你这是犯罪!」
「犯罪?」帕米莱斯淡淡地笑了笑,那双眼里有天真、有深沉、有忧郁也有快乐,倪墨湖简直想不出怎麽样的一个人,竟能在一双眼里凝聚了千百年的星光。
「放我下来!」警告自己不能再被那一双寂寞的瞳孔迷惑,倪墨湖开始挣扎,想从男人腿上下来。
「嘘......」帕米莱斯修长的指轻压在他的唇上,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示意他看向对面沙发。
倪墨湖转过头去,那里正坐著两个娃娃,都是七、八岁的年纪,一个金发碧眼、一个黑发黑瞳,都精致得很,精致得像真人,精致得让倪墨湖忽然一阵毛骨悚然。
他还记得,上次他看到的那娃娃,是会站起来走的。
下一秒,好像在映证倪墨湖想法一样,那两个娃娃同时抬起头来,下了沙发。
「我们有客人。」帕米莱斯搂著倪墨湖,轻笑出声,「真好,这里已经很少有人会来拜访了。」
那两个娃娃一晃一晃地走向门口,其中一个伸手把门拉开,没过多久,一个男人就旋风似的冲进来。
「哥!?」倪墨湖惊叫出声。
倪墨湖的哥哥满脸怒气,扫了抱在一起的两人一眼,冷笑著低唤:「帕米莱斯.亚克贝德斯--果然是你!」
「好久不见了,恶魔猎人,为了宝贝弟弟,没有找帮手就一个人来吗?」帕米莱斯轻轻梳理倪墨湖的头发,脸上泛著浅笑。
倪墨湖惊恐地看看哥哥,又看看抱著他的男人,两者都令他如此陌生。
「墨湖,离开他!」兄长咆哮。
「别傻了,你知道我是个傀儡师......」帕米莱斯低笑出声,「墨湖,你能动吗?」
倪墨湖觉得一阵寒,他不能动,连摇头或是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兄长迅雷不及掩耳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枪,指向帕米莱斯,却立刻被站在旁边的娃娃打掉。
「不管你的枪里装的是银子弹还是圣水都没有用的。」帕米莱斯抱著倪墨湖站起身,气定神闲地笑著,「不就是因为无法消灭我,才千百年都把我关在这里吗?」他举起手指,轻轻划动,兄长就像被看不见的绳索绑住一样,无法动弹。
「你一个人过来,真的很愚蠢......」帕米莱斯缓缓走向他,伸手按上他的心口,浅浅一笑,手掌缓缓後退,带出一个散发著绿色光芒的圆晶,随即把那东西握在手上。
兄长的眸子完全黯淡了下来,他站直了身,温顺地对帕米莱斯行礼。
「哥......!?」倪墨湖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你知道这是什麽吗?」帕米莱斯捏著那颗绿晶,递到倪墨湖眼前。
倪墨湖不知道,更直觉自己并不想知道,缓缓摇头。
「这个是......灵魂。」帕米莱斯浅笑著说,「你哥哥的,灵魂。」还没等倪墨湖反应过来,他手指一使劲,将那颗绿晶捏了个粉碎。
倪墨湖狠狠愣住,半晌才大叫出声,伸手要去捞,那颗灵魂却已碎成片片。
帕米莱斯微微笑著,低声道:「我是一个傀儡师,被那些同样拥有法力的人类,关上了千百年之久--啊,真想让那些人也体会一下这麽长时间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出不去,别人却进得来,进入这屋子的任何活物,我都能夺走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成为......傀儡。」
倪墨湖沉默地望著无表情的兄长,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著冷。
那两个娃娃站在兄长身边,一样的冷静、没有表情,像是拟真的娃娃。
原来这些,都是真正的「人类」吗?
倪墨湖简直连感到害怕都感觉不到,只是毛骨悚然。
「但是我不会这样对你,墨湖......」帕米莱斯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柔声道:「墨湖,千百年来有好一些人来过,但你是第一个说要陪我留下的人......你跟他们不一样,虽然你是那个恶魔猎人的弟弟......是的,我知道你是他的弟弟,不过你跟他完全不一样,不是直接把我当成与你不同的物种,而是体谅我的孤寂......墨湖,所以我不会那麽对你......」
倪墨湖只感到自己整颗心都凉透了,虚弱地道:「那你想怎麽样......」
「留下来陪我,你答应的。」帕米莱斯浅笑著,那双眸里仍是七分晶亮三分愁,就是那三分愁绪让倪墨湖起了怜悯,他不懂,为什麽有人可以这样恩将仇报?他自然不了解千百年的孤寂是多可怕的数字,他只是不理解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对於兄长的死亡还没有实感,只是寒,本能地觉得寒,觉得恶心、觉得颤栗、觉得想要远远离开,把自己藏起来、觉得或许这一切根本是个荒诞不羁的梦境,「我只说陪你几天......」他低喃著说。
「几天不够,墨湖,对我而言,远远不够。」帕米莱斯从容地说。
「你要多久呢?我也不能陪你多久啊,我是人类,是生命有限的人类--」倪墨湖低声反驳。
「我会让你活下去,我有这个能力的。」帕米莱斯挂在唇上的笑,温和、灿烂,「永远活下去,到我寿命的终结--到这个世界的终结。」
倪墨湖觉得整个脑袋都空白了起来,或者,整个生命都空白了起来,他看向那双湖水绿的眼,那双揉合忧郁和欣喜、天真和深沉的眼,最後他只能薄弱地说:「我会恨你......」他没有筹码去对付一个恶魔,他只是普通的人类。
恶魔浅浅笑开来,「我不介意。」
倪墨湖讽刺性地笑出声,「你很奇怪,你不是剥夺过我的神智吗?你还打算那样做吧?我还不就只是个娃娃,跟他们有什麽不同......」
「不一样。」帕米莱斯微笑著回答,「你有灵魂。」
「疯了,你这个恶魔,疯了......」倪墨湖转头,看著安静的兄长,忽然低喃出声:「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我哥哥......」这样念著半天,他疯狂地笑了起来,「随便你啊,随便你,你要什麽你都拿走吧,身体啊、神智啊、灵魂啊,还是什麽其他的东西,随便你啊,你要什麽你都拿走啊!」
「我会拿走,是你答应过我的。」帕米莱斯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我没有打算要毁灭你,墨湖,你跟他们不一样。」
倪墨湖没有回答,只是以空洞的眼神,凝望站在那里的兄长。
「留在这里陪我吧,我很寂寞......」帕米莱斯低低地说,那双眸里,是沉沉的孤寂。
倪墨湖闭上眼,乾涩地笑出来。
跨坐在男人身上,任由欲望进出,落出眼眶的是生理性的泪水,而非出自於悲痛。
他已经忘却,没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这世界的一切,他已经忘却,连自己都忘却,千百年过去,然後是下一个千百年,他不记忆,因为日复一日。
「看著我......」修长的指尖轻捏起小巧的下颚,死寂的黑眸对上男人热烈的视线,「你爱我吗......」轻柔的吻落在吐出喘息的红唇上,问的问题是由他无法理解的词句所组成。
然而他依然知道该怎麽回答,「嗯......爱......」早就被设定好的答案,无意识地伴著呻吟流泻而出,紧抱住男人的肩,他并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麽,只知道这麽回答,身体的愉悦就会变得强烈。
果然,男人的动作在一瞬间变得粗暴了起来,啃咬著他的颈子,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仰著头,喘息、呻吟,泪水不断从那死寂的瞳孔中满溢而出,划过雪白的脸颊,滴落下来。
就跟他所处的无意义的世界一样,他所有一切举动也是无意义的,无意义地配合对方的举动、无异议地承接对方的欲望、无异议地在事後蜷缩於对方怀中,听著呢喃於耳边,却毫无任何意义的优美词句。
就像一个,被主人精心呵护的傀儡一样。
他也许没有被完全毁灭,但剩下的也只是,勉强困锁著灵魂的躯壳。
「你爱我吗?」温热的大掌摩擦脸颊,那主宰他一切的嗓音是温柔而略带忧伤的。
「我爱你。」毫不迟疑的回答,就像设计精良的娃娃。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对方在想些什麽,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对方到底是欢欣或者难过,但那都无所谓了。
不管是瞬间或者永远,他也不过就是照著本能活下去的,傀儡而已。
在那个乡间,有一幢美丽的西式宅院,白色的墙、绿色的葛藤,栅栏漆成鲜豔的血红色,终年不褪。
偶尔会听见孩子在里面嬉闹的声音,偶尔会从古老的雕花窗看到一闪而逝的人影。
父母都会告诉子女,千万不要靠近那宅院呀,就算是在暴雨之中,也不要接近那透出的灯光。
千万不要靠近那宅院呀,走进去的人,都像连灵魂也被完全毁灭一样,再也没有回来了。

(本系列完)
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各位忍耐到现在(握手)
明天有可以笑一下的特典ˇ

死之本能 完结附录(全)

附录一:小受们的座谈会
赵律:你把我们都弄成娃娃,你要叫我们谈个鬼!?(翻桌)
雅生(惊):师父冷静......
韩耀宇:我不要跟你这种没良心的人同桌讲话......(默默窝在角落)
雅生(又惊):哇小韩,这是你除了「齐白凌」之外唯一说的话欸!
倪墨湖:小受就这麽可怜吗?小受就是被虐待的命吗?(强忍著泪)
雅生(再惊):别这样,也不是那个意思嘛......
赵律:那是哪个意思!?你知道无日无月的意思吗!?
韩耀宇:你那算什麽......我亲眼看未婚妻被虐杀......
倪墨湖:你的还没过程,我哥被杀的过程清清楚楚......
赵律:被杀怎麽样了!?那至少你还可以咬舌自尽,我这是死了才开始呀!
韩耀宇:至少你可以跟他争辩......我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倪墨湖:我这也是一辈子呀......他根本不会死......我也不能死......
赵律:(默默偏过头去,低叹)
韩耀宇:谁知道齐白凌会不会带著我下地狱......(哽咽)
倪墨湖:(默默垂泪)
雅生:这怎麽著?变成互吐苦水大会了!?囧附录二:小攻们的座谈会
左千神:所以到底什麽叫「死之本能」?
帕米莱斯:是佛洛伊德的学说吧?为什麽这系列叫这名字?
齐白凌:死之本能的出发点是仇恨,手段是伤害,结局是毁灭。
左千神:哦,我懂了。
帕米莱斯:我也懂了。
雅生:小攻的才智都特别高......?
齐白凌:其实生之本能和死之本能是循环的,简单地说,例如说花朵为了要活下去,就去霸占所有的肥料,导致其他的花死光了,就是生之本能推动死之本能。
帕米莱斯:然後自然界就会从有机体变成无机体了?我理解了。
左千神:那生之本能的出发点是什麽?
齐白凌(露出温柔的微笑):是爱。
帕米莱斯(浅笑):我懂,当然我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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