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日荛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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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不知怎的,黎瑞手上的瓷杯直直向床上飞去,看着架势,茶水落下时,主人的一张俊脸就遭殃了。
瓷杯犹在半空,床上男子眼未睁,不慌不忙伸出一手,五指成爪,方才已飞快驰近的瓷杯此时速度更快,竟像是被男子的手吸去一般,只怕照着速度,必会在碰撞时洒下茶水,瓷杯却在近手两寸处缓缓停下,稳稳落入男子手掌,滴水未洒,仿若是有人端起手上般。
这一手内功收放自如,以阳刚之劲加速瓷杯飞速,又以阴柔之力缓其速度,控制杯内水波,男子嘴角已有笑意,怕是心里也在为自己露的这一手喝彩。
那边黎瑞却是有些不屑这些卖弄的花哨技巧,换了他,只会一掌让茶杯着地,又快又便捷。但他似也早就料到慕容芩篱这手,慕容芩篱手握瓷杯一刻,他已拿着白玉壶飞快掠近慕容芩篱脑袋上方,一壶茶水当头倒下。
慕容芩篱绕是反应快捷,手握瓷杯,甩出身上棉被,人已在黎瑞方才的位置上。只可惜了上好的丝被一滩茶渍难免。
一时间,两方位置颠倒。黎瑞将湿了的丝被甩在床下,坐在犹带温度的床上,冷冷看着慕容芩篱标准式的痞子相。慕容芩篱身着单衣瘫坐在桃木椅上,噙着不变的笑意看着黎瑞清秀冷冽的脸。两人相望,却无语。
黎瑞来前曾想不知十年未见的人会有何变化,两人弱冠分离,今日再见,都已近而立之年,孩童的玩笑不再,少年的嬉闹消失,此时,会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十年不见,你就这么想爬上我的床?"慕容芩篱戏谑道,当先打破平静。
"十年不见,你就这么想更衣伺候我?"十年未见,也有十年相伴,习惯性的针锋相对,脸上已经没有年少时的戏谑,只剩一片冷静。
"师弟真想要师兄服侍,师兄当然............"未说完,慕容已略带羞涩的站起,低下头,双手颤巍巍的移向衣襟,一脸娇羞女儿态,倒也演得入木三分。
黎瑞冷然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方才想到这慕容芩篱别的本事没有,玩闹整人确是无能人能敌,越和他针锋相对,他越闹得厉害。他向来为人严谨,喜欢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便道,"慕容宫主邀本座前来所为何事,何不直接道明。"黎瑞深知慕容芩篱若是玩闹起来,若没人阻止,怕是没个一时半刻的结束不了,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慕容芩篱却知道再闹下去黎瑞怕是会恼,也不再作态,复又坐下,深邃的眼眸直逼黎瑞,"我知道你一定会记得暗号。"
"本座确不知道你为何要拿洛云教作饵。"黎瑞并不示弱,亦是直逼慕容黑眸深处,盼能看出些什么。
"何来作饵之说?"挑了挑眉,慕容芩篱虽用问句却并不否认。
黎瑞像是有些累了,实在很痛恨慕容芩篱这种爱玩猜谜游戏的烈性,当下冷笑一声道:"师兄,你我相交十年,天下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你当真要我挑明了说?"
慕容芩篱却并不作答,只是赞许的点点头,示意黎瑞说下去。
"洛云教只是你手中的一步棋,为的是牵制中原人士,搅得江湖大乱,江湖乱,天下乱,乱世出枭雄,你正要做这枭雄,一统江湖霸业。" 一番话说得虽然合理,但不过是为了试探慕容,另一番猜测却还保留着。黎瑞边说边打量慕容的神色,却见他未置可否,面上始终挂着完美的笑容,终是作罢,知道慕容若想隐藏,怕是无人能窥出一二。
"不过............"猛吸口气,不等慕容作答,接着道:"要玩,玩你的篱啸宫,莫要拿我洛云教作陪。"黎瑞向来冰冷低沉的嗓音在说这句话时高亢了不少,回荡在四壁间。
慕容芩篱低头闷笑:"师弟真生气了呢"
抬头又道:"黎瑞,方才你道天下最知我的便是你,怎不说最解你也是我呢。不说,不代表你不知道,我也从没打算瞒你。以我篱啸宫今日势力,一统江湖易如反掌,我何须做这些功夫。这出戏,我要什么你很清楚,而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如何,继续参演吗?"
"何来继续一说?"黎瑞并未答应,也并未拒绝,只是挑了下眉示意慕容继续。
"师弟你可都收了师兄的酬金了。"慕容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笑得好不开心。黎瑞能看出布阵图上的暗语,自然也能看出他将九转回天阵作了改进,他在洛云教御敌攸关之时离开,自然运用了改进的九转回天阵,自信能将江湖各派一网打尽。
"慕容宫主真是多虑了,本座只以为这是师兄回报师门的小小礼物。"黎瑞冷然的脸上一片无辜之态,可惜掩不住眼底的嘲弄。心道:打太极吗,可惜他黎瑞没兴趣玩着迂回战术,今日既然来了,有些事......怕不能如你意了。顿了顿,又接着道:"师兄,咱们挑明了说吧。要我参演,可以。但,你告诉我,我洛云教为何要淌这浑水?"
"哦?小时的你不是总说一统江湖霸业的吗?这不是个好机会?"他一直以为江湖霸业是最吸引黎瑞的地方,却不想,10年,很多事都在改变......江湖传言、消息密报能告诉他的只是黎瑞显于外的改变,然而,还有很多改变在悄悄进行着,他,却不知道......
"儿时戏言,如何当真,江湖何其大,人心何其广,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自己的江湖,又岂是一人一派能统一的,何况我要统一这一团乱的江湖有何用。一方霸土,鼎立江湖即可,无需众人朝拜我洛云教。"黎瑞淡淡道。身为一教之主,虽然少年时几番受挫,导致性子寡情淡义,好在心中倒也有自己的一片侠义豪情。今次利用慕容芩篱的九转运天阵一方面是顺势而为,另一方面也是为洛云教立威。对江湖,他并无太大兴趣,谁生谁死,谁沉谁浮,武林秘籍、江湖争霸,这些与他何干。若不是为了那个目的,进攻山庄那些江湖人士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唉,看来这个彩头不够吸引人呐。怎么办,这可得让师兄好好想想。"慕容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眉头深锁,又摇头晃脑,像是为了什么难题犯愁。
黎瑞看着慕容的模样也不作声,心中一阵冷笑,他倒要看看慕容还能打多久的太极,他知道,慕容一直清楚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果然,慕容突然一转身来到黎瑞身旁,凑近黎瑞耳边,低声道:"一探离开师门十年的弟子当初离开的原因,这个彩头如何?"原本便是低沉的嗓音在可以压低下带着一丝的沙哑的魅力,蛊惑着人心。
黎瑞任凭慕容抵靠在他身畔,以同样的姿势凑向慕容耳际轻声道:"这个彩头,我会拿到。"黎瑞知道这8个字是对慕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告诉慕容自己的信心,告诉自己这是他的决定。黎瑞不愿承认这是十年间唯一困扰自己的事,儿时的经历让他对太多事失去了兴趣,但唯独对慕容当年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慕容当初离开的原因,他只知道只有彻底了解实情原委才能彻底抛开那段让它不时沉溺的回忆,阻止它时时诱惑自己去猜测、去探究。他告诉自己,这不旦是为了自己,也是对师门一个交待。
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对方的眼眸中留有自己的身影。
无声的静籁在空气中蔓延,没有人想到先离开对方身畔,呼吸间充斥着对方的气息......
也许只是一小会,也许真的过了很久,慕容芩篱率先打破了沉默,突然叫道:"来人,我要洗漱。"但依然,谁都没有率先离开对方身侧,身体眷恋着最后一刻......
进来的是端着水盆的墨濯,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两人不着痕迹的退后。慕容芩篱略带深意的笑道:"唉呀,今日要墨濯伺候我,那帮小丫头们真是该罚了。"
"无妨,他们若伺候你,一时半刻好的了吗?"墨濯好像没看到房内突然出现的黎瑞,但含义不明的话却又是像对黎瑞所说。
只看黎瑞听到这话,果然皱了皱眉,平静冰冷的面容在进屋后有了第一次波动。他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想到慕容芩篱和一群侍女胡搅蛮缠,当下便觉得有些生气,只是想到自己向来清规戒律,最不耻慕容芩篱这般生活糜烂,便觉得这气生的理所当然,暗自撇了撇嘴角,剑眉紧蹙还不自觉。
慕容芩篱确是在那边大呼冤枉:"濯,你可别在黎瑞面前胡说八道,他可是会当真的。"一边,急急忙忙扑向黎瑞,紧搂着黎瑞的腰,头倚在黎瑞耳畔,状似撒娇道:"黎瑞,你可别当真,濯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黎瑞自小生活严谨,何曾在他人面前被人抱着这般失态,当场冷了一张脸,但他在外人面前向来自持身份,在他人面前和慕容芩篱撕破脸,他也是万万做不出的。紧蹙眉头便要推开慕容芩篱,却觉得慕容芩篱置于他背后的手,突然动了动,画了两个暗号,那是............
慕容芩篱画完暗号,也不撤手,继续置于黎瑞背后大吃豆腐,可怜黎瑞却担心他还有暗号要画,一时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浑身僵硬,还得忍着不发作,好不辛苦。慕容芩篱埋首偷笑,手里却越抱越紧。这是......想念了十年的黎瑞......十年后蜕变成一个成熟男人的黎瑞......
墨濯总算看不过去自家主子这般欺负客人,将毛巾丢给慕容,示意主子漱洗,黎瑞这才解脱,告辞离去。


第 7 章
子时,城郊白桦林
月明星稀,耸天的林木遮蔽了点点星光,厚重的枝叶掩盖了月色迷蒙。无风的夜晚,树林间一条人影穿梭其中,飞驰间脚下落叶却不动分毫,竟像是临空而过,细看人影偶尔的点地却如风中柳絮微拂河面,不带动丝毫涟漪。树叶被人影略过时些微摇曳,瞬间,回复平和。
"教主。"人影准确的在一棵参天大树前停下,俯身行礼。几乎在人影停下的同一时间,树上也略下一人,正是那洛云教教主黎瑞。
黎瑞微点头,示意属下起身。
"回禀教主,陆右使命属下呈上密件。"洛云教下属呈上一封以洛云教特制蜡油封口的信件后急速离开。洛云教诫律森严,上下分属明确,常以消息互通,但下级却无从窥知上级消息。
黎瑞以内力化去封口的蜡油,此蜡油的奥秘即在于只能用内力化去,且要用施蜡油人同等的内力化去,而洛云教各人封口时所用的内力确只有教主是知道,这也避免了密件流落他人手中后被窥得洛云教信息。
黎瑞展开信笺,上面是陆齐的回报:篱啸宫与朝廷关系诡异,墨濯身份可疑。玉玺失踪乃内鬼所为,有异心之人蠢蠢欲动,黄帝意欲瓮中捉鳖。另,如教主所计,武林各派首领现被困于九转云天阵内,中原各派总舵行同虚设。
黎瑞撇了眼后即刻将信笺销毁,皇朝之事在他意料之中,武林各派之事,他也早留有信笺指示欧阳叶与陆齐。只是篱啸宫与朝廷的关系却一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多方暗探也无法得其真相。而洛云教,皇帝怕是不会放过铲除江湖一大势力的好时机......
空气中有一丝波动,黎瑞不经意间摘下身旁树叶、随意的一甩开,树叶离开黎瑞的手却成了劲力十足的弯叶小刀,直向前掠去。
"慕容宫主既已来了,何不下来说话。"
此时此地,正是慕容芩篱写在黎瑞背后的暗语,午时一刻,城郊白桦林
慕容芩篱从树上跃下,微侧头,树叶从其颈边擦过,斜斜没入身后的树干,片刻已无踪迹,只剩一小条宛如树纹的细线。
慕容芩篱从树干上一下地,低沉磁性的嗓音却带着明显做作的抱怨,道:"师弟,你出手也太重了吧,师兄反应慢上一刻,可就被割断静脉了。"
复有眨眨眼,恍然大悟道:"莫非师弟还在为墨濯的话生气吃醋。"像是极开心的一笑,扑到黎瑞身前贴近,眼对眼、鼻对鼻,又道:"有师弟在,那些丫头片子哪进得了我的眼。"
黎瑞忍着向后退的冲动,不苟言笑的脸上青筋跳动,不明白师兄为何总爱戏弄他,这种游戏从小玩到大,玩了十年他竟然都没觉得腻味。但不可否认的,十年未相遇的生疏也在慕容芩篱熟悉的玩笑中被打破。奇怪的,重逢后不可名状的心慌也在看到慕容芩篱嘴边熟悉的戏谑后被平复。
十年对练功的娃娃来说,可以从三脚猫转变为武林高手,但十年对分离的两人来说,确是一段漫长的空白。当年的脏娃娃已是和慕容芩篱一般身高的血气男儿,成为威震四方的洛云教教主,而慕容芩篱的眼眸也更加深邃不见底,原本善隐藏的心思如今更难以捉摸,只有那似真似假的捉弄却还在,像是十年来未曾变过。只是,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呢?
黎瑞内心苦笑了下,罢了,何时真正猜到慕容芩篱的心思,猜到的只是他愿意说的,不愿说的怕是连他也只能被蒙在鼓里。
慕容芩篱却不管黎瑞在想什么,缓缓道:"黎瑞,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的眼睛,清澈......透亮......"声音越发轻了,却也越发近了。
温柔的气息喷在黎瑞面上,痒痒的,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黎瑞实在有股冲动............
一寸、两寸............看着眼前的容颜又越来越近的趋势,当下,任那股冲动冲破禁止............右手成拳直逼眼前人的鼻梁,似有石破天惊之势,妈的,老子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黎瑞练的乾坤掌属阳光一脉,这运足十成的拳头可不容小觑,慕容芩篱子不敢怠慢,身子直直向后掠去。
方停下,又不忘拿出纸扇又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嘴里叫道:"慢着,师弟想和师兄比划两招,师兄自当奉陪,可没点彩头可不行。"
黎瑞听了,方才的冲动也渐渐冷静下来,突然明白过来,慕容芩篱这一番做作,恐就是要逼他动手,这目的自然就是拿彩头。他心下有些恼怒,碰上这该死的痞子,自己的冷静荡然无存,竟会跳入这么明显的陷阱。好在没人见到自己的失态,否则让他如何维持在自家属下面前建立的威严。
"什么彩头?"不可否认的,他也的确想知道十年未见,慕容芩篱的武功精进到何程度,只怕自己这番好武的心思也被慕容芩篱算计在内。
"我若赢了,你须得答应随我去个地方。"慕容芩篱一连算计的表情,像是早就算准了这部棋。
"我若赢了呢?"黎瑞不置可否,挑眉道。
"你心中不是有两个问题吗?你若赢了,师兄尽数为你解答,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慕容芩篱眨眨眼,是何问题,大家心照不宣。
这才是最大的诱惑,篱啸宫与朝廷的关系,以及慕容芩篱明知墨濯身份大有可疑,这子时相约怕也是为了避开墨濯,可他却依然将墨濯放在身边,这都是黎瑞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边慕容芩篱噙着猎物上钩的满足笑意,倚在树旁,等着黎瑞答应,却没发现自己眼神中流露出的宠溺。看着黎瑞脸上不动声色,但他知道黎瑞心里必在为跳入陷阱恼羞成怒,又在为可能打败师兄而兴奋。他这师弟,总是端着冰冷的脸皮,永远摆着不进人情的表情。他知道,儿时的不堪让他需要这张面具,冷淡的拒绝他人,把一切隔绝在面具之外......此时,若不给他个台阶,黎瑞怕是怎么也不会主动开口找他过招,唉,憋着伤人哪。当然,一石二鸟,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就是了。
"怎么比?"刚入洛云教的黎瑞为遗忘往日的不堪,终日沉迷武学,不想着一习惯延续了十多年,时至今日,武学依旧时黎瑞最为爱好的,此时心中又确有疑虑,虽然知道慕容芩篱其实另有目的,他也不愿少了这难得的机会。
"看到地上这圈了吗?不计招数、不限招式,先退出圈外者输。"慕容芩篱不知何时已在地上画了个圈,极为自信黎瑞必会答应。
黎瑞沉吟,计算各个方位的尺度,圈不大,最宽处,大约两人平举双手便可相抵,暗筹:这便是要近身相搏了。当下,也不多话,阔步走入圈内,左手一卷衣摆挽入腰际,右手一摆道:"请。"黎瑞少年成名,对敌也尽显大家风范,对师兄弟间的比武也不例外。说话间已运起全身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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