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独眠 上——逍遥候
逍遥候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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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东来瞥了他一眼,说:"输就是输了,我堂堂紫靖侯是那说了不算波皮无赖的人吗?再说,那马如此烈御马苑里尚且驯服不了,我留它何用?"
几个长随不解问:"那您又何必苦苦得讨了来,若是让小龙王知道了,岂不是心生嫌隙?"
"呵呵......"任东来摸了一把身边官妓粉嫩的脸蛋笑说:"我就是要让他恼我。他一来太後就对我说他爹要把女儿塞给我,让他来查查我的德行,我要不把这事儿搅黄了,误了他貌美如花武艺高强的妹妹事小,本侯爷悍妻在堂以後还怎麽逍遥快活?!"
一个长随忙点头说:"噢,怪不得您整日里打听他行踪,难道......让他撞上您和三皇子教训那野小子的事儿也是您筹划好了的?"
"砰"他身边的一个长随捣了他肩头一拳说:"知道安王那几天陪著小龙王不假,你当咱们爷是神仙,就知道那小不点会去找安王?就知道小龙王能跟著来?就知道那野小子能撑那麽长时间?快喝酒吧你。"
任东来冷下脸来一瞪眼说:"放肆,小不点是你叫的吗?"说完在官妓手里干了一杯酒,脸上带著轻薄的笑抱著那官妓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乖乖爷的心肝儿,你这脸上的粉擦得可真厚,吃了爷一嘴,下回露出真面目让爷看看,是西施还是无盐?"
又过了十几日小龙王在朝上辞行,尚宣帝赏赐颇丰,另赐御香殿设宴。晚间杯觥交错,酒过三巡,尚宣帝退席命众皇子代为作陪。一见皇上走了任东来顿时活了起来,满席乱转。
御香殿内笼著火盆,温暖如春,小龙王走到窗前示意宫娥将窗打开。冷冷一阵夜风迎面袭来,殿外长夜清冷梅花夜放,窗前一棵玉蝶水心镜花满枝头,随风轻动傲然挺立。
任东来远远地看见他站在窗前,便举著手里夔龙纹的象牙杯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闻君不日远离,东来心内不舍,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见,来来来,你我浮一大白。"说著一仰脖咕咚咚把酒干了,举著空了的杯子打了个酒嗝拍拍小龙王的肩头摇晃著说:"後会无期啊......啊不......後会有期,有期!"
小龙王闻声回首,任东来下一个酒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窗外那棵水心镜枝条清减疏斜劲瘦,朵朵白梅绽在枝头,如冰似玉意冷高洁,隐隐暗香涌动,却让小龙王一身白衣冷冷浅笑比了下去。任东来止不住自己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看他喝了这多时的酒,那雪白的脸上纤红未见,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像笼了云雾般要滴出水来。
不知道他的妹妹长得与他可像?任东来嬉笑著凑近他脸庞说:"怎得如此清瘦,难道真是盛名所累?!"
小龙王身形一晃闪开,站在他对面展颜轻笑,如冰破花开,容颜之盛让任东来不敢与他对视。任东来转身扑到窗前装作赏梅,身後那清凉爽利的声音说:"这些日子京都所闻如雷贯耳,小侯爷不屑虚名,倒也不见得轻松啊。"
任东来却不答话探身展臂"喀"一声折了枝白梅进来,回身道:"世上只这重瓣玉蝶堪配王爷,名花配雅士,送与你。"
小龙王嘴角抿著伸手接过梅花,放到鼻下嗅了嗅,眉梢眼角却挑起来看著任东来丝笑非笑地说:"一枝‘水心镜'就换了我的‘焰魄',小侯爷的算盘打得好精啊。"
任东来靠著窗边架著双臂慵懒地说:"哪里哪里,我的算盘也有打错的时候,那匹野马现下不知道被塞给哪个野小子调教呢!"
焰魄被拉到黑羽军里也有十几日了,北项鸿传下令去谁能驯服了便是谁的。"焰魄"现身,腾空长嘶刚鬃飞扬,千骑俯首万马皆喑。不但骑兵营众人,就是火器营、相扑营、藤甲营等众将士也是人人摩拳擦掌欲得而居之。
北项鸿那夜在家中与焰魄较量了一番,心内已有计较。如此宝马若是指配给墨梁必定难以服众,倒不如放开一争。它如此野性放眼整个黑羽军也难有驾驭之人,到时若是墨梁能够驯服於它,正好顺水推舟。这番打算北项鸿并没说与墨梁听。
将焰魄放进驯马场中想要驯马的将士抽签叫号进场。这十几日下来等闲的人连它的身也近不得,有能耐骑上它的二十几人都被摔了下来,被它踏死二人,还不算踏断了三人大腿,踢断了七人肋骨。众将士每日闲暇便围在驯马场外看今日还有哪个勇猛之人上场受辱,北项鸿也常负手在人群中观望。
十几日过後鲜有人上场了,这几日更是一个上场的人也没有,焰魄在场中甩头扬鬃傲然站立睥睨众人。"将军。"众将士眼看著北项鸿带著侍卫走过来忙行礼。
北项鸿点点头说:"今日可有人上场吗?"
旁边一个书记官说:"回将军的话,今日还没有,这已是第三日无人报名了。"
北项鸿知道墨梁这些日子都没有报名上场却每日里在场外观望,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想,便说:"好,传我的令,若是今日再无人上场,明日这马就送到太仆寺。"
北项鸿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大喝:"我上。"寻声看去,果然是墨梁。
焰魄一到黑羽军墨梁便眼前一亮,看它在场中肆意挥洒,自己也觉得血脉澎张斗志昂扬,知道它难以驯服,便每日里到场外观看寻它的弱点,听到北项鸿说要送它走这才站了出来。
骑兵营的士兵都上前围著墨梁,有的说,墨梁你别贪那宝马,你看摔下来多少人了;有的说,看了这麽些天还敢上,不怕把你踏成肉饼;又有人说,没坐骑你别著急,那马太烈......墨梁不说话只是不断伸手拍拍与他说话人的肩头,一路走向栅栏口,有士兵上前把带著倒勾的马鞭递给他,墨梁摇摇头没有接。
适逢冬季,黑羽军中已经换了黑色夹棉的裤袄,墨梁脱了棉裤棉袄,里面是长鹤嘱他穿上的黑色棉布单衣裤,脚上是特做的牛皮短靴。众人见他连身上的单衣也脱了,只著了一条单裤,腰间红色束带扎紧,料峭冷风中赤裸著上身,胸膛、臂膀上露著隆起的肌肉。
看著墨梁走近,焰魄仿佛知道来了劲敌,颈上鬃毛钢针般竖起,两尺多长的鬃尾飘散在空中状如雄狮。墨梁步步走近,见它并不惧怕自己心内有些欢喜,却更不敢大意。
眼看墨梁到了近前,焰魄腾起前蹄猛地扑了上来,墨梁早已料到闪身到了它肋部,焰魄腾空奔开,前蹄未落後蹄踢出,墨梁纵身跟上紧贴在它肋部。焰魄踏起尘土在驯马场中奔跑甩开墨梁,将他的身影置在身後,後蹄再次蹄出。墨梁蹿上来揪住它鬃毛贴近它肋部,却并不翻身骑上去。焰魄头部摆动张嘴就咬,墨梁揪住它的鬃毛腾身而起翻到它的另一侧依然紧贴著它肋部。焰魄转了几个圈没碰到墨梁的衣角,猛地发力狂奔想要将他拖倒,墨梁脚尖点地飞身跃起脚下不停紧紧跟随。
看著一人一马在场中转著圈儿的跑,场外人头攒动,有人嘟囔说,哎呀,就这麽跑得跑到几时?人还能跑过马?
天色已暗,驯马场四周架起十六个火盆,熊熊火光照亮场中。焰魄奔跑速度不减,墨梁渐觉气力有些不敌,揪住马鬃翻身而上,焰魄前蹄腾空後蹄飞撩想要将他颠簸下去,墨梁紧紧抱住马颈,双腿夹紧,膏药一样贴在上面。焰魄长嘶一声在场中不停跳跃,墨梁只觉得肚腹颠簸的生疼。焰魄耗费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将墨梁摔下来,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墨梁此时恢复了些气力,揪住马鬃跃了下来。焰魄感觉背上一轻,看到墨梁下来故技重施,墨梁只是紧紧贴住它肋部跟随。一人一马在场中疯了一样一圈一圈地奔跑。
夜已渐深,许多将士转回营帐中歇息了,驯马场外围观的人渐少。"爷,夜深了,回府歇息吧。"侍卫封冉对站在场外观看的北项鸿说。
北项鸿摇摇头。高鱼站在一旁看了这大半日,心里不解小声问封冉:"他都骑上去了,做什麽又跳下来?"封冉也不解。
北项鸿一直在观看,那夜里他也是跃上焰魄直到它筋疲力尽,可是焰魄却不屈服,一旦气力恢复又是同样桀骜,那墨梁如此究竟是为何?
北项鸿派人回来传话说看墨梁驯马恐怕今夜里不能回来了,叶笙坐在书桌前本想等他回来,却熬不住直打呵欠,奉书上前铺了床褥放下床帐说:"歇息吧,爷忙起来没有早晚的,说不定明早你还没醒爷就回来了。"叶笙点点头,心里想也不知道那匹马墨梁哥哥能不能骑。
天色渐亮,焰魄奔跑的圈子越缩越小,墨梁跟在一旁也有些支持不住,一人一马身上腾腾的冒著热汗,寒冷的清晨远看像身上起了白雾一样。许多人从帐中走出来,一看墨梁居然还在继续,都张大了嘴巴惊讶。随著天光大亮,驯马场外人越集越多。焰魄奔跑的速度慢慢止住,鼻子里喷著热气,甩动马鬃,鬃毛像被雨水淋湿了似的垂在颈旁。墨梁放开一直攥著的一把马鬃,慢慢走到焰魄身前。身形刚定,焰魄猛地扬起前蹄踏了过来。墨梁异色双眸眯起来,脚下弓步,硬生生伸出双手托住焰魄的两只前蹄。墨梁知道想要驯服这匹马就要让它看到自己比它更强。
焰魄发力,墨梁脚下滑出被巨大的力量推後几步。焰魄放不下马蹄,急切地仰天长嘶,震的人心悸动。墨梁咬著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也会叫。"说完一声狼啸,用尽全身力量将焰魄前蹄托高猛地放开,闪电般用肩头撞向焰魄前胸骨。焰魄在地上打了滚重又站了起来,一人一马对峙而立。
北项鸿见时机成熟吩咐士兵抬了水桶进去放在中间。墨梁没动,焰魄也没动。墨梁走上前提了水桶过来放在焰魄头前,焰魄等了半晌,走了一小步低下脑袋探进水桶里喝了起来,墨梁慢慢靠近它,手抚摸著它的脖子轻轻的抓挠著,焰魄抬头看了一眼重又低下头喝水。喝完了水,焰魄摆动头部甩出汗珠,墨梁拍拍它的脑袋翻身而上。焰魄长嘶一声腾空跃起,墨梁在马上振臂长啸"嗷......呜......"。
围观的几千人掌声雷动,人人高呼,墨梁!墨梁!墨梁!......北项鸿心中赞许。

回到家中,屋里头的炭盆烘得寝室暖烘烘地,轻轻掀开蜜合色撒金麒麟的床帐,叶笙还未醒。身下是蜜合色刺绣著水绿莲房的褥子,身上盖著一条水绿撒金缎的被子,他睡觉不老实,穿著条撒金亵裤,手抓著被子角搭在胸前,露著鼓鼓的小肚皮,肚脐圆圆的。北项鸿把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气搓热了,伸手摸摸他的肚子,抓起他一只手放在嘴边啃。
叶笙朦胧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说:"马。"
"你墨梁哥哥有坐骑了。"北项鸿捏捏他下巴说:"若是生逢乱世,墨梁和焰魄一定会在沙场大有一番作为。"北项鸿无心之谈,却不料一语成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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