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容颜已经发现此处和雨晴苑不是一个方向,一个在湖这边,一个在湖那边,可是雨晴苑的房子,却是三面临水,这雨晴苑是先皇出使汉国时,因喜欢汉国都城的一处园林,回来后,照着样子修建的,当时想着凌霜寒是汉国人,所以将其安排在雨晴苑住,可也没想到其它。
如今见宫女投湖,怕凌霜寒也会如此,吩咐了众人,便又赶紧的往雨晴苑来。此时燕柔已经跟了过来,见地上躺的人胸口一起一伏,知道人是没事儿,便想到,真是关心则乱,若以慕容颜平时的精明,未必听不出这声音的方向。
院子里灯火暗淡,一片寂静,想来凌霜寒无事,慕容颜轻轻推门进去,屋里的两个太监一见慕容颜,立马跪下,被慕容颜以手势止住,让他们出去,慕容颜便来到床前,掀开床帐,见凌霜寒沉沉睡着,皱着眉头,却是凄苦不堪,心放下了,可又揪了起来,转身出了屋子,见燕柔紧跟着自己,便对燕柔道:"你且去睡吧,朕今晚就在这里外面的榻上歪一会儿,早朝时,你再进来伺候。"燕柔听了,便到了自己的房里去了。
慕容颜回到屋里,轻轻关了房门,便在床头坐下,看着凌霜寒的秀逸出尘的面容,喃喃自语道:"如果朕一开始对你温柔些,你会不会少恨朕一些。"用手轻轻抚着凌霜寒沉睡的脸。
燕柔进的屋来,却见慕容颜靠着床栏,想来这一夜竟是在床头歪着,而凌霜寒却是仍沉沉的睡着,心道:"这人也有趣,倒能睡的香,若不如此,只怕这皇上也不能在床头歪一夜了。"慕容颜本就睡的极浅,燕柔一进来,就醒了,却见凌霜寒仍睡着,心里有些欣慰,换了朝服上朝去了。
这一日,凌霜寒倒也安静,让喝药便喝药,饭来了,便也吃,却是不说话,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慕容颜一整天也未过来,黄昏的时候,慕容颜还是过来了,看见燕柔,道:"朕看了一天的折子,也看累了,随便转转。"眼睛却不停的瞟向凌霜寒,见凌霜寒不理,仍旧一动不动的坐着,也就没有过去。
燕柔见了却是想笑,只得接过话来,"今儿,茶房送来了上好的茶,说是新进的,不知皇上可尝过没,若没有,便让他们去沏一壶来,皇上也解解乏。"慕容颜顺口道:"好,沏一壶来,朕尝尝"眼睛仍不时的看向凌霜寒,见凌霜寒虽未动,脸上也未起厌烦的神色,便在桌子傍边坐下了。等着人把茶端过来。
就听见有人回话说是见大总管德桂求见,慕容颜皱皱眉,却还是让把人传进来,没想到德桂领着一个宫女进来了,在门口就跪下了,听德桂道:"回皇上,这就是昨晚在湖边惊了圣驾的宫女呤儿,奴才已经问清楚了,这呤儿偷了储秀宫的东西,被查了了出来,怕被责罚,就要投湖,没想到惊了驾,偷东西本就不该,可又惊了驾,奴才不敢擅做决定,来请皇上的示下。"
慕容颜听了,便道:"既是偷了东西,该如何罚,便如何罚,可也谈不上惊驾,下去吧。"话音未落,那叫呤儿的宫女竟是冲了进来,在慕容颜身边跪下,"皇上,奴婢也是没法子,求求皇上绕了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尽心伺候。"说着,就磕起头来。
德桂见慕容颜皱起了眉头,便进来拽呤儿,道:"你这丫头,皇上不怪你惊了驾,就该谢恩,倒还得陇望蜀了。"呤儿见德桂来拉自己,一眼瞥见了坐在里间的凌霜寒,见凌霜寒能和和皇上在一间屋子里坐着,凭着直觉便奔向凌霜寒,在凌霜寒脚边跪下了,拽着凌霜寒的衣角,道:"公子,求您帮忙说个话,我爹娘病了,每个月都靠着我这月例银子治病,求您了。"
凌霜寒没想到这宫女竟向自己求救,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而德桂却也知这凌霜寒的身份,也不知是个什么脾气的主儿,不敢过去,皇上也没发话,只得在一边道:"胡说,你爹娘要是等你那银子治病,早该没命了,这宫里头的规矩,每三年才能轮到这见面的机会,你才进宫不到半年,那能就把银子给了出去,可见是撒谎。"
呤儿急道:"我没有撒谎,我是托人每个月把银子带出去的,真的没撒谎。""哟,还敢私下里托人带东西,这更不合宫里的规矩了。"德桂尖着嗓子道,呤儿更是着急,可见德桂似乎不敢过来,越发肯定如果凌霜寒肯帮忙求情,或许能逃过去。
便给凌霜寒磕起了头,道:"公子,求您,发发善心,我爹娘真的病了,如果没有银子治病,便会死,可我这个月当差,弄碎了一个碗,被罚了银子,没办法,才会去偷东西的,我爹娘如果死了,我三岁的妹妹便没人照顾,会饿死的,求公子,发发善心,帮忙说句话,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德。"说完,便不停的磕头。
却见凌霜寒双拳在身边紧了紧,终究是将头扭向一边,只是脸上神情颇为悲伤,慕容颜一见,心中一颤,却是明白,凌霜寒是不愿意求自己,却又甚为同情这个小宫女,德桂见凌霜寒将头扭向了一边,便知是不会求情了,方大着胆子要过去,就听到慕容颜说道:"即使这样,德桂你就去查查这呤儿的爹娘在什么地方,赏他们四十两银子,好好治病,也难为这丫头一片孝心,这回就放过了,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德桂一下愣住了,迈出的脚收了回来,道:"奴才遵旨。"却一面又对呆着呤儿道:"还不赶紧谢恩。"呤儿方回过神来,忙要叩头,就听慕容颜道:"不必谢朕,要谢就谢你跟前的人,朕不领这情。"说着,便要出去,临出门,回过头,却见凌霜寒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却是为了别人,才肯看朕一眼,慕容颜有些难过,胸口像堵着东西,非常不舒服。
看了一眼地上的呤儿,道:"这丫头以后就在这伺候,不用回储秀宫了。"抬脚就出了门。
第010章
燕柔看着一头雾水的呤儿,心道:"真是因祸得福,倒也机灵。"不知这人有什么神通,一句话未说,皇帝就饶了自己,而且还赏赐银子,呤儿愣愣的想着。德桂见呤儿还在地上发愣,道:"还不赶紧的去收拾铺盖,就来伺候,别光愣着了。"呤儿方回过神,从地上起来,跟着德桂走了。
因在呤儿储秀宫不过是一个打杂的小丫头也未伺候过人,燕柔便先让她跟着自己学。大概是因为知道呤儿家境可怜的缘故,燕柔发现凌霜寒对呤儿倒不像其它人冷淡,而呤儿手极巧,掐着花草的,能编出不少东西,拿着来给凌霜寒,凌霜寒有时看着这些东西,眉头也舒展不少。
呤儿也是颇为机灵的丫头,虽有许多疑惑,可也知是凌霜寒救了自己,初来时,只是尽心的学着伺候,却也发现凌霜寒并不开心,每日闷坐着,慕容颜也常来,可二人从不说话。
到雨晴苑已经一个月了,这上上下下的人也混熟了,呤儿坐在廊檐下,一边编着东西,一边和这里的一个小太监连海说话,这连海也是一个极爱说话的人,又比呤儿早几年进宫,对宫里的情况比较熟悉,便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这宫里,以前,除了太后见了皇上不必拜,还有一人就是燕柔姑娘,见了皇上也不必拜。"见呤儿停下了手中的活,一脸疑惑,"这可是为什么?""嗨,这也不知道,这燕柔姑娘是皇上还是王爷时,就跟着伺候的了,进了宫,皇上就免了这燕柔姑娘的跪拜礼,说是在王爷府里已经如此了,惯了,依旧不必拜了。这如今,又多了一个人,便是侯爷了,这如今,在宫里,不必拜皇上的人除了太后,可都在这里了。"
呤儿问道:"小连子,侯爷不爱说话,便是皇上来了,也不和皇上说话,可这皇上还每日都来,都说皇上喜欢侯爷,可皇上从未在这里过夜,这皇上是喜欢侯爷,还是不喜欢呢!"
"哎呦,傻丫头,别看侯爷不喜欢说话,可若说了话,可也能把人呛死。侯爷刚进宫时候,整日昏迷着,这皇上把太医院的太医挨个的骂;侯爷才醒,德妃娘娘就带着其它几位娘娘和贵人来看侯爷,可侯爷一开口,就是撵人,这德妃娘娘是太后喜欢的人,皇上也孝顺,都说德妃是迟早是要立为皇后的,可结果,第二日,皇上就下了旨,说侯爷原不是这里的人,不懂这里的规矩,身子也不好,就不必学规矩了,你来这些日子,这皇上那一天不来这雨晴苑坐着,侯爷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皇上都不生气,这还不叫喜欢,可还怎么叫喜欢。我在宫里这么些年,可还没见过皇上这么对一个人,你倒是有福,若不是侯爷,可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
"是呢,可当时也奇怪着,我虽求着侯爷,可侯爷也未开口说话,倒是皇上就饶了我,可又不让我谢恩,说是谢侯爷就可以了,还把我调过来伺候,我到现在还纳闷着,小连子你说,这可是为什么?"
"这我可也不知道,许是皇上看出侯爷倒是喜欢你,可你当时又犯了事,侯爷便不好开口,可让皇上看出来了,皇上想讨侯爷欢心,就饶了你,还把你调过来伺候。可见,这侯爷是皇上极喜欢的人了。"
"可皇上为什么从不在这里过夜呢?"
"这可不清楚,似乎侯爷不喜欢,侯爷才醒,就闹了一场,可当时就皇上和燕柔姑娘在,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后来皇上就下旨把这屋里易碎的,伤人的东西全给搬出去了。"
"我说我想找个瓶子,插些花摆房里,可就找不着东西,也纳闷着,这屋里怎么连个瓶子都没有,原来是这么回事。"说着,,手里的东西已经编好了,是一个小老鼠形状的篮子,颇为精致可爱,连海看见了:"呤儿,这篮子可编的太有趣了,把它给我吧,我拿着在屋里,也装个东西,可也有意思。"
"这是给侯爷编的,明儿,我得空了,再编一个给你。"连海笑道:"你倒也知道讨好人,这些日子,你可也编了不少了,还少了这一个。"
呤儿道:"虽编了不少,可都是些小玩意,侯爷每日饭也吃得少,我编了这个,便装一些果子什么吃的,侯爷看着这篮子,见了里面的东西,兴许就吃些,你若喜欢,明儿,我多编几个给你,这个可就给侯爷拿去。"
"倒是,多编几个,便多装些东西,摆在屋里,指不定侯爷喜欢吃什么,多摆几个,倒是好。"说话的是燕柔,倒把呤儿和连海吓了一跳,也不知这燕柔是什么时候来的,话听了多少去。
这宫里是不许背后议论主子的,二人立马站起来,心里惴惴不安看着燕柔,可从燕柔脸上看不出什么,就听燕柔对呤儿道:"快去吧,等会儿就要吃饭了,赶紧去伺候,明儿有空了,就多编几个,放屋里,侯爷倒也喜欢你编的这些小物件呢。"见燕柔似乎为将前面的话听进去,呤儿放下心来。拿着篮子就进了屋。
凌霜寒和平常一样坐在窗前,在沉静如玉的脸上,秋水般明亮的眼中依旧有着抹不去的忧伤,整个人也被一种淡淡的哀愁笼罩。
第011章
呤儿心里有些酸酸的,虽是个侯爷,而且还得到了大家都羡慕的皇帝的宠爱,可凌霜寒身上透露出的哀伤,让呤儿每次见到凌霜寒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所以,拼了命的想一些东西,想让凌霜寒开心。
雨晴苑有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尤其是慕容颜来的时候。慕容颜每日都来,有时只待一会,有时时间比较长,凌霜寒对慕容颜的到来总是视而不见,每到这个时刻,雨晴苑里所有的下人都会小心翼翼的,走路都是轻声轻气。慕容颜毕竟是皇帝,难道真的能一直这样容忍凌霜寒,也不知道慕容颜那一天会发作,所以,一直到慕容颜的离开,大家才会松一口气。
而凌霜寒每日只是静静的坐着,从不开口要东要西,在众人眼里是一个非常好伺候的人,一切都是燕柔想到什么,吩咐众人去做,但也没什么很多事,大家过的比较清闲自在,但又都担忧,这样的日子能够维持多长时间。
在众人的担忧中,慕容颜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性,似乎每日能够看到凌霜寒已经是心满意足,而一旦什么好东西,又总是源源不断的赏赐,每次来的时候,看着凌霜寒的神情,让呤儿看了,也不禁心动,暗道:"这侯爷也不知为什么不喜欢皇上,便是个石人,也要被皇上给感化了,可侯爷竟是个比石人还顽固的人。"
前方传来胜报,汉国的都城已被攻下,汉国的皇帝据安一隅,上表称臣,德妃产下了一个小皇子,平贵人生了一位公主,除夕又近,整个宫里都洋溢一种喜庆,议论这个新年只怕是要比往年要热闹。
而雨晴苑也是大家议论的中心,凌霜寒自从住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慕容颜又以凌霜寒身体为由,说是要静养,下令不得去打搅,而众人又不知是什么病。
给凌霜寒号脉的是一位历经三朝的御医,医术颇得众人佩服,当初凌霜寒昏迷之时,这位太医正好告了假回乡祭祖,却被慕容颜下命立马召回,回来时,凌霜寒虽已经醒了,可慕容颜仍让其号了脉,现在,凌霜寒的药也是这位御医亲自熬,却对凌霜寒的病三缄其口,众人只得猜测纷纷,说是凌霜寒因为不喜欢皇上,而又是武将,这药是散功的药,又有说不是,而现在,大家都在猜测,凌霜寒会不会出现在除夕晚宴当中。
除夕前夜,下了场大雪,一大早,各处都在清扫积雪,可慕容颜已经来到雨晴苑时,原以为,除夕慕容颜是没有时间来的,没想到慕容颜却会一大早来,凌霜寒也仍如以往,静坐在窗前,开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湖水。
因为除夕,慕容颜想着白天祭祀,晚上守岁,一整天都要陪着太后与众妃子,或许这一日便见不着凌霜寒,也希望凌霜寒能够去同宫里的人一起守岁,或许热闹的气氛能够让凌霜寒改变心境,所以,一大早就来了,可到了门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慕容颜对自己的所做,也是一直懊悔,虽想弥补,可凌霜寒的沉默让慕容颜不知从何处入手,凌霜寒每日的沉默只是让他心疼,越发的不敢在凌霜寒面前逾越,只能是每日里来看看,总是希望凌霜寒能够原谅自己,可凌霜寒的视而不见,又让慕容颜伤心离去,可若不来看看,慕容颜却是连觉也睡不安稳。所以,每天依旧要来雨晴苑一趟。
虽然穿着皮裘,可慕容颜进来时,竟有一种冷的感觉,这冷不是来于自己,而是凌霜寒,慕容颜不知为何,只觉依窗而坐的凌霜寒很冷,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去给凌霜寒披上。
却在披上披风的一刹那,慕容颜忍不住将凌霜寒拥进怀中,其实,每一次来,慕容颜都想如此,自从凌霜寒伤好后,慕容颜也就从未再触碰过凌霜寒,知道凌霜寒不喜欢,便也压抑着自己,可今天凌霜寒身上同以往一样化不开的孤寂与冷冽,却让慕容颜再也忍不住。
却没想到,凌霜寒并没有挣开,只是任由慕容颜抱着,慕容颜心里欣喜不已,忙问道:"今儿,也同大家一起过个除夕,可好?"可凌霜寒依旧的沉默,让慕容颜的心又凉了下去,可也舍不得就放开,眼睛却忍不住有些湿润。
"无妨,既没躲开朕,总是心里还不十分讨厌朕,朕等着。"慕容颜心里安慰着自己,松开了手。
第012章
凌霜寒对慕容颜近来举动也不明白,这几个月来,两个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般的相处,还有呤儿的事,刚才温柔的拥抱,却能感到慕容颜轻轻颤抖的身子,凌霜寒也猜不透慕容颜为何会如此。
客栈的里慕容颜的暴怒和那几日身不由己的日子,如魔魇一般紧随着凌霜寒,让凌霜寒无力和无奈,暴怒下的慕容颜如恶魔一般的行为,更是让凌霜寒不寒而栗。
伤早已好了,可每日仍然要喝药,而自己的功力却是在一点一点消失,还有一位武功不弱的女子随伺在在周围,怕自己会逃吗,在护卫深严的皇宫,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旁的情况下,自己如何逃,而且,便是离了皇宫,在举目无亲的秦国,也更容易被抓回来,那时,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