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殇梦————萱沂
萱沂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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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着凤蝶的红纱披上肩头,腰间的结缎在身后束成一个硕大的蝶状,盘起一缕发丝,戴上凤冠。侍童们满意地看着着妆后人儿美丽的身段,美丽的姿色,美丽的............
奇怪,明明上的是新娘的妆,可精致如画的脸庞为何依是看到了凄楚的残迹。菱唇微颤,却又将满腹的凄楚盈彻于心。
没用的,这场游戏只有一人主宰......

看着层层叠叠的宫墙如镜花流水,每一道都是一样的华丽,每一道也是一样的幽深。
冷,那是当然的,下意识拽紧了衣纱,极力用平静掩饰着恐惧,向那深邃的宫殿走去......
寝殿内,灯火辉煌,一身红衣的孔吉缓缓走入。
"孔吉......叩见......王......"
正独自饮酒的中宗王见眼中闪立刻过一丝难言的兴奋,振奋地看着眼前人儿的绝世风采。孔吉本就生得俊美,精心打扮后更是倾国倾城。
秋水潋滟的眼睛盈彻着幽思,不经意地一凝眸,便是令人屏息的惊艳。
"把脸抬起来,让朕好好看看!"
人儿抿起薄唇,不语不动。
"不要考验朕的忍耐程度!"
莹澈的眸子无力地微微抬起,无意间牵扯出缕缕哀怨,脸庞滑落的泪珠化了浅浅淡妆,仿如冰晶玻璃般在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孔吉黯然地看着王兴奋的神情慢慢僵了起来,这一次他竟然没有觉得害怕,也许恐惧到了极点就是这样吧......
杯中酒水如冰棱般毫无预警地洒向脸庞,眼睛一阵刺痛,一切都变得模糊......
"敢在本王面前耍性子,你是第一个!喝了它。"
接过酒杯,恹恹一笑。
灼热的烈酒穿过喉间,孔吉不由深深拧起的眉头,极力咽下,杯顺着垂下的手碎在了脚边。孔吉此时只觉无比虚弱,可能是发烧了,可能是......醉了......
"哈哈,好!"
王笑得更加张狂,看不出那是什么感情,兴奋?还是讥讽......
"看看这身衣裳,真配你的小脸蛋!我的新娘......"
孔吉扬起一笑,苦涩难言。可是王似乎已经看不到人儿的憔悴,眼中,只有人儿的浅浅笑意,只有眸中水波盈彻。
这样的逆来顺受究竟还能撑到几时?
孔吉自问,脑海中开始混乱,旋转,看不清了......一切都好乱......
"你一定不知道吧,被你演的为妙为巧的梅香正是你的母亲呵!"
什么?!晴天霹雳般,孔吉睁大了双眼,空洞......迷惘......
渐渐昏暗的夜空下隐约飘下几片雪花,落得清清冷冷。

七、离 笼
梅香正是你的母亲......
"......娘......怎么......会......"
孔吉的莹莹水眸忽闪着凄然,断断续续地呢喃着,脑海空洞一片。
"就是这样,你娘当年就是穿的这身衣服,这展凤冠。"李怿牵过一缕依肩发丝,闻着清馨的发香,不由一笑。
人儿紧紧抿起已泛青白的薄唇,心中一阵悸痛,唇齿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双闪烁着异样水光的眸诉说着难言的悲痛。
读不懂的......也唯有一人才懂罢......
凤冠被伊人无力地拽下,头发立刻披散而下,缠绕着人儿 幽幽潋潋,恬静别致的轮型宛如水墨笔下的闭花羞月。
"怎么不说话了?故事还没完呢!你娘认为自己的屈辱之身早已配不上她爱的人,而你的诞生便成了心中难灭的痛,所以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地主家当奴仆,后来侥幸逃出来混又进了戏班,不料依是任人蹂躏,我没说错吧。"
"......住口......"
紧紧捂住胸口剧烈喘息着,那一言一句夹杂着冰冷刺伤着脆弱的心。忽地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恶心......连自己都觉得恶心了......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不许晕过去!别忘了上次我救过你,否则你现在早死在棍棒之下了!陪我喝酒,喂,孔吉!醒醒,快醒过来......"
泪似乎早已流尽,沉闷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眼神没了焦点,或许醒来会有人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
人偶,
没有太多的表情,
笑,
却画着凄美,
逃不出戏,
逃不出命运。
若碎了一颗玻璃心,
会不会有人,
感到痛心?
因为,再美的水晶,若碎,便也只剩一地的晶莹......

孔吉是哭着醒来的,猛地在抬起溢满慌乱的眸子,痛苦依稀漂浮在上,每一声重重地抽气都如一把刀割在长生心中。手心里连汗都是冰凉的,如瀑的发凌乱无力地垂在苍白的颊边,那种单薄似乎连风都可以侵犯,惟有一双胜雪三分的水眸,却读出了泪眼朦胧下的凄柔......
这样的孔吉早已不止让长生心如刀割,更有一种愤恨在心中潜滋暗长着,捏白了骨指努力平息一触即发的怒火,替他擦去颊边的冷汗,脑海中拼命翻寻着可以令人儿不那么难过的话语,想起了一个同样凄冷的夜,想起了一句:已过子时了,师兄放心吧,噩梦是反的。
看着人儿椅着枕慢慢合上了沉重的睡眼,他似乎是信了,也可能是再没力气去怀疑,只是仍不松开紧紧抿住的薄唇,像是被梦魇困在了梦里,想要逃却无能为力......
太勉强了!
不要再这样了孔吉,不该是这样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东窗外,一墙之隔,一米之遥便是无止尽的自由。
自由,可笑的是自己竟觉得这个词是那样的陌生......
冬天,夜长昼短,冬夜,冷冰漆幽。需要多大的勇气去等待天明?
不行!--必须离开!

"拜托了,请让我们在今夜离开这里!"
"怎么突然要走?......是不是孔吉那孩子......出了什么事?......"
"这不用你管!再不离开这里他早晚会别折磨死!"
"可是......王......"e
"他是个疯子!和燕山一样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请你冷静点,也许王是压力过大才找孔吉......没有恶意的......"
"什么没有恶意?!难道你也疯了吗?!"意识到身后熟睡的人儿,拧眉压低了嗓音,想到每次召见他每次都是肿着眼睛回来,长生心中一阵绞痛。
"就算孔吉罪大恶极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嚷着要保护他却始摆脱不了终无能为力。这样的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让我们离开这里......"请求并不是长生所擅长的,他甚至讨厌过这样的低声下气,可是现在,为了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会去安排,今晚子时后离开。保重。"
"谢谢,徐内侍。"
夜是寂静的,可再怎么寂静也听不到泪碎的声音,侧脸下,枕巾早已湿了一片......
※※z※※y※※b※※g※※
"师兄...快看天空,有彩虹呢!"一个抱着花鼓一身女儿装的孩子兴奋地指向天幕。
"你喜欢看彩虹么?"另一个身着粗衣的男孩站在他身后,没有看天空,却入神地看着人儿精致的侧脸。
"是!很喜欢!"眸中似有水波盈彻,伴着浅浅的笑意,微熏了空气。
"咦?"眸中有了一丝变化,疑惑渐渐转变成了失落。仰头望天,早已没了彩虹的踪迹。
"没想到那么快就没了......彩虹只美丽了瞬间,他给不了我要的永恒......"
永恒......多么飘渺的词,他要的永恒,彩虹给不了,花火给不了,一切瞬逝的生灵都给不了。

"孔吉,我们自由了......"背上的孔吉安静极了,用侧脸轻轻碰触着人儿光洁如玉的脸蛋,瞬间,感到脸颊一阵温热,是谁的泪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要什么化蝶双飞,不要什么山盟海誓,不要那些个比瞬间还短暂的永恒,只要能一直和长生依偎着纯粹的快乐,怕便是孔吉内心深处最大的奢求了......
天边,两颗紧挨着的星星,没有太多奢华的装饰,便已是夜空最美的景致。
断雪
八、断 雪
又见雪花飘过,
落在那段记忆中,
涟漪映出淡漠的人影,
惟有雪泪弄湿了凄冷的夜空,
断了的雪断了回忆,
追拾着,却越发远去,
拾起,
原来,我爱你。

记得那天的天空也是灰色的,零星飘着几瓣雪影,缠绵而下,应是唯有冬日才见的冰美吧,可却少了欣赏的人。
一个拖着比自己个子还大的扫帚的小杂役屡步艰难地前行着,"最讨厌这样的天气了!"拼命呵白气暖手,望着那一地的白雪等着自己去收拾,蜿蜒至大门外......蓦地,门口一个蹒跚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还好吧......"
单薄的身影被厚厚的白雪压地直不起腰身,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动了一下,探出一双无暇的眸子。
"求求你......让他留下来吧......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快不行了......求求你让他留下吧......"卑微的哀求猛地撞击了那个小杂役的心,犹豫了一下,转身看了看身后一地的雪,或许~~留下他可以多个帮手吧!
"......"再回过头,只觉脑子一阵空白,那位少妇早已不知行踪,只剩下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满是期待地望着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闯祸了!又要挨骂了!
也许是看出了那份慌乱,那双莹莹眸光宁如静水,如梨花般浸融雪色,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吧,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不知道没有亲人的痛楚,不知道即将而来的命运会有多残酷......
"你叫什么名字?"
"娘说我的名字很吉祥哦,我叫孔吉......"

"孔吉,坚持住......千万别睡着,听到没有......吉......"
耳畔的呼吸声越发模糊不清,孔吉微微合上沉重的眼眸。我好累......我只睡一会儿......好么长生?
"孔吉!不许睡过去听到没有!听师兄一次,不要睡!和师兄说说话吧!说话啊......"
"师兄......孔吉......好困......"
白皙的肌肤被冻的只剩下苍白,垂着几缕乌黑的发丝中夹着雪花的晶莹,似一朵花火维护着即逝的永恒。
"前面...前面有村子,马上...就要到了。看见灯火了吗?"
"......唔......"
长生重重喘着气,双脚已经麻痹,只是机械地迈出一步又一步,若只身一人怕自己早已放弃了求生吧......
孔吉,你知道吗?如果我们能够活下来了,那么是你救了我们两个。
所以......千万不要放弃......求你......

"为什么娘不回来?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泛着涟漪的眸光扑闪着望向小长生,稚嫩的声音不住呢喃着委屈,到最后,只是努力抿起薄唇,眉清目秀,却是令人心悸的神情。
"你母亲嘱托我照顾你,她......有事情......外出了......不方便带你......"重重地拍着脑袋,在说什么啊?越说越乱!
"是这样么?"眸中泛起一丝神采,果是一双清澈异常倾城绝色的双瞳呵,与其说是成服不如称之为沦陷......
也许这样并没错,至少,单纯的孩子再也不会午夜梦回时躲在被窝里抽泣个不停了......

"大夫......一定要救他......"撑着模糊的意识椅倒在床边,好心收留他们的农夫怎么也劝不开他,紧紧握着那双手,生怕一松手便是一辈子的错过......

"放弃吧,那孩子快死了......"
"不可能!孔吉他不会死的!一定有救的!你快点救他!"稚嫩的小手拼命拽住大夫的衣衫,撕声力竭地哭喊着。怎么可能呢?他的脸还是暖暖的,怎么可能死掉呢?!你快去救他啊......
"小兄弟啊,你也不想想,你们主子只付这点钱,也太......想开点吧,不值得你这样啊......"
"住口!"挣扎着站起来,背起榻上的小吉冲出门外,只觉背上的人儿轻得如朵浮云,小巧精致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红晕,明明只是染上了风寒,可是吝啬的主人竟然连这点药费都不舍得出......太过分了!
孔吉,安静地睡一下,等雪停了,我再带你去看彩虹......

入夜,连月色都透着冰凉,浮云掩月,点点星钻依稀伫立在上空,如同雪色飘得零零散散。
嗅着若隐若现的梅香,安宁的一切让人舒适地不愿动弹......
无力地对上了顶头的木梁,显得庸庸懒懒,冷冷清清。
长生揉揉眼,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个眼神,一份恬静,一帘幽梦......
猛地坐起,身边安然睡着张光洁细致的脸庞,掩饰不住淡淡的疲惫,却睡得如婴儿般的香甜,伸出手拂拭着这份恬静,眉间不觉扬起浮云浅笑。
孔吉抬起澈透的眸,清亮如水,明亮,白净,"长生......"轻轻地唤着那个最能令自己塌实的名字,好似天上人间的重逢,自然而然的感动。
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抱住人儿单薄的身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坚信着对方,或许命运的羁绊也就变得不堪一击。

"谢谢你们收留我们。"
"不客气,请问,怎么称呼?"友善再也难以打动长生累累伤痕的心,不敢轻易告诉别人真名,怕又无端引来灾祸。
"我是国生,他......叫天香。"孔吉惊异地看向长生,被人牵住了手,明白了他的心意。
"天香?!这么说你就是梅香的孩子?"
方才安定下来的神情瞬间惊起一丝波痕,孔吉只觉得有一股寒气窜遍了全身,冷,不言而喻。
感觉到手的冰凉,长生这才发现人儿失神的恐慌,来不及问怎么了,手已被甩开。
"什么梅香?你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吗?求你,快点告诉我......"
"梅香,当年看到她的时候已是怀胎数月,暂住过这里,记得她说过,如果生女儿就会叫天香,如果生儿子,就叫......"
"叫什么?!你快......咳咳......快说......"
"哦想起来了,如果生儿子会取个吉利点的名字,她当时好象是这么说的。"和身边的夫人确认了一下后,农夫淡淡的回答道。

空洞的眸子再次慢慢垂沿而下,感觉心像珠链般碎了一地,痛么?那为什么没有眼泪呢?
察觉到了身边渐渐浓郁的担忧,可懦弱的自己却再也没有勇气去回应这份感情。
"你......还好吧......"b
"我......有些累,先回屋去了......"
依稀闻见了腊梅沁人心脾的香气,却化不了心口冷色的冰点。烛光刺眼地摇曳着,眼睛倦了,奢望夜色可以平静心中的波澜起伏,没有了身边的人,屋外静如荒野。转眼,月光洒落的地方看见了一株玉枝。
一支梅,独立寒冬,傲雪的气质弥漫在空气中,恍惚间梅枝化作了一个背影,柔光朦胧了双眼。
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
风吹地越发无力,吹在惨淡的脸庞上,早已不吝啬仅有的体温,看着......愣着......又奈何?
"这株腊梅就是你娘当年种下的。可怜的孩子,外面冷,还是进屋吧。"
"让我......再呆一会儿......伯母,你先......睡吧......"
感觉到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人一直默默看着这方,可没有勇气回头......
"......孔......那个,天香......"
"别叫我!"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残花的苍白不禁让人想到梨雨下的妩媚。讨厌这样的自己,我......
"我爱你......"
什么......
"不要这样......我知道你的难过......可是,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一个一无是处没用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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