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间————范醒
范醒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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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段日子以来他的蹊巧,还有他在山顶时说的那句,现在听来好象决别的话,然後我正要说他後来与我做爱时格外的温柔,被小三迅速打断:"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想起来了,他跟我说过这事。"
"你说,他去干嘛了?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回来?"我听了小三镇定的话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悲伤得好无谓。收了眼泪,连珠炮一样地问出我担心的问题。
"他出去干什麽嘛,他不许我说,反正不是什麽坏事。至於危险不危险......"小三再次顿了一下,今天小三说话也太吞吞吐吐了,真是古怪。我的神经回来了一点,突然可以分析了。然後听到小三继续说:"说起来,是有一定比例的危险度,但就现在的条件来看,如果不出意外,是会平安的。"
什麽叫一定比例的危险度?什麽叫不出意外就可平安?!小三也学会了黑皮那样神叨叨的说话方式了吗?说了半天,除了增加我的担心之外,什麽都没说。
"你能不能说清楚点?!你这样,我很担心。"我的口气有些恶狠狠的。
"你等吧,现在这种状况,他也不愿意见你。你就给他留点空间吧。"小三的话很坚定。但说完这句话之後,他还小声嘟哝了一句什麽,我没听清,类似於:"怎麽可能发展成这样?完全不象我。"这样的话,我完全听不出小三嘟哝这麽一句与现在的事有什麽关系,而且现在除了黑皮的事,别人的事情,我也不是很关心,包括小三。所以这句至关重要的话,被我完整地忽略了。
"那,小莫他什麽时候能回来?"我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怎的,小三的声音突然变得恨恨的,用僵硬的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如果元旦之前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别等了。"
此言一出,我彻底崩溃了。

22
之後的日子,小三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热情而依赖。但是一提锺黑皮,他立时风云变色,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时感叹,一时愤慨。变幻得很莫名其妙。我只好当作他这是对於好朋友会遇到我这样无能的家夥感觉不愤吧,但我还是锲而不舍地问出很多关於黑皮从前的事情。
黑皮小时候很乖,但不被家里重视。爸爸与妈妈的婚姻据说本来就不是自愿,从来关系就不好,吵吵打打是常事。妈妈根本顾不著黑皮,虽然不停地吵架,她眼里依然只有爸爸。爸爸很讨厌妈妈,黑皮长得象妈妈,所以连带著看黑皮也不顺眼。
後来,小学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黑皮的处境益发艰难。爸爸再婚之後又生了一对儿女,对黑皮也越来越厌烦。黑皮从初中起就住校,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或被他人救济。也就是说,从那时起,虽然名字还挂在所谓的家的名下,其实已经与家断绝了关系。
唔......听到这样的过往,我不禁为黑皮伤心。不论黑皮现在的钱从哪里来的,这孩子都受了太多苦。我虽然父母已逝,但他们在的时候,都对我宠爱有加,我家他们,他们也爱我,现在想来可算是完美的家庭,可怜的黑皮,等你回来,我要好好疼你。
我固定每天一通电话给黑皮,但他从来没有开机。我很郁闷,他到底有什麽事情非要这样把我推开才能做,这也算把我当作情人吗?不相信我,也不要我帮忙。明明有危险却一个人就去了。哼,我暗自下定决心,等他回来,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情人,到底是什麽。
一日一通电话,已经习惯,无法接通也成了习惯。日子从焦虑慢慢转为平淡,虽然心情不能晴朗,也一样过了下来。
十月的时候,我意外地接到了冯裕之的电话。请我去荷兰参加他与允言的婚礼。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不敢离开,生怕一没注意黑皮回来我不在,他岂不是要郁闷?我岂不也要郁闷?
"恭喜,恭喜。"对於他们能够在一起,我由衷地欢喜,算我自私吧,允言有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情人,他能幸福,让我也好受很多:"但我实在是有事去不了,Joshua,祝福一定送到。好好对允言。"
"这不用你说。"冯裕之哼了一声,道:"你就顾好你自己就是了。你最好还是来,请你来也是允言的意思,你别不识好歹。"
"允言还好吧?"被他这麽一说,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问。
"有我在,当然一切都好。"冯裕之不满地嘟哝了一会儿,我什麽都没听清楚,就听到他大声道:"允言有话跟你说。"说完,我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後是允言的声音:"为泰,你还好吗?"
好吗?我想到失踪的黑皮,心中暗叹,还真是说不上好呢。我低了头,对於允言我总是有些愧疚的:"还好。恭喜你,允言。"
允言在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儿,道:"为泰,你真的不能来吗?我......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能来给我祝福。"
朋友?我感觉心上一暖,还没说话,就听到冯裕之在电话那边大声嚷嚷:"靠,我给你报销机票,你就别磨叽了。"
"呃......好吧。"我抚了抚桌上黑皮与我在山上的照片,两个黑皮笑得很傻。我笑了笑道:"不但要报销机票,还要包吃包住包玩。"心里忍不住念道:黑皮,我也不会一直在一个地方等你的,你再不乖,我就跑了哦。
"没问题,你来吧。"允言首先发言。
"好,你们等我吧。"我放下电话,收拾护照,收拾行李,打电话订机票。一番忙乎下来,好象心情也好了许多。放下黑皮,三天後,我来到阿姆斯特丹。
冯裕之与郑允言两人见到我都大吃一惊,又黑又瘦还是个光头。冯裕之本来还恶狠狠的脸,见我这样,竟然也松了下来,还安慰式地拍了拍我的肩,把我一路带回他俩的小窝。
晚上三人喝酒。我恢复了爱调笑的性格,时不时故意惹冯裕之发怒,以为乐。却被允言说:"你别笑了,笑得真丑。"
"什麽呀,有了老公就嫌朋友丑,允言,你也变太快了吧?"我喝著酒,故做嗔态。
允言想伸手过来拍拍我,却被冯裕之一把拽过去抱在怀里。看他们俩这份亲密,我不由地又想起黑皮,无奈叹气。
"不开心,就不要强笑。"允言窝在冯裕之怀里劝解我:"反正婚礼那天你要笑个够。"说到婚礼允言抬头与冯裕之相视而笑。他们这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甜蜜,让我不适。我抬头把酒喝完,告辞,睡觉去,当灯泡的感觉真是痛苦。
婚礼又小又温馨,两人都是一身的黑西装。允言今天特别漂亮,大大的眼睛,呼闪呼闪全是幸福的神采。冯裕之当然还是一样帅,而且比以前更会耍帅。我这个伴郎虽然努力帅一点,可惜的是外型憔悴,无可救药,成为婚礼上的唯一的一个另类。
在荷兰一呆就呆了半个月,冯裕之与允言去渡他们的蜜月,我一个人四处游逛。每天给黑皮打的电话还是没有回音,让我更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去。看遍了别人的幸福,终究还是要回去。十一月了,快到那个期限了。
真到了家,却看见我在门上给黑皮的留言一如我去之前。家里落满了灰尘,黑皮还是没有回来,这家夥想让我担心到什麽时候?我由等待的焦虑变成了愤怒。
打开对讲机。才问了一句:"小三在吗?"就被小三一通乱骂,说我出门也不吭一声,害得他担心。
我凉凉地说道:"是啊,你也知道等人难受,可惜我的小莫一点都不知道我难受。一下就让我等了两个月。你不是跟他熟吗?你告诉他,我受够了,要是再不告诉我他在哪,我把房子卖了,让他回来也找不到。"这是威胁,我知道,我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做到,但我要试试,我极度想见到黑皮。

23
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小三才在对讲那端自言自语地嘟哝起来:"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这麽擅变。唉,还生病,生病......花钱......"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声音,对我说道:"小七,我可以告诉你锺......他在哪里,但你得先帮我个忙。"
"什麽?你说。"我一听欣喜。
"呃......我在做一个数据分析,你帮我找找今,呃,去年年底的彩票中奖号码,念给我听。"
小三的声音吞吞吐吐,而且这个要求提得古怪,我一边上网去查,一边奇怪地问:"你自己上网查一下不就好了吗?这麽简单的要求,真不象要求......"
小三没理我,我还是一一查完,告诉了他。忙乎了半个小时才算完。我著急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锺,他现在应该在医院,你去找吧。这三个医院中的一个。"然後念了三个以脑外科著称的医院的名字。
"医院?!"我一下蒙了,黑皮这两个月都在医院?!生病?我赶紧问:"他生什麽病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先下了。"小三竟然这种时刻非常冷漠地就关了机。
我来不及怨小三的无情,套上外套就急吼吼地出门,顺著这三家医院一家一家地查。
很幸运的是,第二家我就找到了黑皮锺。黑皮并没有亏待自己,用的是特护病房。
我心思惴惴地推开病房的门,看见了两个月没见的黑皮锺,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以前的短发现在变得与我一样,成了光头,头上还有一道开刀留下的疤。以前是黑红黑红的皮肤,现在是黑色里带著些青,疲惫得没有光泽,看得人心疼。
慢慢走上前去,看他睡得并不安稳,皱著眉,闭著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在梦里想我。这小子......我很想上去踹他一脚,恨他这麽不信我。可是却先流出了眼泪。
我从不知道我这麽爱掉泪。我趴在黑皮的床前,压抑著声音,却无法压抑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把床单都打湿了。
"别哭了,床单都打湿了。"我感觉到黑皮的手慢慢地抚上我的头,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我的头皮。我抬头看到黑皮睁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我哭得更厉害了。紧紧握住他瘦得厉害的手,号淘大哭。
我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反正已经没了形象,索性就什麽都不顾,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了黑皮的床单上,边哭边骂黑皮:"混蛋,为什麽不告诉我?混蛋,混蛋......你知道不知道我一个人这两个月怎麽过的?有多担心......"这样絮絮叨叨著,就听到黑皮轻轻的笑声。
"我猜你就这两天会来,一直等你呢。实在撑不住困,刚睡一会儿,你就来了。"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麽能哭。"
"你倒什麽都知道,就是什麽都瞒著我。"我虽然哭的情绪平复了,但还是忍不住一直抽,没办法把话说得完整,明明是怨恨的语气,说出来倒变得有些可怜。
"以後不会了。"黑皮笑了笑,握紧我的手,道:"你会在这两天来看我,是我能知道的最後一件事了。从此以後,我们都将面对未知的未来。我们一起。"
心中虽然为"我们一起"的感觉觉得温暖。却依然对黑皮说话的内容不解,这小子说话越来越难懂了:"你意思是,之前的事,你全都早就知道?"
"也不是所有的事都知道,一部分,一部分而已。"黑皮把身子往我身边移了移,看著我,眼神里全是我能看得懂的情意,轻轻道:"为泰,亲亲我。我好想你。"
我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虽然黑皮的样子一点也称不上帅,但他有一个很帅的头衔,他是"我的爱人"。我吻了下去,我也好想念他。
不敢深吻,怕自己忍耐不住伤了他,只好轻轻地咬,慢慢地磨,伸进舌头去与他温柔纠缠,唔,好美的滋味,我的黑皮。一下一下地吻,要把所有的思念都交与他。死黑皮,我恨你。
就是这样单纯的吻,我还是听见了黑皮轻轻的呻吟。我赶紧起身,看著脸色有些泛红的黑皮,不禁好笑,真的是禁欲太久了呢,嘴唇被我咬得红红肿肿的,好想吃了他。唔,现在不行,好可惜。我舔舔嘴唇,就听到他又一声带著些懊恼的呻吟。好可爱,这样被我控制的黑皮。
"小莫,你现在身体还不好,不要太冲动。"
"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是最後观察几天。你来得正是时候,可以帮我办出院了。"黑皮撇撇嘴,努力平复著呼吸道。
"真的?"我眼前一亮:"交给我吧。"
把一切办妥,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这一天,我除了办手续,就是陪著黑皮说话,不停地说话,要把这两个月积累的话全都一下说完,常常把黑皮说到睡著。
我说了允言与冯裕之的婚礼,说了小三与我的谈话,说了我怎麽想他,说了他怎麽混蛋。
黑皮说了他不告诉我他生病的原因。原因竟然这麽,这麽无聊!!
他说,我这人爱洁,而他长了脑瘤之後却是会呕吐,尤其是开刀前那段时间,更是严重,呕吐,头晕种种症状,脏得不得了。要是我在跟前,肯定受不了。开刀完那段时间稍好些,但还是脏。
听到这样的无谓的,没有说服力的解释,我一方面心疼,一方面也更是恨他。踢了他两脚,看他呼疼,才开始骂他。也把我吴为泰想得太没担当了,我就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家夥吗?!!越说越恨,我再踢他几脚,一连好几天没理他,等他赔理赔到主动献身,才算消了气。
这样闹腾了几天,我才把那种久别重逢之後的粘糊劲儿淡下来。这天晚上,我打开对讲机,试图寻找小三,却没有动静。这家夥又跑哪儿去了?我正在发呆,就听到黑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试了,没用的。小三......他是不会再出现了的。"
"啊?为什麽?"想起最後那次小三冷漠地关了机,不会是我哪儿得罪他了吧?"你......怎麽会知道的?"
"小三的对讲机,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坏了。"黑皮拉我起来并坐到沙发上,搂著我的肩道:"虽然还没有到元旦,但我想,应该时间差不多了。"
"你要揭开秘密了吗?"我有些兴奋,虽然这种时候已经觉得秘密不秘密的没什麽重要,但一想到知道秘密的感觉,好象小时候对寻宝的梦想,让人怀念,让人眼睛一亮。
"嗯,揭开这一切你觉得很神秘的地方。"黑皮故意学著童话故事里旁白的腔调,粗著声音道。说完看了看我,突然笑了起来,拍拍我的头道:"别这麽宝嘛,你这样眼睛亮亮地看著我,我好想咬你,哪里还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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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关於脑瘤的部分,我查不到更多的资料,不是很准确,请谅解。
二。下章完结,嘿嘿。这个故事最後是不是显得有些荒谬?

24
我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黑皮才开始讲,讲他这段荒谬得我几乎不敢相信的旅程。
"为泰,你觉得我是什麽时候认识你的?"黑皮的声音幽幽的,让人沈溺其中,真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今年元月,你跟踪我。"我乖乖配合。
"其实,我去年元月就认识了你,虽然那时候我们没见过面。"
"什麽......什麽意思?"我微微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那时我意外淘到了一个老式的对讲机,於是,我同样意外地认识了你,那时,你叫我小三,我叫你小七。"说了这话,黑皮紧紧地盯著我。
我彻底呆住。嘴张了半天,才能发出声音:"可是,可是......可是我今年才认识小三的,你说的是......不可能的事。"
"去年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能。"黑皮点点头,怕我逃跑似的抓紧我,道:"去年七月的时候,我在对讲机里听到了未来的我对我说,说出了一切,并说未来的我得了病,请我照顾你。就算那个时候,我还是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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