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间————范醒
范醒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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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袋在我肩头一阵摇,头发不停地刷过我的耳朵,弄得我痒痒的,沈默了好久,才突然说:"不,就是因为太快乐,我有些......嗯......不知所措。"
这话是言不由衷,我知道。我也没什麽,这黑皮锺总是神神秘秘,而且嘴紧得要死,问什麽都问不出来,我也不费这劲儿。反正我知道他爱我就是了,什麽秘密不秘密的,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拍了拍他,道:"你去洗洗睡吧,你不是说明天你还有事?"
黑皮松开怀抱看了看我,突然笑了,点了点头,道:"好。为泰,你也别玩太晚。"然後走开。
黑皮的态度总让我觉得古怪,不是不爱我,他爱我这一点我能感觉到,但他就是古怪。被他这麽一折腾,我本来有的一些睡意,全都跑掉。习惯性地打开对讲机。
"小三,在不?"
"嗯,在。"小三今天的声音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沈沈的,满腹心事的模样。
"怎麽啦?好象心情不太好?"
"小七,我想......"我等著他说他想什麽,谁知道他又转口:"小七,你有情人吗?"
这小子恋爱了?!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一道雷霹在了我的头顶上。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思翻腾。嫉妒,郁闷,解脱,酸楚......种种滋味涌上心头,这样的况味杂陈之下,让我能说什麽?情人,小三用的这个词真好。他要是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情人,是的,我有情人,我有爱人,我有黑皮。我还有依靠,我不是一个人。
我不停地对自己催眠,不会痛,不会痛。小三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弟弟,我应该高兴才是。一劲地顾著自己,却没管时间过了多久。我沈默小三也沈默。
"是的,我有情人。"终於还是说出口。
"那他......长得什麽样?"听到小三吸了一口气,然後又接著挖我的伤。
"皮肤黑黑的,头发短短的,长得......"说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怎麽这些形容这麽象小三对他自己的形容?!难道说,我接受黑皮的时候,潜意识里是想著小三的吗?!!如果说有比小三恋爱更重的雷,那就是我竟然是在找一个小三的替代品,而不自知。
我几乎带著些胆怯地回头看了看浴室的门,只有水声。很好,很好。
又是一大段的沈默。我慢慢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今天不只我奇怪,小三也非常奇怪,怎麽会突然对我的情人这麽感兴趣?而且还这样大段的沈默,他在无线电的另一端在想什麽想得这麽出神?难道说......他也是爱著我的?这种荒谬的想法一旦出现,就不会离开,搅得我有些晃晃忽忽。
"你的情人,他姓什麽?"
小三的这个问题太奇怪,我又把他暗恋我的想法抛开,这样的问题倒有些象他在暗恋黑皮。我终於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怎麽对我的情人这麽好奇?"
"我,我......我纯粹就是好奇,不能说吗?"小三的声音有些急切,又带著些恐惧。
这样的话说出来,我还能说什麽?我情人的姓有什麽可以不能说的?虽然觉得有些诡异,但我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姓锺。"
这句话说出来,又是一大段让人窒息的沈默。说沈默也不对,我听得到小三急促的,不安定的呼吸声。姓锺这件事很打击他?我有情人这件事他还没有反应这麽大,今晚真是一个太奇怪的夜晚。
"小七,谢谢你。我,我还有些事,先下了,再见。"然後是小三急匆匆的告别,我的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听到挂断了联系之後的电波空白的沙沙声。
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再次转头去看浴室的门。正好看到黑皮洗完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抬起头来,看到我在看他,对我咧开嘴傻傻地笑。
我过去抱住他,道:"小莫,你在本市......还有什麽朋友吗?"
奇怪的是黑皮的反应,他听完我的问话之後,眼睛一亮,闪的是快乐的光。边擦头,边过来也抱抱我,道:"关於我的一切,我现在没办法说。为泰,你别怪我。再等几个月,明年元旦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不想听也不行。"
"去!"我一把推开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恨死了这个黑皮的神秘,有什麽不能说的?从接近我就这麽古怪,到现在上了我,还这麽古怪,到底为什麽非要是元旦?!
"别气。"他不屈不挠,过来安抚我:"我这麽做也有苦衷,你信我。我都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有什麽不能说?!有什麽不能让我知道?!你难道在做什麽违法的勾当?!"我彻底郁闷了。
"不是你猜的那些!"黑皮苦笑了一下,过来握住我的手,认真地说道:"因为一说了,命运的轨迹就会转向,我不敢做这样的赌注。"
什麽乱七八糟的?说不出来,还搞起玄学来了,命运?要算命到天桥底下去,别搁我这儿掰乎。我狠狠地甩了甩,还是没甩开他的手。
"为泰,你相信宿命,还是相信自己?"黑皮的眼睛在我面前闪呀闪地。
"自己。"也许我有时候是个宿命论者,但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想让这小子有什麽舒服的话头可接。
"嗯。"黑皮点了点头,道:"可是对於我来说,宿命,是我自己成就的。"看我一脸迷糊,他亲了亲我的唇,道:"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元旦,你耐心一点,元旦,你会相信命运的奇迹。"说著,就吻了下来,堵住我还想发飙的嘴。

20
整个八月,所有感觉糊糊黏黏,天象特别远,路也特别颠,心里的狂想和狂念,不隐不现。小三都没有再出现。
时间突然就显得空空荡荡。
没有小三的夜晚,难免觉得难过。城市夜晚的天空是紫色的,望呀望也望不穿的夜幕。想著他竟然会被我的情人姓锺这件事吓得不见人影,愈发觉得世事无常。渐渐的,黑皮天天在身边温存,我不知道是把黑皮当成了小三,还是真的把小三渐渐遗忘,并不是情圣的我,日子也就平平淡淡地过了下来。
转眼,虽然天气一样炎热,可日历却翻到了秋天。每日与黑皮厮混,快乐也变成了平常。但天气实在太热,门面又没有空调,天天汗滚汗,我还是瘦了一大圈。照照镜子,我真的从那个帅哥堕落成了与黑皮相差不多的普通男人,心中说不出悲喜,於是去剃了个光头,订了三个耳钉。没有美貌,总要有风格。这个八月,暴躁的八月,我从正太转向了型男。
九月就是中秋,回家团圆的人潮把整个城市塞得满满当当。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再搭上燥热的天气,还真是让人情绪好不起来。
每次过年过节,我与黑皮二人颇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两个天煞孤星一起过,动不动触景伤怀,很是尴尬。悲春伤秋是娘们做的事,咱怎麽也是个男人,於是我俩决定中秋给自己放个假,订了山顶的温泉旅馆的房间,想想泡著温泉赏月,在月圆之夜化身成狼。哦,我们的中秋,浩浩荡荡,淫雨靡靡。准备了一大包保险套,提前了一周就出发上路。
中秋没有假,再加上天气热得根本不合泡温泉,旅馆人不多。我与黑皮两个人泡在温泉里,好象洗桑拿。唯一的好处就是温泉水真是天然的润滑剂,做爱做得很尽兴。
小黑的皮肤越黑越美,光滑的身体在清清的水下一漾一漾,映出我无法抗拒的光纹。从上轻轻抚到下,细致撩人。听他喘著气呻吟,听他破碎著声音叫我的名字,听他向我索吻:"唔,要,还要......"。听他,听他......听得我血脉贲张,听得我一片迷茫,整心整心都是他,黑皮,小莫,小莫,宝贝,我爱你,我爱你......
把自己埋进他的身体,不要再出来。进去,进去,把我整个融进去。我在挺身再挺身的迷茫中,一时间有这样恍忽的愿望,不想再存在,不想再做为一个人存在,与黑皮一起消失在这一片快感的光亮中,有多完美。做爱做到死。
吃吃桂花糕,喝喝小黄酒,对月吟淫诗,推倒小黑皮。一切都太完美。
黑皮说:"这一个月没见你玩对讲机了。"
"啊?嗯。"这件事第一次在我与黑皮之间说起,我虽然有些惊讶,却也不想躲避:"他突然消失了。"
"会回来的。"黑皮竟然上来拍了拍我的肩,做安慰状。看著我吃惊而张大的嘴,笑了笑,吻了上来。
缠绵却不情色,让人倍感亲密。最後我轻轻咬了两下黑皮的唇,他才松开,笑眯眯地看著我:"别担心,也别郁闷了,一个月来你都心神不宁,我看著忧心。来,吃块桂花糕补补。"说著,递过来一块桂花糕。
我伸嘴接住,慢慢嚼。细腻芳香,但有点我不爱的甜。皱了皱眉才咽了下去。赶紧喝口酒去去味。山里的月光特别亮,把我与黑皮都照得纤毫毕现,却又另加了一层别样的美丽。
"小莫,你与小三什麽关系?你怎麽知道他就要回来了?"
黑皮并没有认真听我的问话,一劲儿地在我身上亲来亲去,咬咬这儿,舔舔那儿,倒好象我比桂花糕更为美味。我享受这种亲密,但我也想知道答案,轻轻推了推黑皮,引起他注意。
"呃......我与小三的关系,其实挺复杂。"他轻轻咬著我的耳朵不放,喃喃:"我与他很熟,非常熟。"
我一愣,惊讶地转过头去,瞪圆了眼睛想问个清楚,却未料到正让他的唇贴到我的嘴。黑皮顺势就贴上来,把我推倒在地,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探索过程。
阳台的地板有些凉,我挣扎了一下,意思意思地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回床上去吧?"
黑皮的口气阑珊:"才不要......"剥开我的衣服,褪去我的裤子,抚摸我最敏感的勃起:"我喜欢月光下的你,有种虚幻的美。嗯......我要在月光下操你。"
我的身子除了一处坚硬之外,也懒懒软软的,任他摆弄。不知道是酒还是月光醉了我,让我享受他的手指,他的舌头,他的温度,他的湿度。一点一点把我整个融化。
"为泰,全心全意想著我。"黑皮声音低哑,抬起我的身子,一下一下地撑开我的後面:"你乖乖的,我什麽都给你......"
我开始意识飘散,身下越来越热,他慢慢地进来,一下一下,从温柔到狂野,头上有汗从脸上慢慢淌下来,沿著身体一直淌至二人的连接处,映著月光的汗珠,象个晶莹的珠宝,一遍一遍描绘著黑皮健美的身体。整个画面美得象我最淫荡的梦。
整个山谷的夜风吹进来,身上一凉,立时就再也绷不住,高潮,再高潮,美梦醒了。
"为泰,我要把今夜永远记在心里。"黑皮倒在我旁边,侧过脸来笑著说。
"不用,还有无数个比这更刺激的晚上在等著我们。"我不喜欢他说的话里那种伤别离的腔调。
"再刺激也不会再有今晚的这种感受了?"他悠悠地说道。
"靠,你怎麽啦?别真把自己当诗人。"我更加郁闷他的胡言乱语,忍不住猜测,转过身去,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其实特在意小三,又不肯说出口?"
听了我的话,他扑哧笑了,道:"不会,你别瞎猜。我只是觉得今晚我特别在状态。忍不住想多爱你几遍。"说著,他又贴了上来。
MD,又用这一招来逃避问题。我恨,却恨不过生理反应。
淫声细语,爱意绵绵。可惜爱不是一切,日子还得过。一周之後,我与黑皮筋疲力尽,尽兴而遁。
入了市区,已至深夜。

21
第二天一早,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黑皮很早就起了床。心中暗自得意,有个老婆就是好,这麽贤惠,一定是去弄早餐了。这麽想著,我又沈沈睡去。等我醒来,很自然地喊了几声小莫,却无人回答,才发现不对。匆匆忙忙起身,却发现黑皮已经不见踪影,只余一桌子早餐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都是轻描淡写。一共就三句话。
第一句:"为泰,我要离开一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用为我担心。"MD,一段日子?!一段日子是多长时间?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哪有这样什麽理由都不说就离开的?这黑皮真的是爱我的?我越来越怀疑!
第二句:"小三这两天就会出现,为泰,我不在的日子,就让小三好好照顾你吧。"看到这一句,我头皮都炸起来了。还有比自己的情人把自己托付给明明就知道很暧昧的那个人更荒谬的事情吗?黑皮这小子生来就是来折磨我的吧?我闭了闭眼睛,有些恨。
第三句:"别忘了,我的房费是付到年底的,所以,我没回来,元旦前你也不许把房子租出去哦。小莫上。"这句让我有些开心,也有些害怕。开心的是,他确实还是把我这里放在心上的。害怕的是,现在离元旦还有三个月,难道这三个月,他都不会回来吗?他到底怎麽啦?到底是出了什麽事?那元旦之後,如果他还没有回来呢?想到这种可能,我的手都开始发抖起来。
中秋那天山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说,他要把那一刻永远记在心里。联系著现在这种情况,我突然有些很不好的预感让我不知所措起来。也许,也许小三会知道一些情况。我这样安慰自己。
黑皮离开的第一天,我开著对讲机,每五分种就过去问一句:"小三在不在?"一整天的心神不宁,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根本无法安静地坐下来,我在害怕。越害怕越往坏处想,越往坏处想,越害怕。一会儿想想山上那天黑皮说话的那种微妙的神情,一会儿想想这次的留言。怎麽想,都只能想到恶劣的方向。这一天,黑皮已经被我想死过无数次,黑皮的境遇已经被我在脑海里描述成黑得不能再黑。
黑皮离开的第二天,同上。想得越多,越觉得一切都是真的。我简直无法自抑自己的恐惧。晚上照镜子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胡子茬,眼窝深陷,一头乱发,我变了一个人。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黑皮离开的第三天,同上。声音已经有些哑了,也走不动了,只能摊在椅子上胡思乱想。到了晚上九点,我的那句问话,有了回音。
"我在,刚上来。"小三久违的声音,在我太过念著黑皮的状况下听来,竟然与黑皮象了个十之八九。黑皮离开之前,我以为我再次听到小三的声音我会顶不住思念再次坠入情网,谁知道,现在的心情竟然是感动,感动得掉眼泪。
"小三,你知道小莫他......"我自己提到小莫的名字,突然觉得悲从中来,三天压抑著的恐惧一下全被悲伤打倒,我在对讲机这端,开始无声地哽咽。一劲儿地流泪,话都没办法说完。
"小莫?"小三的声音有些迟疑,半天才惴惴问道:"你叫锺无莫叫小莫?"
小三怎麽会纠缠在这样的小问题上?但想到小莫与他相熟,我还要靠他才能得知黑皮的信息。於是我乖乖的回答:"嗯,小莫是我的情人,我自然得叫得亲密些。"说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好沙哑。
"小七,你怎麽啦?"小三的声音也有些急了,过了一会儿,接著问:"还是说,小,呃,小莫他怎麽啦?"
"我没事。"我擤了擤鼻子,道:"是小莫,小莫他突然留条离家出走了,还说让你安慰我,也没说回不回来。小三,你跟他熟,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你......"小三的声音表现出他明显地迟疑,我等著他说话,他顿了半天才接著道:"小七,你......在哭?就因为人锺......他留条出走这件小事?"
他这麽一说,我哭得更厉害了,哭出了地声。我也从不知道自己会这麽孬,除了爸妈过世的时候,我还没象今天这样无法控制过。我抽泣著,断断续续地说:"不是小事,他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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