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夏雪diana
夏雪diana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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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夏天,马路上尘土肆扬,车库里热气氤氲。
夏天是个容易发生故事的季节。
三年前的夏天,凉夏遇到了方南韩晓。
两年前的夏天,凉夏遇到了花战。
一年前的夏天,凉夏遇到了车祸。
突如其来的一辆卡车,他以为死亡迫近的刹那,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推开。那人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华,素不相识,却代他踏上了黄泉。

衣衫单薄,心情也日渐单薄。
凉夏刚擦完了一辆车,抬头,一辆白色跑车缓缓驶入,马达声细不可闻,一看便知是辆昂贵的好车。车门一开,走下一袭颀长身影。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他记得,曾经有个人这样走过来,对他说,我喜欢你。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后怕,原来,他没有忘记过。即便是调笑的一句,他都没有忘记。
"喂,发什么呆,洗车,我赶时间!"男人不耐烦地抽出一张纸币,丢到了他跟前。
凉夏哦了一声,捡起钱,忙碌了起来。
十分钟后,男人离开。
凉夏看着车驶出店门,久久不能回神。

花战也有一辆这样的跑车,怎么说呢,感觉他这样风风火火一个人,开车真不安全。

方南走进店门,看到凉夏发呆,微微一笑,上前拍了他一下。
"我生日,请你吃饭。"
凉夏大惊失色:"你生日?怎么不提前说?"因为不知道,所以没有事先准备礼物。
方南耸肩,不以为意。她跑到内室,敲了敲窗户。
"没事,店里还有两个伙计,你们尽管去吧!"刘伯开窗,笑容满面。
天气太热,凉夏怕他中暑,执意让他待在里头有空调的一间。他知道凉夏一直对自己愧疚,他虽然也恨过他,却终究被他数日来的悉心照料多打动。还记得去年夏天,凉夏跪在店门外,泪流满面地发誓,要待他如父。待他如父,是因为他刚刚丧子,可久而久之,他渐渐懂了,原来,凉夏也需要一个父亲。家人是个执念,这个苍白清秀的少年迫切需要这个执念。

方南和凉夏走出店门,外面艳阳如火。
过马路的时候,方南牵起了他的手。
方南的手心一片冰凉,凉夏有些不安:"方南......"
方南说:"嘘,不要出声,陪我过生日。"

不要出声,陪我过生日。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当作韩晓。方南苦笑,让我自私一次吧,我快被思念凌迟了。
十五、飞鸟与鱼
这或许很困难,花战想。
他在洗车店门外站岗两日,除了偶尔瞥见凉夏进出的一抹背影,他毫无所获。
要认同韩晓的话其实并不困难,如果韩晓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是打扫大街的大婶说出这样的话,他都可以认同。只是,他是韩晓,无恶不作的韩晓。
--"凉夏还能有什么出路,最终的,不过是找个冤大头凑合凑合过日子。"
韩晓边说,边刻薄地冷笑。
花战知道,也许很多人都这样想,按照凉夏的生平故事,离开他后被人包养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这符合正常人的逻辑。

店门一推,他看到凉夏和店长双双走出。初步目测,店长是个五十不到的花白老头,大部分的时间,洗车店里只能看到忙碌的凉夏和忙碌的两个手下。花战猜想,往好的方面,也许韩晓是故意混淆视听,他不过是想恶作剧一番--也许,好吧,是他心底的希望,希望凉夏找了个好工作,提供住宿,提供一日三餐,老板和蔼可亲,工资有保障,纯洁雪白的员工与雇主的关系,没有丝毫龌龊......
花战停止了遐想,眼前,相距不到二十米,凉夏伸出双手,抱住了老头。

花战一脚踢上自己的车门,瞬时凹下一大块。漂亮的白色跑车,悲哀地如同弃履,花战扶着车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我真的智力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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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夏送走了刘伯,心情难掩沉重。今天是刘伯儿子的忌日,也是他逃过死劫重获新生的日子。生命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万念俱灰,口口声声恨死了活在人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可是,死神真正降临的刹那,你会后悔:我还不曾享受过生命的美好,苦尽甘来是什么?我不知道。就这样死去,是否值得?哦,不,我突然不想死了,怎么办?
凉夏望着刘伯远去的背影,嘴角扯开苦涩的笑:"对不起。"
他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歉疚,根本没有注意开车进店的花战。

店里有两个伙计,中午时段又比较冷清,所以,一辆漂亮的跑车很容易吸引视线。
花战走出车门,对着那两张陌生面孔道:"洗车。"他扔下一张纸币,走向凉夏。
纸币的面额使得两人欢欣雀跃,干活分外卖力,同时,没有闲暇去注意,被捂着嘴拖进内屋的凉夏。

花战将凉夏拽进里屋,手指被咬破,他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霍地关上门,将人丢进沙发。
凉夏的领口被扯掉两颗扣子,他从沙发上弯下腰,去捡那两枚掉到地板上的铜纽扣。手还没够到地板,腰上一股劲道,将他整个身体翻了个面。他被压到沙发座上,手上使不出劲,更糟糕的是,身后的人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束上了他的手腕。
凉夏侧过脸,望着花战:"你这是做什么?"
"强奸你。"花战微笑,忙不迭地伸手,扯下他剩余的纽扣。
铜纽扣一粒粒蹦到地上,声音轻快而又清脆。
眼见着长裤被人褪至膝盖,凉夏忙道:"你放开我,我不会反抗的。"
花战停下手,抬头望着他。
两年,整整两年,他第一次如此近地望着他的脸。
"知道么,"他说着,并一丝不苟地解下他的鞋袜,"我发现我做错了,你根本就不是我心底想的那么干净!韩晓早就提醒过我,婊子无情,呵,是我太傻,以为只要真心付出,就可以得到回报。凉夏,刚才门外那个老头有什么好?为什么你选他而放弃我?!"

闻言,凉夏感到浑身僵硬,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凉意。
他喃喃道:"你是自欺欺人惯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啪",花战甩上一记耳光。
"闭嘴,我知道我蠢,但够了,到此为止!"
他动作利落地将他脱得一干二净,起身,观赏这具身体。
该死的,他居然瘦了!
花战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认识吓了一跳,他摇了摇脑袋,甩去这个念头,恶狠狠地道:"你信不信,我开门让外面那两个人进来看看,他们的同事是如何无耻地、躺在男人的身下呻吟喘息的?"
凉夏煞白了脸,惊恐地看着他:"别这样,花战,你要的不过是在我身上发泄而已,这种卑鄙的手段不是你惯用的!"
"说不准,我被韩晓带坏了!"花战冷冷一笑,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锁,就看到被捆了的凉夏猛地滚下沙发,朝自己匍匐前进,清澈的眼睛里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凉夏无声的哀求既卑微又痛苦。i
花战避开了他的眼睛,手在门把上迟疑了三秒,不甘愿地放弃。走近地上的凉夏,他将他整个人抱起,揽进怀,转身,走回沙发。
花战说:"告诉我一个理由,我考虑放过你。"
凉夏低头,深思良久:"我喜欢你。"
"哈哈哈哈!"花战大笑,"有没有更好听的?凉夏,把我玩弄于股掌并不是件富有娱乐精神的好事。"
凉夏也笑,眼神清冷:"我知道,你是个定时炸弹。"
"啧,不错的形容。"花战搂着他的脖子,瞅着近在咫尺的脸,精致的唇角,不由眼神灼热起来。他忍不住想要吻他,或者,更好的办法是狠狠干他一场。他听到心底渴望的声音,可是,终究推开了他。
"听着,凉夏。"他坐在他身侧,凉夏倦缩在沙发角落,柔弱得楚楚可怜,"在警局你抛下我一走了之,害得我被爸爸嘲笑了整整两年--这笔帐,我不和你算了。我知道你在乎什么,你也该清楚,我随时可以整死你。"他目色一冷,满意地看到凉夏惶恐地张大眼睛。

"可是你们都搞错了,我虽然笨,但不是死缠烂打的那种人。我比不上韩晓的心狠手辣,但是我比他豁达,我懂得什么时候应当放手。好吧,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这该死的归宿,我也认清了你的本质,我们两清,如何?"
花战脱下外套,丢上他。
衣服像降落伞一样罩上他。凉夏垂首,嗅着外套上的味道。这是第三次,他穿着花战的外套,衣服上有他的余温,暖暖的。
花战对他的沉默习以为常,耸肩,他凑过去解开他的束缚,卸下了自己的皮带后,又不以为意地递上两张薄薄的纸片。
"我救过你,所以你欠我一次,也就所以,请方南来参加这个画展。"花战将门票塞到他的掌心,微笑,"我相信韩晓会比我更难应付得多,毕竟,我笨得无可救药。"
凉夏握着手心里的门票,微微抬眼:"飞鸟与鱼。"
花战自认没有那么高的理解力,皱眉:"嗯?"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纵然能够两两相望,却也不过是飞鸟与鱼--可望不可及。"

花战想静下心来回味这句话,却听得有人急促地叩门。
"凉夏,凉夏!刚才洗车的那人不见了,怎么办?你快开门,我们到处找不到那人!"
花战来不及扑过去锁门,该死的,他竟然忘记锁门!

十六、外套

来人猛烈地撞开门,随即,猛烈地被当下的场景骇住。
花战站在小屋正中,手朝着门开的方向,没能够阻止进屋的人,所以尴尬地垂落至身侧。脱离了皮带的辅助,裤腰松垮地斜在胯间。他轻咳一声,瞥了眼身后的凉夏,后者正惊慌失措地搂着他的外套,忐忑不定地望着门口的人。
花战干巴巴地一笑,希望说些可以打破僵局的东西,他转向门口,猝不及防地迎来了一把急速挥来的铁钳。
"畜生!"

警局。
张警长今日外出,没有熟人可以倚赖。花战第一次被拷上手铐,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他拒绝提供家庭联络住址,一脸大无畏的姿态。

刘伯匆匆赶到警局,用着厚重的外套换掉了凉夏肩膀的警服。
两个伤人的小子都声称正当防卫,他们打的是个入室施暴的变态,而不是某个开着名牌跑车前来洗车的客人。
做笔录的警察是个刚毕业的姑娘,她记起凉夏被架入警局时一身赤裸的狼狈,不由微微红了脸,放下笔,抬头望着他:"热吗?"她指着他披着两件外套。
凉夏靠着椅背,深呼吸数次。显然,这样平复不了他心底的惊惧。花战的闯入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他应当怨恨的。他神情难掩疲倦,道:"他会怎样?"
是他,而不是他们。凉夏问的是里面审讯的花战。女警察了然,毕竟,被一个同性侵犯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件莫大的耻辱。她微笑,肯定地说:"证据确凿,他等坐牢就是了。"
凉夏说:"我可以见见他么?"
女警察犹疑地望了眼门口的守卫,"我可以谅解你的心情,比如,扇他两巴掌,或者踢他几脚......但是,这里有规章制度......"
凉夏有点儿佩服女警员的想象力,无奈地笑笑,抱着及膝的外套站起身。
"我去下厕所。"

审讯室的温度有点儿高,凶神恶煞般的当班警长噼里啪啦骂了一通后,点烟,一脚将花战踹到椅子底下:"妈的,恶心死老子了,最恨你们这种变态!"
花战跌倒在地,正觉得讽刺呢,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门缝外的凉夏。
他咧开嘴笑:"变态怎么了?我他妈还神经呢!"
凉夏推门而入。他赤着脚走到花战跟前,"够了,够了,你该折腾够了,我是人不是神。"
"你这副模样,我真怕把持不住......"花战笑得意味深长,抬眼吃力地望着他。
警长丢了烟,凶狠地踩上他的腹部:"他妈的死变态,你再发情老子废了你!"他伸手揪着凉夏的衣领,"滚,给老子滚出去,这里是警局不是你家,可以随便乱逛!"
花战拿手铐缠上他的脚,咬牙一使劲,硕大的男人被绊倒,"轰"一声巨响,掀翻了整张长桌。"还警察呢,整一流氓。"花战从地上坐起身,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后,转向凉夏:"弄坏了你衣服,不好意思。"
他态度客气而疏远。
凉夏回避了他冷漠的注视,道:"花战,你再一次毁了我的生活。"
"为了保全你的名节,建议你起诉我强奸未遂。"花战懒懒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按住了那个怒骂着要起身的警长,回过身,直视凉夏:"妈的,你以为我想要找你麻烦?我不过就想吓唬吓唬你罢了!哪里知道你姘头的手下那么积极!"他看到那个警长想要拨通腰间的通讯器,双手并拳挥上他的后脑勺,他当即不省人事。
凉夏轻轻锁上门。"他是我义父。"他简短地解释道,走到警长身侧,从他胸口的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试了几下,解开了花战的手铐。
"你这只猪。"他笑得颇无力,"我替你父亲感到悲哀。"

平地一声雷,花战瞬时觉得千百根钢针在穿刺他的脑门,不是痛,是憋屈。这样的场景过于言情,有些愤慨却不得不叹服:"韩晓个兔崽子!"
凉夏将他从地上拖起,"快走吧,我相信张警长会替你善后的。"
花战怔怔地,手拽着凉夏的手不肯松:"凉夏。"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个变态?"他的胸口渗出暗淡的血渍,室内太热,他感觉胸口的伤口正在逐渐腐烂,而腐烂的皮肉又开始逐步腐蚀心灵。
方才洗车店里的两个伙计,包括审讯室里的警长,以及门外所有当班的知晓案情的警察,也许,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变态,为了个同性而疯狂的变态。
"谁不变态啊。"凉夏使劲甩掉他的手,走到墙边,打开窗门。
窗外阳光明媚得扎眼。s
凉夏攀上窗,衣服滑上他的膝盖,露出若隐若现的半个臀部。
"还不走?"他回过头,问花战。
花战赶紧凑上去,傻笑:"怎么会未遂呢,我何其不幸!"
他扶着凉夏,两人双双翻出窗外,再一路小跑,到了警局外的马路,花战招手拦下一辆车。
凉夏坐进车后,花战站在车外,关上车门。
凉夏惊讶地望着他,徐徐摇下玻璃窗,他不解地:"你不一起走?"
花战摇摇头:"我们终究不是一路的。"
他转身,背影潇洒。

出租车内,凉夏褪下了刘伯送来的外套。
两件外套,的确热得够呛,也够沉。
他扯长了衣袖,盖过自己的手指。这是花战的外套,这人喜欢深色系的衣服,即便是热辣辣的盛夏,他仍旧坚持自己的不合时宜。
这样爱好坚持的人,竟然会突兀地放手。
是移情别恋了么?不,不会是。
凉夏低头审思:我不再自欺欺人了。花战的外套很温暖,这样就够了。

他放手,我便伸手。
十七、嫉妒心
花战在父亲的医院里遇到方南,第一次的谈话十分不和谐。
"这个小同性恋,企图侵犯我的朋友。也就所以,被水果刀割伤了而不敢报警,只能畏头畏尾地赶来找他的医生父亲包扎。"方南说。
花战想要反驳几句,脱口的话却因父亲的巴掌戛然而止。他愤懑地瞪着方南,这个说谎都不抖下眉毛的女人,太可恶了!难怪被韩晓看中!果然天生一对!
方南的眼里只有她濒临死亡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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