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我现在就像个猴子一样,主人说,来呀,小花,来给各位客人跳个舞啊,於是猴子就给客人跳舞。
黑龙说:
"这麽太没意思了,说要行酒令,谁输了除了喝酒还要脱一件衣服。"
皆村笑著附议,然後喝了一口啤酒。
我知道这家夥成心拿我今天过来开涮。
他们两个已经把手伸出来了:
"哥俩好啊......"
我没动静。
"哥俩好啊......"
我还是没动静。
"哥俩好啊......"
依然没动静。
黑龙猛一拍桌子,我浑身一个激灵。
"你成心的?"他冷冷地看著我。
八
我发誓我不是成心的,原因就是......我不会划拳啊?你要拿我怎麽办?
我照实话跟黑龙说:
"大哥,我,我不会划。"
"不会?!"黑龙俩眼睛都是圆的,然後跟皆村道:"他不会划拳?"
皆村忍不住笑了。
"那你不会划拳你打算怎麽办?"黑龙问道。
"我,我们其实可以玩儿剪刀石头布。"
皆村实在是受不了了,乾脆大声笑了出来。
不管您相信不相信,那一天,人人敬畏的头目举著酒杯,然後喊:
"剪刀,石头,布!"
那情景要多逗有多逗。
纵然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的运气真他妈坏到家了。
"又是轮到蔡小樟喝,都男人,你爽气点儿,全他妈干了!"
黑龙这麽一说,我不敢不从啊,我就一个人端著大酒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儿底干,而且还要脱一件衣服。
我上身的衣服已经没了,鞋子和袜子也早就脱完了,这次要脱的是裤子。
酒上身,人胆儿大,我没害羞就解开了皮带,一把扯下长裤,这浑身就剩一条勉强维持我尊严的小熊花纹内裤。
至於您问爲什麽是小熊花纹的内裤,这实际上是我老妈的品味问题了。
"来来来,我们接著来啊......"我目光已经涣散开了,前面明明有两个人,我却看见四个人脑袋。
黑龙没有阻止我,给我的杯子满上酒,然後拍了下儿皆村:
"来啊,接著来啊!"
皆村似乎有点儿犹豫地看了一眼我,我却大笑道:
"来来,剪刀,石头,布!"
那俩家夥同时出了剪刀,而我是布。
"啊哈哈哈哈,黑龙大哥好厉害,我,我又输了,我,我干了。"我拿起酒杯继续往身体里填酒。
酒精让人迷乱。
"你接著脱啊。"还是黑龙的声音。
我心想,妈的,脱就脱,都是男人,我怕谁啊我。
说完正要去脱,却有人按住了我的手。
意识继续涣散,已经不知道谁是谁了,眼皮打架,软软地倒在破沙发上。
依稀,我可以清晰地分辨一些声音。
黑龙冷冷地对皆村和也道:
"他醉了。"
"是啊,你还接著喝麽?"皆村笑著对黑龙道。
"少他妈的装傻!!"黑龙喝道:"你明明知道我爲什麽灌醉这小子,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有种地现在就干他!"
皆村沈默著没有说话,之後我就能感觉到有人扶起我,开始给我套衣服,之後是裤子袜子和鞋。
再之後我就全然不知道了,纵然外面发出再大的声响。
总之,我蔡小樟睡死过去了。
之後还是梦,一个美女,非常性感的美女,现在趴在我的身上,用那湿润的舌头舔著我的脸,那湿润感非常真实,我缓缓张开了眼睛,她正在舔我的眼睛,一个非常情色的少年春梦,可是我爲什麽能看见嫣红的舌?
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想,我还小,我还没满十八岁,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妈妈,这麽快就有女朋友,在欲望面前我要克制,要克制,纵然她再惊豔绝伦。
但是我在五秒後就推翻了自己这一套想法,我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美色当前,焉能不享?那舌头舔舐的感觉过於曼妙,我猛地一个翻身,把我的美人压在了身下:
"COME ON!BABY!"
然後身後忽然有个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来了:
"蔡小樟,你压著我家小风做什麽?!"
停住!停住停住停住!
首先,我分析一下声音,这声音似乎是皆村那厮的,还有小风,这MM的名字未免太熟悉了一点儿--难道--
我张开眼睛,那只恶狗就在我伸下,伸著四肢狠狠地盯著我。
沈默,时间在沈默里沈淀......
然後我以一个非常夸张地起跳姿势一下子跌到了床下去:
"不要啊啊啊!有狗啊啊啊!恶狗啊啊啊!!"
我蔡小樟聪明一世,糊涂了一时,一代风华绝代的少年竟然把一只恶狗压在了身下。
小风一跃下床,踩著我的身体跑到他主人面前甩尾巴。
皆村似乎是刚洗完澡,穿著敞开前襟的松大浴衣,尚未擦干的水顺著胸膛滑落。
我的酒醒了一半。
世界上最凄凉的事,莫过於此。
有一点是肯定的--吾命休矣......
一代革命战士蔡小樟同志居然身穿一条内裤出现在敌人家中,煞是可怜。
皆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然後非常优雅地打开它喝下去,我能看见喉结上下运动的样子。
之後他才发现我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可怜巴巴地傻站在那儿。
他赶紧放下冰水,露出久违的恶魔笑容,没错,这笑容曾经在我被他第一次虐杀的时候出现过,现在算是第二次。
他就那麽指著我的小熊内裤道:
"蔡小樟,你真是太逗了!!"
九
我不相信还有谁在这个时候能够保持沈默。
一个男人穿上那样花色的内裤本身就是丢份儿的事儿,更何况,是在皆村那厮面前!我二话不说拿起衣服。
如果您在大街上不幸踩到瓜皮,又不想丢面子,那麽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离开现场。目前也做的是这个打算。好在我跟这小子家住的不远,我可以草草把衣服一套就直奔回家,您建议我裸奔比较省事?无奈我没那行爲艺术那方面儿的嗜好。
皆村的房间很大,我从床这边儿直冲去门大约需要花上个三四秒的时间,就当我离门把手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只见那只恶狗,也就是小风,非常优雅地伸出了一条腿,然後又往前蹭了那麽一蹭,一系列动作完成时间在两秒钟之内,於是乎,只听扑通一声,我给狠狠绊了一交,头直接磕上皆村的门。
树欲静而风不止......
皆村似乎大惊失色,随後又微笑地接住我的身体,我的脑袋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後,毅然清醒了过来:
"皆村!你个小日本放开我!!看我不咬死这条恶狗!!你放开我!!我咬死他!!!!"
此时有几个孩童从窗口经过,还一边儿唱著儿歌:
"东西街,南北走,出门碰见人咬狗......"
我蔡小樟,就这麽被彻底给伤了。
童言无忌倒是哪个人先说出来的?
"蔡小樟你真是。"皆村边笑边摇头,我这个时候的视线刚好与他的胸口平行,胸口处一片春色昂然。
我手痒,我觉得那样漂亮的身体,我不摸的话就是对不起组织,对不起领导,所以我把手伸过去了。
那小子就在我要碰到的时候抓住我的手:
"蔡小樟,得寸进尺是有代价的。"
我本就心虚,我估计这小子现在脸上笑开了花儿,但是我不敢看他,我只能问:
"干干干,啥?"
皆村把我拦腰一抱起来就一起倒去了那张大床上去,他用手指挠著我的肚子,那手法老到的很,挠地我直笑,笑得连出来的气儿都没了。
我喊:
"不行,你别挠,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我就怕这个,皆村,啊哈哈哈,我给你没完没了,啊哈哈哈。"
他也笑得开心:
"你说不挠就不挠?!"
两个人抱成一团,在床上翻滚,你上我下,你下我上的,笑地好不开心。
不过你不能认爲笑就表示友好,古代足刑就是那羽毛挠你脚丫,您能说挠你脚丫的人对你安的是好心?
阶级斗争依然不断升温。
约莫过了些时间,两个人都闹累了,皆村那厮才停下手来。
"你比我哥还重,从我身上下来!"我一拍他让他赶紧快别压著我这个祖国的花骨朵。
他却露出了一副诬赖相,我从来没在学校见过这小子这副德行,他笑著赖皮:
"不下来,蔡小樟你怎麽著?"
说时迟那时快,没想到小风那小东西居然也趁著这个时候爬上了他主人的背,这下倒热闹了,没有比这更形象的比喻了--两座封建大山压我身上。
本来只是开著玩笑的,皆村那小子的眼神突然正经起来,我这才发现,这小子有魅力的不是那两片嘴,而是眼睛,温柔地像丝绸一般的眼神,看得我整个儿人比天津麻花儿还酥。
我略微觉得有点儿难堪了,想把视线移开,他的视线却紧抓著我。
之後两个脑袋之间的距离缩短,再缩短。
心脏轰鸣。
我的心脏与别人不同,我的心脏偏在我蔡小樟遭遇最变态的事儿时跳的最厉害。
眼看我就要第三次被虐杀了--
还是我们的主人公之一,小风,猛地以他主人的背部爲起跳板,跳去了地上,那麽一震动,他主人皆村同志的脑袋就磕在我脑袋上了。
铁打的脑袋也经不起两次磕。
"小樟!!蔡小樟!!你醒醒,你怎麽了?诶!蔡小樟!!!你醒醒,我送你回家!!你别,你别啊。"
任日本鬼子怎麽叫,我都英勇地再次睡了过去。
之後鼻尖似乎被温热的什麽轻啄了下。
我想莫非又是小风那条恶狗。
无奈头太疼了,还是昏沈睡过去爲上。
我这回是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隔天,我醒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是老妈一脚踹开门:
"宝贝!!宝贝起床了!!快!你哥哥已经开始吃早饭了!上课来不及!"
头微微有点儿疼,我却疑心昨天见黑龙的事儿似乎是在梦里发生的。
起床,刷牙,洗脸,给镜子里帅到没边儿的自己一个灿烂微笑,完美!
我出去的时候,老哥已经走了,还是去打扫厕所。
那天早上,我在校门口看见了皆村小日本,他站在那儿,两手插在口袋里检查校徽佩带情况。
我觉得老天也忒不公平了些,那小子以那海拔往那儿一站,所有阳光恨不得都蹭他身上去。
我想我昨天做了个跟他一起滚在床上的梦,十分龌龊,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见他,於是呼,埋头就往校门走。
有个女人的声音就在那个时候响了起来:
"会长!那边那个男同学他别校徽的位置不对,应该扣分。"
然後皆村那好听的声音接著道:
"哦,你说哪个?那个吗?一脸倒楣相的那个?对?好,我知道了,那谁,蔡小樟,你给我站住。"
我是那个一脸倒楣相的家夥?!
於是小老百姓再一次地愤怒了。
十
他三步并成两步地抓住了我的肩头:
"蔡小樟,站住!"
我跟他赌著气,我知道他又要找我麻烦,所以我还是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大步向前迈去,嘴里嘀咕著"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我让你站住!"
手的力量加强了,几乎将我禁锢住,之後拉向他的身体:
"蔡小樟!"
我还是把头扭去一边,直到他用手指扳过我的脸,或许他的手指灵巧的很,那麽轻轻一挑,我就不得不擡头看他。
这是现实,所以我能清楚地再看到他的脸,还是过分英俊温柔,昨天晚上的记忆再涌上来的时候,连身体的感触都清晰无比。
之後他用柔得化不开的声音这麽对我说:
"蔡小樟,校徽别到左胸。"那手指解下我的校徽,然後非常体贴地别上了我左侧的胸口。
左侧胸口有心脏,跳动的心脏,他的手指一触碰到左胸,胸腔里是非常强烈的轰鸣。
我发现了似乎有人在这个早晨给一切按了暂停键,所有的人都不动了,张著嘴看著我俩,我不知道我们身上有什麽怪异的地方。
皆村拍了拍我的脸:
"行了,去上课吧。"
我一扭头,看见了我老哥的脸,但是爲什麽他的脸上的表情也那麽奇怪。
我跟蔡世樟同志目光接触的时候,他竟然有脸扮个黑脸,之後装做没见我扭头就走。
我开始觉得事情超著越发诡异的方向行走。
但时间还是那麽过的,老天没有多给任何人一秒钟,时间终究是最公平地流逝在我的生命里。
我和胖子两个人都不是什麽用功的料,上课我们一起趴在桌子上瞌睡,所谓物以类聚,想必就是这个道理了。
我只知道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开始讲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朱自清先生大约是白天睡够了,晚上才睡不著,有那个閒心出去瞎溜达,所以当我和胖子睡觉被叫起来的时候,老师问我们爲什麽睡觉,我这麽回答:
"因爲我们白天睡完了,晚上也好出去溜达一圈,再废话废话,交个X塘月色什麽的。"
老师道行高深,没有责备,只说:
"蔡小樟同学,你请坐,最近晚上多云,你是看不到月亮的,好我们继续上课。"
我和胖子相视一笑,於是趴在桌子上继续睡。
班主任老师在那之後找我谈过一次话,你们知道,越是一般的老师越把自己当成菩萨,他说他要渡你向善?可信乎?不可信也。
当然睡觉也是有报应的,我前面曾经提出了一个关於"老天偷窥"的论点(详情请参阅前几章,谢谢),所以老天非常痛快地给了我蔡小樟报应,一到中午胃开始剧痛。但是此类反映没有産生在胖子身上,人说心宽体胖再加之没有超人的智商总是能都博得老天的关爱,几年前街头传唱"老天爱笨小孩",所以我在胃疼的时候还不忘阿Q一下,之所以我遭报应,是因爲我是个天才。
疼地微微有些透不过气,我是真没料著胃疼起来能这麽厉害,所谓病来如山倒,我先前是绝对不信的。
一手按住胃,另一手持著小纸杯,颤悠颤悠颤悠走到饮水机前面倒了一杯开水,再一手按住胃,颤悠颤悠颤悠按著胃走回来。
楼底下这个时候有人一边儿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一边儿从下面走过去,我蔡小樟最凄凉的时候还有唱这个?於是提起胖子的铅笔盒往下一扔,真他妈清净了。
这时候鼻头有点儿发酸,比疼痛更甚的是孤单。
伸手去拿杯子,一个不稳开水全然泼到自己身上,这回真忍不住了:
"呜啊啊啊啊啊!!!!喝凉水都要塞牙的日子!他奶奶的!!!"
在那一瞬间,实际上如果是发生在您身上的事儿拿来跟我说我都不信,可它就是在我身上发生了。
我在一秒钟之内被人抱在了怀里。
"手拿过来我看。"
我一瞬间以爲大约是幻听了,可手的温度却是真实存在的,之後我能感觉到有人扶住我,或许我所有的力量已经倒在了那个人身上,但是我的思绪是混乱的,他带著我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凉水打在手上我才有了意识。
"好在不严重。"我擡起头,看到了皆村那张如释重负的脸,他对我微笑一下接著道:
"我带你去医务室,疼麽?"
其实不要问我爲什麽一定会做那麽丢人的事儿,而事实上,我确实是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之後拼命搂著他哭。
我知道眼泪弄湿了他的衬衫,然後我感受到他皮肤和他的微笑一样温暖,他用双手圈住我,然後鼻尖蹭著我的头发。
这是我从不知道的皆村和也。
"小樟?"他在我耳边问我:"别哭啊小樟,别哭了。"
可是他越这麽说泪却越止不住,我不管他是谁,他是皆村和也也好,他是日本鬼子也好,在最寂寞的时候,只有他的手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