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向是尊敬自己劳动成果的类型——她恋恋不舍地看了桌上那一桌子菜,鼓起了脸,命令道:“不行,我对它们有感情了。”
“感情是可以消散的,现在你需要学会忘记它们,顺便可以忘了你旁边的那混小子。”
“不行,这些都是我的,你要是不吃的话……”
洛阳卡词了,她好像不能拿长安怎么办。可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她一咬牙,指着旁边的小婴儿:
“……我,我就跟他去领证!”
“……”风握着筷子的手一僵。
“……哦?”
长安危险的语调在桌上蔓延。
他此时已经不再关注那些没熟的菜了,他关注的目标,是号称要跟洛阳领证的风。
当然这些是从洛阳口中说出来的——不过他才不管那么多。
“那么,要是我吃了的话,”长安拿着筷子敲了敲碗边,那妖艳的眸子投向风的目光,令一直在围观的后者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把你的户口本跟身份证交给我保管。”
“成交!”洛阳兴奋地拍着桌子,丝毫没有思考过这样做的后果。
趁着洛阳进去盛饭的空当,长安随手抓起身边的手机,给贴心下属小张发了条消息:
“明天去把民政局给买了。”
——“……?为什么??老大,发生了什么??”
“天凉了。”
——“……老大,办不到啊!老大,那是国家所有的机关——老大——真的,老大——”
小张丰富的内心通过文字及符号体现了出来,长安看着心烦,将对方直接拉黑了。
他抬起头,对上风那定定的黑眸,少见的对他扯出了一个微笑:
“想领证?在那之前,我们先来算算,你过去的风流债,还有聘礼的事情。”
“……???”风一懵。风流债?
—
洛阳觉得今天这顿饭吃得气氛有些微妙。
不过她才不管那么多,煮的菜都被吃完了,她当然高兴。
“某种意义上你还是有点用的……”
这顿饭让一向不待见风的长安稍微认同了一点儿他的作用,“要是长期都这样吃饭,洛阳现在肯定……”
“……”
被洛阳夹了不少菜进饭碗的风点了点头。她都特地夹着菜喂自己了,他要是不吃还能算男人吗?
总之那天长安离开时神色有点憔悴。洛阳听说他之后去了医院两趟,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毛病。
看看自家这小婴儿就啥毛病都没有。果然自己手下长大的就是壮实。
“一平一岁了呢,”洛阳抱着她,逗了一会儿,“宠物的寿命一般多少年来着?”
“洛阳,一平是人。”风无奈的说道。
“差不多啦。就算是人,过了一段时间后也会离开的吧。”
洛阳在客厅的茶几上找到了长安留下的那颗糖。她满足地收了起来。
“有血缘关系的是这样,没血缘关系的更是这样了。”
洛阳似乎长大了不少。她最近经常会抱着那巨大的抱枕,躺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她这样说,风也有些认同了,确实,孩子无论小时候多亲近,长大了也会离开过上自己的生活。
“一平长大后,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洛阳抬眼见到了从自己面前爬过去的一平,“然后,你也会长大吧。到时候我就变成了黄脸婆了,再然后——”
“……”
风觉得洛阳可能到了一定时期了吧,在那特别容易对生活感到绝望的时候。
没想到就算是几乎不思考未来的她,也有这样的时候。
在这种全家团聚的日子,还这么冷清地度过——确实让人有些寂寞。
“洛阳,”风叹了口气,把爬来爬去的一平抱进了婴儿床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包养?”
“……”
看风的脸色不对,洛阳明白自己说错了,马上改口:“非法同居?”
“……”
好像还是不对。
洛阳揪着眉头思考了许久,把最近才学的词语给扔了上来:“不伦?”
“……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词都是从哪里学的?”风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概是工作什么时候听他们说的吧?”
风打算找时候去问候一下洛阳的工作伙伴们。
“——不过本来,”洛阳大手一挥,一副我不管了的模样,“你就什么都没说呢,他们说过的那些,都没有。”
不管是告白还是求婚,风从来都没有说过。洛阳再怎么想,也只觉得对方是一个欠他一场架的男人。
这样确实……
风想了想,坐到洛阳旁边:“我觉得现在的体型,说这些好像不太适合——不过,让你感到这么不安,似乎也不太好……那就听清楚了——不过听不清楚也没关系,我会说到你听清楚为止。
“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平平淡淡,而且有个陪伴不会寂寞。我想像现在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Richer
洛阳在那之后还去过两次意大利。
第一次去,是因为风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你最近看上去没什么精神,”风看着最近情绪低沉的洛阳,就连最近新出现的广告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发生了什么吗?”
“……总觉得现在没什么目标了,好无聊啊。”
钱也挣够了,一直等着的风虽然不如意,却还是回来了。她现在真的找不到自己该干的事。
洛阳坐在窗台上,两腿探出了窗外,悬在空中。极强的平衡力让她不至于掉落,可还是让一旁看着的风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他强作镇定地问:“那要出去玩一玩吗?”
“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洛阳细想了下,她想到最近学的那些语言:“那就去意大利吧。”
“……”
事情就是这样定下来的。
虽然在洛阳说出那个地方的时候,风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情愿。可瞅着洛阳少见的乐呵呵的模样,又不忍拒绝。他们将一平寄放在了长安那儿,便收拾收拾出国了。
“为啥一平那么怕长安?”洛阳之后想到将婴儿交给长安时,一平害怕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疑惑。
“大概他长了一张让人害怕的脸吧。”风毫无缘由地猜测。
平心而论,他是不想让洛阳再回到那个地方的。毕竟彭格列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伙指不定会对她做出什么。
不过,好在此行的主要活动范围不在西西里,而在意大利本岛。运气好的话还能让洛阳与加百罗涅的小少爷见上一面。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洛阳想到当初那个小废柴,“如果能把他教成,也算那个西装小婴儿有点能耐。”
反正她是觉得,要是把那位小少爷交到自己手上,最后只会被玩坏。
风不予置否。
飞机飞得很快,比当年他们从意大利回来时还要迅捷。落地后他们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后,便在周围闲逛了许久。
这相当于是自驾游,加上基本上是无证入境,两人想呆多久都没有问题。
在不知道第几天的闲逛后,洛阳在街上碰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啊,是你?”
今天风约了曾经在意大利认识朋友出门。洛阳对意大利的酒吧没什么兴趣,便留了下来。
谁知道在街上碰见了曾经带自己出去玩的那位Kunner。
他明明长着张大众脸,洛阳却还能记得他,也真是奇怪。
“嗨,小姑娘,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啊,脸色挺红润的。”Kunner朝她打了声招呼,一个不小心就说漏嘴了,“要不要去我附近的诊所坐……啊什么都没有……”
“……诊所?”
几年下来,他的中文说得也溜了许多,洛阳轻易的便听懂了他的话,——听懂了那个奇怪的词语。
“……你是医生?”
就这样,洛阳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Kunner的诊所确实在附近。似乎是私人的诊所,一间小小的办公室,看上去不大,却异常的温暖。
这儿无论是整洁度还是干净度,都符合洛阳心中的标准。
她接下对方递给自己的一杯咖啡,嫌弃地放在了桌上:“好苦。”
这小孩子似的话令对方呵呵一笑:“这么久不见了,你倒是一点儿都没13 有变化。”
“你也是吧。”洛阳撇撇嘴,拿起眼前的饼干咬了口。意大利的曲奇似乎并不合她的口味,过分的甜蜜令人感到厌烦。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好是甜还是苦,“没想到你是心理医生——当时是你找上我的,还是别人让你找上我的?”
几年不见,智商涨了一些。
Kunner摸摸头傻笑了一番,敷衍过了这个话题。
两人之后又谈论了些意大利的风土人情,算是给洛阳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消遣时间的地方。不久后,大门被推开,进入的也是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的人。
一个美女。
「哟,Richer,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坐在案板上闲闲无事的人抬起手,他指了指坐在那边的洛阳,「看看我在街上碰到了谁。哦,这个当时据说是——」
「小姑娘?」
美女朝洛阳,抬了抬眉毛,「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应该已经回国了吗?」
「……」
洛阳有些呆滞的眨了眨眼,她虽然最近意大利语学的不错,可能就无法跟上这些用它作为本土语言的人的语速,他只能勉强听出对方是在问他杵在这儿的原因,「我是……来旅游的。」
生硬又呆板的腔调,与之前的Kunner说起中文时别无两样。
好在她的发音还算标准。
「一个人?」
「跟别人一起。」
「……哦?男的?」
「对。」
洛阳敏锐地觉察到美女的语速放慢了许多,——她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男朋友?」
洛阳仔细想了想:「应该不是。」
「情人?」Richer的下句话,跳跃很大。
「应该也不是吧。」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洛阳摸着下巴,想了很久很久。末了,才在她那匮乏的语言词库中找到一串形容:「住在一起的人。」
Richer一听就想歪了——没办法,洛阳这个形容,确实很容易让人想到其他方向。特别是她一看就是那种生活经历丰富的类型。
她仔细想了会儿,奉劝洛阳:「没有确认关系还住在一起的男人,一般都是以你的肉体为目标,过一段时间就会感到厌烦然后玩弄一阵感情后就把你抛弃——对,就是这样的。」
她说到最后咬紧了牙关。那副深仇大恨的模样,令洛阳都感到了一丝凉意。
「……以肉体为目标?」
从小被长安教育不要跟任何人有接触的洛阳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看向远处的Kunner,后者正拿着个文件夹挡在脑袋上,拒绝回答相关问题。
看Richer之后那愤愤不平的模样,就算是脑回路简单的洛阳,也能感觉的出这不是什么好事。
Richer确实是个好人,还很善谈。她丝毫不介意洛阳那慢吞吞的语速,打开了属于女人的话匣,最后甚至拉着洛阳要教她□□。
正是这段经历,导致了风在吃晚饭的时候被对面的人死死盯着——一副深仇大恨地拿着手上的叉子狠狠地插入面前的牛排,紧接着几道银光闪过,牛排变成了几块肉块。
“……怎么了?”他无奈地放下刀叉,问道。
“……你是以肉体为目标才跟我住在一起的?”
“……这话你是从哪里学的?”
风发现洛阳别的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学得特别快。
“……得到了肉体,下一步是玩弄感情,最后再无情的踹开去找别人……”
“……”
意大利果然是个糟糕的地方。看着洛阳手上的肉块变成肉沫儿,风这样想着。
这趟旅游以洛阳莫名其妙的别扭结尾。事后风安慰了她好久,都不见成效。特别是在他问起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时,洛阳都闭口不谈。
以及从那回去后,她开始用手机偷偷的发短信。这一度让风觉得她当时在意大利碰见了什么奇怪的传销组织。
直到洛阳提起再去意大利时。
“……有一位朋友去世了。”
她的表情难得这么落寂——那低垂的眸中带着说不清楚的情绪,风甚至不知道他这位朋友是从哪儿来的。
洛阳这才把当时在意大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时间相隔也不过几个月。
“……Richer?”
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联系到洛阳的话,并不是觉得她能跟洛阳成为朋友而感到不可思议,而是因为——
她去世了。
“……好。”
风有些惊讶,也有些惋惜。虽然之前她口上一直说是当年她欠自己的人情,可风始终觉得她对洛阳对自己都有恩。恩人去世怎么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一平此时已经长大,能够到处晃悠了。相比其他的婴儿,她聪明的可怕,不单单学会了风的拳法,甚至还能独自在家里生活。
听风说他们打算把再她送到长安家去时,她疯狂地摇了摇头。
这趟旅行有目的,比之前那趟毫无目的的旅行简洁明了多了。飞机落地,她便见到了前来迎接的Kunner。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了附近的墓园当中。
墓地总是带着一股肃穆的气氛。Richer沉睡的地方并不是山岭之间,而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在意大利似乎这种地形要更为常见一些。
“……她是怎么过世的?”风问。
“该说是自然死亡,还是蓄意谋害呢……”Kunner抓了抓刘海,一副苦恼的模样。他似乎也为好友的去世而感到伤心欲绝,“风你当年救过他的妹妹吧,这样应该知道她与彭格列的渊源——既然这样,应该也晓得了吧,她的身体……”
不必再多说,风便明白了他的话。
他当时是从彭格列的地下监牢中,救出她的妹妹的。
听说,Richer早期跟她的妹妹一起被彭格列关押在地下,用作人体实验,那段时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太阳——也是因此,她在侥幸逃离后一直都在跟彭格列对着干。说起来,这样的人是怎么跟与彭格列关系亲密的Reborn扯上关系的,他倒是没了解过。
风认识Richer时,他们已经闹掰了。
“还有别人来探望她吗?”他看着墓碑上的几束花。除去刚刚洛阳放上的,最为显眼的是一瓶不知道谁带来的酒。
“有一些在部队训练时的同窗——还有那消失已久的教官,都来看过他。”Kunner吸了吸鼻子,笑呵呵地指着那瓶酒,“我觉得花不适合她,就给她带了瓶酒。”
“……也对。”风无奈地笑了笑,“她那位妹妹呢?”
“……你不知道吗?”Kunner感觉很不可思议,“在从彭格列出来没多久就死了。……唔,至少在那之前,Richer还是带她看了不少外面的风景的。”
“……”
当时就没有再关注这些事情了,风此时听见,感觉十分意外。
Kunner之后还有预约的病人,草草又谈了几句便离开了。风立在原地,看着那边还在喃喃自语的洛阳——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熟悉的人的去世。
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身为一个杀手,死亡这种事对她而言应该早已轻车熟路。只不过她从来不扩展自己的交友圈,从来都不与他人深入交流。因此他们的死亡,在之前对她而言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可现在应该有些不一样了。吧。
「……这还真是稀客。」
熟悉的令人讨厌的声音,从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看见了那名西装小婴儿的身影。
「你们,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嘲讽的语气不搭上嘲讽的笑容,根本造成不了任何杀伤力。可后方的Reborn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手上抱着一束白色的花,些许是体型的缘故,里面只有三两枝。花瓣上还沾着些水珠,仿佛刚刚才浇灌过。
「……一些原因吧。」风没有详细回答。
对了,面前的这位也是杀手,不知道他对于亲近之人的死亡会有什么感想呢?
风几乎想象不到洛阳死亡时的画面,那种恐惧绝望几乎是席卷了全身,侵蚀了大脑,让人窒息。
不过,他似乎一直都很讨厌Ric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