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承受极限在一种怎样的水平,风很清楚。以他的了解,确实是Richer提供的线索,为她将死线后推了一些。
Richer摆了摆手,旋即离开了病房。
病房并不大,压抑的氛围完全无法用那扇小小的窗户抬高几分。风站在床头思索了一会儿,旋即回头,提出了想要带她出去看看的想法:
“这里空气太沉闷了,之后有位朋友会到,……然后我们出去走一走,怎么样?”
又是一阵沉默。
风打算将对方的沉默擅自当成默认。虽然她现在呆呆的样子挺不错的,可还是以前那活力满载的生活态度比较能让他放心一些。
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
……?
突然听见的声音让他放下了心中的思绪,全神贯注地投在了她的身上。
“……长安现在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完试到家啦
你们熟悉的日更又要回来了!大概一月内能完结正文!
欧洲的大灾难,详搜黑死病。当然本文纯属胡扯淡儿,别瞎信啊。
☆、十四
几天未听,她的声音沙哑了许多。
与男生在青春期的发育不同,她的沙哑更像是缺乏水分后拉扯着干涸的喉咙辛苦脱出的。几天的时间,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风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又被尽数击碎,一点儿残渣都没留下。
他想到了方才Richer的话语——又想到之前Reborn对她的警惕。彭格列一旦知道她跟曾经为整片大陆带来灾难的根源有所联系,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救助她呢?
就算她跟它们截然不同。
“……你……”
“我要去找他!”
洛阳一把抓住了风的衣领。
她弓着背,发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着。眼中的恐惧从未在她身上看见过——看得出来,是因为给予她勇气的存在突然就不见了。
风望着她突而朦胧起来的双眼、及眼角凝聚起来的几粒水珠,一愣之后,突然间手忙脚乱起来。他抬起手,却够不着对方的脸。
“冷静一点,……”
“我听到彭格列的人,他们的谈话了,”
洛阳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双手抱臂,宛若受到了惊吓的松鼠,“我只听得懂他们说的‘怪物’。一句一个,每个人口中都有一个,出现了十几遍。”
“那些都……”
“……对了,你之前去哪了?”
突然跳跃的话题让风的思维一时之间没有跟上。可洛阳却循着这话题继续了下去:
“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
急促的语气反而更像是质问。
风在犹豫要不要在现在提起她的大师兄——他看得出来,造成洛阳现在情绪不稳定的主要原因应该就是那人。洛阳对他的信任丝毫不亚于对于长安的依赖,这样的存在带来的伤害,往往是别人带来的几倍乃至几十倍。
可风完全不知道之前她跟大师兄之间有过的谈话。
“你也觉得我是那种非人的存在吗?”
风一愣。从那个“也”字里猜出了点倪端。
眼前的洛阳抬手擦了擦方才不争气的眼泪,旋即死死盯着风,那对眼中能清晰地看见倒映着的他的身影,以及不明确的情绪。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我……”
“叩叩”。
然后被敲门声打断了。他剩下的话语一噎,被硬生生地打断。
「打扰两位一下,我的朋友到了。」Richer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那人就算没有得到里面的人的回答,也自顾自地推开了门,「这位小妞醒来的消息我还没上报给彭格列,那个没用的小婴儿应该也会压着加百罗涅的少爷不说出去,……但是肯定瞒不了多久,如果不想她被彭格列运走研究,最好早点解决她现在的状况。」
她停了一下,冷笑道:「毕竟他们最喜欢这种杂交产物了。」
Richer这种说话方式,倘若不是相熟的人,一般都不怎么容易适应。风闻言便皱起了眉头,又因为随在她之后的人而松了开来。
Richer找来的心理医生……
「诶?你是之前那个……」
来人的注意力直接略过了略为小只的风,而投在了他旁边的洛阳身上。那副平淡无奇的大众脸上洋溢着迷之灿烂的微笑,减少了几分房内的压抑。
这人风有点印象——是先前他在公园找到洛阳时,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人。
「我就说这个地址有点熟悉,原来我之前来过一趟。」男人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一声。
「你们认识?」Richer问。
「之前我发现那姑娘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算是第一发现者吧?」男人摸摸下巴,回忆着那时候的画面,「现在看来脸色好了很多,好姐妹走了吗?」
已经跟他简单描述过洛阳的毛病的Richer淡淡提醒道:「她听不懂意大利语。」
「……哦,怪不得……」
男子点了点头,一身便装便走上前去,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一位严肃的医生。风原本想留下来,直到Richer对他招了招手、加上这位男子的暗示,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室内。
风一走后,洛阳的情绪就平静了很多。她盯着这个突然闯入的男人,听着他再开口后那怪腔怪调的语言:
“你好,我是刚刚那位女性的朋友……听说你很讨厌她所以不愿意跟她对话,我代替她来问问原因。”
“……”
洛阳冷眼瞧了他一会儿,与风不同,她对这人没有一点印象。
可那问题的答案也不是什么无法说出口的原因:“听不懂。”
“……”
男人无言以对。
“没想到是这么……无聊的原因,我会代为转告那位朋友的。之前都说了让她多学点东西,她无论怎么都不愿意。”
他顿了顿,开始新一波的自我介绍:“我是Kuner,之前情人节想要约你去玩结果失败的败者组的一员。那个情人节还真是寂寞啊——连块巧克力都没收到。”
听到情人节与巧克力这些字眼——尽管Kuner的发音并不标准,洛阳还是想起了一些当时的事情,有些害怕地咬着下唇。
Kuner对此扬了扬眉毛。
“不知道可不可以再邀请你一次——虽然情人节已经过去了,但是用来处理大甩卖的巧克力也有不少啊。”
他一副极其渴望收到巧克力的模样。
一直都是他在那边自顾自地将话题延续下去,等到他停下来时,活跃了几分的气氛突然就掉了下去。洛阳表情变化了几分,几分钟的时间里才从方才的害怕中回过神来,旋即望着面前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无用的话的男人,口中拒绝道:
“长安说总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的人都不可信。”
“……”
Kuner指着他的表情:“这不是笑眯眯,这是笑嘻嘻。”
“……”
洛阳微妙地信服了。
“这个房间太……让人不舒服了。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Kuner指着那扇小小的窗户,问道,“我会去得到许可的——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
听见要出去,她动容了。可后面的许可又让她感觉不太舒服、为什么还得要许可才能出去?
而且,她一点都不想被那些人知道,不想被他们得知自己的行踪。
那些当她是怪物的人。
还有那个糟糕的家伙。
……果然,是因为得知了她的身份后感到害怕了吧。
她蜷起身子,静静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Kuner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偶尔透着门上的小窗户望着外面的走廊,不知在想什么。
胡思乱想后自己的想法总会往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洛阳的面色始终变幻着,一会儿从坏消息想到好消息,一会儿又从好消息想到坏消息。Kuner打量着她的表情,觉得这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还未等他记笔记,洛阳终于开口了:
“我们溜出去。”
一开口就是不得了的消息。Kuner想了想楼下戒备森严的彭格列,又想了想这三层的高度,再想了想那些跳楼没摔死结果残了半身的糟糕例子。
这真是个疯狂的家伙。
“好啊,你想怎么溜?”
「那个人,真的是个医生?」
站在门外的风静不下来,三番两次想要推门而入。里面没有丝毫动静传出,让他颇为担心。
「当然,还算是个口碑不错的医生,」Richer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腕上的手表,仿佛马上就有什么事情要办,「就是过程有些惊险的成分在内。」
「……惊险?」
这个词语一旦跟治疗摆在一起,任何人刚放下的心都会被瞬间吊了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说他很会调动病人的消极情绪,俗称戳伤疤。」 Richer想了想,「然后就一直撩——总之他得手率挺高的,无论男女。」
「……」
话题是怎么聊着聊着就变了的,风不太清楚,不过他明白这个医生很不靠谱。
可眼下他也不知道其他的能说中文的医生、也不能放心地交给彭格列处理。洛阳之前明显是受到了他们的惊吓,要是再让那些人在她眼前出没,估计会出事。
况且那些研究学者对于未知事物的狂热,是他永远都无法猜测到的。
风回想着刚刚洛阳由此之后脱出的针对自己的话,总觉得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然而对话被打断了无法继续。
但愿不是什么坏的方面的联想。
「……我先去联系一下别人。」
他刚打算离开一会儿找个电话通回大?0 剑锫逖粝任饰食ぐ驳淖刺C媲耙恢倍⒆疟淼腞icher却突然抬起了头,视线看向了风背后的门扉。
她警惕道:「有声音。」
「?」
「落地的声音。」
她不顾还站在门前的风,一脚踹开了并没有上锁的房门。似乎给彭格列造成财产损失是她的乐趣。
这么点动作当然不可能影响到风。他往旁边躲了下,在Richer之后走进了刚刚才离开的房间。
空无一人的房间。
特别是敞开的窗户与被风扬起的窗帘,特别有逃脱密室的感觉。
「……干。」Richer暗骂了一声,五指掏进自己的发间,揉了揉脑袋,「他又开始乱来了。」
「看样子,我现在得追上去了?」风在房间迅速逛了一圈儿,没看见原本在屋内的两人的身影。
「那家伙怎么可能有能力从三楼跳下去,我估计主谋是那位小姐。」Richer鼻子里哼了哼气,「你自己琢磨一下她在想什么,看着办吧。」
「……」
风沉默。
他不太喜欢选择题。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
换季中的城市面貌,总是异常的活跃。
只是这活跃的气氛跟如今的洛阳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话说回来,”Kuner倒是挺喜欢这种人声鼎沸的感觉的,他带洛阳走了一间又一间服装店,在对想要报警的店员的暗示下,成功让对方换下了那身看着就不舒服的病号服,“你的身体真的完全没有问题——了吗?”
一路上他提出的零零碎碎的小问题,都只得到了对方是或否的简单回答。洛阳低落情绪的原因他大概能猜出几分,却碍于对事情了解过少,而不明确。
“之前真的吓了我一跳啊,小女生那样躺在公园里——还是人流量那么少的公园。要不是我当时想出去买点儿巧克力送给自己,估计都发现不了你,”Kuner的话在某种意义上说得特别令人心酸,“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洛阳拒绝回答。
城市的街道似乎是千篇一律的,在那统一过后的店铺牌匾下。宽敞的街边布置了供行人休息的长椅,位于店铺旁,两旁被花坛围绕,不时有热恋中的情侣在打情骂俏,也算是构成了一副特别的景象。
洛阳偶尔看着他们,偶尔又看向店铺内的工作人员。视线的落脚点往往都很随性,看不出停留在她脑海中的究竟是些什么。
被拒绝的Kuner丝毫没有泄气,可迎面走来的一人让他一愣后升起了不妙的想法。他推了推洛阳,堵在了走来的人与她之间。
「……嘿,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没想到随便走走都能碰见彭格列的人。
他无奈地看了眼说是要“偷偷溜出去”的洛阳,继而将目光移到眼前高大的男人身上。对方眼角的一道伤疤还是在诉说着他曾经的鲁莽——只是经过时光积淀后多了几分冷静。
彭格列的雨守,没想到是会在街上瞎晃悠的人。
「我先解释一下——这只是在工作中。希望你能稍微帮个忙,保个密啥的……这小姑娘现在情绪不太稳定,要是一下子被惹急了,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他跟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上前便勾肩搭背,偷偷地说道,「成吗?」
不等雨守回答,他马上回头笑着对洛阳说道:“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没想到能在情人节后偶遇还是单身的他,真是让我感到了一丝安慰呐。”
“……”
“他现在还有事,我们继续逛逛吧。”
Kuner笑嘻嘻的模样加上他的这几句话,根本就不像是在工作中的样子。他朝雨守打了声招呼,回身拉着洛阳便离开了。
雨守Brabanters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思路还没从“在医院外碰见洛阳”这点回过神来。
突然,又一个戴着墨镜的小婴儿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手中还捧着个巨大的电话。些许是在人潮中站定的Brabanters太显眼了,他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旋即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然后继续往前,脚下的路线显然是再前面那对宛若情侣的两人走过的。
「……」
这诡异的画面让雨守沉思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沉思当然不会为早就拐过一个拐角口往奇怪方向走去的两人得知、就算他现在在Kuner的有意提起下,成为了他口中的话题。
“这么说来,我来的时候有听说过一点儿消息,听说是彭格列雨守带回来的东西,才让你身体好转的。”他摸摸下巴,“有点好奇啊,究竟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倒不如说,你跟彭格列的雨守很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从刚刚洛阳没有怀疑他的说辞就能看得出来。
“那他是怎么在不认识你的情况下,带回来正确的东西?”
太过复杂的东西,在Kuner薄弱的语言能力中无法明确描述出来。可看洛阳陷入了沉思,就明白她肯定理解了自己的话。
……她倒是没想过这茬,因为压根就没人跟她说过治疗过程。
洛阳从头到尾只知道自己的伤口无法痊愈——然后被彭格列用特殊的方法救了回来。期间的曲折自然什么都不清楚,印象当中的唯有失去意识前那些医生视死如归的表情。
彭格列的雨守,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号人物。
“我从Richer……啊,就是刚刚带我进去的那个美女身上知道了一些,不过了解的并不全面。看你现在似乎也不是特别清楚的样子,”Kuner在街边给她买了一个白色的冰淇淋,在周遭还未完全升温的温度下不是那么容易融化,“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情报如何?”
Richer告诉他的确实不多,他能感觉出来对方隐瞒了很重要的一点。至于隐瞒的原因,很可能是为了保护眼前的小姑娘。
那人虽然一开口就是不怎么好听的话,可Kuner与她相识多年,很清楚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眼见洛阳不太情愿地点头答应,他就明白事情差不多了。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冰淇淋在这种凉风扑面的天气里食用确实能让人大脑清醒,可冻过头了感冒了也不太好。为了避免被Richer跟那小婴儿追着打,他在一家奇怪的店买了瓶热牛奶。
“刚刚碰到了个奇怪的店主,”他坐在洛阳身旁,“好像也是个中国人,戴着大墨镜跟奇怪的帽子,一副报警了也不冤枉的可疑模样。”
这随口一调侃,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两人在撺掇中选择街边小公园坐下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倾听洛阳好不容易的开口,而不是讨论那可能马上就会被警察带走的店主。
洛阳的话匣子打开的很快,就是说的内容有点儿不清不楚。些许是Kuner特地找的这个环境让她产生了几分惧意与焦虑,她不时地望向周围,警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