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行————裳蓝月
裳蓝月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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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多想,抱起吕向风,回头对柳牧说自己清理下,就出了房门。
房内柳牧喘着气,眼神恨恨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床上的人苍白的唇微微开着,眉头也紧锁,似乎做着噩梦。柳亦然坐在床边,抚摸着吕向风的脸。
知道这人不简单,从第一眼看到他的眼睛时就知道这个小奴隶抱着鬼心思,一双眼睛柔情似水,神情举动都是怕生生的,想惹人怜爱。
所以并不打算把他留在身边。e
可是真的叫人把他杀了时,却又舍不得。他那么漂亮的人堡里到不是没有,只是这样一个有耐心的猎人他从未见过。
匍伏于此,不畏人言,把仅有的自尊都舍弃,为的是......什么呢。柳亦然想不通。
"......"无声的挣扎,柳亦然的手被吕向风抓住。吕向风抓的那么用力,指甲都嵌入肌肤,挖出血来。
柳亦然任他抓着,看着他渐渐缓下去的表情,知道他在梦中已经脱险。
呵,在梦中?柳亦然笑了,另一只手支着脑袋。那么我们就看看到底是你的梦无情还是我的世界残酷。

只是当时已惘然(四)

"为什么要救我?"吕向风扬着微笑,收回手中的剑。
柳亦然坐在树下阴凉处,喝着凉茶,阴阴笑道:"为什么不救?再说,是救吗?"
吕向风歪了脑袋,剑尖在地面上晃了一下:"不是。"柳亦然又瞟了他一眼,见他垂着头,面色自是一沉。
"若是别人在我无双堡里这般动了杀气肯定没命,希望你还是个聪明人。"他说的清淡,言语里却有一种让人心寒的味道,绕是三伏的天气也可以感觉到冰冷。吕向风抬头,煞气全退,明媚的笑容仿佛刚才不过是柳亦然的幻觉。
他猫着步子,走到柳亦然面前,双手撑在石桌上,低了眉眼看那个石头般僵硬的冷峻美男:"知道咯~"顺便伸了只手,抽走柳亦然手里的杯子,就着喝掉里面的佳酿,然后咂舌,"这可是十年存放的花雕,你那牛饮根本不懂体会。"
柳亦然眯了眼睛看他,"哦"了一声,又问:"那要怎么品?"
"烈酒自当是冬日用,夏日该喝凉茶!"吕向风瞪他一眼,眉目间尽是调弄的神情。
柳亦然果然受此,眼神也暧昧起来。他覆上吕向风的手,顺着摸进袖子里,嘴上还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凉茶倒是不必了,什么能比得上你的解暑呢?"
"原来我也不过一杯凉茶的作用,呵呵。"吕向风笑着依偎到他怀里,勾着柳亦然的脖子索吻。
炽热的唇舌交接,在夏日午后别有一番滋味,像是整个人都陷进火炉中,慢慢被烤了,化了。
柳亦然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孔,干净的没有一丝瑕疵,是世上最好的软玉都无法比拟的美感。浓密的睫毛,纤长,并非翘着的,搭在眼睑上,扑扇着像舞动的精灵。小巧但是笔挺的鼻梁,和自己的抵到一起,然后错开,再抵到一起......
他们吻的火热,吕向风完全忘我,柳亦然也是在柳牧靠近后才发觉他的存在,眼神大变,一把推开吕向风。
"你来做什么?"抱着吕向风,柳亦然故作镇定地问柳牧,只有吕向风才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发颤。
柳牧脸色铁青,双手抱拳行了个礼,站直了身子后视线就一直垂在地上:"禀报堡主,有人出五万两黄金买楚雷国君的人头。"
"哦......才五万两吗?"柳亦然倒了杯酒,送到吕向风嘴边,吕向风乖乖地喝了,完了不忘伸出粉舌舔了圈嘴边的酒渍。
柳牧抬眼正好看到这,脸上一红,又鄙夷地垂下视线,再不看吕向风或者柳亦然。
吕向风笑了,拿了块切好削成片片的西瓜,自己吃着。柳亦然摸着吕向风的脊背,颔首道:"价钱低了点,对方不怎么着急嘛。知道底细吗?"
"好像是永殷的一家客栈老板。"
"好像是什么意思?"柳亦然不轻不淡地询问,眼睛一直盯着柳牧不放,就像老虎狮子之类的野兽看到雌鹿一样。
柳牧心里有怨气,被这样一问,更是憋屈,口气不善地答道:"意思就是那个老板我们根本查不出来是谁,还有就是,永殷的皇帝也对这个老板很感兴趣。"
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柳亦然沉思片刻,吩咐道:"这任务接了,牵扯到两国的事情我向来很感兴趣。至于那个客栈的老板,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中秋之前给我答复。"
柳牧接令,打算退下,却被柳亦然喊住。他站在那里,等其他吩咐,柳亦然倒是半天没有吭声。他奇怪地抬眼,就对上柳亦然阴狠的视线。心下一悸,慌忙避开。
"没你事了,你下去吧。"柳亦然淡淡地说,挥手示意他下去,待柳牧走了后才把手一送,那个白瓷的杯子立刻化作粉末。
要使被裂开容易,化作粉末难,更难的是明明早就粉碎却还保持完整的形状。
吕向风玩着头发,明媚的笑颜如花般盛放。柳亦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到那个离开的人身上了。
回过神,柳亦然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下叹息不止。他何尝不知道养此人犹如养了蛇蝎,或者说,一只美丽的毒物:披着炫丽的外表,迷惑世人,在对方最不小心、最没有警觉的时候杀死对方......可是如他,怎么可能因为这而放弃猎奇的心呢,更何况他还需要一个这样的人配合他来刺激那人啊。
"风,这次的任务交给你可好?"
吕向风闻言,抬头冲他一笑,蛊惑似的把一撮碎发放到嘴边,轻声道:"怎么,肯放我出去了?"
"我又没有限制你的行动。"柳亦然极为平淡的说,仿佛忘记当初。
两年半前,柳亦然亲手喂下吕向风一味药。那药很奇特,平日只会提升服药人的内力,但是每月都要得到另外一副药剂才能克制其毒性的爆发。柳亦然给这味药取名逐月,而克制毒的那味叫做随风。
吕向风记得柳亦然说他是第一个服用解药的人,所以取名随风。为什么之前没有人用过解药呢?吕向风问,难道没有人被下过逐月?柳亦然只是很平淡的回答他,不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无双堡利用超过一个月。
"想不想看服了这服药的人死后是什么样子的?"说到这,柳亦然脸上扬起一抹阴森的笑。
吕向风很像说不要,可是被柳亦然拉着去了一个地宫,阴森潮湿腐烂的味道让他觉得恶心,那是绝望的味道。
死掉的人身体浮肿,面上的肌肤脱落,眼球突出,有些甚至掉了出来,身上零星的起着一些疱疹,在腰上围了一圈。
很厉害的药。吕向风只能这样说。b
回忆断到这,吕向风微微垂目,复又张开,目光柔和,并无愤怒或者其他的表情,只是和平日一样的......假惺惺其实是漠然。
"如何?去还是不去?"柳亦然心不在焉地问,寻思着如果吕向风不去换做谁去。柳牧是不行的,这个任务十分凶险,他不打算让里面冒险。
念到柳牧,他又忍不住微笑,刚才可是把那个人逼迫的紧了,总算看到他对自己还是在意。
只是他万万没有看到吕向风看着他的微笑时笑的像个偷腥的小猫,他嘻嘻一笑道:"我去,难得可以出去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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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小道,一青年骑着一头驴,手里揣着一个白瓷酒壶,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往楚雷皇都前去。
太阳很大,他头上带了一顶竹条编织的帽子遮阳,大半张脸都隐在帽檐下,只看的到一张惹人的嘴,带着酒渍。
"呃!"青年很不雅地打了一个嗝,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待要看清楚,却只看到满是醉意带着薄薄的雾气的眼。
吕向风辨析了一下方向,按照无双堡留下的踪迹追去,自知是不会走岔。柳亦然虽然让他出来,但是暗地里一定还会派了人手另行调查。
不信任任何人,呵,吕向风挽了头发,笑容如艳阳一般。多疑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何况感情这个东西是留不得猜疑的。
"主子。"耳边传来细微的女声,吕向风眼神一黯,身体动作却没有丝毫不自然。他笑着,对着空空的旷野叹道:"唉,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真是寂寞啊~ ~不如到了皇都找家小官,尝尝这‘上面人'的滋味。"
他似乎没有听到不远处重物坠落的声音,继续自言自语:"到哪家呢?真是烦恼,听说一泓阁不错......"
"属下已经安排好一切。"
吕向风一拍手,突然想起似的:"可是钱不够啊。"
"人马在边境,只等主子的一声令下。"
"可惜了,这么好的太阳,寻欢还是早了,先去吃点东西吧。要吃那个闻名很久的大饼,还要喝桂花酿,恩,桂花酿是一定的!......还有...唔......"
眼角瞥到一抹橙色离去,吕向风挂笑的脸上浮起冰霜。
"皇都啊......"吕向风嘲蔑似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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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吕向风进了城门。也许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门口很多士兵守着,对出入的人进行盘查。
轮到吕向风时,那个守卫明显一惊,瞪着吕向风的脸,满眼的不可置信。吕向风先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后来被他看着不自然了,有些心虚地侧了眼神,复又坦然看去。
"万里云门关,小兄弟好心情啊。"那人古怪一语,吕向风眼中顿时金光直射,瞪向那人,又笑道:"哪里,只不过钓鱼去了。"
两人各自怀了鬼胎,凑近了,只听那人道:"一泓阁已经安排好,主子随时可以脱离。"
吕向风不着痕迹地点头,从他身边走过。那人也直起身子,望着吕向风毅然走开的背影,眼神流转不定,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收回,继续手上的工作。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街上的人慌忙找到避雨的地方。守卫猛回头,期望可以看到那个身影,但是慌乱的街道上根本没有了吕向风的踪迹。
守卫愕然,他的主人......有这么好的轻功,可想其中付出的代价是多少。
暗自握紧拳头,身边的人看他脸色凝重,忙问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淡淡的说:"下雨容易放松警惕,加紧盘查,万不得让贼子进了皇都。"

只是当时已惘然(五)

淋了个透水湿,吕向风泡在桶子里,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觉得活过来似的。
身体很冰,刚刚接触到热水的时候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可还是狠心地潜进去,若不这样他根本无法呼吸。那一身的污垢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吕向风抿了个微笑。
人说,越多微笑的人其实心中越多泪水,因为他们不能被发现弱点,所以强颜欢笑。而这种人一般都不能善终,他们太过固执,终究是丢了性命。
"主子......"
吕向风往房顶上看去,一个黑色的影子巴在上面,若不是刻意的去看,根本不会发现那是个人。
青看着吕向风虐待自己似的溺在热水中,肌肤都煮成粉红色的,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是一声脆弱的呼唤后,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人忽然变冷的视线。
吕向风不是不知道青在房间内,可是突然被看穿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主子。"青迟疑了一下,抛开感情,再此开口呼唤吕向风,声音是吕向风熟悉的沉着冷静。
他笑了,捧起水浇到头上,道:"上次是我自己错了,所以遭致这样的下场,也怨不得谁。不过这次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你们放心。"
"是。"
其实青很想问吕向风这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只是接到吕向风留下的命令,暗中把他需要的东西筹备好。
"青,你听过没有‘追月'这个毒?"
"没有。"
吕向风摇摇头,哂道:"万般算尽,唯独落了这点。"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又道,"不过也快了。"
青听得一头雾水,愣了一会才想到吕向风可能受了什么毒的控制,而这个毒叫做追月。他护主心切,顿时慌了。
"慌什么,我都没慌。"吕向风似是嘲笑,其实满是溺爱的口气笑道,"把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做好,况且还有红呢,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
青一想,也对,红可是江湖上盛名的毒医,什么她解不了呢。又简单把事务跟吕向风汇报一遍,吕向风听着,神情不自觉的带上了得意的笑。
真正厉害的人不是在战场上克敌的蛮力,而是决胜千里之外的睿智,吕向风有的是后者。他收起笑容,沉思起来。
水逐渐变凉,白雾也越来越稀薄。吕向风叹了口气,对着水里的倒影说:"叫一个人痛苦万分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楚诚的弱点恐怕就是他对我还有情。"
红传出来的消息,楚诚虽下令把吕向风关进死牢,可是并没有要杀他,在他犹疑不定的时候吕向风却在死牢凭空消失了。楚诚以为吕向风被他的随从救走,于是发誓要捉他回来。
但是他们追逐的那个并不是吕向风,那只是绿和紫,吕向风的替身。而悠然居那边也失去了吕向风的踪迹,直到半年前。
半年前他们收到吕向风的指示,着手安排现在的一切。如今人前的吕向风他几乎无法肯定那就是他的主子。
吕向风变了,无论是神情还是举止。不过在单独一人的时候,吕向风还是那个样子,懒散,与世无争,有些时候会犯白痴的发呆。
吕向风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路:"青,知道怎样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么?不是抽筋拔骨,不是万蚁蚀心,那些都不够狠毒。
"其实很简单的,要他看着最爱的人死掉,那种痛不欲生......呵呵......"
吕向风的话变成一串骇人的笑声,阴阴的,让人骨髓里都发寒。
"买楚雷王的脑袋?好主意。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人一起痛苦。"停了笑,吕向风继续安排,"想办法让柳牧出来。离开无双堡,我就不信柳亦然还能把他护个周全。"
"是。"

雨一直下个不停,吕向风倚着窗子看空空的街道,嘴角勾着一抹动人的笑。
他也许是在想什么,那抹微笑很温柔,惊鸿一瞥,叫人以为是仙子。
其实吕向风只是想到许多年前的一个同样的雨天,他和吕玥做游戏,两人在皇宫内探险。许是少年心高气傲,不知道其中厉害,最后迷了路。
迷路其实还是小事,他们在许多庭院里面晃荡,手牵着手,好不自在。等到进了一个空的不能再空,破的不能再破的地方后,他们看到一个女人。
女人很丑,身上散着腐败的气味。吕玥皱了皱眉,吕向风当时就捂住了口鼻,顺便捂住吕玥的。
女人坐在地上发呆,没有看到他们。
吕玥想过去看看,被吕向风拉住,两人蹑手蹑脚走出去,却不小心蹒动了门。
"你们是谁?"女人厉声问道,神色也是一变,想必以前一定是地位显赫的。
当她看到吕玥和吕向风的脸孔时,她的表情千变万化,起先是惊讶,不相信,然后变得阴森,最后歇斯底里地扑上来,抓住一个撕扯起来。
吕玥不幸被她抓住,女人尖锐的手指戳进他的脸皮内。吕向风大惊。他被护在吕玥怀里,女人的手本应伤到他的。
"为什么!你个贱人!为什么要害我......"女人尖声叫喊。
天阴沉下来,雨点落到吕向风身上,砸的生疼。女人怨恨的声音在雨中尤其刺耳。她狰狞的表情映入吕向风眼里,刺穿了他的胸腔。
然后吕向风就昏了。

一道惊雷炸过天空,吕向风游离的眼神收了回来。
他阖上窗子,自嘲地笑笑,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不都是早打算存封住的记忆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
缩在床尾一角,用棉被裹住身子,趴在膝盖上看着床帘上的流苏,耳边似乎还有那个垂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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